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個人隨筆
元宵
元宵沒有舞龍舞獅,甚至沒有燈。
李澤居困在屋內(nèi)已有近半月之久,可謂是“蟄居”。他一遍遍翻撿著柜子、屜子,但除卻薄薄的行囊,也只剩這一地碎散的書物。他不想再等了,他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他想回家。
他又聽到了九德嬸的哀聲,只覺得想起九德叔火化時眾親友的哭嚎和鬼一樣,沒錯和鬼一樣。
這本就不是一個好年,江荊城收益不好,而九德叔也確實是愁眉苦臉地拖到除夕前天才到家。這個四十奔五的行腳藝人帶回來了一只籠子,用厚重的黑麻布蓋得結實。
他說,這籠子里是一只鬼,一只貨真價實的鬼,有漂亮的紅羽。說著說著,他又欠了底氣,“可是,這么好看不多見的鬼,怎么就沒人來看呢,”九德叔又自言上了,圍觀的孩子也識趣地跑了開。
除夕夜里,當人們被慘利的叫聲拉出門時,正見九德叔滿臉惡紅,涕淚不清。九德嬸在墻角哭著,但是發(fā)出慘叫的不是他們?;\子倒在一邊,而人們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九德叔腳邊的一攤血污,以及掉在旁的菜刀。
那是一只貨真價實的鬼啊,澤居也確是初回見到,但鬼已經(jīng)沒了生氣,漂亮的紅羽破碎了一地,弧狀黑尾也被血粘著死氣的紅色。澤居只感到有點心疼,說不清是心疼九德一家,還是那只鬼。
那夜也是草草收場,喝醉發(fā)瘋的九德叔在被灌了大黃湯之后也是清醒了不少,唉。
人們以為只是落魄九德的一次爆發(fā)罷了,但事情遠沒有結束。不足日,九德叔高燒,以至于渾身無力甚至開始胡話,九德嬸盡會哭。人們在隔墻聽遍了九德含糊中對滿世不如意的抱怨之后,還是勸著九德嬸,去一趟春長寺,去把東璧爺請來看看吧,怕是被冤鬼怨鬼附了身。
春長寺不是寺廟道觀,而東璧爺也不是大仙真人,這就是李澤居看見的,東璧爺是個醫(yī)生罷了。
在一副副湯劑之后,九德叔還是走了。東璧爺以驅(qū)火除魔為名,要求給九德叔火化。
但之后的事情,就讓澤居不懂了,發(fā)熱的人越來越多,而白褂裹面的人來了,來把發(fā)熱的人們接走了。人們害怕那些人。
但東璧爺卻是很配合的,甚至幫他們搬運病人,他說,這些人是從洛城過來的。東璧爺眼里滿是無奈。而夜晚的春長寺也是燈火通明,里面有忙碌的白大褂,有不醒的病人,有連夜翻查古籍的東璧爺。
漸漸的,鎮(zhèn)上沒了生氣,甚至連鎮(zhèn)長也不見了,人傳是他犯了錯誤,已經(jīng)叫洛城來的人接管了這里。而現(xiàn)在確實是讓人別出門呢。
不能出門,但謝過了房東的好意,李澤居打算走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換個地方看看吧,總還有正常的地方?
如果說被無人的街道拖住了思緒,那么東璧爺?shù)乃谰褪敲偷囊煌?。東璧爺死了,就是春長道長死了,他昏倒在書房里。而在白大褂封鎖了春長寺,把他也帶去了城里的醫(yī)院。
就是今天了,這個清晨,烏云無雨。李澤居留下了最后一筆錢用作房租,他背上包,輕盈地翻窗而去。
這是元宵而后的一天,他在滿灑刺鼻消毒水的街道末走著,他看到了滿樹的鳥雀雜亂著烏鴉,看到年貨鋪還掛著未來得及做完的燈籠。
安靜的街道,沒有人,沒有白大褂,什么都沒。
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前面是峭崖。他一舉頭,只見一只未見的生物飛過,赤羽黑尾。
此時,他才明白,早沒了返鄉(xiāng)的路,而回望江荊城,也已消失在了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