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暖陽之下，從樹頂?shù)涞狞c點露水繞開枝杈，產(chǎn)生幾乎不可聞的微響，震動在空曠的房間中反射、放大成如同立體聲音響播放出的響亮音色，最終全都灌入伏在鋼琴上的少女耳中。

少女歪著頭看不清表情，若不是她包裹在潔白婚紗中的身軀隨著呼吸微微有些晃動，否則她就像是這樹——這棵扎根于鋼琴上的怪樹的一條更為怪異的樹根了。

?

少女，少年。

一同長大，一同上學(xué)，一同工作，少女出謀劃策，少年付諸執(zhí)行，比方說：少年默默凝結(jié)起水滴和冰晶，少女伸開手“呼~”地一吹，一朵漂亮的云就悠悠地從天空劃過。

大家都認(rèn)為他們結(jié)為比朋友更親密的關(guān)系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在眾人面前的調(diào)侃中，少年側(cè)過微紅的面頰，少女開始胡言亂語地打哈哈，這樣的反應(yīng)為眾人的猜測坐實了推理基礎(chǔ)。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長達(dá)十?dāng)?shù)年的友誼終于聚沙成塔——

陽光強行勸服了教會的玻璃花窗，與其一起向著幸福的二人投以絢爛的祝福，神父溫柔地看著這一對方才成為了夫妻的二人，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眾親朋的歡呼中，羞怯地快要抬不起頭了。

婚戒在他們的手指上熠熠生輝，吐露出二人未來幸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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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發(fā)生。

就在結(jié)婚前一天下午，少女來和他做最后一次朋友之間的道別，異常便用巨大的質(zhì)量和力道給了她重重一擊。

那個二人已經(jīng)同居數(shù)月的小平房已經(jīng)沒了屋頂取而代之的是樹木粗大的枝干，心中徒然升起恐懼的她顫抖著用鑰匙打開了門。

她曾提議過想要地毯，現(xiàn)在有了，落葉厚厚一層，每一步都嘎吱地驚心動魄。

鋼琴，她曾和她二人四手，胡亂地在這上彈著胡亂改編的小調(diào)。現(xiàn)在想必也是沒法彈奏了，因為一棵大樹在此扎根，浸透了所有的琴弦。

她看到樹干上有什么閃亮的東西，于是仿佛飛鼠一樣撲了上去——外露的樹根上掛著戒指，黃昏在它上面印刷出了炫目的金色，借著金光，她看到了他和她的結(jié)婚照，樹干為它溫柔地留了個位置，讓它既能被少女看清，也不讓少女能取得出來。

……

夕陽由黃轉(zhuǎn)紅，最后淡去，慘淡的月光接管了這片小平房中的悲傷。

淚水浸濕了衣領(lǐng)，嗓子也哭得沙啞。

少女明白，他就是面前的這棵樹，她也明白，他是主動這么做的。

她甚至明白，為什么。

所以她悄悄回家換上了婚紗，留下一封具有誤導(dǎo)性的信，再次在深夜回到了他身邊。

“我知道，我明白的，你不愛我?！?/span>

“但是你不想拒絕我，所以……”

月亮升起，為兩個戒指賦予星光，同時也為少女眼中的淚水增畫一筆哀痛。

“婚約已定，如果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沒有反悔的意思了。”

少女的每一句字都變了調(diào)，每一個音節(jié)都連帶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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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樹木來說，千萬年似如一瞬，對于和樹木相連的少女，想必也是如此。

少女和樹木的關(guān)系日漸緊密，仿佛回到了往日未想婚事之前的金色時光。

少女說，樹聽，沒有回答，沒有聲音。

少女純白色的婚紗逐漸被爬墻虎和菟絲子這兩個巧手裁縫改造成另一副樣子，少女不以為意，她從未移動過半分，她的感官似與樹融為一體，只剩下少女的心跳沉穩(wěn)地打著拍子，提醒著少女。

“知道嗎，有一個叫做達(dá)芙妮的女孩，變成了樹，喜歡她的人取了她的枝干做琴，取了她的花葉做冠?！?/span>

“你看來是做不到了?！鄙倥粗鴿M地的落葉，那落葉沒有絲毫要腐爛的意思。

“不過戴花冠也是為了和她在一起啦?！鄙倥f。

“我的心跳似乎跳的有些快，呼吸也不如你那么沉。”

“我暫時沒法成為你的一部分，還請你再多等一會，一會就好。”

暖陽之下，戒指散發(fā)出莫名的光芒。

她拿起戒指，向著一式兩枚的戒指，輕輕宣誓。

一瞬間的閃光后，婚紗飄落，再無少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