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主之章 Ⅲ? 重憶?

“。?！?/span>

女神雖然向納西妲展示友好，納西妲卻未放下對她的警惕。她的話語似是而非，讓納西妲一時無法推進交流。

“這里只有你我共話，庫莎娜莉就放下拘謹，以本名相稱即可，你對阿赫瑪爾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吧”

納西妲的額角滲出冷汗，與威嚴直率的阿赫瑪爾不同，面前的女神心思縝密，有著更甚于自己的遠見卓識。她認為二人是初見，卻對自己一屆沙漠民（暫定）視如己出？這前后有著明顯的矛盾。

可惜的是，關于與她交好的記憶已不存與腦內，而女神，似乎也沒有主動提起話題的打算。氣氛，一度陷入僵持。

（她難道已經(jīng)注意到我的身份了么？即使我現(xiàn)在的力量可謂零星，外貌與姓名也非真實，但她身為預言的女神，并非沒有這種可能。。那她若是識得我，為何又強調，我們是初見。。）

納西妲鎮(zhèn)定了精神，不能被面前的女神引誘思維。雖不明晰，她是否已意識到自己的表里不一，這里，就按沙漠的子民的身份，與信仰神明的盟友進行一次虔誠的問道吧。

“娜布，你剛剛說，阿赫瑪爾已經(jīng)。。”

以二人共知的話題為開端，至少不會冷場。

若是說，阿赫瑪爾因與自己相遇而堅定了計劃，那。。真實的歷史中呢？是誰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與這位賢明的君王辯論，向他展示人類初醒的新星，進而推動了歷史轉動？不。。何人會見赤王并不重要，歷史早已確定。。納西妲真正想向女神詢問的是。。

“我想，你應該知道他的去向吧”

鮮花的女主人淡淡一笑，其面容燦爛，依舊是讀不出一絲焦急。

“你認為，他應當這么做么？”

“他是在踐行自己的意志與決議，我們無權干涉。但我能預見，他此行的因果，將卷起風浪，直至百世千代之后，庫莎娜莉，你認同我的想法么？”

這看似提問，對女神來說，確如同公式上計算的答案，結果已然鑿定。

（因為。。[你]就在我的面前呢。。）

。。

（一切正如她所說。。在此之后，草木之龍將會成為阻擋災禍的最后一道枷鎖。。這一切，難道她早就。。）

這位曾經(jīng)起舞于天空彼端的舞者，究竟看透了多少。

二人又一次沉默了。

。。

“已定之事，忌諱深究，在與他的交談之中，庫莎娜莉其實早就已經(jīng)知曉阿赫瑪爾的決心了吧。呵呵，你和[她]真的很像呢，明明對結果心知肚明，卻還為一息尚存的可能而擔憂，優(yōu)柔寡斷，有時并不是優(yōu)點哦~”

“欸。。？”

娜布所說的優(yōu)柔寡斷，是指自己么？還是說。。

“我們的時間并不寬裕，庫莎娜莉，過來些吧”

女神向納西妲招了招手，希望她能與自己更為親近些。

“這。。我只是一屆貧民，怎可。?！?/span>

“你應當已經(jīng)遇見執(zhí)劍的勇者，告訴你要正視內心了吧。庫莎娜莉一味壓抑內心的好奇，可是問不出困擾自己的答案的哦～聰明的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

“！你難道還知道我和旅。。唔。。！”

在納西妲還在斟酌她話語含義之時，女神拉過她纖細的手腕，將納西妲擁于胸懷。

“終于。。見到你了呢。。這一路來，辛苦你了，孩子。。”

“。。娜布。?！?/span>

好比母親溫暖的懷抱，安撫下孩子躁動的內心。

與她相擁的一瞬，納西妲將此前對她的刻板印象，悉數(shù)撇去了。。

置身事外，淡化災厄，漠視的女神？其實根本不正確。。她只是看到了太多，知曉了太多，才能于此刻鎮(zhèn)定自若。如今一場驚世的變革就在此處，她自是比任何人都期待巨樹盤根，再結希望之果。

若非如此，顫抖著摟住自己的雙臂，這壓抑的情感，這安慰的話語，這如同雨露，甜潤自己心靈的感嘆，又是何物呢。。愛憎分明的神明，她有著不負此名的復雜心緒。

（她是在安慰這具肉身的主人么。。還是說。。是我呢。。）

“謝謝你。。娜布，和你所經(jīng)歷的絕望相比，我只是不足論道的沙礫”

“就連淡化自己這點上，你也和[她]很像呢。?！?/span>

“她。?！?/span>

如同看透了她的心思，女神輕撫起納西妲的面頰。

“你是她所允諾的希望，也是我們共同追尋的答案。庫莎娜莉，今日相會，也許是天空，最后予以我的垂憐。此刻不必拘泥于身份，袒露自己真心吧，孩子”

。。

她偏離自己認知的話語，本應會擾亂自己的心境，但納西妲在此刻，在她的懷中，卻無比鎮(zhèn)定。。自己是納西妲，又或者是庫莎娜莉。。是與她曾交好的盟友，亦或只是。。一名淡忘了過往的神明。。這都無所謂。。面前的女神，已經(jīng)許諾，會為自己捧上答案。

“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被娜布輕抱于懷中，納西妲湊在她耳邊，輕輕回述了。

“今日，我初次來到沙漠城中，本以為，沙中城會是須彌子民最為理想的歸鄉(xiāng)”

“但是，從你憂心忡忡的表情來看，似乎不盡如人意吧”

納西妲默默點頭。

“眾生無邊，生命本應璀璨閃耀。因緣和合，諸者遵循業(yè)因果報。?！?/span>

“是。。于今日的沙漠，我只看到生硬呆板的守命，眾人將智慧與可能藏匿于身后，忽視因果，輕視法則，他們奉為信仰的不是神明本人，只是陶醉于阿赫瑪爾為其帶來的‘繁榮’。。生命暗淡，因果紊亂。。讓我動心的生命，竟如此不堪。?！?/span>

女神微微點頭，愛人的她，也自然最無法忍受，人類的自我墮落。

“也正因此，阿赫瑪爾的決定，如同饞了苦果的香料。毫無疑問，須彌的子民需要一場變革，焚去過往的無知。但此后，猶如嚙檗，沉醉的沙漠必定會經(jīng)歷滅頂之災。?！?/span>

“所以。。困擾我的，總共有三點。?！?/span>

“神明共議的決定，大局而觀操之過急”

“獨一存活的神明，倘若無法安定子民”

“決議引導的結果，是否終將帶來悔意”

一口氣，納西妲將問題都問了出來。。

“呵呵。。你還真是個好奇心重的孩子呢”

娜布輕輕捏下一片花瓣，湊近納西妲的鼻尖。

“情況，和當時反過來了呢。。這次，是我被提出了三個問題吶”

女神輕聲哼笑，似有懷念，似有品味。

“庫莎娜莉，我空有花枝的艷麗，卻不具草木的智慧。若是在我初落人間之時，這些我都無法給予你答案。但濃抹的花瓣，也會因茵茵綠草而更顯姿色，就讓我用[她]曾教誨我們的智慧與思維，來回答你的疑問吧。?！?/span>

“。?！?/span>

“我將回答你。生命（人類）為何？”

“庫莎娜莉，阿赫瑪爾他，并沒有向你詢問姓名吧”

回憶半日前，確實如此，納西妲如實承認。

“名字于他可謂禁忌。知曉神名之人越多，無謂與虛偽的敬仰則越盛。草木的女主人曾一言點出他的痛楚，赤沙之王，早已與權力劃等。子民向其叩伏，呼其神名，只是對神威退避三舍，對權財一心沉溺”

“如此一來，赤沙之王阿赫瑪爾之名，將會流傳后世百代。我們如此假定，即便是他沉寂，也依舊會成為沙漠民內心的方尖塔吧”

“信仰一位逝去的神明，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娜布，你是想說這件事么？”

納西妲若有所思，直至現(xiàn)今，依舊有沙漠名在追隨著他的身影，妄圖復活已逝之神，顛覆須彌政權。

“是。千百年后，我們終將成為歷史過客。而追隨尸身不具的虛偽之名，這樣的生命，庫莎娜莉，你覺得其足夠分量，能擔負起歷史么？能編織出命運么？”

“命運和歷史。。所以，阿赫瑪爾才會說。。眾神退去，人類方可成為眾神之神。?！?/span>

如同教育孩童，只有在其最為頑劣之時，對其進行嚴厲的呵斥，孩童才會幡然醒悟。

女神意指，所謂決議，并非超前謀劃，子民們，堅決不可進一步墮落。。倘若阿赫瑪爾的影響持續(xù)擴大，固化為子民內心的烙印，那須彌全域，將再無醒夢，自我審視之人。

無論身處何世，總需清醒的世人，背負命運踏出血跡。。只是在阿赫瑪爾眼中，那樣的孩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草木的女主人，[她]曾詠嘆圣言。當子民心中的日芒沉落，神形與存在被世人淡忘，直至詩歌都不再將其傳唱，神明的使命才終將結束。高位者將隱匿于歷史舞臺，而子民會點起屬于自己的燭光”

“我。。不。?！?/span>

“[她]。。是這么認為的么？”

如今的自己，還不曾有一刻考慮過，將自己藏匿于摯愛子民記憶的暗面。自己莫不是違背了初心？還是說，曾降下神諭的草木女神，她是。。

女神頷首，三人共同的期望，也都是以此為道標。

“庫莎娜莉，至于你所說的。。遺留的神明不足以擔當重任，是片面的看法哦”

“我們雖渴望子民獨立，卻并非撇去責任，換做是你，庫莎娜莉，慈愛的你，即使深知子民需變革，也還是會繼續(xù)守望他們的背影吧”

“在子民的意志為須彌復燃微光之前，在熾熱的烈焰覆蓋終將沉暮的落日之前。。我們仍期望能注視親愛的孩子，踏出堅實的第一步。但赤王的野心，花神的愛憎，注定了我們提前逝去的命運，所以，我們留下了傳承薪火與希望的[她]”

“娜布。。”

“但，正如阿赫瑪爾所說，神明具備局限，而人類享有無限的可能。太陽仍舊有無法庇護的陰影，月光亦有其暗淡之刻。。常世大權的神明都無法帶來真實的昌盛，庫莎娜莉，是否有些過于苛責呢？”

面前的孩子所認為的，神明難以恪守其職，興許是須彌在浴火重生后，依舊囿于劫難中吧。。神明并非失職，人類的命運，尚需品味業(yè)報苦果。她只是還未真正脫離子民這一責任的束縛，殊不知，她與[她]，正如割肉喂鷹，已經(jīng)做到凈善了。剩下的，為何不寄托于人類自我的命運，交由他們自己挖掘呢？

“我只是。。不愿意看到須彌的孩子們，受苦受難。?！?/span>

“神明妄圖顧及眾生，此亦為忽視繁星自我的輝光。這是你的慈愛，卻也是屬于你的局限。?！?/span>

女神一改嚴肅的神情，輕聲歡笑。

“呵呵，庫莎娜莉，是不是經(jīng)常有人會調侃你，不用萬事巨細無遺呢？”

“唔。。娜布，你知道就別說出來啊。?！?/span>

納西妲嘟了嘟嘴，旅行者和派蒙確實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朋友與神明都秉持同意見，那。。

回過神來，納西妲才覺得自己有些鉆牛角尖了。。自己已經(jīng)不止被子民，被旅行者拯救過一次，為了回報子民們寄予的厚望，自己可能真的有些理想主義。

智慧之神的職責，不是保護須彌永世太平。讓知識化為子民編制命運的紡紗，引導一切智慧發(fā)揮作用，這才是自己，本來的職責啊。。

納西妲沉下腦袋，三神費盡心血，付出犧牲的決議，背后竟考慮了這么多。。自己妄以輕率相稱，果然自己還是，不夠成熟啊。與面前女神所稱贊的，[她]判若兩人。。

“第三問。。娜布，我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span>

正是如此。。提瓦特的時間不可往復，這一決議，自打伊始，就已錘定。這是眾神的覺悟，后悔一詞，只是對其的污蔑。

“我們過于愛護人類，想為他們遮蔽風雨乃至千秋。但我們也因此無法忍受，他們在大陸上受神祇玩弄，甚至連他們自己都開始輕視起自己的生命重量。人類需要覺醒，也需要睿智，若是我們的選擇，能為他們打開天窗，再一次認識到生命的重量，那。。這一路，就絕無悔意。庫莎娜莉，你覺得，在你眼中的人類，足夠吸引你的目光么？”

“娜布。。你果然知道我。。呵呵，唯有這點，我能挺胸回應你。。如今的須彌子民，是我眼中最為閃耀的星辰”

雨林與沙漠，權力與知識，已是空前融洽。即使自己曾附身于另一位苦工的沙漠孤兒，她雖命苦，但非沉淵。。那為何，不將自己用于冥思的時間，向其展示命運的可能，重燃她的希望呢。。

“命運。?！?/span>

納西妲，深刻地自我反省了。

“看樣子，庫莎娜莉是理解我們的想法了？”

她的表情，已然發(fā)生了蛻變。

“不置可否，娜布，你真的幫助了我許多。。你說得對，歷史與命運，終將宣判阿赫瑪爾的清白，現(xiàn)在的我，也會真心承認你們的做法。剩下的，就只能期待，脫離襁褓的孩子們會為我們呈現(xiàn)怎樣的結果了”

納西妲鄭重點頭，自己終于是追隨上了同盟神明們的腳步，認可了他們的決議。

“那，當作是我給你的獎勵吧，庫莎娜莉”

“你。。把我當小孩子么？你明明知道我是。?！?/span>

納西妲本想提出反駁，但還是不多言了。

“。。那。。能拜托你么？娜布”

聽到了來自納西妲的請求，女神委婉含蓄地笑了，她默默站起身子。

“與[她]初見時，我也呈上了相同的貢禮。今日我們也是初見，我自也不當吝嗇自己的姿色，這是獻給無上智慧的智慧主，最為誠心的舞步，孩子，你。。值得這一刻的美好”

“同時，這也將是我生命中，最后一場舞”

鮮花的女主人，在這場虛幻的倒影中，為納西妲獻上了一場曼妙的舞姿。

漸漸的，納西妲被其優(yōu)美的身姿奪走了視線，沉浸在她的鶯歌燕舞之中。。

如百花盛放，極樂之鳥啼血歡鳴。待到花散飄去，尸骨焚盡，一切，將真正開始轉動。。

女神最后的跪伏，是她對希望最為忠誠的信仰，舞步，于此結束。

伴隨花瓣散幕，一些猜想，在納西妲的內心，悄然沉淀。

“娜布。。果然，除了我之外，雨林中還有。?！?/span>

“噓~”

女神將食指，貼在納西妲的嘴唇上。

“這樣就好了，收下它吧?！?/span>

女神，與納西妲十指相扣，觸心的溫暖，展示著生命的律動。

“這是！”

一束璀璨，于手心閃耀。。

“這是。。靈光，庫莎娜莉，你知道她的意義吧”

“。?！?/span>

此為花神的分身，飄落的一瓣，亦是她遺留的子女。

“你應當是心知肚明，沙漠不久后將失去太平。帶著她，前往雨林，尋找到[她]，把這份祝福，遞送到她手中。?！?/span>

“還有，來自我個人的臨別，替我告訴她。。下次做決定，可不要再這樣，優(yōu)柔寡斷了哦~”

“姆。。那我就當你，同時也是說給我聽的吧。?！?/span>

納西妲知道，娜布，早已通透了一切，但是即使是她，應該也無法察覺，這只是一場虛幻吧。。

在真正的歷史中，應有他人，真正將這份遺留與祝福，贈送給了林中的智慧女神，對于納西妲來說，這是可有可無的承諾，但。。

“晚安，娜布。。須彌，一定會成為我們共同守護的理想”

握著靈光，納西妲在娜布的注視中，離開了。

在踏出沙中城的一瞬，天地萬象，扭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