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環(huán)】 初次反擊 （十七）
第六部分? ?行動：初次反擊? ?
第三十一章??
軍歷2552年9月13日0510時（修正后的日期）
躍遷斷層空間中，組合艦“葛底斯堡－無尚正義號”上。
士官長與他的小隊——現(xiàn)在由格蕾絲、琳達、威爾和弗雷德組成——受命前往軍官俱樂部報到。正常情況下，那里是軍士的禁區(qū)。當然，長久以來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就沒有正常過?！案鸬姿贡ぬ枴钡能姽倬銟凡坷镉幸粡埦薮蟮南饦渥雷樱捎诔闊煏r煙被隨意放在桌面上，那里留下了幾百道燒焦的溝痕。有個柜臺擺放了許多粘附著碎晶片的酒瓶，里面裝著五顏六色的酒。房中鑲嵌了胡桃木面板的墻壁被打磨得锃亮，沿墻掛著金邊藍旗，此外還掛有用以表彰驍勇善戰(zhàn)的金色和銀色勛章；高級軍官與“葛底斯堡號”歷任艦長的相片也掛在那里。而最令士官長感興趣的是仿銀版照相法制成的內(nèi)戰(zhàn)圖，畫面呈現(xiàn)的幾個戰(zhàn)場上到處是沖鋒的步兵和騎兵，大炮冒著火光，噴發(fā)出雷霆萬鈞的彈藥。
威特康將軍與約翰遜中士走進房間。斯巴達戰(zhàn)士們“啪”地立正站好?！伴L官到！”士官長大喊一聲，他們同時舉手敬禮。
“稍息。”威特康將軍說，“請坐。”
士官長跨前一步，“恕我直言，這些座椅承受不了我們裝備的重量，將軍。”
“當然?！睂④娬f，“好吧，你們隨意。這不是正式會議?！彼吡艘宦?，“我只是想看看都有誰活著留在飛船上?！彼姽倬銟凡看蜷_的大門望去，“哈維遜中尉不久就到。他正在調(diào)查洛克里爾下士的一…出事地點。”
柜臺上的全息影像顯示臺在閃爍中啟動，科塔娜纖細的身軀隨之出現(xiàn)。顯示臺上幾塊破碎的晶片折射了部分光線，她的影像因此被扭曲，看起來有一半部位相互融合，折射后的光弧投到了墻壁上。
約翰遜中士走到柜臺旁，把顯示臺清理干凈。
“謝榭你，中士?！笨扑日f道，上下打量著自己重新恢復正常的體形。
“別客氣?！彼珠_嘴巴笑著回答。
科塔娜面對將軍。“長官，”她說，“你會很高興聽到我沒有檢測到任何信號、殘余輻射或飄忽不定的敵艦……這正是你所期望的正常躍遷斷層空間飛行所應(yīng)有的特征?！?/span>
威特康將軍點點頭，嘆了口氣，慢慢坐到桌子前頭的一張皮背座椅里?！班牛撬闶且患沂??！?/span>
“而且有證據(jù)表明哈爾茜博士的水晶確實被毀了?！惫S遜中尉走進來說道。他停下來隨手關(guān)閉了大門。
哈維遜在相軍旁邊坐下，把一個小塑料袋平放在桌上，“我就在科塔娜所說的地方找到了洛克里爾下士：B層甲板，醫(yī)療用品儲藏室?，F(xiàn)場的電路過載顯示出曾發(fā)生高能輻射……下士尸體上的燒傷也是由此造成的。”
停了一下，他接著又說道：“如果這能說明什么，那就是他死得很突然。而這些，”他輕輕敲了敲桌上的塑料袋，“是我在現(xiàn)場找到的晶體碎片。乍一看它們的特征與在致遠星上找到的那塊水晶完全一樣，”他搖搖頭，“但是我找到的這些只是整塊水晶的一部分。因此，除非它化成了齏粉沒留下一絲痕跡——而這樣一個事實又與現(xiàn)場這些較大的碎片不相符——不然這塊水晶的其金部分一定還在另外某些地方。”
科塔娜的腳輕輕敲擊著顯示臺，她挑起一道眉毛，“如果在我們躍遷前檢測到的輻射尖峰與哈爾茜博士的水晶被毀有關(guān)，”她說，“那么還有一種解釋可供滲考。因為那次爆炸與突發(fā)的輻射間隔只有47毫秒，而那塊水晶具有扭曲時空的特性，所以丟失的碎片可能已被‘擠壓’出飛船掉進了躍遷斷層空間里?！?/span>
哈維遜不相信地問道：“你是說，人類歷史上最重大的科學發(fā)現(xiàn)有幾片——”他朝“葛底斯堡號”的艙壁外點點頭，“掉進躍遷斷層空間不見了？”
“是的?！笨扑然卮?。她聳聳肩，“我很抱歉，中尉?！?/span>
“至少圣約人部隊再也不能得到它了?！蓖乜祵④娬f。他用他的粗手指彈了彈塑料袋，“或者即使它們能得到，它們找到的也只是一堆用處不大的碎片?！?/span>
“我真希望我知道洛克里爾為什么這么干。”哈維遜說。
大家沉默了。約翰和其他的斯巴達戰(zhàn)士在他們沉重的雷神錘盔甲里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約翰遜中士清了清嗓子，“這個家伙的情緒有些煩亂。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浪，那種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預料中的事。但他是個地獄傘兵——如鋼釘般堅強，鋒利還勝過它兩倍，遭受打擊是家常便飯。他是垮不掉的。他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span>
“哈爾茜博士，”哈維遜瞇起眼睛說，“這一定是她安排好的?！?/span>
約翰剛想為哈爾茜博士辯護，但他強行忍住不去與一個長官發(fā)生爭執(zhí)。不錯，她的行為的確讓人莫名其妙：她帶著凱麗偷偷溜走，在他們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了他們，而且把外星人造物品交給了洛克里爾。但是，約翰還是想讓自己相信她。也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大局為重。
“我們別為這個糾纏了?！睂④娬f，“我不想任何人的看法因為我們對當前形勢提出的眾多‘為什么’和‘如果’而受到影響。等我們回去之后再討論吧。”他用眼角的余光掃視了一下柜臺，下意識地咂咂嘴唇，“從這里航行到地球應(yīng)該會很平靜，我們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span>
“請允許我發(fā)言，將軍?！笔抗匍L說。
“準許。有話盡管說?！?/span>
“我不想與你唱反調(diào)，長官，但也許這不應(yīng)該是平靜的航行，或許我們也不應(yīng)該放松?！?/span>
威特康將軍身體前傾，“我預感我不會喜歡這個觀點……但把你的理由說一下，士官長。”
士官長就他的作戰(zhàn)計劃進行了簡要說明：他與他的小隊將怎樣乘一艘圣約人部隊的運兵船入侵敵軍艦隊匯合區(qū)；然后滲入它們的指揮控制中心——“不屈之祭司”，并把它摧毀；那樣將有希望嚴重削弱圣約人部隊的力量……或者至少能延緩它們?nèi)肭值乃俣?，甚至可以為地球爭取足夠多的時間加強防御。
將軍直直地望著士官長斬釘截鐵地答道：“作戰(zhàn)請求不予通過。”
“請批準，長官。”他依舊筆挺地立正站在那里。
其他斯巴達戰(zhàn)士也“啪”地立正站好，如石頭般一動不動。見此情景，威特康皺起眉頭，嘆了口氣。
“我理解你們的熱忱，士官長，真的，但我不會冒險將你的小隊運送到圣約人部隊的匯合點?！睂④娊忉尩?，“要是我們失去了這艘飛船，地球就永遠得不到警告了?！?/span>
“長官，”士官長回答，“我們將單獨從躍遷斷層空間躍遷到常規(guī)空間。一旦運兵船擺脫了‘葛底斯堡號’和‘無尚正義號’的重力影響，斷層空間場就會消退，我們也就進入了常規(guī)空間。你們甚至不用停下來，只需要稍微調(diào)整航線，修正‘葛底斯堡號’的飛行軌道?！?/span>
“以前嘗試過將這么小的飛船躍出躍遷斷層空間嗎？”將軍問道，他的濃眉緊緊擰在一起。
“是的，長官?！笨扑日f，“我們的躍遷斷層空間探測器一直在做這種事，但如果是飛船的話，剪應(yīng)力①與輻射就會相當大。”她停頓了一下，向約翰看去，“然而，斯巴達戰(zhàn)士穿著雷神錘盔甲，應(yīng)該能夠或下來?！?/span>
【① 通過物體作一截面，作用在這個截面內(nèi)的力稱為剪切力；剪切力除以其作用面積，所得給果稱為剪應(yīng)力?！?/span>
“‘應(yīng)該’?！睂④娭貜偷?，臉色陰沉，“盡管我非常敬佩你的膽識，士官長，我還是必須否決你的要求。你需要科塔娜去突破圣約人部隊的安全系統(tǒng)，而她必須駕駛飛船回到地球去。因為她攜帶了光暈、洪魔以及圣約人部隊技術(shù)的資料，她的價值太重大了，不能去冒險?！?/span>
“明白，長官。”約翰答道，“我沒考慮到那個?！惫S遜慢慢站起來，撣了撣袖子，他的制服已相當破爛?！拔易栽竻⒓邮抗匍L的任務(wù)?！彼f，“我在密碼研究與圣約人部隊的各種系統(tǒng)方面受過廣泛的訓練?！蓖乜祵④姴[起眼睛審視著中尉，好像是第一次看見他一樣。
“你決不可能從那樣的斷層空間躍遷中生還，”科塔娜說，“但是……”她用食指敲著嘴唇，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許另有辦法?！?/span>
在她全啟軀體表面滾動的符號流中出現(xiàn)了圣約人部隊的符號“我在‘無尚正義號’上的圣約人部隊人工智能里發(fā)現(xiàn)一個文件復制運算法則，并成功地用它復制了我的語言翻譯程序。我可以用它把我部分的滲入程序復制到士官長雷神錘盔甲里的記憶處理模型中，不是完全復制——否則會有復制錯誤與其他副作用——但它將使斯巴達戰(zhàn)士小隊可以運用我的部分能力。我想，這足以讓他們通過圣約人部隊的安全壁壘?！蓖乜祵④娚钌畹貒@了口氣，起身走到柜臺邊，拿著一瓶威士忌與三個完好的水晶杯回到桌旁?！拔也履銈兯拱瓦_戰(zhàn)士不會與我來一杯吧？”
“是的，長官?！奔s翰替他的小隊回答，“謝謝你，長官?！?/span>
將軍把酒杯放到哈維遜、中士與他自已面前，但他并沒有急于倒酒，而是把酒瓶放下?lián)u搖頭，似乎他突然完全失去了喝酒的興致。“你想到了嗎，士官長，你和你的小隊將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我首要的、也是惟一的選擇是必須回到地球？”
“我的小隊甘冒風險。”士官長說。
“‘風險’，”將軍低聲說，“那可是張單程票，孩子。但是如果你們愿意這么干，如果你們能拖延圣約人部隊對地球的進攻，這筆交易可能還是劃得來的。
士官長沒有回答。他和他的斯巴達戰(zhàn)士們以前在不可能生還的情況下還是活了下來。然而將軍說得沒錯：似乎在這次任務(wù)中有某種終極性的東西……它告訴約翰他不會成功。那也是可以接受的。犧牲四個人而換取地球數(shù)十億人的性命，這樣來看理由就更充分了。
威特康將軍站起來說：“很好，士官長，作戰(zhàn)請求通過?！?/span>
士官長把因超負荷運載而“嘎吱”作響的機器人停放在圣約人部隊運兵船的側(cè)門旁邊。機器人承受著四噸重的工字鉬碳鋼。威爾負責卸載貨物，將它們一根根拖進運兵船里面，而弗雷德與中士則負責在那里把鋼板橫著架好后焊接在運兵船上?！ ∵@是最后一次加固運兵船。這艘飛船的內(nèi)部是如此狹窄，以變了運兵船的注冊標簽，使圣約人部隊認不出這艘飛船屬于現(xiàn)在已脫離它們的“無尚正義號”。
“中尉，”士官長說，“恕我打攪一下?！?/span>
哈到遜抬起頭，把被汗水浸濕的頭發(fā)從臉上捋開。“有什么事嗎，士官長？”
士官長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慢慢坐下?！肮栜绮┦恳野涯臣|西轉(zhuǎn)交給軍情局三處：她對洪魔的分析。”
哈維遜挑起了雙眉。
士官長打開腰間儲物槽……猶豫了。哪個數(shù)據(jù)晶片呢？是只含有哈爾茜博士的洪魔分析和可行防疫方法的那一個，還是包含了得出結(jié)論所使用的源文件的那個——也就是她說會使約翰遜中士丟掉性命的那一丫個？
約翰雖然感到作為斯巴達戰(zhàn)士的指揮官——他有正當?shù)睦碛砂阉c其他斯巴達戰(zhàn)士的生命作為賭注，但中士是另一回事。
是由于生理病變才使中士僥幸從洪魔那里撿回了一條命。這種機會是十億個中只有一個，博士說。但他拯救數(shù)十億人的幾率卻也只是十億分之一，因此在數(shù)學意義上看不出有什么好處。
哈爾茜博士說的“要拯救每一個人，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是什么意思？
不——約翰早就發(fā)誓要保護全人類。他的職責很明確。他伸手拿出包含所有源文件的晶片遞給哈維遜中尉。“她說這有助于對抗洪魔，長官。我不能完全確定她的意思是什么?！?/span>
“我們會看的，士官長。謝謝你。”哈維遜接過晶片，雙眼犀利地望著他。中尉聳聳肩，“對于哈爾茜博士，誰能說得清呢？”
通訊頻道“咔噠”一聲打開了，科塔娜宣布道：“我們到達著陸區(qū)還有十分鐘。為發(fā)射藍隊作好最后準備。你們這次只有一次機會。”
“明白，科塔娜。”士官長回答，“斯巴達戰(zhàn)士們，甲板集合！”
哈維遜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我想就這樣吧，士官長?！?/span>
士官長輕輕握了握中尉的手，“祝你好運，長官。”
約翰轉(zhuǎn)身走出運兵船——幾乎把約翰遜中士撞倒，當時他正拖著一個弧焊機走下舷梯?！白屛襾恚惺??！奔s翰抓住這臺兩百公斤的機器，用一只手就把它拎了起來。
士官長從運兵船出來，在外面與其他巴達戰(zhàn)士集結(jié)成隊。他扛著弧焊機站在隊列前頭。 威特康將軍把他們逐個打量了一遍，然后說道：“我祝你們好運，士官長，但好運似乎都是你們斯巴達戰(zhàn)士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因此請讓我只說一句：等任務(wù)完成后，我們大家再相會?！?/span>
他舉手向他們敬禮，斯巴達戰(zhàn)士們齊刷刷回禮。
“還有最后一道命令。”將軍說。
“長官？”
“讓圣約人見鬼去吧！”?
?第三十二章? ?
軍歷2552年9月13日0530時（修正后的日期）
躍遷斷層空間中，俘獲的圣約人部隊運兵船上。
運兵船翻滾、顛倒、旋轉(zhuǎn)著脫離了控制。它跌跌撞撞地往前沖，一塊在船體上焊接得很結(jié)賣的工字鋼架彎曲著“噼啪”一聲斷裂了。
藍隊的斯巴達戰(zhàn)士都被可速解安全帶固定在船體上。然而，他們沒有一個想到去按胸部中央那個紅色速解按鈕。為了保存性命，他們就這樣堅持著。
前面的監(jiān)視器是黑屏，因為在躍遷斷層空間他們沒什么可看的。運兵船內(nèi)惟一的光亮來自于他們出發(fā)前被扔進來的化學熒光棒。那些塑料棒已經(jīng)破裂，它們的發(fā)光物質(zhì)在零重力下形成了上百萬顆細微的球狀液滴。盡管雷神錘盔甲里的減震凝膠已經(jīng)增壓到最大安全值，約翰還是感覺到骨頭都快要被搖散架了。
當他們離開“無尚正義號”的發(fā)射艙進入躍遷斷層空間這片墨黑的真空中時，兇險之旅就開始了。這片“正?！钡能S遷斷層空間與約翰以往經(jīng)歷過的完全兩樣。沒有哈爾茜博士的外星水晶產(chǎn)生的速度平滑作用——這次飛行要難上一千倍。輻射水平?jīng)_上尖峰，接著又慢慢下降……但是到目前為止，滲入襯鉛運兵船的劑量還不足以致命。
“現(xiàn)在我知道了，”琳達說，“為什么只有大型飛船才能穿過躍遷斷層空間。”
“你知道那些躍遷斷層空間探測器嗎？”，弗雷德問，“它們幾乎就是硬實的A型鈦合金板?！?/span>
士官長檢查了一遍隊員的生理信號圖：運行參數(shù)不穩(wěn)定，但還在正常范圍內(nèi)。格蕾絲的心跳停了一兩下，但很快心律就恢復到強有力的正常水平。也沒有骨折或內(nèi)出血的征兆。在這樣的危急關(guān)頭，藍隊意識清醒、頭腦冷靜也是個好現(xiàn)象。士官長知道，在他們脫離“無尚正義號”產(chǎn)生的斷層空間場之前，他們所能做的僅限于此。
他運行診斷程序檢測自己的雷神錘盔甲的護盾，它們重新充能的速度仍比被輻射消耗的速度快。輻射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在他們四周橫沖直撞。他希望真的科塔娜與他在一起，這樣她就會說些什么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狀況如何？”約翰問。
四盞藍色確認燈亮起，同時這四個斯巴達戰(zhàn)士對他做了個翹拇指的手勢。
弗雷德插話道：“這次沒那么糟糕。上次進行斷層空間躍遷，我們甚至比登陸飛船還先著地。嗯，那次可真不容易。我們——”
運兵船急劇傾斜，打斷了弗雷德的話。
焊接在左舷艙壁上的裝甲出現(xiàn)了裂痕，熔化的鉛從裂縫中滲出來。盡管有減震凝膠與填充物保護，士官長的腦袋還是重重地撞擊在頭盔前部，力道大得讓他眼冒“黑星”，接著，他的腦袋又撞在頭盔后部。運兵船內(nèi)部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士官長？士官長？”科塔娜的聲音在他的頭盔揚聲器里輕聲響起，“士官長，請回答。”約翰的視力逐漸恢復正常。他的生理信號在頭盔顯示器上遲緩地波動著，顯示屏之外一片黑暗。他打開外部照明燈，觀察了一下運兵船里面的狀況。
他的斯巴達戰(zhàn)士依然被束縛在船體上，頭有氣無力地垂著。除了船體裝甲下面熔化后重又凝結(jié)的幾個鉛球在飛船中像香檳泡沫般飄來飄去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動的東西。
“我們成功了？”
“是的?！笨寺〉目扑然卮?，“我在F到K波段上接收到巨量的圣約人部隊通訊信號。它們已經(jīng)給我們發(fā)了三次要求答復的信號，士官長。等候指示。”
“在這個鉛襯船體內(nèi)你怎么能夠接收到信號？”
船體有許多部分已經(jīng)破裂了，士官長。通迅信號也異常強烈，表明我們正處于離圣約人部隊非常近的區(qū)域?！?/span>
“稍等?！彼嬖V她。他按下速解按鈕解開安全帶，身體脫離束縛后飄了起來。他調(diào)出藍隊的生理信號圖，發(fā)現(xiàn)他們?nèi)际チ酥X，但人還活著。他抓起一個急救箱，給他們每人注射一針輕度興奮劑，然后把他們從安全帶中解放出來。
“我們在哪兒？”威爾問。
士官長本能地向前面的監(jiān)視器看去，但它們都已黑屏?！耙宄挥幸环N方法?！彼鸬?，“我去打開左舷的艙門。弗雷德，你到右舷去。”
“明白，藍一?！备ダ椎禄卮稹?/span>
士官長旋轉(zhuǎn)艙門的人工開啟裝置，它慢慢打開了。外面是漆黑的太空，群星密布，閃耀的光芒或呈黃色，或呈琥珀色，或呈紅色。他把一根鏈條綁在盔甲上，接著將另一端在船體上固定好，之后身體探出了艙門。
正如科塔娜講的那樣，圣約人部隊的部隊近在咫尺。一艘巡洋艦在離他們?nèi)倜椎牡胤角臒o聲息地滑過。約翰所能看到的只是它銀藍色的船體，側(cè)面管道火光閃棟的等離子炮塔，還有它經(jīng)過時圓錐形引擎爆發(fā)的閃光……然后約翰瞧見了其余的戰(zhàn)艦。其中，既有巡洋艦，也有體型更大的航空母艦，甚至還有一些比它們都要大的戰(zhàn)艦——這種戰(zhàn)艦分為五個球莖狀部分，從頭到尾有兩公里長，還安裝了一打致命的能量武器?；覊m微粒盤旋于數(shù)量眾多的飛船之間：撒拉弗戰(zhàn)斗機、運兵船以及有觸須的工程艇。
“我們看到的飛船，”他問科塔娜，“有多少艘？”
“有兩百四十七艘戰(zhàn)艦，”她答道，“再加上你視野之外的那些，估計總數(shù)超過五百艘?！?/span>
士官長第一次驚呆了。他的臂套被卡在艙門邊上，而他的手卻毫無知覺。五百艘戰(zhàn)艦？這里的火力比他以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強大。這支艦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UNSC任何一支防御力量打得全軍覆沒——不管將軍有沒有成功傳達警告。它們炮火齊射，等離子體就會如浪潮般席卷目標，地球的軌道堡壘還來不及開火就會遭到滅頂之災(zāi)。
下方一千公里處，太空漾起陣陣波紋，接著裂了開來，又有七艘巡洋艦出現(xiàn)在常規(guī)空間。它們調(diào)整航向，加入到艦群中。
約翰想起他曾經(jīng)見過和這個艦群一樣強大的毀滅的力量：光暈。那個光環(huán)就是一種武器，被設(shè)計來屠戮方圓數(shù)十光年的所有智慧生物。
他消除了那個威脅，他也能使這一個土崩瓦解。他必須做到。
按照計劃，他將滲入并摧毀它們的指揮控制中心，可是那會阻止這支集結(jié)起來的部隊前進嗎？不會……但可以給地球爭取足夠多的時間制定計劃，對抗這支貌似不可戰(zhàn)勝的艦隊。
“你說它們給我們發(fā)了三次信號？”他問科塔娜。
“是，它們在詢問我們的身份，但沒有你想像得那么嚴重。這里的通訊信號非常多。它們對我們發(fā)生興趣，可能只是因為擔心我們撞上其他飛船。”
“發(fā)條信息說我們的引擎癱瘓了，需要協(xié)助以挪動位置。我們看看是否可以讓它們帶我們到中心區(qū)進行修理?！?/span>
“信息正在發(fā)送。”
士官長把他了解的情況傳送給藍隊。“該醒來了，”他說，“檢查兩遍盔甲和武器?！?/span>
幾秒之后，藍隊的確認燈在他的頭盔顯示器里亮起。他知道他們的反應(yīng)同樣先是震驚，然后對任務(wù)得出了與他相同的結(jié)論：他們不能失敗，人類的命運握在他們手中。
約翰偏轉(zhuǎn)腦袋看了看運兵船。
運兵船的大部分船板都已被削去，下面的鉛與鈦板暴露無遺——要是沒有它們的加固，飛船在躍出躍遷斷層空間時早就因經(jīng)受不住劇烈的顛簸而四分五裂了。
“圣約人部隊的指揮控制中心正在回復我們的請求?！睆椭频目扑雀嬖V他，“拖運船已前來帶我們進去修理。它們有些疑惑我們屬于哪艘戰(zhàn)艦，但我用靜電噪音掩蓋了我們的注冊號。它們太忙，沒時間前來細察我們。”
士官長轉(zhuǎn)身回到運兵船內(nèi)?！拔覀円煌线M去了?！彼嬖V藍隊。
琳達走到他面前用食指在空中劃了個圈。他點點頭，轉(zhuǎn)過身體，以便讓她查看他的雷神錘盔甲。電腦診斷儀并沒有壞掉，但是他的斯巴達戰(zhàn)士不會對他們的盔甲粗心大意，在這種真空環(huán)境中尤其如此。
“你沒事?！彼嬖V他。然后約翰轉(zhuǎn)而檢查她的盔甲。弗雷德與威爾出色地將替換的部件整合到琳達的盔甲里，它們除了顯得更新外，與原部件銜接得天衣無縫。
約翰拍拍她的肩膀，向她翹起拇指表示她的盔甲運行正常。
“分發(fā)武器?！备窭俳z說道，同時拆開他們綁在船身上的行李袋。這些包裹外面纏有一層鉛箔和月層隔熱填料，另還有一層多用途膠帶。
“重的還是輕的？”她問。
“我們拿重的，”約翰說，“琳達拿輕的?！?/span>
琳達表示抗議，他解釋道：“我們需要你殿后，用狙擊步槍掩護我們。我希望你行動迅速，具有殺傷力。拿一枝近射程武器，帶上備用彈藥和你在戰(zhàn)場上所需的一切東西?！?/span>
“明白?！绷者_說，她的聲音冷硬而尖銳。以前在狙擊小隊周圍的目標時，她向約翰報告就是用這種腔調(diào)，有時約翰覺得它太冷了一點……但他知道這是個好兆頭。琳達正準備使出她的看家本領(lǐng)：一槍斃敵。
其他人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感覺一旦我們進去就不能再回來了。如果一定要減輕負荷，我們總會找到辦法的?！?/span>
士官長抓起一枝突擊步槍和兩枝近距離作戰(zhàn)的沖鋒槍。他為沖鋒槍取了一對消音器和放置這種小型武器的腰間槍套，此外還拿了一打的破片殺傷手雷，并把它們?nèi)M盔甲左腿部位的溝槽中。
如果局勢變得嚴峻，他會需要大量彈藥，因此他給沖鋒槍和突擊步槍又拿了幾個彈匣，用膠帶固定在胸前、雙臂與右腿部位。除此之外，他將更多的彈匣放入了背包里，一同放進去的還有：兩枚蓮花反坦克地雷，幾聽C-7炸藥、雷管、定時器，兩個戰(zhàn)場急救箱，以及一個光纖探測器。
在其他斯巴達戰(zhàn)士也一起選取裝備時，約翰囑咐他們：“現(xiàn)在開始關(guān)閉通訊頻道?！?/span>
他們?nèi)键c了點頭。
不管飛船有沒有加鉛密封，他們距離圣約人部隊都太近了，監(jiān)聽的耳朵到處都是，使用通訊頻道要冒很大的風險。
他飄到仍然洞開的艙門邊，將光纖探測器伸到外面，然后把另一端插入他的頭盔中。模糊的圖像出現(xiàn)在他的頭盔顯示器上。
數(shù)百艘圣約人部隊的飛船涌入視野。它們中間有個光點閃閃發(fā)亮并越來越大，士官長這才看清那是一艘飛船，外型與他們的相似：兩個“U”型船體，每個都與他們的運兵船一般大，并且疊在一塊兒。這艘飛船加速駛向他們，然后一分為二——部分移到他們的船尾，另一部分則飛到了船頭。金屬與金屬相撞發(fā)出的回響透過船身傳進來，士官長感覺胸口仿佛被輕輕地撞了一下。
他回頭朝弗雷德翹起拇指，表示拖他們的船到了，然后弗雷德把這個信號傳遞給其他隊員?！ ⊥ㄟ^光纖信號，士官長看到圣約人部隊的拖船敏捷地帶著他們穿過艦隊，時而仰飛，時而平飛，時而繞個圈子，躲過比運兵船大一百倍的戰(zhàn)艦。
有一段時間他們往下俯沖，屏幕上除了幾顆星星與漆黑的太空外，什么也沒有。士官長在頭盔顯示器上瞥見了一顆金色的恒星，然后視頻信號掠過一顆籠罩著二氧化硫云層的黃色行星以及環(huán)繞它運行的銀色衛(wèi)星。拖船這時面對著遠處一艘嶄新的飛船，那艘飛船看起來像兩艘淚珠狀的圣約人部隊飛船碰撞在了一起，在整體上構(gòu)成一個長長的“8”字形幾何圖案?！ ∷麄冎北寄撬绎w船而去，同時士官長看到了更多的細節(jié)部分。許多輻條從飛船中點呈放射狀突出，連接在一個纖細的圓環(huán)上形成輪盤狀，他先前沒看見因為他們是從側(cè)面靠過去的。輕柔的管子從兩個球莖狀部分伸展出來，在中央那個輪盤上方緩慢移動。約翰瞇起眼睛以便把這艘異乎尋常的飛船瞧得更仔細，但他的顯示器已經(jīng)達到了最高的分辨率。
它有圓環(huán)？它在旋轉(zhuǎn)嗎？可是圣約人部隊有重力技術(shù)，無需靠自旋來產(chǎn)生模擬重力。很快他就在那個飛船上看見了一些熟悉的東西：?？吭谳啽P上的飛船——圣約人部隊的巡洋艦與航空母艦，可能有六十艘連接在中央那個輪盤上。
這個遠處看來已是碩大無朋的飛船現(xiàn)在盡收眼底。航空母艦與它相比簡直是玩具。這艘雙淚珠形狀的飛船從頭到尾一定有三十公里，幾乎可以肯定它就是圣約人部隊的指揮控帶中心——“不屈之祭司”。拖船徑直飛向這個基地。此處正是他們要來的地方，因此這次的運氣非常好……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士官長最不想來的地方就是這里。
很難說“不屈之祭司”上有什么樣的傳感器，但他們不能冒險，因此約翰退回運兵船慢慢把艙門關(guān)上。他往里移動身體，與藍隊其他隊員一起等候。在手表的“嘀嗒嘀嗒”聲中，三分鐘過去了。約翰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摒除心中的雜念。
重力緩解了他胃部的不適，船身傳來一系列金屬相碰的“咔噠”聲?？諝狻八凰弧钡仨懼ㄟ^飛船的裂縫滲進來。
約翰指指弗雷德與格蕾絲，然后又指向右舷艙門；他倆平端步槍開始行動。他指指琳達和自己，然后指向左舷艙門，接著他倆也走到適當?shù)奈恢谩?/span>
約翰不能肯定在兩扇艙門外邊迎接他們的是什么陣勢，但有件事是無疑的——他們必須正面應(yīng)對。在這艘已加固但過于狹窄的運兵船內(nèi)，他們無處可藏。
左舷艙門“嘎吱嘎吱”地打開了。
琳達和約翰舉槍瞄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