炎獄尋月:無間輪回

第二輪回 禁術·噬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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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沒有演習,也不可能重來——在“噬魂雪”這樣的禁術發(fā)明之前,的確是這樣的。
說起這個禁術,便不得不提南宮無律,當年他為了救下難產(chǎn)而死去的妻子,開發(fā)出了這項禁術,最終卻只救下了剛剛誕生的女兒,也就是后來的南宮雪。
也正是因為“噬魂雪”,他獲得了琴魔的稱呼。
炎天第一次見識到“噬魂雪”,是在死地“石城”。
那時,南宮雪姑娘,為了拯救他們,以手中的琵琶,彈起了那首曲子。
這個禁術最為恐怖的地方在于,它并非是單純的令一個人的意識返回過去。而是使整個世界,回到某個特定的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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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人,縱使復生,他們的記憶也會被重置。
活下來的人,卻會保留這段時間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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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多數(shù)人,若非經(jīng)歷生死大劫,多會將那當做一場夢。逐漸從記憶里忘卻。
人世間,偶爾會有人預感到自己的“死劫”,從而改變行動,避開本該遭受到的危險,大多數(shù)時候,就是被別人發(fā)動的“噬魂雪”,在死亡前的節(jié)點,傳送回了過去。
作為發(fā)動禁術的代價,施術者發(fā)動禁術前,會消耗掉大量靈力。而在抵達過去時,靈魂則會被吞噬掉一部分。
南宮雪姑娘,原本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在彈奏過那首曲子后,原本一頭烏黑的秀發(fā),瞬間變成了白色,年齡也仿佛長了十歲。
除了炎天,已沒人記得她曾經(jīng)的模樣了——據(jù)說,原本在這個人間認識施術者的人,對施術者本人的認知,會因“禁術”產(chǎn)生偏差,甚至是徹底遺忘掉她。
炎天也是因為擁有“鬼火”之力,生死同體,才意識到了南宮雪的變化。
在那時,炎天將“噬魂雪”的曲譜記在了心里,并將其變?yōu)榱嗽谛闹心?,便可以生效的心訣。
在“石城”時,他便曾數(shù)次施展了小幅度的“噬魂雪”,破解掉了幾次必死之局,并獲得了“十三堂殺手”創(chuàng)造的弓、斧、杖“三禁器”。
至于,噬魂雪需要支付的代價。
對炎天來說,卻是完全無需計較的事情。
由于“陰陽火”的存在,他的靈力趨近于無限,陰火本身又是靈魂形態(tài),只要以“金蟬代傷”之法,將魂火作為獻祭給“噬魂雪”的靈魂。便可以毫無節(jié)制地施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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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記住了炎獄之內(nèi),所有的機巧陷阱。許多地方,他自信可以省去大量的時間。
再度穿過鬼門關,走下罪人階,渡過流魂橋,祭拜將軍墓,強渡萬魂沼。
那滴冰潔的淚,已由指甲大小,變?yōu)樾『⒆拥娜^一般大。
只是里面仍然只有些許靈魂殘留的氣息......
然后,便是前來奪劍的魔像,與新一次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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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輪回 更遙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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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炎洞入口的炎天。
神情有些恍惚,他已察覺到,想要拯救她的魂魄,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困難。
這冗長的螺旋通路,哪怕只是下行,也要消耗掉大量的時間。
更莫說是在“罪人階”、“流魂橋”、“萬魂沼”那些幾乎可以奪取他性命的地方了。
要怎么才能縮短時間呢?
金承祖此時道:“天老大,如若時間來不及,您為什么不能將時間再‘回溯’到更久之前呢,只要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這大炎洞的位置,快些趕路的話,也會省下不少時間的。”
金承祖說得對,這不像一開始,他們在無底云澤區(qū)域搜尋大炎洞的時候。
他們既然已經(jīng)利用“那個畜生”的死,知道了大炎洞的確切位置,又何必一定將時間鎖定在初次抵達“大炎洞”時呢?
炎天忽然回憶起來——實際上他早就有與金承祖相同的想法。他所指定的過去,也并非是兩人抵達這里的時間。
那么,為什么他還是會回到這個時間點呢?
他并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惑,只道:“好,下次我試試。”便接過武財神的雕像,再次踏向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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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入那鬼門關前,他發(fā)現(xiàn)了一條捷徑。
第二層罪人階上,有守關人無常女。
第三層流魂橋上,有散魂的陰風。
第四層巨蛇窟內(nèi),有吃人吞魂的鐵蛇。
第五層萬魂沼,則是吞噬一切的濁魂泥淖。
只有第一層的空間,看起來不過是一道不與之對視,便會被奪去靈魂的門。
這道門,如果從側(cè)面躍下,找尋好角度,是可以從地獄外沿,直達“記罪竹碑”處的。這將省下大量的時間。
炎天將一道鬼火分身留在原地,找準位置,縱身一躍而下。
但是,在快達到鬼門關的高度時,空中忽然萬鬼鳴泣,無數(shù)頭顱圍繞在他四周,他身前身后,一只牛頭,一個馬面,死死凝視著他的身軀。
等到炎天將注意力回歸到自己時,才發(fā)現(xiàn)四肢已被綁住鐐銬,鐵鏈向四方生生撕扯,似要將他扯碎一般。
他想要與鬼火分身替換位置,卻根本施展不出力氣,好像他的靈魂已被這四道鎖鏈完全禁錮。
直到他的四肢被扯斷,炎劫劍墜落到深淵。那牛頭馬面才算消失。
他的軀干則被引向罪人階,無數(shù)的磚石開始接近他,打磨他的身體,他默念心訣,終于用最后的意識回到了更遙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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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嗎?
他看見了他與金承祖騎著馬,往大炎洞行走的畫面。
可在那過往的時間里,他卻只能作為一個看客。
直到真正到了大炎洞的洞口,那些在“炎獄”中的記憶才重新灌輸?shù)剿纳眢w里,這具身軀,才重新回歸他的掌控。
第四輪回 憤怒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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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承祖當然也已發(fā)現(xiàn)了異樣:“這是......為什么?我感覺,我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仿佛從剛剛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看著別人在使用我的身體一樣?!?/span>
“是的,我也一樣?!?/span>
“天老大,您知不知道什么能干涉到您施展‘噬魂雪’?!?/span>
“......這是一項幾乎已失傳的禁術......我猜,或許‘亡者’的魂魄,便是干涉禁術的條件之一?!?/span>
“魂魄嗎......”
“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span>
“您說,能不能與它的魂魄有關?”
“那個畜生?”
“嗯?!?/span>
“你且去檢查一下它的尸體。”
雖然炎天并不清楚,為什么一向有些遲鈍的金承祖,會這么快考慮到“它”,但炎天對“它”也頗為懷疑。
于是,兩人暫時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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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個輪回中,斷肢的痛苦仍印在他的腦中。
此刻又被莫名的力量干涉了“噬魂雪”的能力。
好像他想救回自己妻子這件事,世間一切的規(guī)則都在與他作對。
他本想盡量遵守地獄中的規(guī)矩,但在他踏入地獄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被認定為一個“逆天而行”者。
如果他的行為,被那些平日里他曾保護過的“百姓”知道,又會怎么樣呢?
他私闖地獄一定是無法被原諒的吧。
雖然他們根本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來拯救自己的愛人。
或者對于他們其中的一些人來說,他們也從來未想過需要自己付出什么,去拯救自己的“愛人”。
但炎天的行動,卻會對他們的生活,或許會產(chǎn)生一些微不足道的影響。
這一點理由,就足夠他們來憎惡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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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是錯,那便錯個徹底吧。
這一次,他踏入炎獄,帶著毀滅一切的決心。
在鬼門關前聚集起“潮汐劍氣”,這次已是無人可以阻攔,當那個掌管“生死簿”的老頭出現(xiàn)時,他只是看似平靜地叫他讓開,便一劍揮下。
炎浪充斥著整個洞窟,毀了鬼門關,燒穿了幽火風窟,甚至連記罪竹林與罪人階都被一并摧毀。
他已不想再考慮什么規(guī)則了。
大步走過死寂的罪人階,原先無常女所在的地方,已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火窟。
踏上流魂橋,他卻已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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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流魂橋上吹動的只是“散魂陰風”。
由于罪人階被完全摧毀,無常女也已死亡。
流魂橋上的風,已幻化為黑色的“邪風”。那里充斥著“惡意”與“瘋狂”,是普通人類沾之即死的邪物。
炎天以鬼火分身試探著接觸那邪風,瞬間,鬼火便被那股能量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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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魂橋已經(jīng)無法渡過了。
想起飛將軍、關帝像以及巨大鐵蛇的關系。
他心中已默默念起“噬魂雪”的心決,決定冒死一試,如若這次從第三層越級到第五層失敗,再度回到入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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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從高處躍下,一手握劍凝劍氣,一手手持關帝像。
等那巨大鐵蛇見他落下,一口咬來時,他才意識到,這關帝像對那大鐵蛇完全沒有作用。
還好他早有準備,潮汐劍氣硬生生將巨蛇的頭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與他的身位錯開。
但危機遠沒有結(jié)束,一聲咆哮自上方傳來,黑色的邪風驟然變淡,然后,他在下落時,便看見那飛將軍一人一馬,如閃電一般,手持丈八蛇矛一槍刺下。
他的速度太快,快到炎天想要舉起武財神像時,身體已被蛇矛貫穿,直墜下那萬魂沼。
在被萬魂沼的濁魂完全吞噬掉前,“噬魂雪”的心訣已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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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大炎洞前,金承祖略有遲疑地問道:“天老大,您當真要下去?”
炎天詫異地看著他,只是試探道:“關夢河的武財神像,給我吧?!?/span>
金承祖顯然吃了一驚,“您......您啥時候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其實,我這里,還有沈翠要給您的‘除魔鈴鐺’?!憋@然他已失去了記憶。只有死去的人,在噬魂雪發(fā)動后,才不會保留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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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金承祖在上個輪回中,已經(jīng)死亡了?
他在搜尋那個畜生的尸體時,莫非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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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畜生......莫非死后也要為非作歹嗎?
“比起探索大炎洞,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老大盡管吩咐。”
“我們現(xiàn)在去找它的尸體?!?/span>
“誰的尸體?”
“那個活祭,白玉城連環(huán)殺人案真兇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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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輪回 白玉城連環(huán)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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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能觀測到靈魂的人,并不算太多。恰好炎天算其中一個。
但如果僅僅憑借眼力,便是累死,也絕找不到“地獄”的位置。
所以,炎天因公謀私,找了一個極惡之人,準備在無底云澤將其處死。以此搜尋大炎洞的確切位置。
這人便是“白玉城連環(huán)殺人案”的主謀。炎天與金承祖用了將近三天的時間,才將他秘密逮捕,而在此之前,他已逍遙法外四月有余了。
負責調(diào)查他的劍閣佩玉劍士,是一等一的好手,可這樣的人,竟在某一天人間蒸發(fā)了。
這個殺人犯極度兇殘,他專挑孩子與女人下手,每個被他殘殺的人,死狀都極度凄慘。更可怕的是,他做這些,似乎并不是為了“性”與“金錢”。
這種瘋狂的行為,是在他將魔手伸向白玉城首富 王老太太的孫子時,才被注意到的。與她的孫子一起失蹤的,還有身邊的保鏢老胡——一個身手并不比金承祖差的用刀高手。
失去孫子的王老太太,悲傷過度,一度暈厥。在清醒之后,便以重金請遍江湖豪杰,誓要將此賊千刀萬剮。
陰錯陽差下,炎天進了白玉城,并捉拿了這殺人犯。
殺人犯,是個二十不到的青年,長著天使一般圣潔的容顏,說話的聲音,也輕聲細語,便是用人世間所有的美好詞匯來形容他的舉止、談吐,也絕不為過。
只是他的思想極度瘋狂,善惡觀也與大多數(shù)普通人大相徑庭。
當炎天發(fā)現(xiàn)他時,他背后的三眼烏鴉群,正在啄食一個少女的腸子,本該死去的少女,卻在這位青年的靈力下,仍保持著“活著”的狀態(tài)。
他自稱可以讀懂魔物的情感,說那位少女的父親,曾經(jīng)狩獵了這群鴉的母親,與人類社會相同,這不過是一次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復仇”而已。
炎天那時,以“驚蟄劍氣”毀滅了鴉群,也結(jié)束了少女的痛苦。
那位看似柔弱的殺人犯,卻可以驅(qū)使堪稱“魔王級”的怪物。
在一番惡戰(zhàn)后,炎天以“禁布”封印了他的雙眼,口舌。用一匹馬拖著他,令他赤腳走到了這無底云澤。
他逃過了正義的審判,迎來的,卻是炎天的私刑。
炎天也明白,逃過程序的正義,不再是正義,只是他的確需要這條命,來指出地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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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玉樹臨風的青年,在長途跋涉之后,只剩下皮包骨一樣的身體,和一雙已經(jīng)磨爛了的腳。
負責處死它的,是金承祖的斧頭,青年的死亡,指出了大炎洞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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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本有“驅(qū)使魔獸”的力量,莫非他的靈魂,也同樣與眾不同?
兩人抵達了那青年的尸體處。金承祖懷中的“除魔鈴鐺”開始發(fā)出嗡鳴。
原是一只六眼巨狼,正在撕咬它枯瘦的尸體。
雖然尸體上的肉,并不足以魔物填飽肚子,但這些寄居在無底云澤的巨大怪物,多是以“陰息鬼氣”為食的,而這青年的尸體,在“地獄”對他正式招魂前,體內(nèi)正是蘊藏著大量的“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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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金承祖,是被這六眼魔狼殺死的嗎?
“承祖,你能干掉這匹魔狼嗎?”
“得令!”
金承祖將一條鐵鏈纏在臂上,拔出背后大砍刀,便迎上了那匹魔狼。他一身刀法、斧術都是經(jīng)過炎天親手點撥,招式走得也是大開大合,硬拼硬抗的方向,在江湖中,已算的上首屈一指的好手。
只是,炎天手下弟子個個都是關夢河那樣的英雄,他怕自己若自稱炎天的弟子,壞了師父名聲,便只將自己當做炎天的護衛(wèi),跟隨左右。
以他的本事,又怎么會殺不了這匹魔狼?
炎天在一旁,施展“春花秋月劍?清明劍訣”,使大范圍內(nèi)一切敵人的行動,都可以盡收眼底。
他懷疑金承祖砍了這匹魔狼后,四處會有什么別的變化,最后導致了金承祖的死亡,所以,雖然他并沒有動手殺狼,對周遭的一切卻是細細觀察,不敢懈怠。
金承祖果真一身好武功。
那魔狼雖然立起已有一頭虎那么大,牙齒也尖利非常。但金承祖與它纏斗在一起,竟毫無懼色,一刀劈了它一只爪子,刀崩了道口子。魔狼一口咬下,他則硬生生將纏著鐵鏈的胳臂塞入魔狼的嘴里,反手抽出一只斧子,兩三下猛劈,劈瞎了魔狼的兩只眼睛,一時間,魔狼紫色體液濺了一地。
轉(zhuǎn)眼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金承祖喘了幾口氣,拾起大砍刀,略微得意地說道:“這吸了‘陰氣’的怪物爪子真是尖利異常,毀了我一口好刀?!?/span>
四周,并沒有什么其它變化。
但炎天已完全明白金承祖是如何死亡的了。
是了,這無底云澤的魔物都是吸納“陰氣”的。正如金承祖所說,他們在吸收陰氣之后,牙齒與爪子都會堅硬無比。
他在上一個輪回中,毀了罪人階,使黑色的邪風吹向了人間。
倘若這些黑氣,被這魔狼吸收了許多,金承祖的兵器裝備,便完全抵不過它了。
原來,是他害死了金承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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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xiàn)在已完全想明白絕不能將罪人階大量破壞。
逸散到世間的“邪惡魂魄”,不但會輪回轉(zhuǎn)生成為惡人,還會附著在“魔物”之上,使他們遺禍人間。
只是,解開一個謎題,另一個謎題卻更加撲朔迷離——究竟是什么阻止他回到更遙遠的過去呢?真的是這個殺人犯的靈魂嗎?
為了不浪費這次輪回,炎天再次來到了罪人階,他想確認,將罪人階破壞到什么程度,無常女才會剛好消耗掉“血池”內(nèi)全部的“血液”,并且完全控制住逸散而去的惡魂。
對于可以用力量輕易毀壞罪人階的他來說,這并非是什么難題。
但他終究忘了一件事,人世間許多事,如果都能夠按照數(shù)學題計算出的結(jié)果那樣發(fā)展,便不會有那么多紛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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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了大量罪人階的炎天,被無常女認定為最大的惡人。
無常女最終放棄了拘束所有逸散的“罪人靈魂”,而是將余下的力量,操縱數(shù)萬根發(fā)絲,在炎天毫無防備的狀態(tài)下,刺穿了他的身體。
若非他為了保險,在接近無常女前,早已念下了“噬魂雪”的心決,且在殘留最后一口氣的狀態(tài)下,完成了“噬魂雪”的“回溯”儀式,他現(xiàn)在便已經(jīng)是罪人階上的一塊磚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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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輪回 累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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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次瀕臨死亡的體驗,使他的心神累積了極大的壓力。
在炎獄中旅行的幾次經(jīng)歷,終于讓他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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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是圣人。
他來這里,只是為了救出冬千月。
天下蒼生,并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
如果真的在意人世間的眾生,那么只要放棄千月,回頭便好了。
世間從來沒有兩全的辦法,一個人再強大,也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兼顧全部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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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承祖見到炎天時,已意識到這一次的探索,他又已失敗告終了。只不過,這是金承祖眼中的第一次失敗,卻是炎天經(jīng)歷的第五次輪回了。
金承祖遞上“武圣的雕像”,手里攥著“除魔鈴鐺”,但看炎天的表情,也沒敢遞上去,只目送著他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既然已經(jīng)只能回到這里,便拼盡全力再試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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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潮毀門斬無常,罪人階上驚蟄響。
坦蕩直面無腸女,至此惡魂無罪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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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地無常女,只得為她開啟了通向流魂橋的門。
炎天望著邪風吹拂,直至那黑風略微清澈,身上又已上了四層防護,踏上了那座流魂橋。
在那流魂橋上,陰風再次勾起了那些他一直極力隱藏的回憶。
關夢河贈予的“關帝像”,是真的祝福,還是只是表述他對炎天的厭惡?
沈翠為什么要將一串自己發(fā)現(xiàn)“瑕疵”的鈴鐺送給他?
還有那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兄弟 左,他仍厭惡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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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這一路上無數(shù)次的瀕死體驗,也在這流魂橋上一并重現(xiàn)。
由于帶著前五次輪回所有的記憶,那些原本已消失的痛覺,重現(xiàn)在他身體的相應部位,那足已稱作悲哀的自我否定,隨著陰風的吹拂,不斷侵蝕著他的思緒。
當他踏過流魂橋時,已是淚流滿面,哀不自勝。
他憑借著“執(zhí)念”,強行戰(zhàn)勝了陰風的“死亡誘惑”。但他已無法確認,如果再有下一次,他還能不能活著渡過流魂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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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時間悲哀了,他呼喚驚蟄劍氣,劈擊萬魂沼,雙手奉上“武圣像”,叩拜之后,急忙穿過了第四層地獄。
接著,便是強渡這萬魂沼了。
現(xiàn)在,只要望著這萬魂沼,他便已有了幻痛,仿佛這些濁魂的混合物,早已對他的靈魂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明明仍然完好的軀干,在此時,卻仿佛已血流如注。
雖然恐懼的要命,但拯救她的魂魄,本就是不要命的事情,不是嗎?
隨著他靠近萬魂沼,身上的“幻痛”越發(fā)明顯,可仍不見他有一絲遲疑,猛地躍入了“萬魂沼”中被驚蟄劍氣劈開的小洞,再次強行抵達了地獄第六層。
但無論如何,到達第六層時,他都必定身負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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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憑借強大的意志,他也絕無法加快身體一絲一毫的行動了。
這,大概就是他抵達地獄底部的極限速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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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拼盡全力的結(jié)果,只是抵達第七層時,親眼見到千月最后的一絲魂魄剛剛消散,與那萬魂沼糾葛在了一起,再也分辨不清了。
炎羅像再次定住他的身體,朝他緩緩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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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重復這痛苦的旅程嗎?
無盡的絕望中,炎天第一次這樣問自己。
隨著飛舞的雪花,他再次返回到了炎獄的入口。
只是這一次,他已完全木訥。
這炎獄,仿佛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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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輪回 懸崖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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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流魂橋時,他那無限累積的“痛苦”。使他終于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自己的“執(zhí)念”,已讓自己忘記了“原則”,也忽略掉了許多他原本應該注意到的事。
雖然大多數(shù)生者,會將“噬魂雪”標記的現(xiàn)實,當做一場夢境。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次同樣的夢境,他們就會開始懷疑,為什么一直會經(jīng)歷同樣的事情。
世間所有的生者,都在無數(shù)次重復著這一天的故事。
看起來,那只不過是一天不到的“時間回溯”,但卻有太多人,要重新經(jīng)歷生離死別,也將有太多“成敗”將被這微幅的時間變動改變。
所謂的禁術,并非只是干涉到你一人的生死,其它許多毫不相干的人,也將為此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
他拯救“千月”的機會,便是以這樣的代價換來的。
他為什么在一些明明已耽擱了大量時間的輪回里,還要去炎獄中,做各種各樣的測試,正是因為潛意識中,他是知道這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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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個普通法師來說,當然不用擔心這種問題,因為他們畢生只能施展兩次“噬魂雪”。第二次的代價,便是死亡。
炎天因為脫離了規(guī)則的束縛,所以,便沒了對“死”的敬畏。
平日里,他時常告誡自己這一點。
但在極大的痛苦與不甘中,他已忽視掉了自己定下的戒律。
炎天望著炎獄深處,長嘆一聲,在這一刻,他仿佛便是下了無間地獄一般,他抱著渺茫的希望,鼓起全部的勇氣,沖向炎獄底部,卻又一次一次迎來足已令他崩潰的結(jié)局。
傳言中,罪大惡極之人,便要在地獄之中,永生永世受著痛苦。
他此刻便感覺自己已抵達了“無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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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明白,只要回頭,只要選擇不去救她,一切就可以結(jié)束了。
這樣,他不必為了通過罪人階,而解放罪人們的靈魂。
也不必面對流魂橋的“死亡誘導”。
更不必承受萬魂沼萬刃加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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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劍閣,他仍是閣主。
令他踏入這“無間地獄”的,本就是他的執(zhí)念。
只要這時他放棄了“千月”。他便可以徹底脫離這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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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承祖此時道:“天老大,如若時間來不及,您為什么不能將時間再‘回溯’到更久之前呢,只要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這大炎洞的位置,快些趕路的話,也會省下不少時間的?!?/span>
在這一次輪回中,金承祖再次想到了這一點。
但炎天卻只有苦笑,“我沒有辦法將時間推移到更遠的位置啊?!?/span>
金承祖卻已想起,自己的第一次輪回中,炎天首先去做的事情,是帶他去見了“那個畜生”的尸體,他甚至想到了一個更加深遠的問題:“天老大,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
炎天只有點頭。
金承祖又道:“莫非是那個畜生的魂魄,令您無法回溯到更久以前?”
炎天對金承祖的問題,第二次感到了詫異,因為金承祖的思維,絕不可能這樣敏銳,他只有回答:“我不知道?!?/span>
金承祖又問:“您已去了這地獄中幾次?”
“六次?!?/span>
“天老大,在這地獄之中,難道找不到關于‘那個畜生’的記錄嗎?”
炎天雙目圓睜,過度的痛苦,已使他喪失了最初的冷靜,金承祖的提點,令他瞬間找到了破局的方式,如果真的是“它的魂魄”,對“噬魂雪”進行了干涉,那么只要找到它魂魄的位置,將之驅(qū)散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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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承祖,我要去‘記罪竹碑’處仔細查看一下?!?/span>
對于“炎獄”內(nèi)的必經(jīng)之路,炎天早已了如指掌,他駕輕就熟地來到了“記罪竹碑”前,在較新的竹林里,搜索著關于那青年“滔天罪行”的記錄。
可在長期的搜索中,卻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字,書寫著關于他的事情。
再三核對之后,他只感覺腦內(nèi)又是一空。
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后,他能想到的情況,只有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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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對于這地獄而言,他的罪過,并不算罪過。是他亂設私行,殺錯了人,這青年的靈魂,早已入了流魂橋,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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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他被地獄判作與“千月”一般,是最大惡疾之人,它的靈魂同樣被囚禁在了第七層。如果真是那樣,或許,它會將生前對炎天的怨恨,全部宣泄在千月的靈魂上。那一定會加速“千月”靈魂消散的速度。
那樣豈不是說,炎天親手導致了自己妻子的靈魂提前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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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回去,將他的分析告訴金承祖,然后懸崖勒馬,離開這炎獄。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無法接受,也不敢再去面對了。
第八輪回 魂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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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承祖:“天老大......它,究竟去了哪里?”
炎天:“記罪竹碑里沒有它的信息,我不知道,地獄究竟是算它無罪,還是它也被囚禁在了地獄的最深層......”
“無罪?它這樣的人,就算是死一千次、一萬次都絕不為過。便是那地獄判它無罪,人間的律法也是絕不會原諒他的?!?/span>
聽到金承祖這么說,炎天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是啊,那個畜生的所作所為,縱使天理容之,法理人倫也是絕對不容的,他又何必一定去看地獄是如何判罰他的?在這數(shù)次
“您現(xiàn)在也無法確認,它究竟是下了地獄底層,損害到了師娘的魂魄?;蛘呤撬膹姶蟆砹Α杞^了您回到更遙遠的過去......”
炎天只有點頭。
“我,其實有一個辦法?!苯鸪凶妾q豫了許久,最后似做了什么決定一般,說出了這句話,“我只是怕您生氣,所以一直未與您說過。”
炎天察覺到了金承祖語氣中的異樣,望向金承祖。
金承祖:“天老大,您雙眼能觀魂查魄。其實,我身上早已縛了‘鎖魂鏈’,便與那畜生綁在一起?!?/span>
鎖魂鏈?那東西,會將死去的靈魂束縛在一起,換言之,只要金承祖死了,他的靈魂便會突破一切障礙,去尋找那殺人犯的靈魂。
“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對不起,天老大,是我騙了您。我們之所以會去白玉城,也是因為,我聽了關夢河那小子的話。是我太蠢,也是關夢河太蠢!我從來沒想過,左如今對您仍是耿耿于懷。我們以為他是要真心幫您,才會聽了他的話?!?/span>
當初,是金承祖提供了“白玉城”的信息給炎天,他們兩人才會去那里,擒捕了那個青年。
可這又和關夢河與左有什么關系?
“這是怎么一回事?”
“關夢河知道您想要來這炎獄,擔心您一定會遇到危險,便親自去求‘左’,求他為您占卜,助您達成目的。我對此雖然一直將信將疑,卻覺得他也是一代名俠,行事光明磊落,縱使不幫您,也絕不會害您?!?/span>
“但由于那兇手,是左推薦的目標,你仍留了心眼,將自己的魂魄與它鎖在了一起?”
“是!”金承祖拔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只要我死了,便能立刻追蹤到他的魂魄。它若是封鎖了您的‘禁術’,我的死,可以令您尋到它的位置。它若下到地獄七層,敢對師娘不利,我便是魂飛魄散,也要讓這家伙永世不得超生?!?/span>
“你這個蠢貨!”炎天大喝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師娘魂魄構(gòu)造特殊,便是在那地獄底層,也能存活很久,你只是普通人,倘若你進了那地獄七層,縱使我救出了你師娘,你也是必死無疑!”
炎天又道:“而且,倘若它有阻絕我‘回到過去’的能力,那么假如你死了。我可能便回不到你還活著的時候了。別做傻事了,承祖。我這次回來,便是決定我不再下去了?!?/span>
金承祖:“您已決定放棄了?”
炎天苦笑道:“我已盡力了?!?/span>
金承祖:“天老大,我雖然不知師娘與您的事。但您肯經(jīng)歷‘七次輪回’,只為救她,她一定是對您極為重要的人,承祖愿以一命助之!”金承祖說罷,手起刀落,鮮血噴濺間,他那魂魄沖天而起,飛上了天際。
這一切太過突然,炎天本以為已經(jīng)勸住了他,怎知道他只是害怕他的死,對炎天毫無幫助。只要能幫到“天老大”一點點,他根本便不畏懼死亡!
現(xiàn)在再說其它已然無用。
炎天循著金承祖的魂魄去處,往那天上看,以驚蟄劍氣震散云層。于是他終于看到了他一生難忘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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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炎獄的上頭,無數(shù)死靈魂魄盤踞其上,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魂魄海洋。而這魂海,既不進入這炎獄,也不離開。
盛大的死亡,鋪滿天際,魂魄漫天,絡繹不絕。
原來這段時間,世界也如平時一樣,一直有生靈死去。只是這群生靈被炎獄暫時拒絕在外,并由特殊規(guī)則排布成了巨大的法陣。
正是這個法陣干涉了“噬魂雪”,炎天的靈魂會在穿越回過去時,被這巨大的魂海困住,直到時間來到炎獄的入口,靈魂才會被“釋放”。
他終究是高估了“那個畜生”的力量。亦或者是說,對那“殺人犯”設下私刑,他也心中有愧,才會將一切奇怪的現(xiàn)象,都聯(lián)系到它的身上。
他早該想到,這足已改變因果律的力量,并不是哪個凡人可以操縱的。
但是,難道這龐大的地獄,當真會為了他一個人,布下如此陣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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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一切,都是“炎獄”中鬼吏們的安排了。
當初,孔鳳秋為了炎天不被“陰陽火”殺死,從地獄中,奪走了“鎮(zhèn)獄魔劍”。
導致了“十八層地獄只剩下了七層”。
那么,將“炎劫”取回,便是它們的目的了。
要求他歸還“炎劫”魔劍的炎羅魔像。便在那地獄第七層,看來它是無法移動的。
如此說來,他們將千月的魂魄壓在地獄的最底層,并不是因為千月真的“罪大惡極”,只是她在那里,炎天便必然會為了救她到達那里,然后“炎劫”便會回到炎羅的手中。
炎天之所以認為它們將她的靈魂囚禁在“底層”是“合理”的。
因為她妻子的魂魄,并非是自然的產(chǎn)物。
當初,天月門為了一個陰謀,制造了她堪稱完美的“人偶身軀”,連灌輸于其中的靈魂,都是百余名被稱作“失敗品”而被殺死的少女魂魄,經(jīng)過提煉混合,加以“人造記憶”的產(chǎn)物。
她對他的愛,便是源于其中的“人造記憶”。
也正是如此,在炎天的內(nèi)心深處,對她有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疏離感。
如今,他雖然以“三旋太極”之法,能夠控制“陰陽火”的力量,可一但他失去了這柄劍,天下再難尋趁手兵刃。他閣主的地位,也必將岌岌可危。
掌握在手的權力,與早已逝去的妻子,究竟哪個更為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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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你預知的未來,究竟是什么樣呢?
第九輪回 炎天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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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大,您當真要下去?”金承祖精赤著上身,手握著極厚的皮裘,汗水已將他整個身子映的油光锃亮。
只是這時的他,因為死亡,再次失去了之前的記憶。
炎天看著他仍然活著,心中一陣激動。但激動過后,卻又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兩人這段時間經(jīng)歷的種種,已只存在于他一人的心中,他裝作失神,回頭問道:“承祖,你問什么?”
金承祖撓了撓光頭,道:“這地方看起來邪門的緊,您又是劍閣之主。倘若有什么閃失......我便是死上八次,也難辭其咎啊?!?/span>
炎天嘆息道:“我尚年輕時,我那結(jié)發(fā)妻子,曾為了救我一條性命,與我飲下‘同生共死’之酒,將自己身家性命勻給了我。我與她自那便宣誓此生患難與共,永不分離。而今,她知自己大限將至,竟自顧自地解了那‘誓約’。下了這‘炎獄’,若你有妻如此,該當如何?”
金承祖合著雙眼,似在糾結(jié),忽地一下跪了下去。炎天分明能聽見他雙腿被地面燒灼的聲音。
“請閣主三思?!?/span>
“便是我有了閃失,劍閣仍有關夢河在。”
金承祖如觸電般站起,他手伸向皮裘內(nèi)的兜子。道:“我這狗腦子,險些忘了......天老大,若您執(zhí)意要去,夢河倒是托我給您帶了一樣事物。”說著,一尊雕得惟妙惟肖的武財神像便被他雙手呈上。
炎天再次看到這武財神像,心里卻是一緊,為什么關夢河知道這炎獄之中,這武財神像會對我有幫助呢?左,這難道也與你有關?待炎天將武財神像收到懷里。
金承祖又從衣服里掏出一串鈴鐺,遞到炎天手邊,道:“這是沈翠給您的?!?/span>
“這是除魔鈴鐺?”
“對。”
“承祖,有件事,我想問你。為什么關夢河與沈翠,要將這兩樣東西給我?!?/span>
金承祖撓了撓頭,似乎有些猶豫。
“你只管說?!?/span>
金承祖十分為難,卻仍是回答道:“我說了,您可別生氣?!?/span>
“好,我不生氣?!?/span>
“關夢河知道您想要來這炎獄后,便想與您一同前往,但您偏偏又要只身前來。他怕太過危險,便去求了一位高人,這位高人,算了卦,說他的‘關帝像’和沈翠的‘除魔鈴鐺’兩樣事物,將對您這次旅途有莫大幫助。”
“哦?”
“就是這樣,于是他們兩人,就把這兩件寶貝當做臨別贈禮,一定要我?guī)г谏砩?.....”
炎天沉吟半晌,道:“這位高人,是不是還令你助我抓住了白玉城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犯?”
“您......您已經(jīng)知道了?”
“我有些好奇,他與你們說了些什么?!?/span>
“夢河前去求他,他本閉門不見,但聽說您此次來,是要救師娘,他便說,‘千月是我故友,此次卜卦,全是看在她的面子,與炎天那廝無關’?!?/span>
炎天哈哈一笑,道:“還真像是他會說出的話?!庇谑?,炎天接過除魔鈴鐺。
左與他已有數(shù)年不見,炎天從未想過,關夢河竟肯為了他,去求左那樣一位孤高傲慢的劍士。
他更想不到,左竟然會幫他。
他的諸多所作所為,在左看來,都是旁門左道,犯了左的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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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是那種剛正不阿,善惡分明的人。只要承諾要幫助他,便絕不會害他。
只可惜,炎天卻是個敏感多疑之人。
也正是因為他的性格,才總會將他人的“善意”揣度為“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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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誰是炎天這一輩子最為信任的人,那么這個人,便只可能是左。
只有他的話,炎天會絲毫不加懷疑地去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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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真相的炎天,解開了心結(jié)。
于此同時,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這“除魔鈴鐺”上,仔細觀測著它的作用。看看“它”究竟是拼圖上哪塊關鍵的“碎片”。
他是何等智慧之人,不消片刻,便已領悟了其中玄妙。原來這“除魔鈴鐺”并非肉眼觀測,只有“遇魔亂鳴”的作用,在被魔物侵襲危害時,那制作“鈴鐺”的匠人,早已設下了第二道防護。
只要將足夠的靈力灌入其中,那鈴鐺便會以自毀的方式,暫時眩暈魔物,為佩戴者提供生還的機會。
握著這件寶物,他腦內(nèi)迅速飛轉(zhuǎn)著一個計劃。
似乎他已找到了一條通往地獄底部最快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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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大量的靈力灌入這“除魔鈴鐺”中。
又將所有的計劃在腦內(nèi)重復了一遍。
發(fā)現(xiàn)了這個計劃,有一個十分致命的缺陷。
他的內(nèi)功“三旋太極”,可以使他最多同時施展三種完全不同靈力產(chǎn)生的“招式”。
在這個計劃中,他沒有施展禁術“噬魂雪”的時間。
所以,他無法在極度危險的狀態(tài)下,再次通過“回到過去”的方式,安然返回到這個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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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一口氣,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全部計劃后,對金承祖說道:“此次踏入地獄,我未必能全身而返。若我未能回來,便將劍閣一切大小事務托付于 關夢河,并以 陳墨、花夢醒、燕知秋、應彩蝶 四劍神輔佐之?!?/span>
“天老大,屬下記下了......”
“承祖,這一路以來,謝謝你......你趕緊離開這里吧,上去之后,騎上馬,跑得越遠越好,遠離任何目力所及的魔獸,記住,這是命令!”
“屬下得令,祝您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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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回身,邁向崖邊,那“驚蟄劍氣”便從天而降,直劈地獄底層,接連不斷的驚雷,使天地間仿佛連接了一道光柱一般。
炎天向崖邊行走,步子一步重過一步,每走一步,便有鬼火分身飛出,第七步踏出,竟有六十四道鬼火分身一同飛出。
在這崖邊,炎天施展了他的秘劍術“八步斷魂”。
只是在踩下第八步時,他卻已從大炎洞邊上,筆直地墜落了下去。
從最高處墜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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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如果這一次,不能將你救出。
便也不會有新的輪回,地獄中只會多一個靈魂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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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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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之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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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如此高的懸崖上跳落,并不是為了赴死,而是為了救回自己的愛人。
只是,這一躍,如若導致了他的死亡,他便再無回到過去的機會了。
他與一百二十七道鬼火分身躍下崖底。
驚蟄劍氣,不斷擊打著萬魂沼的同一個方位。
此時,已馬上要經(jīng)過地獄第一層的鬼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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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將“除魔鈴鐺”套在手上,只見那鬼門關上,諸多頭顱開始咆哮。
牛頭馬面憑空出現(xiàn),操起四道鉤鎖鐵鏈,向炎天的四肢鎖來。
只聽“除魔鈴鐺”一陣高頻的響動,竟轟地一下碎了,碎裂時,綻放出耀眼的白光,將那牛頭馬面同時震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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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牛頭馬面回過神時,炎天已向第二層“罪人階”墜去,他在空中輕輕一點,施展“踏云步”踩下了八步斷魂中的第八步,一百二十八道鬼火分身,驟然從他身上分散開來。
炎天周身凝聚起陽炎烈火,時刻等待著罪人階上磚塊的襲擊。
黑色的長發(fā),與骨灰鑄造的磚塊,的確在同一時間,一同向炎天攻來。
炎劫揮擊而去,巨大的炎浪憑空升起,將近身的磚塊一并斬成散魂,也將炎天的身子推向炎洞的中心區(qū)域。
而五百一十一道鬼火分身,則沖向無常女的黑發(fā),為炎天格擋下一次又一次刁鉆致命的攻擊。
當炎浪推進,摧毀了大半罪人階時,無常女便無瑕再顧及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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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空中,他馬上就要撞上了流魂橋上那散魂的陰風。
那是混雜著一部分惡魂的邪風。
好在,在第二層罪人階上,鬼火分身損失的數(shù)量也只有一小半,接近三百個鬼火分身團團將炎天圍住。
炎天收起陽炎烈火,轉(zhuǎn)念“冰心訣”維持心神。
只是被這陰風吹拂時,他還是免不了剎那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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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快些蘇醒過來,因為下一層,便是那吞魂碎魄的巨大鐵蛇。
要是被它咬中那么一口,一切便已結(jié)束了。
好在他心中的郁結(jié),已解了大半,至少“左、關夢河、沈翠”三位對他至關重要的朋友、弟子,不會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煩惱之中。
至于那些失敗的痛苦,已被他的“決心”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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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恢復意識時,那條巨大的鐵蛇,已張開巨口,向他沖了過來,炎天左手伸向鐵蛇的巨口,巨大的堅冰驟然凍結(jié)。
“冬至劍氣”與“冰心訣”本就屬于同根通脈的武功,施展起來自然便無半點阻滯。
鐵蛇的嘴被冰柱撐的脹開,而鐵蛇的身子忽然一顫,原來天上的“驚蟄劍氣”已擊中大蛇的身子,令它一下墜下了萬魂沼。
炎天早已算準了它的攻擊路徑,布置好了雷擊的準確位置。
便在這時,將軍墓中,飛將軍提槍而來,直刺半空中的炎天。那速度之快,猶甚雷霆。
只是炎天早有準備,幾乎剩余的所有分身都沖向飛將軍。
對付這些分身,飛將軍勒馬懸韁,猛地一聲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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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這一聲吼莫說鬼火分身被震得散了,就連流魂橋上常年不歇的陰風,都驟然而止。
當真是:
將軍勒馬一聲吼,流魂橋上鬼不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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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也同樣被這一聲吼得僵住,但他右手早已舉起“武財神像”。
原本那飛將軍殺人太快,根本來不及看炎天掌中拿的是什么,但這時他已停了一下,再看那“武財神像”,竟懸馬半空,再不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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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天周身已再無防護。而身下便是那吃人的“萬魂沼”了。
一切仿佛便如炎天預料一般,那巨大鐵蛇跌在萬魂沼上,口中的冰已化了,借著驚蟄劍氣打出的缺口,竟一口下去,吞出了一個極寬極深,足已并排通過數(shù)人的通道。
這是炎天第一次穿過萬魂沼,而未受到它的攻擊,他以披風令自己下落的速度盡量降低,又施展了兩三次“踏云步”,終于以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速度,落在了第六層的地面上。
那巨大鐵蛇,穿過萬魂沼后,已經(jīng)變成了一柄長約兩米半的大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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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炎天哪里顧得上這柄神兵,趕緊扯開“地獄火門”。
三步并作兩步,飛身下到了地獄底層。
地獄魔火的炙烤,正令封印千月最后一層靈魂的冰層急劇融化。
那炎羅魔像的雙掌,正是釋放火焰最強最猛的地方。
炎天知道,這炎羅從始至終,一直想要“炎劫”回到他的手里。而炎天一旦失去了炎劫,從此以后的人生,也將被改寫。
可炎天在抵達這里之前,已做好了抉擇,他一手拔出炎劫劍,發(fā)動“封火令”將劍遞到了炎羅手里,一手則將體內(nèi)的寒冰之力源源不斷地傳入封印冬千月靈魂的冰魄之上。
當炎羅握起那柄劍時,天上地下,乃至炎天身上的“陰陽火”,都源源不斷地被它收納入其中。
炎天卻只專心地將體內(nèi)的“寒冰之力”注入到冰魄之內(nèi)。
慢慢,他的體內(nèi)已不再有寒冰之力,而“陰陽火”的力量也被炎羅魔像全部剝奪。
但他終于成功了!
冬千月的靈魂,被他完整無缺的保了下來,他將那冰魄收入懷中。
周遭的溫度,也完全冷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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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炎羅魔像,雙手平握著炎劫劍,身子也向側(cè)面移了移。
炎天看見了魔像下,那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洞。
然后,天空之中,便開始下起黑色的魂雨,無數(shù)濁魂,鉆入了那漆黑的洞窟之中。
炎天握著胸口的冰魄,平和地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帶你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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