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芽衣握著黑淵白花，這次卻并沒有消耗多少崩壞能，甚至連生命力的消耗，也只能說是微乎其微。

溫蒂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的痊愈著，那雙碧綠色的大眼睛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看著病床前兩道仿佛天使般籠罩在圣光中的身影。

“爸爸，媽媽，你們來接溫蒂了嗎？”

虛弱的聲音令芽衣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

圣光散去，空白涂黑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

“抱歉，讓你失望了，溫蒂，歡迎回到人世間?！?/p>

溫蒂看著虛弱到幾乎無法獨自站立，一只手臂靠在芽衣肩膀上借力站穩(wěn)的空白涂黑，忍不住從床上坐了起來。

“真好啊，不虧是曾經(jīng)的女武神，未來的最強律者，剛剛?cè)湍苓@么有活力呢?！?/p>

空白涂黑發(fā)出了帶著些微羨慕的聲音。

“我就不一樣了，現(xiàn)在連喘氣都費勁，好了，煽情的話就不必繼續(xù)了，溫蒂，準備好迎接新生了嗎？”

溫蒂的兩只手在她自己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摸索著她自己那具被繃帶包裹著的身體。

片刻后，混濁的淚水從溫蒂的眼角流下。

空白涂黑示意芽衣扶好他。

“把醫(yī)務(wù)室的空間暫時留給溫蒂吧，我們出去看看情況?！?/p>

身體內(nèi)部的虧空遠比空白涂黑想象中的更加劇烈，而且，短時間內(nèi)，他幾乎對此束手無策。

芽衣扶著空白涂黑那具幾乎柔軟的，像是新生嬰兒一樣的軀體，走到了醫(yī)務(wù)室外。

“你這樣，真的沒事嗎？”

芽衣感受著這具生命氣息微弱，幾乎隨時都會徹底暴斃的軀體，略微有些不安。

“如果能夠盡快解決琪亞娜身上的問題，那我應該問題不大?！?/p>

空白涂黑一動不動。

“畢竟我現(xiàn)在可沒有備份可用了?！?/p>

芽衣沉默了片刻，隨后看著天邊那緩緩落下的夕陽。

“對了，芽衣，把我的頭放在你的肩膀上，把我的右手放在你的腰上，然后我們一起看著夕陽，露出那種會讓人嫉妒的，親密的笑容。”

“呼，哼，我知道了?！?/p>

芽衣大概能夠明白空白涂黑心中的想法。

“表情自然些，再自然些，我是說，你不要讓人為痕跡那么重啊！”

空白涂黑聽著芽衣那逐漸有些粗重起來的呼吸，這才明白他的要求到底對于芽衣而言有多么難以實現(xiàn)。

“算了，換個思路，芽衣你還記得，我是怎么奪走你的初吻的嗎？”

芽衣瞪大了眼睛，濃重的羞紅之色籠上了她的臉頰。

“然后把我抱到你的懷里，哎呀，別走神！如果走神的話，我就又要偷襲你嘍！”

芽衣有些沉重的壓下了心中的怒氣，反正臉頰是紅透了，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氣得。

“很好，就是這種羞憤的表情，保持住，別蹦，別笑，接下來，就只要等琪亞娜上鉤就好了?！?/p>

芽衣咬著牙，強忍著那種有憤怒而引發(fā)的笑意。

“那你呢？”

芽衣發(fā)出了質(zhì)詢聲。

“我需要休息，更何況，這一幕由芽衣你獨自來演就好，反正你只要稍稍低著點頭，琪亞娜又看不到你在想什么，只能看見你臉上的羞憤之色就好?！?/p>

空白涂黑十分自然的，小聲說著。

芽衣感覺她的拳頭硬了，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沒什么好說的。

為了盡快解決琪亞娜身上的問題，這點犧牲，應該還是值得的吧？

“如果琪亞娜一直不上鉤呢？”

芽衣有些擔心這一點。

“那就硬找吧，反正地利的優(yōu)勢在我?！?/p>

芽衣松了口氣。

“那如果實在找不到呢？”

“那就，嗯？抓住她！芽衣！”

空白涂黑比芽衣更快的反應了過來。

琪亞娜捂著頭，一雙眼睛中，金色與藍色互相交織著，掙扎著。

“你們，是在等我出來？”

琪亞娜的眼中滿是糾結(jié)之色。

“我——”

芽衣剛想說什么，就被空白涂黑攔了下來。

“抓住她，芽衣，情況和我猜測中的不一樣，我需要點時間觀察一下?！?/p>

芽衣沒有過多的猶豫，一個飛撲，將琪亞娜按倒在了地上。

琪亞娜對于芽衣的不講武德有些意外，而且——

金色的鎖鏈將琪亞娜捆了起來。

德麗莎總是趕來的很及時。

空白涂黑稍稍松了一口氣，雖然這次事件解決的似乎很輕松，不過之后收尾起來的麻煩，卻有些棘手。

德麗莎走到了空白涂黑的身邊，有些擔憂的捏了捏空白涂黑那宛如空殼子一般的身體。

“不必擔心，德麗莎，我再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p>

空白涂黑有些艱難的拍了拍德麗莎的手，剛剛?cè)褙炞⑺伎嫉臅r候還不覺得怎么樣的身體終于開始抱怨空白涂黑那過度的壓榨，濃重的疲憊感讓空白涂黑感到昏昏欲睡。

芽衣從地上站了起來，白色的醫(yī)師服被芽衣那再度發(fā)育的好身材撐得鼓鼓的。

赤紅色的雷光閃過，芽衣身上沾染的灰塵被雷光蕩滌一空。

在體內(nèi)的崩壞能和體力都被猶大的誓約所壓制住之后，琪亞娜的意識終究還是占據(jù)了那么一刻的上風。

“芽衣？我這是，怎么了？”

琪亞娜茫然的看著自己身上，金色的鎖鏈，以及周圍一臉凝重的眾人。

“可能是第二律者，西琳。”

德麗莎在空白涂黑的耳旁輕輕的說著。

空白涂黑感覺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不過疲憊又損失大量常識與知識的空白涂黑并不能確保他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抱歉，德麗莎，我有些累了，這里就先交給你們了，我可能，需要休息一會?！?/p>

空白涂黑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隨后陷入了沉眠之中。

德麗莎四處看了看，芽衣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想要暴揍琪亞娜的沖動，而一旁的布洛妮婭似乎正想著看熱鬧，而——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德麗莎學園長！”

溫蒂穿著一身芽衣同款的醫(yī)師服，拖到地面很長的白大褂讓溫蒂看起來略顯的拖沓。

瘦弱的身體并不能像芽衣那樣撐起松垮的白大褂，略微蹣跚的腳步，卻也走得還算穩(wěn)健。

至少，比現(xiàn)在的空白涂黑強多了。

德麗莎看著似乎大病初愈的溫蒂，又看了看溫蒂手中倒提著的黑淵白花。

“學園長，指個路吧，就由我把他護送回去好了，正好，我也活動活動！”

溫蒂的情緒略顯激動。

德麗莎沉默了片刻，有些放心不下溫蒂那剛剛?cè)纳眢w。

“布洛妮婭也來幫忙?！?/p>

熱鬧什么時候都能看。

布洛妮婭很清楚這一點。

但直到溫蒂和布洛妮婭將空白涂黑抬起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此刻的身體，簡直輕盈的異常，仿佛來了一陣風，真的能夠把這個男人的身體吹走一樣。

三十斤？二十斤？

并不費力的把空白涂黑，抬到了德麗莎新建造的寢室中，溫蒂和布洛妮婭沒有離開，以免再遇到某些意外。

“他也實在是太愛逞強了?！?/p>

溫蒂捏了捏她那已經(jīng)許久不見，顯得陌生的雙手。

曾幾何時，溫蒂所看到的，都只有那么一圈一圈的繃帶，以及繃帶下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總是以為他什么都能計算到，不過，或許，這些意外對于他才更像是一些驚喜呢?！?/p>

布洛妮婭不負責任的猜測著，抬起頭，看向了漫天的星辰。

“說實話，這么偶爾恢復健康了，我倒是反而不知道該做什么比較好了，往昔的那些痛苦消失了，我還感覺挺不習慣的。”

溫蒂捏了捏這具，已經(jīng)讓她感到陌生的身體。

上次感到這么舒適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呢？

埋藏在那些痛苦記憶前的往事，宛如褪了色，又被火燒過的老照片一樣，再也難以辨認出其原本的模樣。

“那就多享受享受吧，還有，要小心，不要受傷哦！”

布洛妮婭提醒了溫蒂一句。

“只要那塊渴望寶石還在，溫蒂你的身體，就不會再有任何自愈能力吧？”

從渴望寶石中溢出的，對于大部分人類而言都是致死量的崩壞能已經(jīng)在長年累月的侵蝕中，近乎成為了溫蒂身體的一部分。

而曾經(jīng)的那些傷口，也正是在那些崩壞能的作用下，始終無法愈合，不斷帶給溫蒂更多的痛苦。

“是啊，所以，我現(xiàn)在反而有些害怕了?！?/p>

溫蒂平靜的說著，綠色的眼睛看著這片浩瀚無盡的星空。

“如果我不曾記得那些正常時身體的感受，那么，也就不會那么畏懼痛苦了吧？”

布洛妮婭點點頭。

“是啊，見到了光明的人，又怎么會甘心，永遠的躲藏在黑暗中呢？”

布洛妮婭曾經(jīng)很感謝可可利亞，不然的話，直到現(xiàn)在，布洛妮婭都還是那個看似強大的，烏拉爾銀狼，而非現(xiàn)在的布洛妮婭。

如果不是因為可可利亞一定要在希兒的身上，進行那所謂的x-10實驗的話，哪怕是先在布洛妮婭身上實驗也好，布洛妮婭都不會選擇就這樣背棄可可利亞。

但布洛妮婭只是想找回希兒而已，至于其他的，重要嗎？

在得知希兒為了她，選擇代替她去參加那場實驗的消息之后，即便布洛妮婭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了幻海實驗室，卻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希兒就那么在布洛妮婭面前，眼睜睜的消失了。

布洛妮婭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但理智卻只讓布洛妮婭拷貝走了幻海實驗室中全部的數(shù)據(jù)，企圖找到將希兒重新帶回這個世界的方法。

有的時候，布洛妮婭甚至會覺得，希兒可能已經(jīng)死在了那場實驗之中，死在了當年的幻海實驗室中，但布洛妮婭絕不甘心半途而廢，在多次嘗試均已失敗告終之后，可可利亞再次找到了布洛妮婭，對布洛妮婭說，她會幫布洛妮婭找回希兒。

“只要這次任務(wù)能夠成功，我就能拿到那塊靜謐寶石，到時候，一定能夠再次救回希兒的?！?/p>

神色中滿是瘋狂的可可利亞是如此的對著布洛妮婭說著的。

也許，可可利亞毫無疑問，是愛著她們這些被收養(yǎng)的孩子的，但毫無疑問，可可利亞那在一次次失去，一次次的失敗中，卻也無可避免的走向了極端的瘋狂。

布洛妮婭想起了可可利亞孤兒院中的大家，無奈的嘆了口氣。

也許可可利亞的確是真正想要救回希兒的，但是已經(jīng)瘋狂的可可利亞根本沒辦法找到救回希兒的辦法。

企圖用第二律者留下來的律者核心碎片人造律者的實驗的確很成功，但布洛妮婭知道，希兒一定不會選擇使用那種方法，以律者的身份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

如果，希兒有的選擇的話。

不過現(xiàn)在，可可利亞媽媽大概會很傷心吧？

布洛妮婭笑了笑，嘴角掛上了無所謂的笑容。

當可可利亞將孤兒院的大家當做兵器們?nèi)グ才艖?zhàn)術(shù)，當可可利亞將孤兒院的大家當做了潛在的可犧牲的，“代價”，當可可利亞以變強才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理由，將孤兒院的大家送上實驗臺時——

可可利亞媽媽，你不應該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失去孤兒院大家的覺悟了嗎？為什么非要等到真的出現(xiàn)犧牲者的時候，才露出那種，真實的，真心的，令人心痛而又作嘔的悲傷呢？

已經(jīng)，無所謂了，只要能夠救回希兒，就好。

布洛妮婭伸出手，對著某顆熟悉的星星。

“等我，希兒，我們一起去看海?！?/p>

量子之海。

薛定諤看著突然停下來，眼角不自覺的流下兩行淚水的希兒，默默的嘆了口氣。

對于她們這些量子化后的人來說，有的時候，距離的阻隔并不是什么問題。

前提是，如果她們真的能夠掌控自身的量子態(tài)的話。

薛定諤撿起了不遠處的一團光團，空白涂黑的意識映射一路破碎的回歸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光團中薛定諤無法理解的知識與記憶無法因為這種程度的“接觸”而被吸收，這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至少這樣，量子之海中的量子之影也就不會對這種和周圍的廢墟沒什么差別的光團感興趣。

“薛定諤博士，希兒似乎，又聽見布洛妮婭姐姐的聲音了，她說，要帶希兒一起去看海?！?/p>

希兒的身形略微不穩(wěn)定起來。

“別想太多了，希兒，我們需要盡快的跟著空白涂黑留下來的指引，找回那條回歸我們世界的道路了，不然的話，萬一這些指引被量子之海侵蝕了，可就麻煩了?！?/p>

薛定諤轉(zhuǎn)移了希兒的注意力，提出了當前最為重要的事情。

“嗯，嗯，薛定諤博士，我們繼續(xù)前進吧?！?/p>

希兒抹了抹眼淚，柔弱而又堅強的對著薛定諤說著。

薛定諤嘆了口氣。

雖然暫時看來，空白涂黑沿途遺落的記憶和知識組成的光團穩(wěn)定的很，沒有一點被量子之海侵蝕分解的趨勢，不過，從這種知識和記憶的損失來看，就算空白涂黑真的能夠回到世界之中，這回，最好的結(jié)果怕不是也會成為一個傻子了吧？

雖然這樣說可能會有些不禮貌，但是這么多的光團，怕不是空白涂黑現(xiàn)在連走路，甚至是呼吸的記憶和知識都被遺落在這里了吧？

薛定諤心中升起了些許的擔憂。

而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空白涂黑的意識根本就沒有堅持住，在回到那個世界之前就已經(jīng)崩潰了，而她們回家的希望，可能，大概也再次消失了吧？

只是希望希兒不要受到太過嚴重的打擊呢，畢竟，剛剛給了希兒回家的希望，轉(zhuǎn)眼間，就又要面臨希望消逝的絕望，薛定諤盡管品味過了許多次這種滋味，但薛定諤并不能確定，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與自我認知都不穩(wěn)定的希兒，到底能不能經(jīng)受得住這種打擊。

“布洛妮婭姐姐，等著希兒，無論付出多少代價，希兒，一定會再次找到你的——”

布洛妮婭有些疑惑的撓了撓有些亂糟糟的頭發(fā)。

總感覺，似乎又一次聽見希兒的聲音了呢。

那堅定的聲音莫名其妙的安撫下了布洛妮婭那顆有些躁動焦急的內(nèi)心。

是幻覺嗎？還是說，希兒也成長了？

布洛妮婭不知道，不過布洛妮婭知道，說不定，今晚她又可以睡個好覺了，當然，如果能夠夢到希兒就更好了。

“大姨媽？你是說，第二律者西琳，現(xiàn)在就在我的身體里面？”

琪亞娜的藍色大眼睛中滿是驚愕之色。

“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的話?！?/p>

德麗莎背著的猶大伸出了一根金色的鎖鏈，從琪亞娜的一手衣服袖子進去，捆了個大概，以保證能夠時刻壓制琪亞娜身體中的崩壞能。

琪亞娜跟著德麗莎向前走著，而芽衣則跟在琪亞娜的身后，一臉陰沉的，冰冷的殺氣宛如無形的利刃一般，讓琪亞娜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二律者的律者核心應該除了當初被逆熵奪走的兩顆，和依舊保留在天命的兩顆之外，很可能還有一顆真正屬于西琳的空之律者核心，但，那顆律者核心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下落不明了?！?/p>

德麗莎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帶著琪亞娜和芽衣向著教條區(qū)更加底層的區(qū)域走去。

“下落不明？歷史書上不是說被打碎了嗎？”

琪亞娜疑惑的詢問了一句。

德麗莎嘆了口氣。

“那么，我考考你，琪亞娜，第二律者的核心碎成了幾塊？”

“四塊！”

德麗莎停下了腳步，在三人面前，一道道厚重的金屬大門和各種防御措施開始向三人開放。

“第二律者的全盛時期，可是足足有六塊律者核心的，除了現(xiàn)在逆熵和天命各自瓜分的兩塊之外，那位第二律者曾經(jīng)還奪走了屬于第一律者的理之律者核心，以及屬于她自己的空之律者核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