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從本章起，《昭明傳奇》正式進(jìn)入尾聲階段，后文將以柳玄通的案子為主線，漸漸揭示大人、先生在仙界真正的身份，讓小展在波折與考驗(yàn)中，恢復(fù)凡間的正常生活。

第二十七章 游夢仙枕（上）

公孫回歸開封府? 鐘馗夜會包龍圖

“客官，里邊兒請！”

“李爺，雅間給您留著呢！”

此起彼伏的迎客之聲，遍布整條九橋門街，街市南面的盧家酒樓，賓客更是絡(luò)繹不絕。

盧方與徐慶、蔣平，分別在酒樓雅間招呼四方趕來的江湖朋友，向他們打聽有關(guān)千秋教的消息。

家奴白福一路小跑，趕到盧方身邊，滿面喜色道：“大爺，有貴客到！”揚(yáng)手指向東邊道：“他在天字上房，請您馬上過去！”

盧方原本脫不開身，可是見他一臉神秘，不禁好奇來人是誰，于是跟雅間的朋友又談了幾句，便拱手與之作別。

走到上房門外，正要推門而入，卻聽“吱呀”一聲，房門從里面拉開，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仁宗自親政以來，可謂日日勤勉，毫不懈怠，即使盛夏的午后燥熱難耐，依舊堅(jiān)持批閱奏章。

陳琳唯恐仁宗中暑，命人將一對三尺余高的青銅冰鑒抬進(jìn)殿內(nèi)，才令酷熱之氣稍有緩解。

仁宗低頭看著奏章，剛接過陳琳奉上的茶盞，便聽一名小太監(jiān)道：“啟稟皇上，御前四品帶刀護(hù)衛(wèi)展昭求見！”

“展昭？”仁宗驚得一怔，忙放下茶盞道：“快！宣他進(jìn)來！”

將一只藍(lán)布包袱交給殿外的太監(jiān)王喜，展昭撩袍進(jìn)殿，下跪拱手道：“臣展昭參見皇上！”

“免了！”仁宗本想對他說些什么，想起陳琳等人還在殿內(nèi)，于是看向案上的茶盞，吩咐陳琳道：“這茶不錯(cuò)，賜他一盞?！?/p>

陳琳心中會意，當(dāng)即躬身稱是，帶領(lǐng)所有奴婢一同退了出去。

仁宗見他掩上殿門，忙問展昭道：“你是何時(shí)回來的？”

“臣剛剛回來?！闭拐汛鸬?。

仁宗記得包拯說過，展昭當(dāng)日身受重傷，是為搭救身為天王的外公，含笑問展昭道：“此次你去天界，想必已受封正神？”

展昭眸光一怔，忙道：“沒有！臣在天界，只是無名小仙?！编嵵赝溃骸俺即舜位貋?，是想以凡人的身份，繼續(xù)在人間歷練。”

仁宗聞聽，龍心甚悅，見陳琳走近殿門，將茶盞交給展昭，問道：“你可還記得，這是什么茶？”

展昭淺嘗了一口，答道：“是‘北苑先春’?！本従彺瓜麻L睫道：“這是公孫先生最喜歡的茶。”

仁宗看看展昭，斂眸問道：“公孫策的案子，你知道了？”

“是，皇上。”展昭把茶盞放在一旁的案上，回身對仁宗道：“此案的來龍去脈，臣已了解清楚?！?/p>

“朕知道，你想為他求情。”仁宗道：“可此案的原告是朕的皇叔，又有陳安作為人證，公孫策實(shí)難擺脫殺人嫌疑。朕雖為一國之君，亦不能徇私偏袒?！?/p>

“皇上的意思，臣明白。”展昭道：“臣此次進(jìn)宮，并非是為求情，而是有件物證，想要呈給皇上?！?/p>

“哦？”仁宗道：“是何物證？”

“是一件寶物?！闭拐训溃骸俺荚谶M(jìn)殿之前，把它交給了門外的王公公?！?/p>

仁宗揚(yáng)聲吩咐道：“把展昭帶來的寶物拿進(jìn)來！”

話音方落，殿門即刻打開，王喜手捧藍(lán)布包袱，躬身走進(jìn)大殿。

展昭接下包袱，將其打開道：“此乃游仙枕，是包大人的家傳至寶。”

仁宗見玉質(zhì)通透的游仙枕一到展昭手中便閃出淡淡金光，好奇地站起身來，走到近前問道：“此物有何神奇之處？”

展昭道：“此物法力甚高，只要枕它入夢，便能元神出竅，下可至冥界，上可達(dá)天庭?！?/p>

仁宗心中喜道：“原來憑借此物，竟能暢游三界！”接著，問展昭道：“此物如何證明公孫策的清白？”

展昭道：“皇上可派一名親信帶著您的手諭，借游仙枕到冥界面見閻君，閻君看到手諭，自會把小王爺?shù)拿窘唤o此人，此人看過命簿，便能知曉誰是毒殺他的真兇。”

“不必如此麻煩！”仁宗揚(yáng)眉笑道：“朕想得知真相，何不親自前去？”

“萬萬不可！”展昭忙道：“元神出竅之事，難保沒有差池?；噬仙硐等f民，豈能輕易涉險(xiǎn)？”

仁宗見他如此緊張，有些郁悶地嘆口氣道：“也罷，朕不去便是。”

展昭聞聽，這才安心。

“不過……”仁宗微蹙眉心道：“縱然朕能派人查知真兇，并讓此人上堂作證，也未必能為公孫策洗冤?！笨吹秸拐蜒壑械脑尞悾^續(xù)道：“鬼神之說，素來難以服眾。即便朕肯相信，天下臣民也未必肯信。朕若以此為由，判公孫策無罪，如何取信于天下？”

展昭垂眸道：“皇上所言甚是，可是……公孫先生在刑部大牢險(xiǎn)遭妖人殺害，倘若繼續(xù)留在牢中，恐怕……”

“他在牢中的確危險(xiǎn)，”仁宗想了想道：“朕即刻下旨，命丁中加派人手，嚴(yán)加保護(hù)。”看向他手中的游仙枕道：“把此物留下。朕命王喜去見閻君，他的姑母是韓王妃的貼身侍女，他若得知真相，對于偵辦此案，或許有些助益。”

詭異的血光籠罩之下，地獄的監(jiān)牢如同可怖的密網(wǎng)，令淫魔感到陣陣窒息。

他緊抱雙膝，縮在黑暗的角落，回想自己“不幸”的一生：他是皇親貴胄，向來逍遙自在，為所欲為。不知從何時(shí)起，莫名交了厄運(yùn)，先是被告奸殺民女，又被挑斷了手筋腳筋，好不容易能恢復(fù)行走，卻又中了蠱毒，蠱毒稍有緩解，就被關(guān)進(jìn)大牢，牢中方過一日，居然毒發(fā)身亡。

本以為到了陰間，便能脫離苦海，怎料包拯竟是五殿閻羅。地獄的種種酷刑已令他苦不堪言，若是到了鐘馗面前，不知又要受何等懲罰？

正在恐慌之際，兩名鬼差拎著沉重的鐵鏈走進(jìn)牢門，鎖住他的手腳，便把他拖了出去。

“你們干什么？你們帶我去哪兒？”淫魔奮力掙扎，卻根本無法逃脫。

跨出冷氣森森的黑漆鬼門，鬼差帶他一路向下，穿過重重地獄，落上一道孤崖，崖邊高閣白若枯骨，崖下深谷黑霧翻騰。

兩名鬼差放下淫魔，一同進(jìn)入高閣，向身披紅袍的魁梧背影拱手道：“參見伏魔帝君！”

“淫魔可曾押解過來？”鐘馗問道。

“回帝君，已經(jīng)押過來了?！币幻聿钊〕黾埞P，雙手遞上前道：“這是地獄的交接文書?！?/p>

鐘馗回過身來，瞥了一眼被鎖鏈墜得癱坐在地的淫魔，對身邊的柳含煙點(diǎn)了點(diǎn)頭。

柳含煙接過紙筆，簽好文書，交給鬼差道：“你們回去吧?！?/p>

“是！”兩名鬼差退后幾步，身形漸漸淡去，繼而沒了蹤影。

鐘馗邁步走出高閣，沉聲問淫魔道：“你可知這是何處？”見他不敢答話，繼續(xù)說道：“這是十八層地獄?！?/p>

淫魔二目圓睜，憤然對鐘馗道：“我前世今生，殺人都不算多，除此之外，只是喜歡與人交合，即便有些罪過，也不至墮入十八層地獄！”

“萬惡淫為首！”柳含煙怒斥他道：“你穢亂三界，害人無數(shù)，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鐘馗放眼四周，漠然對淫魔道：“此處雖是地獄，卻并非你的歸宿?！鄙袂槊C穆，向上拱手道：“本君奉玉帝旨意，將你打入九幽之處?！?/p>

“九幽？”淫魔一臉呆愣道。

柳含煙看向崖下的深淵道：“所謂九幽，是十八層地獄之下，最為陰暗封閉的所在，那里既無邊際，也無出路，唯有粗重的鎖鏈和無盡的酷刑。打入九幽的陰魂，萬劫不得翻身！”

淫魔驚得跳起身來，拖著鎖鏈沖向鐘馗道：“我有多大罪過，竟要萬劫不復(fù)？就算我再十惡不赦，也不可能得罪玉帝，玉帝高高在上，怎會親自下旨罰我？”

鐘馗威然道：“你以鹿妖之血，毒害玉帝長孫，乃是不赦之罪！”

“我……”淫魔滿眼錯(cuò)愕道：“我是用過妖血，可我害的是展昭，不是什么玉帝長孫！”

柳含煙道：“你所害的正是此人，他不僅是玉帝長孫，更是天庭儲君！”

“什么？你說展昭……他是……”淫魔雙目眥裂，拼命晃著頭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只不過是出身江湖的四品小官，怎么會是玉帝長孫？”死死攥著鎖鏈，仰天狂吼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看著他瘋癲的模樣，鐘馗眸光一沉，抽出伏魔寶劍，穿透他的陰魂，隨即手腕一揮，將他拋入九幽。

推開牢獄的大門，牢頭躬著腰，指向牢中道：“展大人，公孫先生就在大牢盡頭，右邊那間牢房?！?/p>

邁步跨入牢門，展昭便感到一股陰郁的潮氣，牢房中的葦草更是蓬亂污穢。

牢頭看到他的神情，忙陪笑道：“展大人放心，公孫先生跟其他人犯不同，他用的是上好的蒲席，連恭桶都是嶄新的?！?/p>

展昭詫異地看看牢頭，暗想：“丁尚書雖與大人交好，但行事一向公正，為何如此厚待公孫先生？”

遠(yuǎn)遠(yuǎn)看到公孫策盤膝坐在蒲席之上，借著墻上的燭光，聚精會神地讀書，展昭忙加快腳步，走到牢門前道：“公孫先生！”

公孫策聽得一怔，逆著燭光看向門外，驚見來者真是展昭，連忙丟下書冊，起身上前道：“展護(hù)衛(wèi)……”

待牢頭打開牢門，展昭大步進(jìn)去，緊握公孫策的雙臂道：“先生……”見他清瘦了不少，蹙眉道：“您受苦了！”

“不苦?！惫珜O策淡然笑道：“此處雖然簡陋，但干凈整潔，而且閑來無事，尚能讀書怡情?！?/p>

“先生不愧是當(dāng)朝雅士！”展昭由衷贊道。

公孫策瞥了一眼外面的獄卒，問展昭道：“你在‘家中’過得可好？”

“很好?！闭拐训男θ菀琅f云淡風(fēng)輕。

“當(dāng)真？”公孫策凝眉審視著他道：“可是兩日之前，古今盆突然顯靈，大人親見你在夜幕之中，走入一面銅鏡……”

“銅鏡？”展昭心下一驚，暗想：“難道大人看到了混元寶鏡中發(fā)生的一切？”忙問公孫策道：“那后來怎樣？”

公孫策面色凝重道：“后來，銅鏡被一團(tuán)烈焰化成了灰燼！”

展昭聽了，這才松了口氣。

“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公孫策問道。

展昭略一遲疑，笑著答道：“沒什么，是小獅王貪玩兒，不慎打翻了燭臺，燒毀了書齋的銅鏡。”

公孫策眉心一緊，并未深究起火的緣由，而是直接問道：“你可曾受傷？”

“沒有！”展昭篤定答道：“當(dāng)時(shí)我在臥房，不在書齋?！?/p>

公孫策仔細(xì)打量著他，見他身子健朗、眸光閃亮，緩緩舒了口氣道：“你沒事就好。”轉(zhuǎn)而又對他道：“今日你為何回來？”想起當(dāng)日在冥界的相遇，問道：“莫非和上次一樣，因?yàn)橛惺乱k？”

展昭含笑道：“是外公準(zhǔn)我回來的，而且從今以后，我不會再離開！”

公孫策喜道：“如此甚好！”想起方才牢頭親自帶他進(jìn)來，不解道：“自從那日，我遭妖人行刺，丁大人就頒下嚴(yán)令，禁止任何人前來探視，你為何能進(jìn)來？”

“是皇上恩準(zhǔn)我來的?！闭拐训?。

“皇上……”公孫策道：“你進(jìn)宮了？”

展昭嘆道：“可惜證據(jù)不足，無法救先生出去。”五指伸入袖中，取出一塊發(fā)黃的絹帛道：“這是《多心經(jīng)》，只要把它帶在身上，無論任何妖邪，都無法傷及先生。”

“不必了?！惫珜O策從腰間取出一物道：“這是相國寺的護(hù)身靈符。上次妖人前來行刺，便是此物救了我的性命。”

展昭想了想道：“先生常陪大人去相國寺，與了然方丈對弈，這道靈符定是了然方丈所贈?！?/p>

“不，”公孫策道：“這是普陽公主親自到相國寺，向方丈求來的?！?/p>

“思恩……”展昭垂眸道：“原來是她救了先生?！?/p>

“不僅如此?！惫珜O策道：“我在牢中的吃住用度，都是公主派人關(guān)照的?！敝赶蚱严系臅鴥缘溃骸斑@本書也是她派人送來的?！?/p>

展昭心想：“難得她如此費(fèi)心?！?/p>

公孫策轉(zhuǎn)頭看看窗外，催促他道：“天快黑了，你快回府去吧，我不在府中，驅(qū)魔法陣定會失效，柳玄通隨時(shí)可能行刺大人?！?/p>

“好！我這就回去。”展昭拱手道：“先生保重！”方一轉(zhuǎn)身，卻見牢頭匆匆來報(bào)：“公孫先生，丁大人下令放您出獄了！”

“什么？”公孫策詫異道：“案情水落石出了？”

“那倒沒有?！崩晤^道：“聽說，放您出去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展昭心想，皇上方才還說不能釋放先生，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