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肚子，少年知道今天不去小惡魔那里不行了。

信用點為0，要填飽肚子只能以貨易食。

附近能夠買到吃食的鋪子里，也只有小惡魔肯以貨易貨了。

希望那家伙別獅子大開口才好。

隨即他苦笑了起來。

不會獅子大開口才怪！

從小巷轉(zhuǎn)入更加陰暗的小路。

所謂的路并非真正意義上的道路，而是建筑間的“縫隙”，僅能容納一人通過。

兩邊高聳的殘垣斷壁仿佛隨時倒下來似的，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行走其間非常困難。

楊森倒不是很在意路難走，比起侵蝕區(qū)里的“蠕動”，小徑好比康莊大道。

他邊走邊考慮該如何同小惡魔周旋。

少年身上一文不名，除了沒信用點外，也沒什么值得交換的東西了。

一想到在侵蝕區(qū)扔向怪物群的“寶貝”們，就感覺莫名的心痛。

現(xiàn)如今楊森手里最值錢的玩意兒無疑是包裹里的改造人遺骸，就是它害得他損失慘重。

可一想到要把遺骸賣掉，就會有不甘心和莫名其妙的抗拒感。

總感覺對于遺骸的執(zhí)著有違自己一貫的處世準則。

他在心中反省為了遺骸付出那么大的代價值不值得。

把遺骸賣給不管是黑醫(yī)還是小惡魔都不可能拿回超過兩萬信用點的好處吧。

畢竟它代表了我的夢想啊！

少年自我辯解道。

自覺這樣的辯解理由實在無力。

至于救人之類的理由直接被他排斥在考量之外，不管什么時候成為善人就離死不遠了。

少年不討厭善人，卻從心底里覺得有必要同理想化的人格保持距離。

楊森否定了把遺骸賣給雜貨鋪的想法。

小惡魔絕不是個理想的交易對象。

真的要賣，還不如去找別人。

哪怕黑醫(yī)老板也要比奸猾的小惡魔靠譜。

問題回到了原點。

用什么東西換吃的呢？

打開包裹，看著大口袋里凌亂地擠在一處的“雜物”，少年不由得嘆氣。

被夏洛克坑掉的背包可是好東西，是父親留給自己的十歲生日禮物，是當年整理父母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

當時還是孩子的他哭得好傷心，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人沮喪，但眼淚已經(jīng)沒有了。

楊森趕緊把唏噓的情緒從腦袋里趕了出去。

悲傷和軟弱是垃圾仔的大敵。

猛地搖頭驅(qū)散心中的陰霾，繼續(xù)翻找剩下的東西。

余下的“值錢”家當都在包裹了。

“家”里都是些連垃圾都夠不上的貨色。

每次前往侵蝕區(qū)，他都要帶上所有“值錢”玩意兒，以免萬一回不來后便宜了別人。

倒不是說楊森小氣，而是大氣的垃圾仔都已被淘汰。

要幸存就得活成這樣。

包裹里除了遺骸外，只有一個被砸扁了的軍用飯盒值些信用點。

飯盒不大，是個擁有圓角長方體。

飯盒相當結(jié)實，是當年從損壞了的步兵戰(zhàn)車輪子低下找到的。

盒蓋被壓得變了形，盒身依舊完好。

這是被吞噬的BSDB小隊遺留下來的唯一可用的東西。

平日里燒水做飯都靠它。

軍用飯盒擁有自熱機構(gòu)。

只要安裝上電池，飯盒能夠起到類似電爐的發(fā)熱效果，是楊森得以安心地在侵蝕區(qū)內(nèi)外徘徊的必備用具。

侵蝕區(qū)內(nèi)生火做飯并不現(xiàn)實，不說引火多么困難，光是明火造成的光和熱就可能引發(fā)小規(guī)模的侵蝕現(xiàn)象。

自熱飯盒雖然也有能量內(nèi)核，但其能量密度低，并不足以引發(fā)侵蝕。

飯盒不能賣。

防毒面具套件、腕表式測定儀是必備品，除非不想做垃圾仔了。

這些東西都必須留下。

換洗的內(nèi)衣褲值不了幾個點，賣也沒有意義。

還剩下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父親留下來的個人終端。

終端巴掌大小，擁有白色的外殼。

使用有年頭的關(guān)系，外殼的白色已泛黃，殼體的彎角有一處破損，但不影響其功能。

這既是必需品，又不是。

說是必需品，主要因為個人終端是楊森得以連上行星網(wǎng)絡(luò)的唯一設(shè)備。

有了這臺終端，他才不至于徹底同幸存的藍星社會脫節(jié)。

機器身體、植入體、改造人之類的知識都是從行星網(wǎng)絡(luò)上獲知的，對他來說個人終端是希望之門的鑰匙。

生活在瀕死之地，未來近乎于絕望。

之所沒有絕望，他的希望正是來自于行星網(wǎng)絡(luò)。

有朝一日掙到足夠的信用點，運氣好的話在侵蝕區(qū)撿到可用的機器身體，他就能進行身體改造手術(shù)成為改造人。

這是少年所知的能夠改變未來命運的唯一途徑。

有了機器身體，對于墻內(nèi)的大人物來說他就不僅僅是一坨會行走的垃圾而已，也可能獲得墻內(nèi)的居住戶口。

只要繼續(xù)努力，說不定能在藍星文明毀滅前弄到一張去往星港的船票。

事后想來，自己之所以拼了命也要把遺骸和植入體帶出來，根源就在這里，是強烈的愿望影響了潛意識吧。

個人終端是希望，不能隨便賣掉。

還能怎么辦？

還有什么東西能夠說動小惡魔同自己交換的。

邊走少年邊在空落落地包裹里努力翻找，好像這樣能找出原來不存在的玩意兒一樣。

瑩瑩藍光閃動。

楊森停了下來。

他詫異地撥開雜物露出遺骸。

黑洞洞的眼眶深處，應(yīng)該已經(jīng)燒糊了的地方，有東西正在閃著微光。

歪了歪腦袋，他下意識地俯身，靠近破碎的頭顱。

“刺啦”

布袋包裹碎裂。

他眼角余光瞥見游蛇般蠕動的脊柱。

紅光迸現(xiàn)。

整個人痛地蜷縮起來。

痛苦來自于背脊位置。

感覺像是脊柱被人活生生地剖開。

溫?zé)嵴吵淼囊后w從背后潑出。

鐵銹味充滿了嘴巴和鼻腔。

“咳咳”

艱難地吐出血沫。

少年的視野發(fā)生了變化，就像電子屏被突然拔掉數(shù)據(jù)線，馬賽克一閃即逝。

隨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鬧鐘嘟嘟地響起。

晚上十點了。

夏洛克調(diào)取遍布診所外部的探頭畫面，例行巡視一遍。

沒有哪個倒霉鬼死在路上。

也沒有看急診的。

長嘆一口氣。

最近生意越來越難做了。

估計是附近的垃圾仔們死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去黑街疏通關(guān)關(guān)系。

要準備挪窩啦！

這世道，這年頭，活著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