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幸之死 第一卷 第五話 爛泥

“喂,下學(xué)了記得趕緊來社團(tuán)教室,今天社長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說?!?/p>
??“知道了,不用你說我也回去的?!?/p>
??“就提醒你一下,天天泡在圖書館里有什么用,當(dāng)個書呆子好嗎?!?/p>
??“這就不用你管了吧,再說了萊普,你學(xué)學(xué)社長吧...”
??“好了...不用說了?!?/p>
??那是兩年前。
?
?“藤原平一?”
??我們對視了一陣,好像都在確認(rèn)對方的身份。
??“你怎么來了?”
??他把手里的酒罐扔進(jìn)了垃圾桶,左右搖擺地朝我走來。
??顯然他是喝多了,倒在了我的身上,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在上午喝酒,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去上課,但我還是得看著他。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正當(dāng)我疑惑之際,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還不是一個人。
“萊普在哪里?”
“東川?”
“怎么是你?”
就這樣,我們被學(xué)生會會記—東川治山帶走了。
“好好交代吧,藤原平一,你為什么沒有跟著你們班一起去研學(xué),還有,為什么你和萊普在一起?!?/p>
我在學(xué)生會的教室里,面前坐著的是東川,源雙羽也在一旁看著,醒了酒的萊普委屈地站在我的旁邊,同時還有幾位學(xué)生會的成員在源雙羽的周圍看著我們。
“不是,治山,你是沒完沒了了嗎,我又沒用酒罐砸人,你為啥總想抓我啊?!?/p>
“我讓你說話了嗎?”
東川用力地將手里的筆甩在桌子上,隨后看向我,同時揉著一張紙。
“東川啊,首先,我昨天才剛來學(xué)校,不知道有研學(xué)什么的東西,然后,我只是想去文學(xué)社看看,萊普就過來了,你在我身上也問不出來什么信息來啊?!?/p>
東川朝源雙羽使了個眼色,后者只是雙手交叉,低著頭靠在墻邊,現(xiàn)場一時沒有人再去說話。
此時,萊普湊了過來。
“平一啊,我告訴你,雖然當(dāng)時我不太清醒,但我記得的是,是東川趕著我來文學(xué)社的,因為除了到社團(tuán)樓這條路,其它的所有路線都被堵了?!?/p>
“什么?”
“就是這樣的,東川治山也沒有去上課?!?/p>
“說什么呢?”
東川叫停了我們兩個人的對話,很明顯,有什么事情是他和學(xué)生會不想告訴我們的。
“藤原平一,你跟我出來,治山,把萊普放了吧?!?/p>
“什么?不行的啊雙羽...這...”
“你別管了,按我說的做?!?/p>
源雙羽率先發(fā)話,他再次把我?guī)У搅颂炫_?,F(xiàn)在已經(jīng)是放學(xué)的時候了,我們自從上午被抓到后,就在學(xué)生會那地方呆了一天,直到他回來。
“源雙羽,你這又是什么情況,一天接一天的沒完了?”
“藤原平一,我勸你態(tài)度放尊重點,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完全可以把你放在哪里,讓東川治山繼續(xù)看著你。”
“你這是什么邏輯,你難道是校長?還有,為什么學(xué)生會的人沒有去上課,反而去追萊普?”
“文化祭?!?/p>
“文化祭的內(nèi)容是追人?”
他猶豫了一下,直勾勾地看著我,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到底在隱瞞什么?”
“如果你還想辦文化祭,就別去摻乎關(guān)于學(xué)校文學(xué)社的事,這個社團(tuán)已經(jīng)被學(xué)校廢棄了,你應(yīng)該知道什么更重要?!?/p>
他打斷了我。
“你果然是在隱瞞著什么,文學(xué)社怎么了?”
“這又關(guān)你什么事?”
源雙羽拽住我的衣領(lǐng),他一步一步地將我往后推,最后將我壓到了一面墻上。
“你還是這么愛多管閑事,你只需要按照我說的做,你想要實現(xiàn)的,還有我想要實現(xiàn)的,都他媽會實現(xiàn),你明白了嗎!”
“......”
我不敢相信,這個源雙羽,居然會這樣發(fā)火。他已經(jīng)變得瘋狂,沖著我發(fā)狂似的喊叫。
“明白了嗎?”
他松下拽著我衣領(lǐng)的手,將我扔在一邊,一個人離開了天臺。
理智的人不再理智,善良的人不再善良,曾經(jīng)的話語,也變成了一灘爛泥。
...
“平一,源雙羽跟你說啥了?”
“...萊普,待會你有時間嗎,跟我走一趟?!?/p>
“我肯定有時間,倒是你,沒事吧...你的臉色也太差了?!?/p>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一起去了那家酒館。
?
“嗨喲,這不是學(xué)霸嗎,咋今天來帶了個人。”
“來瓶可樂。”
“呃...好。”
“我去平一,你平時還來這種地方呢,真沒想到啊,話說未成年能進(jìn)這種場所嗎?!?/p>
旁邊的兔女郎服務(wù)生驚呆了萊普。
“小兄弟啊,我們這很包容的,高中生就可以進(jìn)啦,不過不能開房,別玩太過火就行。”
“這樣啊?!?/p>
“杰克,給我和他開間房,我們聊事情?!?/p>
“啊...行吧,小兄弟,他這是怎么了?”
“麻溜的?!?/p>
“好嘞!”
我把錢放在吧臺,帶著萊普走進(jìn)了房間。
“你直接說,文學(xué)社怎么了?!?/p>
“什么?文學(xué)社沒怎么啊,就很正常啊。”
“是嗎...”
我拿起桌子上的可樂一飲而盡,碳酸感瞬間傳滿我的全身,翹起二郎腿,看向萊普。
“萊普,你知道源雙羽的什么情報嗎?!?/p>
“我哪知道學(xué)生會的事啊?!?/p>
“本來也沒指望...沒事,我先跟你說吧,我要辦接下來的文化祭,源雙羽在壓制學(xué)校的文學(xué)社,我不知道為什么,他給我的條件是讓我不繼續(xù)接觸你們,你怎么看?!?/p>
“我怎么看...說實話,自從源雙羽當(dāng)上學(xué)生會會長之后,學(xué)校給文學(xué)社的資源確實變少了,圖書館的書也不讓拿,除此以外,我就不知道什么了?!?/p>
“我感覺,小鳥游里夢的死,跟源雙羽有關(guān)系...”
“什么?”
“你愿意幫我嗎?”
“...”
?
第二天,文學(xué)社教室
“萊普,最近這幾天,我需要你觀察源雙羽的動向,有什么情況給我打電話發(fā)消息就行。”
“好,相信我吧?!?/p>
萊普挺著自己的身子,一副必勝的姿態(tài),沒錯,如果他不是這樣的萊普,我也不會和他做朋友。
?
兩年前...
“我來了?!?/p>
“你終于來了?!?/p>
“社長好!”
下學(xué)后,我第一時間來到了社團(tuán)教室,教室里面卻已經(jīng)有了很多人。
“來的真快啊萊普,怪不得你學(xué)習(xí)變差了體育變好了?!?/p>
“把嘴閉上吧你,里夢來的比我還快,難道你女朋友學(xué)習(xí)差?雙標(biāo)狗實錘了”
“哈哈哈哈哈,你們倆,真好笑。”
“里夢你就別順著他啦...”
“早晚把你倆寫??锩嫒ァ!?/p>
“別鬧了,你們先安靜寫會作業(yè),等下再給你們安排任務(wù)。
“好的社長!”
我順勢坐在了里夢旁邊,放下書包,拿出了作業(yè)一系列的東西。
“里夢,今天學(xué)校里頭怎么樣。”
“挺好的,沒啥事,倒是你,別總跟源雙羽打球去了,你明明就不會打籃球,看你被人打成那樣,我也不舒服,而且你還不吃中午飯,今天你吃了沒!”
“哈哈哈,吃啦吃啦,沒事的,這不是有源雙羽嗎,有啥的,有他罩著就沒事?!?/p>
我們小聲的談?wù)撝裉鞂W(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桌子對面的倆人坐不住了。
“你看看,你看看!什么玩意兒,還有王法嗎!”
“我他媽真是服了,啊啊啊啊,情侶能不能消失啊,線充都爆炸吧?!?/p>
“安靜!”
“好嘞?!?/p>
過了一會,又來了一個人,文學(xué)社的人就齊了,先到的作業(yè)也基本寫完了,此時,社長和里夢去打水了。
“藤原平一我告訴你,你不要太囂張,我們單身協(xié)會不會放過你的,等著被曝光吧!”
“優(yōu),你差不多得了,你也去找個唄,咱又不是沒那個條件,你說是不是柳花?!?/p>
“就他,得了吧,還不如我哥。”
“就那個東川治山?什么玩意那是?!?/p>
“你們旗鼓相當(dāng)就是了”
“你...”
我們文學(xué)社一共有六個人,我,小鳥游里夢,萊普,村山優(yōu),東川柳花,還有社長桑原壽一,除了社長是高三,其他人都是高一,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融洽,說實話,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里,畢竟家里只有我一個人,相比那里,這里更像一個家。
學(xué)校高一放學(xué)的時間還算早,下學(xué)后大部分時間都在社團(tuán)教室里呆著,即便只是在教室里聊天,也比在家里一個人看電視強。
“誒,陪我去買瓶水?!?/p>
“我不渴?!?/p>
那天,里夢住院了。
“快點的,我請你?!?/p>
社團(tuán)活動的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教室里只剩我和萊普打掃衛(wèi)生,還差一點,我就會倒在地上。
“聽說里夢住院了,嚴(yán)重嗎?”
“情況不太好,發(fā)燒特別嚴(yán)重,細(xì)菌感染,得肺炎了。”
“你去看她了?”
“還沒有,我給她打電話了,她聲音挺虛弱的,我打算明天請假一天?!?/p>
“挺好,快去看她吧,社團(tuán)這邊我可以給你請假。”
“謝謝。”
我把飲料罐放在售貨機上,跟萊普道別后,走向車棚。
“喂,里夢,怎么樣了,我這就過去。”
“好...麻煩你了?!?/p>
“算了,你別說話了,你嗓子不挺疼的嗎,我聽你這聲音...哎...我給你帶點水果,好好休息吧?!?/p>
“我...我要吃西瓜?!?/p>
“???好好好?!?/p>
她的聲音依舊嘶啞,但是那份只存在于她身上的可愛,是什么都無法抹去的。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我注意到了遠(yuǎn)處的夕陽,金黃色的暖光灑在這整個城市,城市里的人以及路邊的小花上,向前騎行的我能切實的感受到眼前越加的模糊,是一片光暈?還是本身如此,不過在現(xiàn)在,這都無所謂,因為真正所謂的,便是愉悅的感受。里夢住院了,但她還是里夢,聲音、模樣,生了病?病肯定會好的,生活也會歸為平靜,我們獲得的,是途中痛苦的感受,和最后病好的喜悅,所有的事物,最后都會化為感受,具像化的描述。
“我在想什么呢。”
揉了揉眼睛,眼前恢復(fù)的很快,一黑、一白,感受不同,世界自然變了樣子,這也是個因果關(guān)系,誰前誰后,我也想不清楚。
“我來了!”
我推開病房的門,手里提著一顆冰西瓜。
“怎么樣,你家長打電話了嗎?!?/p>
我搬了一把椅子,順勢坐在里夢的旁邊。
“嗯嗯?!?/p>
“他們過得來嗎?”
“嗯嗯?!?/p>
“那就好,吃點西瓜吧,我去給你切。”
“嗯嗯嗯!”
“嘿嘿?!?/p>
對視一笑,幸福便是如此,只不過后面多了咳嗽幾聲。
“嗯!”
“嗯!”
夕陽又透過窗戶照到了西瓜上,果瓤上的密集小孔讓我感到肉麻,猛地吃一口,西瓜的甘甜退去了惡心的感受,接著再次暴露在了夕陽中。
“果然我還是有密集恐懼癥。”
凌晨,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我騎著自行車,享受著這短暫的平靜。
月光侵蝕著我的身體,同時還有整個城市。
自行車車鏈的聲音在環(huán)境中不斷地放大,前方是很長距離的一段直路,索性閉上眼睛,想想里夢的病情漸好,想想這個城市,想想自己的小時候,想想死后的世界會是怎樣,再想想自己拯救了人類。
就是這樣。
再次睜眼,我已經(jīng)站在了自家浴室的門口。
似曾相識的感覺,見怪不怪的場景。
感受主導(dǎo)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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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醫(yī)院的大廳里,眼前模糊,上眼皮不停地跳動,像個活死人。
“請問,您是小鳥游里夢的家屬嗎?”
“啊...是的?!?/p>
“請您給我過來一下,交一下費?!?/p>
艱難地站起,眼前發(fā)黑,這個頭部因為久坐變得麻木,一瘸一拐地跟著眼前的護(hù)士。
“一共是...”
?
那晚,我注意到了平時沒有注意到的,地上的爛泥。
之后,我休學(xué)了,只是不愿接受愛人的死去,不明不白的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公寓里的餐廳成了我每日的歸宿,只是坐著,看著窗外,心里充滿絕望,懊悔,痛恨自己不能改變,明明上一次見面,她還在拿著西瓜,對著我傻傻地笑。
猛砸桌子,每天如此,就這樣一年。
一年后的某天,天氣晴朗,我想去外邊稍微呼吸點新鮮的空氣,壓抑的氛圍還是讓我窒息。
陽光不留余地地射在我的身上,好似這是對我一年沒見她的懲罰。不過實在太過刺眼,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將手擋在眼前,慢慢適應(yīng)。漸漸的,視覺開始恢復(fù),眼前的街道,花草,久違的場面。不過,我還記得一年前,公寓大廈的前面是沒有種花的,原本這里什么都沒有...
爛泥也能開花。
那一刻,我好像又懂了些什么,但我說不清,只是感覺,感覺,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