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余霜仁?
編輯?/ Pel?
排版 / Yuki?

「那一天，那一年，舍不得和青春告別；

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人生的考試不能交白卷?！?/span>

2014年，一部名為《茶啊二中》的國產(chǎn)網(wǎng)絡(luò)動畫劇集正式上線。播出四季以來，豆瓣評分升至9.1，口碑基礎(chǔ)與制作技藝一同穩(wěn)步提升。而在抖音平臺上，「茶啊二中」這一IP的火爆程度則超乎想象：官方賬號坐擁超1400萬粉絲，發(fā)布的視頻累計獲贊超9000萬。

對于不怎么熟悉《茶啊二中》動畫前作的觀眾而言，乍聽這個名字難免摸不著頭腦——只是「茶啊二中」并非「名不見經(jīng)傳」，恰恰相反，它師出有名，取自長春市的古名「茶啊沖」（古肅慎語發(fā)音）。經(jīng)過主創(chuàng)團隊凝羽動畫的拆解和融合，《茶啊二中》不僅融入了諸多長春地標和方言文化，更以東北師大附中為故事原型，高度還原了那些年雞飛狗跳、笑淚齊飛的校園生活。

在此基礎(chǔ)之上，于7月14日上映的《茶啊二中》大電影的表現(xiàn)則更為亮眼。作為一部少見的現(xiàn)實背景青春題材動畫電影，能夠在有限的時長里把校園故事講好，能夠在還原生活細節(jié)的同時堅持批判視角，能夠用扎實的臺詞設(shè)計真心實意逗笑全年齡的觀眾，這對初登大銀幕的《茶啊二中》來說，已經(jīng)殊為難得。

更為重要的是，影片所傳遞出的態(tài)度足夠真誠：懷念也好，遺憾也罷，青春都已經(jīng)是過去式，但當我們記起曾經(jīng)，仍然能獲得繼續(xù)生活的力量和勇氣，這就是野蠻生長的不悔青春。

01
走過那些「破馬張飛」的青蔥歲月

「破馬張飛」一詞是東北方言，一般用以形容某個人風風火火、手舞足蹈的樣子。這也正是「茶啊二中」這個動畫IP里「青春」的模樣：吵吵鬧鬧，簡簡單單，但足夠情真意切，酣暢淋漓。

繼承了前作動畫的小體量敘事，由夏銘澤與閻凱導演的《茶啊二中》大電影時長只有91分鐘，在動輒150分鐘上下的暑期檔略顯「清涼」。故事的設(shè)定也沒有那么復(fù)雜，仍然是喜劇片中較為常見的互換靈魂、身份錯位——特殊之處在于，互換的雙方是一對師生，還是初三三班最調(diào)皮的「學渣」王強和綽號「滅絕師太」的班主任石妙娜，二人都個性鮮明且「積怨」已久，由此引發(fā)了一連串啼笑皆非的無厘頭故事。

僅看這樣的故事梗概，難免會擔心《茶啊二中》的情節(jié)有些「老生常談」。但看過全片之后，只要是被片中笑點逗到開懷的觀眾，想必都會承認影片在處理核心議題時的不落俗套。

因為影片所把握的分寸感恰到好處，它借助渾然天成的喜劇性消解了這些議題本身的嚴肅和沉重。換言之，盡管題材是青春動畫，《茶啊二中》卻并沒有走宣傳或教化路線，而是在努力尋求與觀眾的共鳴——「對，（當年的我/換做是我）我也是這么想的！」

具體來看，在盡量不涉及劇透的情況下，本片的核心議題可以總結(jié)為如下三個層面：

1、對青春期師生關(guān)系的探討（尤以班主任這一特殊身份為代表）；

2、對男女學生之間情感悸動的表現(xiàn)；

3、對應(yīng)試教育制度的反諷與批判。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三類均屬青春題材中的敏感話題，稍有不慎就會引起爭議；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它們的確是筆者的中學時光里印象最為深刻的話題，是「青春」這個詞背后所以厚重深沉的原因。實際上，在搞笑段子之外，網(wǎng)絡(luò)動畫時期的《茶啊二中》便已開始嘗試處理這些嚴肅話題，留下了不少經(jīng)典情節(jié)和畫面。

相比原作動畫，為了更好表現(xiàn)以上內(nèi)容，影片選擇了前松后緊的敘述節(jié)奏，敘述線索明暗交互，詳略得當，以初三三班師生關(guān)系的前后變化為主，兼顧校園日常生活和對教育評價問題的思考。

師生關(guān)系向來是中式青春回憶里的重頭戲。且不說壓在頭上的「尊師重道」，一句「班主任都是為了你們好」，堵回去了少年人多少直抒胸臆的話。影片中的班主任石妙娜也不例外，她雷厲風行，一張嘴火力全開，初三三班無人幸免。

但她又是個護犢子的豆腐心，盡管面對學生威壓嚴苛，對外卻處處維護大家，始終相信自己的學生，每一次都毅然選擇站在學生一邊。大鬧食堂要求改善學生伙食的是她，為了學生的清白跟主任硬頂?shù)囊彩撬?，將三班全體合照擺在工位最顯眼位置的還是她。

于是我們看到一個如此鮮活真實的石妙娜，她身上有無數(shù)敬業(yè)優(yōu)秀的教師縮影，只是年少的我們不曾看過她的另一面。

而在影片中，身份互換后的王強代替我們完成了這次「將心比心」。王強是三班的「扛把子」，是中學時期每個班都不會缺少的「刺兒頭」和「差生」。但他熱心仗義，一呼百應(yīng)，會帶大家一起爭取體育課，會細心體貼地給兄弟過生日，面對喜歡的女孩子還是會害羞臉紅，但態(tài)度依舊大方自然。

也正是這樣帶點蠢萌屬性的王強，才能在和石老師調(diào)換身份之后深受觸動。因為他不壞也不差，他只是單純、善良地「中二」著，他的情感直來直去，因材施教，往往能收得成效。

如果說身份調(diào)換后的沖突碰撞以及錯位產(chǎn)生的喜劇效果是影片的明線，那么暗線無疑是石妙娜的公開課比賽和隱于其后的教育評價制度。

在被迫接受時不時會互換靈魂的現(xiàn)實之后，石妙娜讓王強復(fù)習第九單元的教案，顯然遵守或者默認了「公開課不講新課」這一心照不宣的內(nèi)部規(guī)則。開會時慷慨激昂講一整下午卻全是廢話的校長也進一步證明了這點，他甚至要求石妙娜在公開課時選擇尖子班，而非初三三班。

校長的「良苦用心」也并非不能理解，畢竟榮譽是當前教師評價的重要「指標」之一。只是在影片的最后，調(diào)換身份后的師生都重新認識了彼此，她們各自的選擇或許不夠符合世俗意義上的現(xiàn)實，但一定符合青春的真實。

而王強和劉若琳之間朦朧的情感則為影片增添了不少喜劇元素。尤其是對調(diào)靈魂之后的王強受邀住進若琳的宿舍，影片的處理保持了本片一貫的性別尊重，打破了某些對青春期男女生性格特點的刻板印象。

02
「百分百的喜劇」：
認真搞笑，正經(jīng)說事兒

《茶啊二中》的宣傳標簽之一是「百分百的喜劇」，帶濾鏡地說，它確實做到了。難能可貴的是，《茶啊二中》的笑點大多沒有走低俗路線，也不是「高級」文化梗，就是認認真真的無厘頭搞笑。

這難免會讓人想起周星馳的喜劇。閻凱也確實在采訪里表示，希望《茶啊二中》里的每一個角色都有故事，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這也是從周星馳那里學到的喜劇態(tài)度。

而大電影的喜劇性則突出表現(xiàn)在反套路上。

例如，在師生互換之后，平日被管三管四的王強終于「翻身得解放」，他開始以「石老師」的身份帶領(lǐng)全班同學放飛自我。

不想上課了？那就不上——全都跑到操場上體育活動課！

于是石妙娜扎著高馬尾混跡在男生中打籃球，還招呼著兄弟們快點傳球。

但笑點到這兒并沒有結(jié)束，就像相聲中的「三番四抖」，真正的班主任石老師可不會允許自己的學生狐假虎威。而她的對策則是利用青春期男生最好面子的心理，用王強的身體做一些不符合「扛把子大哥」身份的動作——至于石老師具體怎么治的王強，建議大家直接去影院感受一下，還原度可謂百分百。

同時，隨處可見的彩蛋也讓影片的時代感更強，甚至同樣建構(gòu)了某些反轉(zhuǎn)的笑點。

還是以頂著石老師外殼的王強帶領(lǐng)同學們「起義」為例。王強招呼大家到倉庫「對戰(zhàn)」，一時間特效CG齊飛，龜派氣功、神雕俠侶、天馬流星拳等等童年招數(shù)的山寨版劈頭蓋臉向觀眾襲來，場面乍看如此恢宏。

——但鏡頭一轉(zhuǎn)，身在倉庫的他們實際在玩蹩腳的cosplay和拍手游戲（拍手→出招→拍手→出招……），兩相對比，惹人捧腹不已。

此外，影片中出現(xiàn)的其他教師角色也貢獻了諸多笑點和淚點，這其中，生物數(shù)學雙肩挑的張巖老師獨自撐起了半邊天（不是）。

作為茶啊二中資歷較老的教師，他上課一手茶缸一手粉筆，堅決不當班主任，看似佛系養(yǎng)老，實則洞若觀火。影片中師生關(guān)系的幾次重要轉(zhuǎn)折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一輛二八大杠晃悠悠，點撥了自我懷疑的石妙娜，更托住了初三三班的班魂。

說到底，《茶啊二中》的笑和淚都貴在真實。

誰還沒被老師罵過了？誰還沒欺負過老師了？誰還沒不服過這個狗屁生活了？

掙扎，對抗，摔個大屁墩兒，然后再爬起來說爺們兒一定能行。

這就是青春，它真就長這樣。

03
從成長痕跡到共同記憶：
中式青春該如何表達？

行文至此，筆者對《茶啊二中》的喜愛已經(jīng)無須遮掩。但拋開個人感受，《茶啊二中》用自己的大銀幕首秀，證明了中式青春動畫的「此路可通」。

此路通在何處？

也許是「中二期」的特殊性。這個源自日語的舶來詞，在宅文化之外的應(yīng)用處境有些尷尬，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認自己在初中二年級有過「清澈的愚蠢」。

但筆者這里想借用《破壁書》對「中二」的廣義解釋，「用以形容深受燃系A(chǔ)CGN精神影響、期望自己的行動能夠?qū)κ澜绠a(chǎn)生重要作用的人」。相比高中和大學本科，「純真」或許是初中這一「學段」的代名詞。在這樣的年紀，我們?nèi)匀辉敢庀嘈抛约嚎梢愿淖兪澜?，哪怕夢想是航海王，也一定能實現(xiàn)。

所以身份互換這種設(shè)定，在茶啊二中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了。影片不必也確實不需要過多解釋互換的原理以及后續(xù)，因為在中二的青春里，再離奇的故事也可能真實發(fā)生過。

就像電影的宣傳語所說，「一個人沖是中二，一群人沖是熱血」，全心全意、齊頭并進去做一件事，可能正是青春的某種值得珍惜的特權(quán)。

又或許，是那滿載彩蛋的千禧年往事和世代共鳴，打開了你我的獨家回憶。

教室前墻掉落的班訓花字，教室后黑板每月必出的板報，流動紅旗，班歌比賽，肥大的校服也遮不住的跳動的心思，下課鈴一響跑出校門直奔小吃街的無骨雞柳……

此外，方言和地域性可能是本片好看與否這一問題上最大的爭執(zhí)點。作為北方人，筆者很難客觀代入南方方言區(qū)的觀眾視角。也許就像制片人邢原源所言，從網(wǎng)絡(luò)動畫到大電影，《茶啊二中》一直在嘗試「用東北話的味道去呈現(xiàn)全國都能看到的故事，而非不斷地去強化東北的地域性」。

因此，呈現(xiàn)在影片中，除了盡量減少過于俚語的東北語詞，石妙娜一口地道的大連話也成為了一把打開記憶的鑰匙。在過去的義務(wù)教育階段，總有一位說方言的老師牢牢占據(jù)你的腦海，甚至于她的方言成為你入眠的鐘聲，雖然最后總會被粉筆頭叫醒。

方言不是阻隔，而是記憶本身。

只是《茶啊二中》所「成功」展現(xiàn)的中式青春遠不止于此，它還記錄了中式教育的過去和現(xiàn)在，或許也小小展望了一下教育的未來。

相信讀者從劇情梗概就能感受到影片中的「斗智斗勇」?？雌饋硎菗v蛋學生與暴躁班主任之間的你來我往，但本質(zhì)仍然是師生面對應(yīng)試教育時的無奈和少年人不服輸?shù)呐畈ΑＩ蠈W時想要努力爭取的無非是多玩兒一會兒，當老師時想要努力收獲的無非是來自學生的認同，但從中作梗的究竟是什么，校長心里明白，你我也都明白。

那么《茶啊二中》提出解決的辦法了嗎？

顯然沒有。它只是以喜劇的方式記錄下了這一切。沒有妖魔化，也沒有避而不談，有的只是主創(chuàng)團隊人到中年的回望與體悟。我們也不可能要求一部動畫電影找到中式教育的解決之道，那不是《茶啊二中》的初衷，也不該是電影的使命。

于是話又說回來，僅僅做到記錄和還原過往的校園生活就已經(jīng)達到了這種共鳴效果，倘若再給本土的青春動畫一些時間，它們是不是會更好？

我們都在期待答案。

參考資料：
1、澎湃有戲.《茶啊二中》：我們那么懷念的校園時光，一定值得被拍出來.
https://mp.weixin.qq.com/s/ev3ktaSRztDBvXDcR7phkQ.2023-07-14.
2、電影島賞.對話|《茶啊二中》的故事：“野生動畫人”走向大銀幕.
https://mp.weixin.qq.com/s/fJqciYYyfDDxBZzfYKTpBg.2023-07-14.
3、邵燕君主編.《破壁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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