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價者·14
林騎著車子來到了鬼姐發(fā)給他的位置,那是龍門市中心的樓房,那是配備齊全的小區(qū),那是不算太高的樓層,9樓,與原來的住所的近衛(wèi)局對稱的位置。他乘著電梯,走進(jìn)了敞開的屋子里,配備了最基本的家具,三室一廳的大小,足以在住下他們幾人后仍有空余,蝶和鬼姐站在陽臺旁,在談?wù)撝裁础?/p>
陽光將兩人照耀著,幾乎是頂層的位置,觸碰到太陽,也會更近一點(diǎn)嗎?他不知道,看著毛玻璃透著的蝶的影子,聽到她似而非掩的笑聲,覺得這一刻多么地不真實(shí)。
“蝶,覺得這里怎么樣呢?”他走到陽臺邊,問著夢里的人。
“還不錯?!彼龔膲衾镒吡顺鰜恚瑏淼娇蛷d。
“畢竟是要住的地方,你來決定一下吧!”他看向鬼姐,是一個笑容,一個安排到位的滿意。
“那我們?nèi)ベI一些必要的東西吧!”她委婉地說著,摸了摸一旁蓋在沙發(fā)上的落灰的塑料布,留下兩道干凈的印記。
“決定了,就在這里吧!”他回應(yīng)了鬼姐的期許,她也就將掛在手中的鑰匙串,一分為二,分別交給了他和蝶。記得什么時候也給緘默配一把鑰匙,他把這件事情默默地記在心里。
“家具什么的基本都有,買一些生活用品就好?!惫斫阏f:“你有別的事情嗎?要和我們一起過去買嗎?”
“我和未堰約了事情?!彼鹩冶郯凳鞠?。
“那好的,我和蝶會給你拍照片,記得回復(fù)?!彼贿呎f著一邊往門口走,林也跟了上去,三個人等著同一趟電梯。
數(shù)字慢慢地從一升到十,又從十落到了九,他們走進(jìn)電梯,按下一層的按鈕,他這才知道地下三層的存在,也許是車庫的什么,或許他從不會有機(jī)會下去。林想著這樣的事情,也就讓這個狹窄的空間沉默著,冷風(fēng)吹著,也審視著所有人,突然的噤口,讓林有了熟悉的感覺。
他隨著她們走了出去,太陽并未能驅(qū)趕盡他身上的寒冷,只讓寒毛應(yīng)激似的豎了起來,硬撐著與她們告別,林找到了自己的車子,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回走,經(jīng)過隔離帶后,??吭诼房冢谝淮胃杏X到紅燈的漫長。
就好像,就好像,禁止通行了一樣,紅燈滅掉后并沒有變?yōu)榫G燈,而是直接滅掉,化為黑色的空洞。。
有輛大車緩緩地越過了斑馬線,有點(diǎn)光經(jīng)過反射后閃到了他的眼睛,他眨了下眼睛,那輛車便向他沖來,他覺得疑惑,向里面的車窗看過去,長著角的人,黑色的角,薩卡茲雇傭兵,腦海里的聲音響起,他來不及躲開,向著一旁跳過去,從地上涌出了藤蔓,縮緊車的輪子。
成果甚微,他依然被撞到墻上,“繭”在完全展開前,留下了后背,觸碰到腦海的空鳴伴隨著視野的泛白,車推著他鑲進(jìn)倒塌的墻壁之中,直至不得不停下,一種他體驗(yàn)過的壓迫感,幾乎本能地要綻放自我的藤蔓,但是不知是因?yàn)樘幱诙虝旱幕杳?,還是聽到了什么熟悉的聲音,讓他放棄了自己的想法,選擇再等一等。
“給你兩刻鐘的時間?!庇姓l這么說著,他的聽力逐漸恢復(fù),周圍的一切,除了混亂就是寂靜,混亂的是不明情況的人群,寂靜的是沒有任何的車響,在他失去意識的一瞬間,發(fā)生了什么。
“旅者-林?!币粋€少年的聲音,從面前傳來。他的視野逐漸恢復(fù),在“繭”的縫隙之中,? 看到了一片火海,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披風(fēng)的少年,拔出了他的大劍,指著他。
“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彼又匝宰哉Z地說:“當(dāng)我知道你的名字的時候,當(dāng)我趕到你空空地居所時,我有多么地絕望?!?/p>
“我不知道。”他感覺到后背的血,那是碎片在沖撞中刺進(jìn)了皮膚,伸來兩根藤蔓,將碎片繃斷,也勉強(qiáng)地將傷口堵住。
“沒事的,沒事的,只要我記得就好。”他安慰地說著:“你給我的這份挫敗,這份恥辱,是我發(fā)誓要追回來的?!彼麚]舞起刀,輕易地將“繭”撥開,露出一個癱倒在廢墟中的人,與一個背對陽光站著的人。
“我不記得?!绷值挠冶垡呀?jīng)被破壞掉,束上來的藤蔓幫他摘掉假肢,這樣,他便不能夠使用自己的刀。
“你不記得?”他的語氣是驚訝,輕聲地默念:“沒事的,沒事的,只要我記得就好?!彼斐鲎笫郑情_領(lǐng)口,露出了胸口,那里有一個只能鑲進(jìn)去一半的彈孔,傷痕,仿佛是他想要去證明什么。
但林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并不能夠理會他的意思,木訥的對話與交流,讓原本就停滯的空氣變得更加凝重,以至于他臉上的怒氣,不斷地積累,他用左手拖住自己的額頭。
“你不記得?哦,你當(dāng)然不會記得!”他以反語地方式說:“你當(dāng)不會記得我這樣的小人物,與你那近乎是傳奇的旅程中,我不過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藐小之物罷了?!迸瓪庠绞菈褐?,爆發(fā)的話也就越是兇猛。
“不,我從來沒有這樣說……”他想反駁他,可他已經(jīng)陷入到了自我的世界中,不肯聽他的話。
“哦,是的,我對你沒有意義,你對我沒有心情,也只有被你所傷到的我,才這樣執(zhí)著地追求一個證明的價值?!彼麑⒋髣ξ站o。
“我不明白。”林疑惑地想起了他的名字——谷涸,近一個月不見的人,怎么突然在這里出現(xiàn),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他所盯上了。
“你沒必要知道為什么,這是屬于我的信念。”他的右手放松一點(diǎn),繼續(xù)說:“我知道你的堅(jiān)韌,所以我才更想正大光明地打敗你,我知道你的軟弱,所以你絕無可能拒絕我的要求。”
“什么軟弱?”林將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
“那個女孩?!绷植⒉挥X得受到了威脅。
“你的過往?!彼粫嘈藕翢o證據(jù)的謊言。
“安特·博古?!碧俾┢穑瑥牡厣祥_始延伸,將他束縛,將他埋沒,谷涸的大劍向上揮舞,將藤蔓割開,也讓林側(cè)身過來。
“砰!”槍聲響起,他看著林用左手將槍懟在他的胸口,子彈再次被擠壓成小小的圓餅,毫無作用,于是他再次開槍,直到子彈被打完,彈殼掉落一地,也就讓谷涸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地多了起來。
“是的,就是這個樣子?!彼膽嵟幌伦由s,只剩下了滿足:“是的,即便只是一個名字,你也如此地憤怒。”
“這不關(guān)你的事情?!彼麖?qiáng)壓冷靜地說。
“大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已經(jīng)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彼麕е鴳蛑o的笑容:“難道說,你本來就是如此?!?/p>
林對他無可奈何,余光瞥到在遠(yuǎn)處緊緊盯著自己的薩卡茲人。
“一周后,你要來老地方找我?!惫群杂玫侗炒虻羲氖謽?。
“如果我不呢?”他猜到了他說的那片廢墟,那個屬于他的傷心處,或許是射入身體的一槍,挫敗了他的自信。
“你會怕我?”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說:“想逃就逃吧!不過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夠解決的?!绷謱⒆笫质栈貋恚聊乜粗?。
“你盡管把你的幫手叫來,不過,你要知道我,同樣的方式不會再落敗了?!彼孕艥M滿地說著,而林仍然默不作聲。
所以他也停下了言語,沉默地看著他,一名旅者,怎么會在一個地方,停留了那么久,是累了,還是說,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東西。
“我看你,好像感覺并不怎樣?!彼呱锨埃骸耙?,我再給你留點(diǎn)什么東西作為紀(jì)念?”他揮舞起了大劍,他要劈下去,眼睛看了一眼他的右臂,又轉(zhuǎn)向了他的左臂。
摩托車突然從火中沖出來,讓薩卡茲人預(yù)料不及,那輛車徑直地飛過來,撞到了谷涸的身上,卻像是碰到了一層障壁,被擠壓而破碎。刀繼續(xù)落下,就要砍到他的身體,從車上下來的兩人,向著林沖過來,想要阻止這一切,而他只是冷眼地旁觀,仿佛,這一切與他并無關(guān),仿佛,這就是屬于他的解脫。在此結(jié)束,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要!住手!”蝶喊了出來,聲音是驟然的尖銳,沙憑空涌現(xiàn),填入谷涸身體的所有角落,他也因?yàn)檫@一下的聲音,而感到了痛苦。
“林,你躲不開的?!惫群砸е勒f,要落下的劍在空中被截?cái)?,他快速地向后退去,鬼姐的子彈精?zhǔn)地命中他,卻都只是徒勞。
林昏倒在地上,將被血染紅的后背露了出來,因無意識而松懈的藤蔓,又讓血開始流了起來,他知道那是怎樣的慘狀,他明白度過今天明天不一定到來,他只能在最后的時候,聽到蝶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