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指揮官他是一個略顯古板,不擅交際,脾氣不好的小氣男人。每次慶功宴上是能看見致辭完的他默默喝酒,不像別的指揮官那樣左右逢源,逗的各國艦娘貽笑方方。坐牢一樣,眼神空洞,上次圣路易斯大膽鼓起勇氣向他敬酒,得到的也只是木訥的回應,我從沒見過那個美麗大方的女孩受到那樣的挫敗,落湯雞一樣的失神。
這樣一個愚笨的人,卻會堅持每個黃昏去迎接出征大西洋的艦隊,無論是臺風還是暴雨,簌簌的風浪滔天覆水,也擊不碎他頑石般的決心,木樁般的站立在防岸堤上,眺望遠處的海平線,等待回歸的艦隊,說一句:“辛苦了?!?/p>
直到那一天,憲兵防護隊把貪污的賬本甩到他的臉上,他平靜的看著這一切,沒有出聲,脫下帽子,摘下了他每天都擦的閃耀紅星勛章,卸下任何人都不許碰的軍銜,帶上鐐銬,走到了遠洋的船隊。
留在這里的,只剩一個空的職位,一個海軍提督的職稱,以及一塊缺了心的榮耀,港區(qū)的姑娘們都恨他,我也恨他,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戒指都戴在象征愛與永恒的無名指上,最后卻成了永別。
為什么就一定要貪那點錢呢,現(xiàn)在的生活還不夠富足嗎?現(xiàn)在的日子還有什么不滿嗎?還是他原本就是這種可惡的人呢,惡罪熏心,巴不得別人的好?如果你缺錢,我們會給你正大光明的掙,缺少安全,我們會給你保護,就算你是罪惡滔天的帶惡人,我也會想盡辦法去用愛包容你。
離開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失去指揮官的幾個月里,總督府嘗試了很多任優(yōu)秀的人才,他們每個人都是很好的人,耐心,有韌性,強壯,待人友善,頂多是缺少點港區(qū)的經(jīng)驗。不過在這大西洋防岸堤的第一線,缺少經(jīng)驗就意味著需要付出慘重代價去學習,他們每個最終都從善良純真的小伙子變成了一個個陰險惡毒的狡詐之輩,并被送上了軍事法庭,理由大同小異。
反人類,貪污,叛國……
這些人在宣判完成之后就石沉大海,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就像她曾經(jīng)的指揮官一樣。
在第四任指揮官被抓走之后,總督府就沒有再派出過任何人就職,而是由艦娘自己代為管理。
在這一成不變的大海上,就童話故事里沉睡在塔頂?shù)墓?,時間凝固在了那一刻,大家漸漸習慣了沒有指揮官的日子,化身成了一個個零件,運轉著防岸堤的一切。
這種愚蠢空洞的日子持續(xù)了很多年,很多年,多到我都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養(yǎng)成在黃昏下注視海平面的習慣,什么時候挖出那包裝在防岸堤下的放水塑膠袋,用真空抽取了所有的空氣,里面躺著一串鑰匙。
我不知道這串鑰匙是干什么的,不過上面漆金的耀眼,華貴精致的設計一看就不是看一般的鎖孔,于是我把它收了起來,放在床底吃灰。
又過了很多年,戰(zhàn)爭勝利了,我們永遠將這顆星球上的不速之客驅趕了出去,每個戰(zhàn)爭的功臣都得到了巨大的嘉獎,這場盛大的慶功宴上,很多艦娘都找到了自己的真愛,她們退役了,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所有所有的人都成為了幸福美滿的人。
除了我。
我向司法長詢問過有關提督的消息,他要是活著,我就拋下一切去見見他,他要是死了,我就守著他的墳墓,每日清掃,說說回憶的話,像我這種年紀的老怪物,哪怕是依舊保持了年輕的樣貌,思想也成為了舊時代的幽靈,和年輕人融不到一塊去。
但我卻得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他說,他不知道。當年根本沒有審判被下達,也沒有任何人被審判,他們每日批改的只有法律修改書文。
隨后我啟程去了海軍學院,也得到了同樣的回答,他們沒有派遣過什么人到我們所在鎮(zhèn)守府的位置,而我嘴上那個人,也只是成為了學院陣亡名單上的一個編號,他們不停的抱怨我為什么不早點去領取他的遺物。
“就算是作為一同工作的同事,也不能這樣對他吧?!?/p>
一句句話語沖擊著我的內心,我的大腦混亂不堪,這中間有太多太多的疑點,抓他的人到底是誰?他這些年到底怎么了,我不明白,不明白……
一個手提包被塞到我的手里,全金屬邊框上只有一個很熟悉很熟悉的鎖孔。
回到臨時住所,我顫顫巍巍的打開了包,上面泛黃的紙張,緩慢敘說當年的真相,字字見血,字字殺人。
所有的指揮官,都只是一個實驗的消耗品,目的是用來維持艦娘之間心里靈網(wǎng)絡的服務器,作為一個客戶端的存在,但他們的使用是有限制的,人類的身體在幾十年的磨損中會漸漸器官衰竭,壽命會縮短,但只要及時退役,回歸普通人,就能夠止損。
這個上任時間,也被所有總督府嚴格限制在了6年之內,到了期限必須退役,同時也明令禁止指揮官對艦娘產(chǎn)生伴侶情緒,一方面防止不顧人類大局的私奔,一方面也是在保護每個指揮官的壽命,防止超時線的工作。
但心的悸動從來就不是什么法規(guī)能夠鎖住的。
所以他用工資利用熟人關系,偷包了一盒結婚戒指,還偷偷告誡我不要隨便戴在手上,現(xiàn)在想來,很可能就是這枚象征幸福的戒指害死了他。
6年時光還未結束,他就被抓走了,但戰(zhàn)爭年代太缺人,沒過多久就又被放了出來,前后上任了四任提督,對,四任都是在一個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大西洋防岸堤。
愛他愛的真可笑。整個容,再威脅威脅他的家人,我就不認識他了,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每天晃蕩在我的眼前。
他最后死在了第五次上任的漁船上,本來那是最后一年上任,滿六年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給我寫信了,畢竟法規(guī)只約束人的下限,避免危急關頭的風險,下任之后的指揮官除了不能去前線以外,想干什么事都可以。
他打算用攢下的錢買搜漁船,給前線運運物資啥的,這樣一個月也能見到我?guī)酌?,等著我退役再結婚。
他的故事結束了。
漆黑如淤泥般蔓延在了身體上,曾經(jīng)潔白的軍服被染上了黑色,黝黑的艦裝爬上了紅色的紋路,皮膚上的青藍色如病毒般蔓延,蒼白的臉上附著妖艷的血色瞳孔,傲人的藍色長發(fā)逐漸變白。
對不起,我想像你那么愛我,愛我的性格,愛我的氣息,愛我的習慣,但我失信了,我做不到,所以……
必須要給予你我獨特的,狂躁的,腐敗的——彌補。
“這種等級的沖擊?新的深海?塞壬?”
“怎么會出現(xiàn)在城市中心?戰(zhàn)爭不是結束了嗎?”
“迅速組織防御!召回那些艦娘,戰(zhàn)爭沒有結束!重復,戰(zhàn)爭沒有結束?!?/p>
“敵人還在!”
“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