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整理自：

[1]董上德《粵劇〈帝女花〉故事的由頭與改編——讀劇手記》（發(fā)表于《廣東藝術(shù)》雜志2022年第5期，摘自公眾號“廣東藝術(shù)雜志”）

[2]倪彩霞《從黃燮清到唐滌生：〈帝女花〉的藝術(shù)因革》（發(fā)表于《民族藝術(shù)》2019年第1期，摘自公眾號“戲曲與俗文學(xué)”）

[3]賴伯疆，賴宇翔著《珠海歷史名人：蜚聲中外的著名粵劇編劇家——唐滌生》?珠海：珠海出版社, 2007.10.

一、明史

明崇禎末年，李自成軍隊攻入北京，明朝江山易手，崇禎皇帝不得不逃往煤山自縊。在離別皇宮之際，皇帝進入壽寧宮，其女長平公主拉住父親的衣服不肯放手，痛哭不止。皇帝帶著絕望的語氣萬般無奈地對女兒說：“你何故生長在我家呢！”于是舉起手中利劍，狠心向女兒砍去，頓時砍斷長平公主的左臂。沒曾想，過了五天，長平公主并未死去，反而蘇醒過來了。此時，她年僅十六歲，此前皇帝已經(jīng)為她選擇了一個名叫“周顯”的做駙馬，卻因突如其來的江山巨變，公主的婚禮無法及時舉辦。

這件事情，史有明文，見《明史》卷121。此書還記載，長平公主是皇帝的六個女兒之一；清順治二年，她上書朝廷，自稱“臣妾”，請求剃發(fā)出家，不許；朝廷命周顯依照婚約與公主成婚，并厚賜“土田、邸第、金錢、車馬”；不料，公主過不了多久就病死了，葬于廣寧門外。

換言之，歷史上的長平公主尚未成婚即遭逢亂世，歷經(jīng)生死關(guān)頭，身世悲慘；入清之后，終于跟周顯結(jié)為連理，但身與心均遭受巨創(chuàng)，婚后不久即香消玉殞。

二、清代傳奇

道光十二年（1832），劇作家黃燮清以此為題材創(chuàng)作傳奇作品《帝女花》，全劇一共20出戲，篇幅不長，虛構(gòu)了長平公主被崇禎皇帝砍傷后被國丈之子周鍾救出宮外的情節(jié)，將“周顯”改名為“周世顯”；又虛構(gòu)周世顯聞知先帝被葬于田妃墓旁，前往哭奠，聽守墓人說長平公主尚在人間；此時，長平躲進維摩庵修行，意欲削發(fā)為尼，被庵主制止，勸她要等待駙馬爺來聘娶；長平上書清廷，請求出家，朝廷不許，并“詔求元配”；周世顯得悉朝廷“賜婚”的消息，喜出望外，終于跟長平成親團圓?？墒?，長平婚后，傷感于國破家亡，身體不支，一病不起，終至氣絕身亡。此外，該劇還虛構(gòu)了長平死后，鬼魂與父母相逢等情節(jié)。

黃燮清寫《帝女花》時，站在傷亡的角度，筆下的長平和周世顯帶著強烈的亡國之痛。全劇開頭，生旦身為天女金童，不知人間情為何物。當(dāng)公主得知自己被許配給太仆之子周世顯，只是表示：“今國家多故，戎務(wù)倥傯。當(dāng)以天下大事為重。兒女婚姻，尚可俟之異日，何苦這等急迫呵！”（第二出“宮嘆”）對愛情和婚姻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期許。大婚在即，周世顯憂國憂民，決意“暫緩催粧之詠”。（第三出“傷亂”）京城淪陷，皇室忠臣死難，奸臣開門迎寇、紛紛向新主邀功、丑態(tài)百出。公主死而復(fù)生，周世顯得知消息，卻猶豫要不要“再續(xù)前盟，克諧新好”（第八出“哭墓”）。后來他打聽到公主遷至維摩庵帶發(fā)修行，并沒有前往探訪。長平在尼庵一年有余，上表清帝皈依佛門。清帝沒有應(yīng)允，下令尋訪駙馬。直到第十四出《尚主》，公主、駙馬在拜堂之時首次碰面?；楹髢扇耸加懈星榻涣?，馬上又面臨死別。黃劇共二十出，劇情過半男女主人公才見面，兩人真正有交流的僅《觴敘》《香夭》兩出，感情戲份其實不重。劇中各出有大段的興亡之嘆，如第二十出《散花》，作者再次借劇中人物的口吻回顧前塵往事，慨嘆明朝三百余年天下無人挽回，終究是盛衰遞嬗、氣數(shù)使然。凡此種種，表明了作者呈才抒懷、以曲志史的主旨。

三、粵劇

20世紀(jì)50年代，編劇家唐滌生（1917—1959）把這部傳奇改編為同名粵劇。1938年，唐滌生在香港開始編劇工作，50年代開始與粵劇名伶任劍輝、白雪仙等合作，他撰寫的《紫釵記》《帝女花》《蝶影紅梨記》《再世紅梅記》等劇本，經(jīng)“仙鳳鳴”劇團搬演后譽滿香江，成為粵劇的經(jīng)典。區(qū)別于黃劇的以曲志史，唐劇《帝女花》旨在抒寫長平與周世顯的亂世情緣。在“仙鳳鳴”劇團首演特刊里，唐滌生表示：“因為歷屆都是極文藝和抒情的作品，所以想寫一部有良好主題的宮闈劇。”

唐滌生專寫長平公主和駙馬周世顯的情緣，旨趣近于《長生殿》。唐劇一開始就寫男女主人公見面，于月華殿含樟樹下訂盟。長平公主詩云：“雙樹含樟傍鳳樓，千年合抱未曾休。但得連理青蔥在，不向人間露白頭。”周世顯酬曰：“合抱連枝倚鳳樓，人間風(fēng)雨幾時休。在生愿為比翼鳥，到死應(yīng)如花并頭?！盵6]愛情已然在兩人心頭生根發(fā)芽。周世顯在昭仁殿受封駙馬，目睹大明王朝瞬間傾頹的一幕，他盡力保護長平，甚至請求與公主一同殉難。長平被刺前與周世顯有不少感情交流的戲份。這一出充分展現(xiàn)了兩人在生死關(guān)頭情深義重。接下來周世顯一路尋訪公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非常主動和執(zhí)著，長平被他的癡情感動與之相認。兩人相約出逃，不料被清兵包圍，周世顯向長平表明心跡，兩人解除誤會，感情得到升華。最后，在完成厚葬崇禎帝后、釋放獄中太子的使命后，夫妻雙雙仰藥于含樟樹下，回應(yīng)了戲劇開頭的愛情盟誓。唐劇的愛情主題集中而鮮明。

唐氏《帝女花》以言辭華美著稱于世，雅化的唱詞符合人物的身份，卻也瑯瑯上口，入耳消融，像“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鴛鴦侶相偎傍，泉臺上再設(shè)新房，地府陰司里再覓那平陽門巷”等等，自問世以來，一直在戲曲愛好者之間傳唱不衰。

四、粵劇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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