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晌午，藍曦臣邁著悠閑悠閑的步伐走進御書房。不出意外，藍湛還在龍案前批奏折，眉頭一直緊皺著。

藍湛連頭都沒抬，“什么事？”

“說起來，我這里有個傳言?！彼{曦臣賣了個關子，想看看藍湛的反應，誰料到藍湛一點都不給面子，只好繼續(xù)道，“你可知道天機谷？”

藍湛拿筆的頓了頓，緩緩合起奏折，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天機谷？”

語氣中帶著復雜的意味，呵，真巧。

天機谷他怎會不知曉，剛剛暗探來報，與魏無羨來往的人極有可能出自天機谷。

況且在他幼時，天機谷便來過云深，在皇宮待了三月有余，常常與父皇交談到半夜才離去。

自那時父皇便常和他說，“我兒天命之人，紫氣纏身，日后定會是一代明皇，勵精圖治，大展宏圖，百姓風調(diào)雨順，安居樂業(yè)?！?/p>

只是他幼時貪玩，時常和藍曦臣玩躲迷藏，藍曦臣長他幾歲，自然興致缺缺。不過太子要玩，他身為伴讀自然要陪，所以每次都是藍湛藏好，他來找。

恰好那次他躲進御書房的小榻下，無意間聽到了有人與他父皇談話，后來才知道那人原來來自天機谷。

“紫氣纏身不錯，可還帶著濃濃的煞氣，日后必造殺孽?！?/p>

“帝王之路，殺孽是常有之事，我兒日后若真有統(tǒng)一天下的念頭，殺戮必不可少?！?/p>

模模糊糊又聽見他父皇說，“沒有一個皇帝手上不沾染鮮血，一戰(zhàn)成名萬骨枯，這個道理閣下不會不明白吧?！?/p>

“天機谷隱世多年，早已不問世事，尊下目的是何？”

……

“即是帝王之才，又是天降煞星…血流成河…”

“…天命不可更改…天機谷可助陛下一臂之力…少些殺戮…百姓安生…”

……

后來困意來臨，他只隱隱約約聽見幾個詞，便什么也記不得了。母后尋不到他，快把整個寢宮翻過來遍，因此還挨了好一頓訓。

只不過在他父皇去世之際，專門囑咐他，若有自稱天機谷來的人，一定奉為座上賓，此人可助他完成大業(yè)。

藍曦臣看他陷入沉思的模樣，看來是對此有些了解，便別有興致的說了起來，

“天機谷雖然隱世埋名上百年，但是曾經(jīng)可是在諸國數(shù)一數(shù)二，令帝王趨之若鶩的存在。天機谷的人都是不世之才，隨便出來一個，都能掀起一番腥風細雨?！?/p>

“若不是當初諸國之戰(zhàn)，天機谷一次出來六位天才歷練，偏偏效命不同的君主，最后天下大變，誰都沒搞到好處?！?/p>

“天機谷的谷主大怒，谷規(guī)有規(guī)定，凡是谷內(nèi)之人，不能自相殘殺。而那次出谷本就是為了歷練，最后卻搞成了師門反目成仇?！?/p>

“自此，天機谷便對外宣布，百年之內(nèi)不再出世，除非有天命之人出現(xiàn)?！?/p>

藍湛看向他，“說了這么多，還是說你見到天機谷的人了？”

藍湛眸底幽深一片，天機谷的事他也去調(diào)查過，不過各國對此都噤若寒蟬，但也不是沒有史書記載。

只不過真假參半，云深藏書閣里確實有關于天機谷的記錄，少時他也曾讀過。不過卻是當作奇談怪論來看，自是從不當真。

還不得藍曦臣張口，藍湛又問，“這些你是從何得知？”

藍曦臣張了張口，剛想說話，藍湛繼續(xù)道，“我記得關于天機谷，除了各國皇室知曉此事，就連我也是從皇室藏書閣中得知的?！?/p>

那股屬于帝王的威壓撲面而來，若是今日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怕是這坎不是那么容易過。

藍曦臣醞釀了良久言辭，才開口，“我說我是從一本書中知曉的，你信嗎？”

藍湛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死人，藍曦臣立馬又道，“不信就不信，我也不信?！?/p>

“其實是在茶館不小心聽到的，近來民間開始流傳天機谷的事，我認為是有人故意散發(fā)消息?！?/p>

聽到這，藍湛眼睛瞇了瞇，若有所思的想著事情。

藍曦臣正了正神色，不再開玩笑，認真道，“不僅是在云深，其他各國也在流傳，說是天機谷的人出世了。傳的煞有其事，民間坊里都是流言，真真假假卻不為人知。”

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不過…聽說就只出來一人。”

“只一人？”

“對，別看只有一人，這人是天機谷谷主的親傳弟子，據(jù)說有通天的本領?！?/p>

藍湛輕蔑的輕呵一聲，“通天？越來越離譜了。藍曦臣，我怎不知曉你何時開始信鬼神之說了?！?/p>

“現(xiàn)在各國都在暗地里尋找此人，大有一股“得此人得天下”的架勢，畢竟當初天機谷避世時提到天命之人。”

“回信給阿瑤。”

不出意外，魏無羨在第三天就出宮了，這還多虧了他親手熬制的蓮藕排骨湯。

茶館里

墨染看到魏無羨身后的兩人，挑了挑眉，也不驚訝。之前有人跟蹤自己，探查天機谷的消息，怕是阿羨的家里人吧。

如今倒是寸步不離了，墨染心里這么想著，面上笑著招呼魏無羨過來。

茶館里近日可是熱鬧極了，不知從何傳出天機谷出世的消息，大街小巷都在談論。不過短短幾日，天機谷在百姓的飯后談資中，已經(jīng)隱隱有控制不住的走向。

魏無羨撐著腦袋津津有味的聽著，時不時的還問身旁的人，

“墨染哥哥，你說天機谷的人那么神秘，真的會出現(xiàn)在這嗎？”

“怕是謠言，阿羨又何時對這些事感興趣？”

墨染笑著想要一概而過，奈何魏無羨對此很是感興趣。

他興致沖沖的看著臺上講書的老先生，那先生頭發(fā)花白，留著一把同樣花白的羊胡須，倒是一副風仙道骨的模樣。

魏無羨還時不時的提問兩句，“那此人是何模樣？先生可親眼見過？”

也不管臺上的老先生臉色變化，往嘴里扔一顆花生，邊嚼邊回答墨染的話，“謠言嗎？我感覺還挺真實的，天機谷當初為何要避世？如今為何又要出來？”

墨染眸中一抹異色轉(zhuǎn)瞬即逝，誰也沒有看到，“想必是發(fā)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吧。阿羨想知道？”

魏無羨無聊的敲了敲桌子，“這天機谷傳得神乎其神，如果他有傳達天意的本領，那他豈不是就能預知未來？”

“若是能預知未來，那天下豈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不會是仙人下凡吧?！?/p>

墨染聽著魏無羨的碎碎念，有些好笑，他也不知為何一夜之間各國都在傳天機谷的事，難道是師父在背后推波助瀾？

他出谷本就是抱著看戲的態(tài)度，這灘渾水誰愛攪誰攪。他可不奉陪！

“喏，應該沒——”

“要是真有就好了，我挺想知道我的未來是什么樣的？”魏無羨杵著腦袋看向虛空，似乎在想象他的未來。

“嗯？應該沒什么？”

“沒事?！?/p>

墨染笑了笑，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水，本來想說應該沒有，未來怎么可能是那么好預見的。

只不過，他抬頭看向魏無羨，眸色晦暗不明，他也想知道，魏無羨的未來里有沒有他…

“即使預見未來，也不會改變，只不過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結局，這又何嘗不是可悲呢。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按照預定的軌跡發(fā)生?！?/p>

阿羨，這種的感覺，很痛苦的，他的師父便一生活在痛苦與糾結之中。

“你又怎知不可改變？墨染哥哥，事在人為，這點道理還讓阿羨教你嗎？”魏無羨拿著酒杯笑著揶揄道。

墨染眼中閃過一抹無奈，“嘗嘗這壺酒吧?！?/p>

魏無羨喝了一杯后，覺得好喝，隨即拿起酒盅“咕嘟咕嘟”的喝下去了，墨染伸出去想攔住他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這天子笑就是不同凡響，怪不得喝過它后都念念不忘，當真是好酒！”

“阿羨?！?/p>

“嗯？怎么了？”

墨染無奈的看著他，“天子笑初嘗清冽可口，但是后勁很大，你…”

頓了頓扶額笑道，“你一次喝了那么多，小心一覺睡三天過去。”

“公子，該回去了，再晚就錯過晚膳了?！彼甲泛途皟x在身后，適時提醒道。

“過幾日就是花燈節(jié)了，阿羨出來玩嗎？”

剛說完花燈節(jié)，魏無羨就一支愣，“對哦，過幾日是花燈節(jié)，太好了。”

墨染以為魏無羨應下了，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那我們花燈節(jié)再見。”

“怎么啦，墨染哥哥，你要忙嗎？”

“對噢，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悠閑。墨染哥哥還得掙錢呢，要不然怎么給阿羨買花燈?！?/p>

魏無羨癡癡的笑了，落在旁人眼里就是絕美的景色，“我有錢?！?/p>

當思追和景儀帶著醉酒的魏無羨回宮時，“恰巧”遇到藍湛，那人站在燈火通明的寢宮前，身形高大，臉上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不過兩人都察覺到了來自上位者的氣壓，藍湛接過魏無羨，把他放在榻上，眸子里晦暗不明。

思追把今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國主，今日皇后不經(jīng)意提起天機谷，那位墨染公子的反應確實耐人尋味?！?/p>

“應該就是天機谷的人沒錯?！?/p>

景儀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墨染公子…邀皇后同逛花燈節(jié)。”

“他答應了？”

“皇后吃酒有些醉了，好似是答應了?！?/p>

藍湛揮了揮手讓兩人退下，想起昨日暗衛(wèi)帶回來的消息，“他的小皇后本事可真是不小，一來就勾搭上了天機谷的人?！?/p>

今日魏無羨出宮，也是他特意安排的，提出了條件，不能再甩開思追和景儀。

他也想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天機谷弟子到底是否確有其人。

不過“墨染”二字，著實有些熟悉，難道真是那人？天下同名的人多了去了，怎會如此湊巧？

藍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他那誘人不自知的小皇后身上，眼里的暗光一閃而過。

即使他不要這天機谷的輔助，這人他也要攥在手里。

回到住宅，墨染坐到了深夜，就像一座石尊一樣，一動不動。燭臺的光已變的昏暗，搖搖曳曳，良久，那個人影才有動作。

手中的匕首一開刃，在黑暗中便看到一道銀光閃過。他猛地扎在自己的心頭上，嘴里便開始念念有詞。

不知道看見了什么，睫羽在不停的顫抖，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仿佛要跳出來。

嘴角緩緩流出一抹血，順著光潔的下巴滴落在紫色的衣衫上，消失不見。

“哈～怎會如此？”墨染喘著氣，猛地睜開眼，眼里盡是震驚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