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騷》 　　三島由紀(jì)夫 　　95個筆記 　　◆ 第一章 　　>> 在那里，自然一應(yīng)被征服了，剩余的自然的威力就是敵人。 　　>> 然而，在這個海島上，人們視自然為友人，一味偏袒自然。 　　◆ 第三章 　　>> 松樹綠色尚淺，然而近岸的海面卻染上春天海藻的暗紅。西北的季風(fēng)從津市的?？诓粩啻颠^來，給來這里賞景的人增添幾分清寒。 　　>> 神社院子里沉浸在夕暮里的桃花灼灼可見。 　　>> 健康的膚色和別的少女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她雙目清亮，眉宇嫻靜。少女凝眸遙望西方海上，在那黑云攢聚之間，露出一點夕照的紅霞。 　　>> 比目魚已經(jīng)擱在大白瓷盤里了，魚鰓還在微微翕動。血水從鰓里流出來，滲進(jìn)平滑、白嫩的肌理。 　　◆ 第七章 　　>> 早春褐色的森林下面，伊良湖水道波高浪險，飛濺的水沫為早晨陰霾的景色涂上一抹銀白。 　　>> 伊勢海水冷，章魚都躲到太平洋深水里避寒，章魚罐就是專門等待捕捉這種所謂“沉魚”的。 　　>> “海底一抹黑，就像瞎子按摩一樣?！?　　>> 一張臉就像被海風(fēng)鞣熟了的皮子，連皺紋深處也被日光曬黑了。 　　>> 牛尾魚呈現(xiàn)著乳白色的腹部，被倒在涂滿血跡的甲板上。比目魚埋在皺紋里的小眼睛，還有那又黑又濕的身子，一起映著藍(lán)天。 　　>> 新治身邊有廣闊的海洋，根本不會無緣無故夢想到海外去一展宏圖。大海對于一個漁民來說，就像農(nóng)民擁有的土地，海洋就是他們生息的場所。這里雖然沒有起伏的稻穗和麥浪，卻有變幻不定的銀波碧濤，在這片柔土般的領(lǐng)地上漂流翻卷。 　　>> 遠(yuǎn)方的世界竟然如此廣大，這是他從未想到過的。這未知世界的印象猶如遠(yuǎn)處的雷聲，殷天動地而來，隨即又消隱了。 　　◆ 第十四章 　　>> 青年們一到這里，就覺得和公共生活聯(lián)系在一起，從而愉快地品味著一個堂堂男兒所應(yīng)承擔(dān)的重要責(zé)任。 　　>> 門外，夜間的海洋就在眼前，那陣陣轟鳴的海潮，仿佛在年輕人那一張張燈影輝映的快活的臉上，傾吐著一種自然的不安和力量。 　　>> 他用手摸摸自己的面頰，一副灼熱的臉孔仿佛是別人的。一種自己也鬧不明白的存在傷害了他的自尊，憤怒使他的臉變得更加紅潤了。 　　>> 他這般年紀(jì)就懂得樹立個人威望，每逢集會，必定晚到。 　　>> 我心中莫名的憂傷，　　為何會掠過大海中央？　　它掀起一陣瘋狂，　　張開羽翼跳躍，飛翔…… 　　>> 燈光同樣是油燈發(fā)出來的，那里宴會上的情景雖然看不見，但那油燈的火焰無疑正照耀著少女嫻靜的眉毛和修長的睫毛，將那搖曳不定的影子映在她的面頰上。 　　>> 一陣風(fēng)吹來，松樹梢頭簌簌而動。風(fēng)直達(dá)神社晦暗的內(nèi)部，掀起森嚴(yán)的響聲。海神好像接受了這位青年的祈愿。 　　◆ 第二十一章 　　>> 海濤越過歌島港的防波堤，水沫高揚。大海各處，銀浪翻滾。 　　>> 論家畜就只有家貓了，它們輾轉(zhuǎn)各處，走東家，串西家，用尾巴梢兒撫摩著斷斷續(xù)續(xù)印在石板小路上的房檐的陰影。 　　>> 這種出乎意料的幸福的相會，使得青年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倆就像森林中偶然相遇的同類動物，各自都滿懷著警惕和好奇，面面相覷，兀立不前。 　　>> 被山巒遮擋的島的南側(cè)沒有風(fēng)。陽光普照下的太平洋盡在一望之中。斷崖的松林下面，高聳著沾滿魚鷹白色糞便的巖石。近島的海面因海底長滿海藻，呈現(xiàn)黑褐色。怒濤撲打著一塊高高的巖石，浪花四濺。 　　◆ 第二十五章 　　>> 黎明前光線黯淡中的墓石群，一眼望去，宛如喧嚷的海港停泊著眾多白色的帆船。這些不再鼓浪航行的船帆，在過于長久的休息里，化作了凝重下垂的巖石。那只鐵錨深深刺入黑暗的地層，再也不會起碇前行了。 　　>> 捕撈玉筋魚是在遠(yuǎn)海淺水里進(jìn)行的一項高難度技術(shù)，這種方法是在堅韌而又柔軟的竹竿上扎上鳥毛，以模仿海鳥追趕水底魚群。這需要憋足氣力，屏住呼吸才行。 　　>> 海灘上已經(jīng)一片昏黑。答志島、菅島微弱的燈光照耀著水面。眾多沉睡的漁船，在閃亮的星光下并排而立，船頭面向大海高高翹起。 　　◆ 第二十八章 　　>> 他所聽到的潮水的喧騷，是海里巨大的潮流和自己體內(nèi)青春的血潮共同演奏的樂章。新治在每天的生活中并不特別需要音樂，因為大自然本身肯定是需要充滿音樂的。 　　>> 孤獨使他完全放棄了相信人性的惡。 　　>> “惡意沒有善意走得遠(yuǎn)。” 　　>> 衣柜、長櫥、旅行箱，陪侍閨女做嫁妝，　　但愿此物莫回頭，伴郎度過好時光?！　∥覄裼H娘別勉強，世道常應(yīng)放眼量?！　|邊刮風(fēng)西邊雨，大船遇險要返航。 　　>> 來到斜坡拐彎的地方，燈塔周圍的夕暮變成了日落后的殘曛。盡管松蔭里一片漆黑，眼前的海水依然保留著最后的余暉。 　　>> 拐過女兒坡，風(fēng)也煞了，只見薄暮沉靜的光芒從云隙里不住流瀉下來。 　　>> 海里對面是圍繞歌島港的短短的地岬，一頭斷斷續(xù)續(xù)，幾塊巖石劈開波浪高高聳峙。地岬周圍特別明朗，一棵紅松跨立于頂端，沐浴著殘照，鮮明而秀麗地映入青年的視野。忽而，那樹干又失去了光亮。抬頭一看，天上的云彩變黑了，星星在東山的一邊熒熒閃耀。 　　>> 初江尋找手里掉落的手電筒，兩人的背后，手電筒正張開淡淡的扇形的光亮躺在地上。手電光中鋪滿了松葉，海島的夕暮深深包裹著這一點光明。 　　>> 大海呀，它只給這個島送來有益的東西，保護(hù)小島留住一切美好和善良的東西。在這個沒有一個小偷的島上，我要永遠(yuǎn)忠誠、認(rèn)真地干活，做一個表里如一、充滿愛心和勇氣的大無畏的男子漢！ 　　>> 村子里一齊燃亮了燈火，簡直就像開始過節(jié)一般輝煌燦爛。所有的窗戶都大放光明，不再像是煤油燈的燈光了。村莊仿佛從暗夜里醒來，浮出水面了。原來因故障很久沒有使用的發(fā)電機修好了。 　　◆ 第三十八章 　　>> 在她們看來，死亡和危險時時躲藏在日常生活里，隱蔽在身旁的大海之中。 　　>> 不過，對于這種世上常有的長相，老是認(rèn)定為不美，其實和認(rèn)定為美人都是同樣沒有道理的。 　　>> 歌島總是從水平線上露出模糊的、像神秘的頭盔般的形狀來。船向波濤傾斜，那頭盔也隨之傾斜。 　　◆ 第四十一章 　　>> 前一天，不合季節(jié)的濕風(fēng)卷著船帆，奇異的晚霞遮蔽了天空。浪濤奔涌，海灘傳來轟鳴聲。海蛆、球潮蟲一個勁兒向高處爬行。夜里，強風(fēng)挾雨而來，海天響起一派悲鳴和笛子般的尖叫。 　　>> 在暴風(fēng)雨狂躁之中，靜靜飄蕩的是于拂曉的薄暗里統(tǒng)攝著全家的唯一的氣味兒——那經(jīng)過熏蒸的、冷寂的、促人冥想的廁所的氣味兒。 　　>> 這不是藍(lán)天、國旗和金珠子裝點的節(jié)日，而是暴風(fēng)、怒濤以及刮得樹梢左右披拂的狂風(fēng)的呼號打扮的節(jié)日。 　　>> 由于青年的心里缺乏想象，不安也罷，喜悅也罷，他不懂如何憑借想象的力量，將這些擴大而使之繁雜起來，以此消遣憂郁的余暇。 　　>> 因為他覺得，只有大海可以和自己進(jìn)行無言的對話。激浪高高涌上防波堤，發(fā)出可怖的轟響，潰散了。 　　>> 云彩迅速地涌動著，陰郁的天空忽明忽暗，瞬息萬變，深層里似乎預(yù)示著晴天，含著光線卻不透明的云朵時時出現(xiàn)。但是，轉(zhuǎn)眼之間就消泯了。 　　>> 男人出海打魚，乘著機帆船到各個港口運貨。婦女們和這個廣闊的世界無緣，她們只是做飯、汲水、采海藻，夏季到來時，潛水到深深的海底去。海女中頗為老練的母親，知道海底薄明的世界才是女人家的世界。白日里也是一片昏黑的家中，分娩時悒郁而痛苦的內(nèi)心，黯淡的海底，這些都是一系列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親切的世界。 　　>> 她絕不會為著一樁從未經(jīng)歷的事而自尋煩惱。 　　>> 他不是為了抗拒風(fēng)雨，他只是感到自己寧靜的幸福和寧靜的自然確確實實關(guān)聯(lián)到一處了。眼下，于這種自然的狂躁之中，他心里正感覺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之情。 　　>> 站在松林里俯瞰大海，白浪滔滔，滾滾前進(jìn)。地岬尖端高聳的巖石也時時被波濤淹沒。 　　>> 從二樓的窗戶里遠(yuǎn)眺太平洋那宏大的景觀，雨云充滿了整個視野，滿眼是翻滾的白浪，四周涌動著晦暗的云層，迷離惝恍，使人聯(lián)想到一種浩瀚無邊的景象。 　　>> 青年朦朧地感覺著徐徐變暖的身體以及戶外暴風(fēng)雨的響聲，沉浸在無可置疑的忠實本身所帶來的幸福感之中。沒有天生的想象力使他煩惱，而且，等著等著，他的頭靠在膝蓋上睡著了。 　　>> 從一座燈塔到另一座燈塔，由一個孤島到另一個孤島，這種生活所激起的對知識的渴望，一直使她在女兒的生活中描畫著美麗的夢境，因此，姑娘內(nèi)心里的這點小小的不幸，根本不放在這位母親的眼里。 　　>> 在那里，自然一應(yīng)被征服了，剩余的自然的威力就是敵人。然而，在這個海島上，人們視自然為友人，一味偏袒自然。 　　>> 千代子學(xué)習(xí)疲倦了，她把面孔抵在玻璃窗上，觀望將自己圈在室內(nèi)的風(fēng)和雨。暴風(fēng)雨很是單調(diào)。波濤的轟鳴宛若醉漢嘮叨不休，惹人生厭。 　　>> 她不懂詞意，只見一連串的鉛字，其中高高低低，猶如飛旋的鳥的幻影，晃得她眼睛發(fā)疼。那是海鷗。千代子想起回海島時，她對飛越鳥羽鐵塔的海鷗下過賭注。那小小的一卦，說不定就意味著這件事情。 　　◆ 第五十七章 　　>> 坐下來一看，軟軟的，就像天皇陛下的寶座。我想，要是媽媽也能坐上一次這種椅子該多好。 　　>> 澡堂屋檐下彩色的木雕斑駁陸離，熱氣縈繞著檐端。夜很和暖，海面一片寧靜。 　　>> 給鄉(xiāng)村的夜帶來濃重底色的，是那一排排又黑又厚的屋脊。但是，這座漁村的屋頂都是磚瓦和薄鐵板，在夜間不像茅草葺頂?shù)姆课菽前阃?yán)而凝重。 　　>> 路燈的光芒描畫著泉水的輪廓，一方石槽承接著從布滿苔蘚的巖石縫里流下來的清水。這清水越過柔滑的苔蘚流溢出來，不像在流動，看上去宛若在苔蘚上面厚厚地涂抹一層透明而美麗的彩釉。 　　>> 安夫愛讀都市廉價雜志上經(jīng)?？堑摹氨徽鞣迸说莫毎坠适拢罡叩囊徽?，就是叫她有苦說不出口。 　　◆ 第六十二章 　　>> 至于那些光閃閃的、擦身而過消失在遠(yuǎn)方的電車、汽車、高樓大廈和霓虹燈等令人驚奇的東西，都到哪兒去了呢？這個家和出發(fā)前一樣，有碗櫥，有房柱上的掛鐘、佛壇、矮桌、鏡臺，還有母親。有鍋灶，有臟污的榻榻米。對于這類東西，本來不說什么也可以，但是所有這一切，還有母親，都在纏著他講講旅途的見聞。 　　>> 此刻，忽然一陣轟響，豎坑里升起高高的飛沫。薄暗之中，瞬間的飛沫看上去如雪白的幻影。 　　>> 寂靜的屋子里，只是彌漫著喧騷的潮音，整個房間，似乎變得空無一人了。 　　◆ 第六十五章 　　>> 新治讀著讀著，想到自己和初江的一段情分被拆散，以及這位女子一副真誠的心靈，悲傷和歡樂輪番襲來，猶如陽光和日陰交替映照在他的臉孔上。 　　>> 新治也沒有都市戀愛青年那種易于傷感的神經(jīng)。成人們的哄笑絕不會傷害他，反而使他感到一種寬容和溫馨。推擁著漁船的平滑的海浪撫慰著他的心胸，一旦默默無言地沉靜下來，這勞動的場所就變成了他的無比寶貴的安息之地。 　　>> 他從來不發(fā)這樣的牢騷。與其說自己窮，倒是覺得說出這種牢騷話來，更證明自己軟弱，因此羞愧得幾乎掉下淚來。 　　>> 他雙眼敏銳，炯炯有神，但已失去青年時期的明凈，代之而來的是凝重而沉滯的渾濁，猶如耐得住烈日曝曬的皮膚般的渾濁。 　　>> 正義的人們，即使默不作聲，也必定會取得勝利。 　　>> 每天單調(diào)而高強度的生活節(jié)奏，像旋渦一般緊緊卷裹著每一個人，使他們的肉體和心靈都承受著深深的煎熬。沒有一個人像自己一樣熱衷于感情問題，千代子想到這里，心里有些內(nèi)疚。 　　>> 當(dāng)聯(lián)絡(luò)船離開碼頭，暖洋洋的甲板上只有她一個人時，從早晨起就不斷加以回味的那種幸福感，在孤獨之中獲得了完善。 　　◆ 第七十二章 　　>> “真是一只奇怪的蝴蝶，學(xué)著海鷗飛翔呢。” 　　>> 蝴蝶只能在視野的一角里飛翔，它似乎?；笥诤Ｃ娴膹V闊與閃光，映入眼簾的相鄰的島影看似很近，實際遙遠(yuǎn)，它絕望于這樣的距離，這回在海上低低地飄忽了一陣子，又飛回防波堤來了。蝴蝶停在晾曬的繩子上歇息，單從影像上看，仿佛給繩子打了一個粗大的結(jié)子。 　　>> 等著等著，她的勇氣逐漸萎縮了。她明白過來了，自己所抱的空想顯得多么狂妄?。?　　>> 他眼望著“未知”，心中感到平和，然而，一旦乘上“未知”揚帆遠(yuǎn)行，不安、絕望、混亂和悲嘆，一股腦兒相攜而來。 　　>> 這位年輕有為的青年，斷然停止了思考，因為不論有什么樣的效能，他從思考的新習(xí)慣里最先發(fā)現(xiàn)的是一種直接的危險。 　　>> 他雖然不善于對星星的運轉(zhuǎn)進(jìn)行精密的測定，但他憑借自己的身體，能夠感知黑夜的大環(huán)和白晝的大環(huán)在不停旋轉(zhuǎn)。假如置身于與自然相關(guān)的一端，就不能不感到自然的正確的秩序。 　　>> 沒有月光，天上籠罩著一層薄云，可以看見稀疏的星星。石灰?guī)r的石階將夜的微光全部集中起來，新治的足下，仿佛懸掛起一條莊嚴(yán)的白色大瀑布。 　　◆ 第七十九章 　　>> 冰冷，窒息，海水滲入防護(hù)鏡的難以形容的苦痛，二三寸前就能捉到鮑魚時的渾身的恐怖和虛脫感，再加上各種傷痕，猛踩海底浮起時銳利的貝殼刺傷的腳趾尖兒，硬著頭皮潛水后灌了鉛一般的倦怠……這一切沉積于記憶的底層，經(jīng)過一次次的研磨與反復(fù)，越發(fā)感到恐怖。經(jīng)常是在沒有做夢余地的深深熟睡中，噩夢突然將姑娘們喚醒，深更半夜，逼使她們透過寢床邊平和而靜謐的黑暗，凝視著自己手心里的滿把汗水。 　　>> 海灣青碧而明凈，紅藻包裹的圓形的巖石，在沒有波浪侵?jǐn)_的時候，清晰地浮現(xiàn)于水面之上。其實那地方是相當(dāng)深的。海浪掠過巖石騰空而起，波紋、波谷和水沫，完好地投影于海底的巖石上。波濤一旦涌起，又立即飛濺于堤岸上。于是，深呼吸般的嘆惋之聲，彌漫著整個海堤，遮蔽了海女的歌聲。 　　◆ 第八十一章 　　>> 晨光裹著一團(tuán)雨霧，海港上的兩排街燈，一直延伸到鳥羽車站。站上的貨物列車響起了粗野的鳴叫。 　　>> 唱片只有幾張，大都磨破了，生銹的唱針劃出了沙沙拉拉的歌聲。這些歌表達(dá)的不外乎是海港、水手、霧、思戀的女子、南十字星、酒和嘆息。 　　>> 風(fēng)嘶浪吼，反而給包裹著他們?nèi)说臒o邊的暗夜，增添了一種狂暴的靜謐。 　　>> 鋼索猶如瀕死的生物，一聲巨響，在黑暗的甲板上彈跳、蜷縮，彎成個半圓，不動了。 　　>> 他側(cè)耳傾聽。臺風(fēng)在他英勇的頭顱上空呼號。大自然不論是靜謐的寢床，還是狂歡的宴席，他都同樣具有被邀請的資格。 　　>> 浪峰撞擊著船頭炸開來，飛濺的水沫下面，是看不見的卷曲、盤旋的黑的波濤。一股股暗波極不規(guī)則地反復(fù)回旋，暗藏著支離破碎的危險，猝然涌向眼前，又忽而滑下去，匯成翻卷的不知底里的深淵。 　　◆ 第八十七章 　　>> 青青的芝麻粒兒，沐浴著晚夏的陽光，在顏色鮮亮的草席粗疏的皺褶里，留下一個個可愛的紡錘形的影子。 　　◆ 第八十八章 　　>> 既然不必一口氣跑上去，那就心滿意足地一級一級腳踏實地地登上去好了。 　　>> 大自然亦垂賜他們以恩寵。升到頂端回望伊勢海，夜空布滿繁星，云彩呢，知多半島的一角低云橫斜，時時飛躍著無聲的閃電。海潮的喧騷也不太劇烈。仿佛聽到了大海那健康的、有規(guī)律的、安詳?shù)谋窍ⅰ?　　>> 海面上燈火熠熠，天空里星光閃閃，似乎在一一照應(yīng)。 　　>> 少女的眸子里浮現(xiàn)著矜持的神情。她愿自己的照片永遠(yuǎn)守護(hù)著新治。然而，這時青年聳了聳眉毛，他很清楚，闖過那次冒險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 　　◆ 第九十二章 譯后記 　　>> 《仲夏之死》皆以大海為舞臺，但創(chuàng)作的理念和作品的風(fēng)格完全不同，前者寫出海的可惡與死亡的沉郁與恐怖，后者頌揚海的宏闊與豐饒，是一曲以大海為主題的生命的贊歌。 　　>> “熱帶和死的情緒，是我終生不渝的主題……瑪雅之神一直饑餓，不斷尋求著食餌。因此，人死一事，就是自然被自然所吃掉，生命為生命所吞噬。即便自然已死，也會像小蟲一樣被蜘蛛吃掉?！保ā堵眯挟嫳尽罚?　　>> “在那豪華紛亂的夏天，我們被死亡深深震撼?！?　　>> 然而，海洋畢竟是一切生命的本源。比起一時的惡來，大海更富于長久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