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吧里有個問題，叫做“看《致不滅的你》后，緩不過來怎么辦？”

樓主一晚上連刷11集動畫之后，哭得睡不著，連白天工作都心不在焉。

問題雖然蓋了70多層樓，但基本沒人安慰樓主，大家只是借塊寶地澆自己心中塊壘——怒罵大今良時（漫畫作者）沒有心。

2021年，《致不滅的你》動畫第一季播出時，大今良時只是個僅有兩部漫畫傍身的新人，動畫又是小眾的悲劇題材，導(dǎo)致它起初并不被看好。

但隨著動畫播到十集左右，它硬生生靠著口碑低開高走，豆瓣評分最高飆到過9.3。這讓動畫有了制作第二季的可能，目前，第二季正在B站連載中。

《致不滅的你》火了之后，B站給它換上了專屬的進度條和彈幕——桔梗花。

桔梗的花語，叫做“永恒的愛，無望的愛”。

這朵花，也是這部頗具純文學(xué)氣質(zhì)的動畫，最貼切的注腳。

主人公是顆球？

一個神秘的黑衣人，創(chuàng)造了一顆球，把它投放到了人間。

這顆球，就是我們的主人公。

黑衣人賦予了球體不死不滅的能力。

同時也給了它一項使命：接受萬物的刺激，保存世間的一切。

球跌落的地方有塊石頭，于是它受到刺激，變成了石頭。

不知道多少年過去，一頭重傷的狼偶然倒在了它變成的石頭旁，再次收到刺激的它，從石頭變成了狼，獲得了知性。

靠著新宿主狼的記憶，它找回了“家”，發(fā)現(xiàn)主人是位白發(fā)少年。

少年所在之地，是一片了無生機的雪原，族人們多年前便動身去尋找適合生存的地方。

大人們留下少年，要他照顧族里的老弱。

如今，老人們都已經(jīng)去世了。

大人們曾告訴少年，“據(jù)說遙遠的、遙遠的那邊，有一種叫水果的東西很好吃”。

完成托付的少年，僅靠著這點情報和念想，果敢地決定帶上狼，去與族人匯合。

走啊走，少年終于看到了族人留下的路標，他欣喜若狂。

又走了許久，映入少年眼簾的，卻是一片墳?zāi)购婉R車殘骸。

以及，警告他不要再走下去的標志。

即使真相冷酷至斯，少年仍然沒有放棄。

但他在趕路時不慎跌落冰面，腿部劃傷，傷口的感染不斷惡化。

少年選擇了折返。

可他還是相信，這樣族人們回來時，還能找得到他。

回到家，少年撐著最后一口氣坐上了那把正對著家門口的椅子，以一種“歡迎你們回家”的姿態(tài)死去。

在走馬燈中，他終于如愿以償?shù)嘏c族人們團聚了。

狼受到主人死亡的刺激，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樣。

它本能地驅(qū)動著雙腿，代替少年繼續(xù)完成這場未竟的旅行。

《致不滅的你》開篇即封神，僅靠這一個小故事就在豆瓣上沖到了8.8。

白發(fā)少年篇為《致不滅的你》奠定了一種公路片的基調(diào)，主人公注定會在一路上遇到各種人，接受各式刺激。

在這個過程中，它會從一個抽象的球，最終變成具體的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這種敘事方式讓《致不滅的你》很特別，它最終成為了一部沒有配角的作品，亦或說，人人都是主角。

所謂的主人公，在故事中的存在感倒不強。

真正讓觀眾哭到死去活來的，往往是“配角”們的故事。

主人公反而更像是相聲里的捧哏，它是觀眾的替身，和觀眾一起被感動、被“刀”、替他們做出該有的反應(yīng)。

不過可以肯定，這里的每段故事，都是悲劇。

成為人，連鎖悲劇的開幕

在“少年”旅行的目的地附近，有一個名叫瑪琪的小女孩，此刻正在和布娃娃玩著過家家。

自己扮演媽媽，姐姐帕羅娜扮演父親。

她即將接受成人禮，成為一名“大人”。

這是一座名叫尼南納的原始部落，被一個更高級的文明雅洛美殖民。

有意思的是，尼南納的服飾和住所，明顯借鑒了日本少數(shù)民族阿依努的特色。

雅洛美的指揮官哈亞瑟突然到訪，要求尼南納獻出一名未成年少女，作為獻給“鬼熊神”的活祭。

哈亞瑟最終看上了瑪琪。

帕羅娜不忍妹妹被獻祭，于是兩人出逃了。

逃亡時，瑪琪遇到了主人公幻化的少年。

此時，他剛被鬼熊神吃干抹凈，正在重塑肉身。

瑪琪給他吃到了少年曾夢寐以求的水果，并給它起了個直白的名字——“不死”。

此時的不死，本質(zhì)上還是動物，只知道吃水果和漫無目的地游走。

但憧憬著長大成人的瑪琪卻如獲至寶：這不就是個需要我照顧的寶寶嗎？

于是她教會了不死最初的禮儀：“謝謝”。

從某種程度上，瑪琪就像不死的母親。

但大今良時必然不會讓不死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很快，瑪琪就在哈亞瑟的追殺中死去了。

帕羅娜在妹妹瑪琪死后，以自己做餌，為爭取到了逃跑的時間。

默默守護瑪琪和不死的帕羅娜，隱喻的是父親的形象。

姐妹倆在過家家之外，冥冥之中又扮演了一次真實的父母。

沒有她們的幫助，不死便無法進化成人類。

但“成人”的內(nèi)涵極為復(fù)雜，一段經(jīng)歷還遠不夠雕琢它。

不死的成人禮，是由一位叫做古古的少年完成的。

古古的童年，大寫的一個慘字。

他無父無母，只有個哥哥，哥倆曾相約一起賺錢買大房子。

原本善良的哥哥，在青春期結(jié)識了一群狐朋狗友，從此便不肯好好勞動，后來還偷了古古存的錢去花天酒地。

古古只能繼續(xù)為別人幫工討生活，這時他遇到了日后的終生摯愛，鈴。

鈴是貴族女孩，因為古古幫她找到了自己丟掉的狗，所以送了古古一枚昂貴的戒指。

古古興沖沖地回到家里，卻發(fā)現(xiàn)哥哥已經(jīng)卷錢跑路了。

古古游蕩在路上，偶然發(fā)現(xiàn)一根從車上掉下來的木頭，正沖著鈴滾落下去。

他一把推開了鈴，自己的腦袋卻被砸了個結(jié)實。

當鏡頭從古古被碾碎的臉逐漸拉遠，人物的寂寥感瞬間噴薄而出——

大家關(guān)心大小姐鈴的畫外音，與古古的獨白交織在一起。

但古古的畫面上，卻只有木頭、海浪和自言自語的他。

事后，古古被一個瘋狂的科學(xué)家“酒爺”撿了回去，這個老頭還在他的身體里裝了一個釀白酒的器官。

至于為什么？問就是“早就想嘗嘗人體釀出來的酒了”。

這就是古古慘絕人寰的前半生。

本來，他還可以繼續(xù)慘下去。

直到他遇見不死，這一切都倉促且壯麗地改變了。

人類對記憶的糾結(jié)情感

不死是被酒爺?shù)睦舷嗪闷W蘭帶回來的。

皮歐蘭是雅洛美人活祭瑪琪時御用的巫師。

或許是出于對不死和瑪琪的負罪感，皮歐蘭不僅教會了不死讀寫，還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酒爺和皮歐蘭是不死的爺爺奶奶，古古則充當了不死哥哥的角色。

“家庭”和“父母子女”兩個概念最大的不同，是后者往往意味著單方面的給予和控制，前者更強調(diào)雙向的作用，是一種更刻骨銘心的關(guān)系。

古古自卑于毀容，只能帶著面具度日，不敢直面喜歡的鈴。

這個心結(jié)是不死醫(yī)好的。

不死存在一種天敵“叩門者”，是一種肉瘤，它可以剝奪不死變身的能力。

最慘時，不死曾被打到變回石頭。

由于叩門者戰(zhàn)斗時身體性質(zhì)會變化為樹木，剛好古古體內(nèi)高純度的酒可以變成火，燒死它。

這讓古古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怪物身體并非一無是處，在《新的家人》這一話中，古古不再怨天尤人，開始鍛煉身體。

四年后，古古成長為了一個健壯的青年。

期間，鈴雖不知當年是古古救的自己，對他的感情卻從兒時的玩伴升華到了愛情。

鈴要求古古在自己16歲生日宴上向自己告白，可就在喜歡二字即將說出口時，叩門者再次襲來。

這次依然是為了保護鈴，古古用身體支撐住了建筑崩落的石頭，同時也被貫穿了身體。

瀕死之際，鈴吻了古古。

這個瞬間是B站網(wǎng)友心中的“名場面”，它孕育了當年在中文二次元圈很火的一句話——“少年少女永恒的戀情”。

如今打開《致不滅的你》第一季，依然會被這句彈幕屠屏。

這里也是桔梗圖標的靈感來源，它是鈴最喜歡的花。

不死獲得變身成古古的能力后，騙鈴“自己”并沒有死，然而之后就為了避免叩門者的襲擊，轉(zhuǎn)身踏上了旅途。

古古篇的落幕，鈴只身一人躺在桔梗叢中，對父親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但他再也不會來看我了”。

或許是“永恒的愛，無望的愛”，實在太凄涼。

于是在這一幕，B站網(wǎng)友拼了命的刷“少年少女永恒的戀情”，使它成了該話中彈幕最密集的片段。

這種行為與劇中人的心情，形成了一種溫柔的互文。

在正在播出的第二季中，不死的旅途仍在繼續(xù)。

離開古古后，他又遇見了許多人——

在以殺人為榮的監(jiān)獄中，懷揣文學(xué)夢想的少女托娜莉；對不死永生的肉體產(chǎn)生病態(tài)欲望的哈亞瑟；能看到死人靈魂的一代明君邊賢王子……

大今良時在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被觀眾奉為至寶的角色后，又親手將他們終結(jié)。她糾結(jié)的情緒，也體現(xiàn)在了不死身上。

不死永生的體質(zhì)和變身（記錄）的能力讓他倍感，記憶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于是第二季中，他選擇漂流至孤島當了40年的家里蹲，拒絕與人類交流，甚至變成過蝦以祛除人類意識。

《致不滅的你》是一部典型的多意性文學(xué)作品。

渴望愛情之人可以借機體驗愛的各種形式；熱衷原生家庭話題的觀眾，看到的會是完美的家庭關(guān)系；文藝青年，則會被它的個人史詩氣質(zhì)吸引……

但或許還能有一種理解——如何看待“記憶”的復(fù)雜性。

記憶是讓不死、讓人之所以能成為人的關(guān)鍵，它使得人能擁有感情、繼承智慧。

記憶有時很美好，即使人生顛沛如不死，也曾與古古擁有過四年的珍貴時光。

但這些記憶最終，都會隨著所愛之人的離去化為滋養(yǎng)痛苦的溫床。

這是人類的共同困境。

究竟該如何對待記憶的兩面性？如何面對死亡與失去？

答案，當然無法寄希望于在一部文學(xué)作品之中獲取。

但它至少，會是一次有益的脫敏。

第二季中，當哈亞瑟的子孫再次找到不死，報告叩門者給人類造成的傷亡，即使已經(jīng)墮落成了肥宅，不死依然選擇了戰(zhàn)斗。

這或許勉強算做一個答案，盡管它很曖昧。

不過“勇敢”，爾耳。

作者? |??艷東醬

? ? ? ? ?編輯? |??胡戶圭

?運營? |??米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