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畫說紅樓夢·大觀奇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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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巧諍

襲人道:“你真愛念書也罷,假愛也罷,只在老爺跟前,作出個愛念書的樣兒來,也叫老爺少生點兒氣?!睂氂竦溃骸岸几?!都改!再有什么快說罷。”襲人道:“你要果然都依了,就拿八人轎也擡不出我去了?!?/p>
靜玉生香

寶玉揭起繡線軟簾,進入里間,只見黛玉睡在那里,忙上來推她道:“好妹妹,纔吃了飯,又睡覺!”將黛玉喚醒。
戲謔黛玉

寶玉忍著笑順口謅道:“揚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個林子洞。林子洞里原來有一群耗子精……”
俏語嬌音

二美晝寢

黛玉嚴嚴密密裹著一幅杏子紅綾被,安穩(wěn)合目而睡。湘云卻一把青絲拖于枕畔,被只齊胸,一彎雪白的膀子掠于被外。寶玉見了嘆道:“睡覺還是不老實!回來風吹了,又嚷肩窩疼了?!?/p>
嬌嗔箴言

寶玉仍合著眼裝睡。襲人明知其意,便點頭冷笑道:“你也不用生氣,從今兒起,我也只當是個啞巴,再不說你一聲兒了好不好?”
《南華》續(xù)貂

寶玉自己看了一回《南華經》,其文曰:故絕圣棄智,大盜乃止……不禁提筆續(xù)曰:焚花散麝,而閨閣始人含其勸矣……
黛玉妙題

黛玉走來,見寶玉不在房中,因翻弄案上書看。可巧便翻出昨兒的《莊子》來,看見寶玉所續(xù)之處,不覺又氣又笑,不禁也提筆續(xù)了一絕云:無端弄筆是何人?作踐南華《莊子因》。不悔自己無見識,卻將丑語怪他人!
巧救賈璉

鳳姐自掀簾進來,說道:“平兒瘋魔了,這蹄子認真要降伏起我來了!仔細你的皮?!辟Z璉聽了,倒在炕上,拍手笑道:“我竟不知平兒這么利害,從此倒服了她了。”
頓悟禪機(一)

寶玉道:“什么‘大家彼此’?我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談及此句,不覺涙下。寶玉細想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來。翻身起來,至案邊,提筆立占一偈云: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云證。無可云證,是立足境。
頓悟禪機(二)

寶釵念寶玉作《寄生草》,其詞曰: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因笑道:“都是我的不是。我昨兒一支曲子,把他瘋話惹出來?!闭f著便撕了個粉碎。
賈環(huán)燈謎

眾人聽了,都來看他作的是什么,寫道:大哥有角只八個,二哥有角只兩根。大哥只在牀上坐,二哥愛在房上蹲。眾人看了,大發(fā)一笑。賈環(huán)只得告訴太監(jiān)說:“是一個枕頭,一個獸頭?!?/p>
賈母燈謎

賈母念道:“猴子身輕站樹梢。打一果名。”賈政已知是荔枝,故意亂猜,罰了許多東西,然后方猜著了,也得了賈母的東西。
賈政燈謎

賈政也念一個燈謎與賈母猜。念道:“身自端方,體自堅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打一用物。”說畢,便悄悄的說與寶玉,寶玉會意,又悄悄的告訴了賈母。賈母想了想,果然不差,便說:“是硯臺?!?/p>
元春燈謎

賈政走至屏前,只見第一個是元妃的,寫道: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打一玩物。賈政道:“這是爆竹嗎?”寶玉答道:“是。”
迎春燈謎

賈政又看迎春的,道: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zhèn)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同。打一用物。賈政道:“是算盤?”迎春笑道:“是?!?/p>
探春燈謎

賈政又往下看,是探春的,道: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打一玩物。賈政道:“這是風箏?!碧酱旱溃骸笆??!?/p>
惜春燈謎

賈政又看道是:前身色相總無成,不聽菱歌聽佛經。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賈政道:“這是佛前海燈嗎?!毕Т盒Φ溃骸笆呛?。”
寶釵燈謎

賈政只見后面寫著七言律詩一首,卻是寶釵所作: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里總無緣。曉籌不用雞人報,五夜無煩侍女添。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年年。光陰荏苒須當惜,風雨陰晴任變遷。打一用物。
賈政悲讖

賈政看完,心內自忖道:“小小之人作此詩句,更覺不祥,皆非福壽之輩。”想到此處,愈覺煩悶,大有悲戚之狀,只是垂頭沉思。
春夜即事

霞綃云幄任鋪陳,隔巷蟆聲聽未真。
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
盈盈燭涙因誰泣,點點花愁為我嗔。
自是小鬟嬌懶慣,擁衾不耐笑言頻。
夏夜即事

倦繡佳人幽夢長,金籠鸚鵡喚茶湯。
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靄檀云品御香。
琥珀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
水亭處處齊紈動,簾卷朱樓罷晚妝。
秋夜即事

絳蕓軒里絕喧嘩,桂魄流光浸茜紗。
苔鎖石紋容睡鶴,井飄桐露濕棲鴉。
抱衾婢至舒金鳳,倚檻人歸落翠花。
靜夜不眠因酒渴,沉煙重撥索烹茶。
冬夜即事

梅魂竹夢已三更,錦衾睡未成。
松影一庭惟見鶴,梨花滿地不聞鶯。
女兒翠袖詩懷冷,公子金貂酒力輕。
卻喜侍兒知試茗,掃將新雪及時烹。
私傳好書

黛玉道:“什么書?”寶玉見問,慌的藏了,便說道:“不過是《中庸》《大學》?!摈煊竦溃骸澳阌衷谖腋芭怼3迷鐑航o我瞧瞧,好多著呢!”寶玉道:“妹妹,若論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別告訴別人去。真是好文章!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一面說,一面遞過去。
偷讀《西廂》

曲詞戲語
寶玉笑道:“我就是個‘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摈煊衤犃?,桃腮帶怒,薄面含嗔,指著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說這些混話來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母去!”

艷曲警心
黛玉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你在幽閨自憐”等句,越發(fā)如醉如癡,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塊山子石上,細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個字的滋味。

黛玉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你在幽閨自憐”等句,越發(fā)如醉如癡,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塊山子石上,細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個字的滋味。
落花閒愁

黛玉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水流花謝兩無情”之句,再詞中又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之句,又兼方纔所見《西廂記》中“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之句,都一時想起來,湊聚在一處。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馳,眼中落涙。
通靈遇真

那和尚將寶玉擎在掌上,長嘆一聲,道:“青埂峰一別,轉眼已過十三載矣??闪w你當時的那段好處: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卻因鍛煉通靈后,便向人間覓是非??蓢@今日這番經歷呵:粉漬脂痕污寶光,綺櫳晝夜困鴛鴦。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債償清好散場?!?/p>
春困幽情

寶玉笑道:“為什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的?”
寶釵戲蝶

黛玉葬花

葬花悲吟(一)

寶玉將已到了花冢,猶未轉過山坡,只聽那邊有嗚咽之聲。聽她哭道是: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葬花悲吟(二)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云兒唱曲

兩個冤家,都難丟下,想著你來又記掛著他。
寶玉酒令

紫英酒令

云兒酒令

薛蟠酒令

琪官酒令

晴雯撕扇

庭訓賈政

賈母啐了一口,說道:“我說了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就禁的起了?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當初你父親是怎么教訓你來著!”
悲詩題帕

其一:
眼空蓄涙涙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
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zhèn)日無心鎮(zhèn)日閒。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其三: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鸚鵡學舌

那鸚哥長嘆一聲,竟大似黛玉素日吁嗟音韻,接著念道:“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黛玉紫鵑聽了,都笑起來。
夢兆軒幃

這里寶釵只剛做了兩三個花瓣,忽見寶玉在夢中喊罵,說:“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么‘金玉姻緣’?我偏說‘木石姻緣’!”寶釵聽了這話,不覺怔了。
柬邀寶玉

寶玉展開花箋看時,上面寫道:娣探謹奉二兄文幾……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須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余脂粉。若蒙棹雪而來,妹則掃花以待。寶玉看了,不覺喜的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議。”
蕉下雅客

探春笑道:“有了,我最愛這芭蕉,就稱‘蕉下客’罷?!北娙硕嫉绖e致有趣。
瀟湘妃子

探春因笑道:“當日娥皇女英灑涙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瀟湘館,她又愛哭,將來她想林姐夫,那竹子想來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后都叫她做‘瀟湘妃子’。”
蘅蕪君子

李紈笑道:“我替薛大妹妹也早已想了個好的,也只三個字?!北娙嗣柺鞘裁?,李紈道:“我是封她為‘蘅蕪君’,不知你們以為如何?”探春道:“這個封號極好。”
富貴閒人

寶釵道:“還是我送你個號罷,有最俗的一個號,卻于你最當:天下難得的是富貴,又難得的是閒散,這兩樣再不能兼,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貴閒人’也罷了?!?/p>
菱洲才女

迎春道:“我們又不大會詩,白起個號做什么!”探春道:“雖如此,也起個纔是?!睂氣O道:“她住的是紫菱洲,就叫她‘菱洲’?!?/p>
藕榭主人

四丫頭住藕香榭,就叫她“藕榭”。
李紈做東

李紈道:“立定了社,再定罰約。我那里地方兒大,竟在我那里作社,我雖不能做詩,容我做個東道主人?!?/p>
詠白海棠(探春)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后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道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詠白海棠(寶釵)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詠白海棠(寶玉)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jié)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涙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詠白海棠(黛玉)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湘云和詩

湘云一心興頭,等不得推敲刪改,一面只管和人說著話,心內早已和成,即用隨便的紙筆錄出,先笑說道:“我卻依韻和了兩首,好歹我都不知,不過應命而已。”
詠白海棠(湘云·一)

神仙昨日降都門,種得藍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愛冷,非關倩女亦離魂。
秋陰捧出何方雪,雨漬添來隔宿痕。
卻喜詩人吟不倦,豈令寂寞度朝昏。
詠白海棠(湘云·二)

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墻角也宜盆。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
玉燭滴乾風里涙,晶簾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訴,無奈虛廊月色昏。
菊花詩會

寶釵詠菊(一)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癡。
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寶玉詠菊(一)

閒趁霜晴試一游,酒杯藥盞莫淹留。
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秋?
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
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掛杖頭。
寶玉詠菊(二)

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護惜,好知井徑絕塵埃。
湘云詠菊(一)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叢淺淡一叢深。
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去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湘云詠菊(二)

彈琴酌酒喜堪儔,幾案婷婷點綴幽。
隔坐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游。
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黛玉詠菊(一)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運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風說到今。
寶釵詠菊(二)

詩余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
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
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
莫認東籬閒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黛玉詠菊(二)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探春詠菊(一)

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
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
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湘云詠菊(三)

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
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
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黛玉詠菊(三)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
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探春詠菊(二)

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纔過小雪時。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
半牀落月蛩聲病,萬里寒云雁陣遲。
明歲秋風知再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寶玉詠蟹

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
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
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黛玉詠蟹

鐵甲長戈死未忘,堆盤色相喜先嘗。
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
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
對斟佳品酬佳節(jié),桂拂清風菊帶霜。
寶釵詠蟹

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
眼前道路無經緯,皮里春秋空黑黃。
酒未敵腥還用菊,性防積冷定須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探春居室

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屋子並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聯云: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
嘲謔劉姥

翠庵品茗

熙鳳潑醋

平兒急了,便跑出來找刀子要尋死。外面眾婆子丫頭忙攔住解勸。鳳姐一頭撞在賈璉懷里,叫道:“你們一條藤兒害我,被我聽見,倒都唬起我來!你來勒死我罷!”
平兒理妝

寶玉忙走至妝臺前,將一個宣窯瓷盒揭開,里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說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料製的?!?/p>
秋窗風雨

黛玉名其詞為《秋窗風雨夕》。詞曰: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秋涼……
香菱學詩

香菱笑道:“果然這樣,我就拜你為師,你可不許膩煩的。”黛玉道:“什么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p>
黛玉教詩

香菱道:“我只愛陸放翁的‘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切有趣?!摈煊竦溃骸皵嗖豢煽催@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p>
香菱悟詩

香菱道:“我看王維《塞上》一首,內一聯云:‘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想來煙如何直?日自然是圓的。這‘直’字似無理,‘圓’字似太俗。合上書一想,倒像是見了這景的?!?/p>
香菱品詩

香菱道:“再還有:‘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白’‘青’兩個字,也似無理,想來必得這兩個字纔形容的盡,念在嘴里,倒像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似的?!?/p>
推敲唐詩

香菱道:“還有‘渡頭余落日,墟里上孤煙’,這‘余’和‘上’字,難為他怎么想來!”
詩法指迷

黛玉說著,便把陶淵明的“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翻了出來,遞給香菱。香菱瞧了,點頭嘆賞,笑道:“原來‘上’字是從‘依依’兩個字上化出來的?!?/p>
學詩入神

黛玉笑道:“意思卻有,只是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他縛住了。把這首丟開,再做一首,只管放開膽子去做?!毕懔饴犃耍幕貋?,越發(fā)連房也不進去,只在池邊樹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摳土,來往的人都詫異。
香菱詠月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