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終點的可能性

2023.8.12觀于百子灣藝術(shù)影院
電影的開始顯得十分平淡,一些瑣瑣碎碎的生活場景。
拍攝看起來也十分省事,鏡頭干干架在那里,一會兒女主角在單位打一通電話,一會兒待在家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一會兒聽老人家閑談人生。明明是兩個人在對話,鏡頭有時候還只長長地給向其中一方。
原來故事是這樣的,女主角的假期來了,明明確定要休息,卻不知道該在哪里駐足,卻沒有辦法找到那個讓她覺得一起度過假期最輕松愉快的人。漫長的假期,一會兒在這里轉(zhuǎn)轉(zhuǎn),一會兒去那里。去了鄉(xiāng)間朋友的家庭聚會,去了大山里,去了海灘,中間又不免心情沮喪地回到巴黎,在街道上徑直走著。慢悠悠地生活,但一點也不愜意,反而有時候眼淚突然就止不住。
和朋友交談也是,當(dāng)朋友擔(dān)心她一個人孤獨的時候,當(dāng)朋友提議她參與集體旅行時,她會突然就情緒激動。明明不喜歡那種強行的社交。而且,我很好,我很自洽,不要試圖定義我。況且,根本就不想談及這種事情,自己心里本就對這種東西心煩意亂。本心在遵從某些東西,還挺堅定的,但也一直在動搖著。所以還是忍不住會哭出來。大概是一種精神上的疲憊和恍惚吧,在大城市獨居過著單調(diào)的秘書生活。這個場景在影片開始十分鐘左右的位置,大概是從這里,我覺得我開始被拉入這個電影的敘事環(huán)境之中了。
其實故事還有個背景,就是女主角和未婚夫的事情不了了之了。這必然是影響女主角心情的一個重要事件了,但作為觀者,好像又不該刻意強調(diào)這件事。因為故事的敘述,好像更多在傳達(dá)女主角的一種錯亂到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精神狀態(tài)本身。關(guān)于如何帶著這種狀態(tài)面臨未知的假期,面對未來的一切,而不是在過去的泥淖中下沉。
但是當(dāng)然,有些東西暫時還是沒有辦法平靜地面對。因此會顧左右而言他,又好像說的輕描淡寫。十幾歲的小朋友和她聊天前前后后都離不開對男朋友話題的好奇。女主角這邊明明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關(guān)系,但還是回答著那位的名字,回答著見面的頻率等等的問題。然后時不時也打趣,誰讓你問的,怎么又回到這個話題了。
總的來說,女主角在生硬而可憐地掙扎著自己的主張。在朋友的家庭聚會上,她堅持素食主義,不吃帶血的肉,并說這單純是對于良心過不去。餐桌上的人們又問她魚和海鮮呢,也問她蔬菜作為植物明明也有生命,甚至打趣地給她一盆鮮花問她吃不吃。她說,吃什么是一種直覺性的反應(yīng),比如花是詩意的,也不會去吃的。如此等等,字里行間餐桌上的人們都非常友善地和她閑聊,反而是女主角的某些言論顯得尖酸甚至立不住腳。她也說,也許我是錯的。但沒有辦法,她就是會執(zhí)意如此。
所以,關(guān)于素食主義的辯論和她尋找旅伴的邏輯是一樣的。她會為沒能找到同伴而不安到一種陰晴不定的程度,但即便如此,不能稱心如意的對象她也不愿敞開一絲一毫的心扉。她還是要堅信自己的一套理論的,即便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有點荒謬。
那么,本部電影的主題是“綠光”?!熬G光”指落日消失在地平線的最后一瞬間,有可能被人眼看到綠色。女主角在旅游的時候,聽到了路邊的老爺爺老奶奶科普著嚴(yán)肅的地理知識。這意味著什么呢?
當(dāng)女主角終于決定結(jié)束旅途的時候,影片只有十分鐘了。作為觀者,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整部電影是女主角一天一天耗過去的假期,一整個假期是為了尋求一些答案,只是一直都未能順?biāo)?。坐在車站的時候,意味著離別、告一段落和臨近終點。但萬一這樣的時候,反而會冒出一些可能性呢。女主拿著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癡》坐在角落里,然后有一位男士注意到了她,然后,就互相注意到了。
很鮮明的對比。當(dāng)女主角和別的男士有所接觸的時候,她是那樣的無所適從,或者不屑一顧。朋友勸她要多多主動呀之類的,她說她也知道。只是她并不能做到罷了。她自己本身也十分煩躁并自我懷疑。不過呢,當(dāng)她遇見這個影片結(jié)束前十分鐘才登場的男士時,一切都不再需要刻意了。她發(fā)現(xiàn)她能暢快地表達(dá)自己,毫無芥蒂。她自己也沒有預(yù)料過事情會這樣發(fā)生,而且她知道對方在認(rèn)真聆聽,所以她好像還能說更多和更多。雖然女主角還是那個敏感而多情的女主角,但至少那一刻,她肯定更加堅信自己了。
之后呢,這位男士向她發(fā)出邀請,她執(zhí)著地等著落日的時候再給他答復(fù),于是他們一起盯著海平面慢慢將落日融化。然后綠光在最后的一瞬間出現(xiàn)了,女主角不禁驚呼,全劇終。雖然,正如儒勒·凡爾納同名書籍《綠光》里面所講,不論綠光最后是否出現(xiàn),那一刻的心緒都已經(jīng)確定下來。事情反而在一切看起來都要結(jié)束的時候,開始了。
此外,在女主角胡思亂想的日常生活中,一些玄乎其玄的東西總讓她解讀出那么一點暗喻的意味。比如一些占星術(shù)的指示,關(guān)于生活中碰到的各種幸運色綠色事物,關(guān)于路上拾起的撲克牌。影片中,這樣的瞬間背景音樂總會響起一段詭譎的小提琴獨奏片段。具體來說,比如路邊綠色背景的海報宣傳集體旅游活動,根本是她所抵觸的。再比如女主在車站遇到那位男士后兩人一同散步,而某家店鋪招牌的綠色字跡不由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好像又覺得命中注定了。以及,導(dǎo)演最終決定讓綠光在海平面登場,固然是一種圓滿和欣喜。對于內(nèi)心一直糾纏的女主角,這當(dāng)然是最好的答案了。但是我想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綠光這時候也只是個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