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三十一回 勵精圖治1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dāng)時明月,幾度春秋,風(fēng)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guān)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担昂诎渍l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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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fēng)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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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fēng)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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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nèi)外風(fēng)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guān)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fù)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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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叁:千秋天下 第三十一回 勵精圖治
這又過了十三年,期間天啟皇帝登基,不料魏忠賢竟能榮耀直升,高寀依附魏忠賢升至兵部尚書,黃坤當(dāng)然不可能知道當(dāng)中的原由是因為魏忠賢女兒馮素玉與任青陽那個案子的原因。偶然的一次,高寀在東廠去交接工作,竟然撞到了當(dāng)年逃了的黃坤。
黃坤自打進了東廠的小指系統(tǒng)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有關(guān)自己的資料統(tǒng)統(tǒng)先毀了。那日魏忠賢在聽黃坤說自己出賣人的故事的時候,表示他知道他當(dāng)初是這么干的。所以黃坤當(dāng)時一聽魏忠賢說他知道自己干的什么事,不由得驚駭之極,但魏忠賢只冷漠的說了句我比你先進東廠,他并沒有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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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黃坤沒算到又和高寀碰面了,黃坤怕高寀找魏忠賢告發(fā)自己隱瞞資料一事,一是他做了太監(jiān)在東廠混比在宮里混強太多,他怕自己東廠的職位保不住,二是他糊弄魏忠賢這事如果被魏忠賢知道,也絕對是個死。正當(dāng)黃坤嚇得六神無主之際,被高寀秘密叫到瓦子巷,通知他要想保命,要想繼續(xù)做東廠檔頭,以后就聽命辦事,而且不能讓魏忠賢聽到或是知道一點風(fēng)聲,否則后果是什么黃坤自己應(yīng)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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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高寀叫黃坤幫他找一個人,是個男孩,說如果這個人還活著,現(xiàn)在應(yīng)該二十多歲,名字中有一云字,黃坤想起薛如憶當(dāng)年懷孕的事,便問高寀是不是要找他的兒子,高寀說在揚州的時候遇到了薛如憶,告訴了黃坤當(dāng)時發(fā)生的情況。
黃坤聽說高寀收養(yǎng)了一個女兒,但并不知道那是魏忠賢的女兒,當(dāng)年黃坤看見高寀被薛如憶捅了下腹,這二十多年高寀沒有親生的兒女,還要找薛如憶生的兒子,于是猜到高寀可能喪失了生育能力,滿口答應(yīng)一定好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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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許顯純叫黃坤多調(diào)查一次凌云沖的身世,黃坤因此特別留意了凌云沖的資料,翻查之下發(fā)現(xiàn)凌云沖的卷宗上赫然寫的有薛如憶的名字,而且他的名字里剛好就有一個云字,當(dāng)時他就急忙向高寀秘密匯了報,于是就有了‘一庭芳’試探凌云沖身世的安排,這件事以后,高寀聽了無可的轉(zhuǎn)述,幾乎肯定凌云沖是自己的兒子。
黃坤掌管東廠的情報系統(tǒng),喂養(yǎng)了很多信鴿,都是傳遞東廠消息所用。高寀暗地里與建州相勾結(jié),不僅倒賣軍火,還互通軍事情報,他命黃坤另外辦的一件事就是利用東廠傳遞消息的機會作掩護,順利的和建州互通眼線傳遞消息,但終歸有百密一疏的時候,被兵部侍郎李瑾逮到了一次,但令李瑾發(fā)指的是,與建州來往的函件都是以李瑾的名義簽署的,把罪惡的線索指向李瑾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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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魏忠賢得知李瑾在調(diào)查東廠和建州勾結(jié)的案子,當(dāng)時魏忠賢和清流斗爭得硝煙彌漫如火如荼,認為這是清流想陰狠地整垮他、置他于死地的詭計,竟然說他掌管的東廠通敵,等于說魏忠賢通敵,天啟皇帝再怎么不管事也絕不會不殺一個通敵的人,哪怕這個人他再寵信再放縱,魏忠賢當(dāng)然怕,于是倒打一耙先發(fā)制人,矯詔皇命,以通敵叛國罪名,叫許顯純陸超逮捕李瑾,借機捕殺清流一黨。通敵事情敗露后,高寀便銷聲匿跡,無所動作,再也沒叫黃坤傳遞情報消息。
凌云沖聽到黃坤說當(dāng)年親眼看見高寀被薛如憶捅了下腹,便也猜到高寀可能因此喪失了生育能力,無怪要找薛如憶生的兒子。他曾聽薛如憶說起,她的兒子早產(chǎn),剛出生不久就死了,所以當(dāng)她聽凌云沖說她和他娘的容貌很像的時候,她真心的當(dāng)他是她兒子那么愛護有加。
凌云沖之前還疑惑高寀怎么會以為自己是他兒子,如此離奇怪異匪夷所思,現(xiàn)在終于知道原來真和自己猜測的一致,果真是薛如憶蓄意戲弄他的?,F(xiàn)下凌云沖總算了解到他們之間深深隱藏的糾葛情仇,以后對付高寀更多了一些把握,他要利用薛如憶給他的兒子身份整治高寀,為薛如憶報仇。
凌云沖瞧著這個奴才樣的黃坤,心里暗忖,這個東廠的四檔頭,負責(zé)東廠的小指系統(tǒng),對于黃坤這種貨色,魏忠賢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他當(dāng)年也算一方豪強,黑白兩道通緝的大人物,但他在魏忠賢面前呆得太久,越發(fā)沒有尊嚴,丟自尊能丟到他那份上,也實在令人瞠目結(jié)舌。這廝閑來哼哼小調(diào),找找寡婦、大姑娘的,不在魏忠賢面前小日子也忒自在,對下屬其實也不錯,吃喝拉攏加好說話。
在上司面前諂媚討好,為活命不容易,一副奴才嘴臉,太監(jiān)本性,一旦勢危立刻背主投強,他這棵墻頭草也不是容易當(dāng)?shù)?,他變臉的本事可是誰都學(xué)不來的,他沒有許顯純的膽略和野心,只是想安分的在一個強人手下做個奴才,狐假虎威獲點權(quán)勢,這樣的人每每和人拼命都是被迫的,他所謂的忠心也只是嘴巴上說說的。沒有大義,沒有氣節(jié),只是求生的本能,只是想要保全自己,想要活下去。他自然知道他串謀通敵該當(dāng)何罪,而且他處在東廠職位監(jiān)守自盜更是罪加一等。
聽得黃坤心驚膽戰(zhàn)的道:“督公,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子的。黃坤不敢欺瞞督公,絕無半點不實。求督公賜黃坤解藥,饒黃坤不死。”
凌云沖不動聲色的道:“姑且聽你所說。”頓了一下,又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那天你干掉陸超回來復(fù)命,我說‘怕人的人不見得殺不了人’,現(xiàn)在我便跟你說下半句,那就是‘怕人的人不見得不會被殺?!氵@條命,現(xiàn)下用不著我動手,就是皇上,甚至高寀,都不會讓你活,而你又中了魏忠賢下的毒,真是禍不單行死期將近。”
他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清晰,黃坤嚇得魂飛魄散,惶遽跪地,叩頭不止,可憐巴巴的哀求道:“督公饒命,饒命啊。求督公恩賜解藥,黃坤肝腦途地任憑驅(qū)使,您讓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p>
凌云沖俯身在他頭上說道:“眼下你這條命,能讓你活的只得靠你自己,你應(yīng)該知道該怎么做了?嗯?”說著直起身子,蔑然的一笑。黃坤爬將起來,畢恭畢敬的道:“督公有何吩咐,黃坤一定拼命為您去干。”
凌云沖從袖子里拿出事先揣著的一張大紙,丟在他手上,道:“把你剛才說的那些,通通寫下來,注意,要一字不漏,枝枝葉葉清清楚楚的寫下來?!秉S坤大驚,呆如木雞,兩手接過那紙,恭順聽從的一躬身,連連道:“是,是,督公。我寫,寫下來。一定要多詳盡有多詳盡?!闭f完咬破食指開始寫起來。
就在這時,凌云沖所率的那一眾錦衣衛(wèi)的隊長快步走了過來,拱手回報道:“啟稟督公大人,魏忠賢豢養(yǎng)的那批亡命之徒,人數(shù)過千,方才咱們錦衣衛(wèi)隊和二十一死士同時夾擊,已將他們殺滅大半,其余漏網(wǎng)之魚統(tǒng)統(tǒng)棄械逃散,現(xiàn)下咱們的人正在全力圍捕。相信很快就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一個不留?!?/p>
凌云沖點頭道:“很好。這到底是皇上親自交托下來的事情,咱們絕不可掉以輕心。給我傳令下去,這事處理一定要妥當(dāng)利索,絕容不下半點疏忽,一點遺漏。天亮之前,我要聽到你們的好消息。兵貴神速,辦事要快,咱們也好及時回京向皇上交差復(fù)命?!卞\衣衛(wèi)隊長拱手領(lǐng)命道:“是。屬下這就讓大伙兒加緊去辦仔細去辦。辦妥之后,速來向督公回稟?!?/p>
凌云沖抬頭看了看天色,下令道:“現(xiàn)在離天亮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你讓錦衣衛(wèi)的弟兄們辦完事就在附近休息一會兒,今兒個咱們就要趕回京里去。待會兒叫二十一死士的頭領(lǐng)來見我,我有事情吩咐。”錦衣衛(wèi)隊長拱手應(yīng)道:“是。屬下立刻去辦?!闭f罷,躬身退走。黃坤哆哆嗦嗦將寫好的罪狀低頭哈腰地雙手奉上,恭敬的道:“督公,所有該寫的,黃坤都寫了,請您過目?!?/p>
凌云沖接過那紙,黃坤又道:“若您還覺得不夠,需要加寫什么,黃坤立刻補上?!绷柙茮_不動聲色,把紙上內(nèi)容從頭到尾細掃了一遍,確定與他剛才所供述的事件條條一致,收將起來揣在袖子里。
黃坤見凌云沖一言不發(fā),跪下一個勁兒的磕頭,聲淚俱下的哀求道:“求督公開恩,賜黃坤春花散的解藥,求求您,饒了黃坤吧,您有任何吩咐,黃坤忠心聽命差遣。求求您,求求您?!?/p>
凌云沖不緊不慢的從腰帶里取出一個白色小紙包,丟到黃坤面前,道:“這是一半解藥,等你做完我叫你做的事情之后,再給你另外一半?!秉S坤拾起來,叩頭道:“謝督公!謝督公!督公再生之德,黃坤沒齒難忘?!闭f著從地下爬起來,慌忙把紙包里的藥丸吞了下去,然后馬上恭順的問道:“敢問督公,不知督公有何事差黃坤去做?”春花散是東廠二檔頭趙小興新制的毒藥,這毒是魏忠賢從他那里拿到的,凌云沖還未聽說過,黃坤更是不知此毒,將才那陣他聽凌云沖和魏忠賢對話說到這毒方才知道。
凌云沖并沒有真正的解藥,那只不過是普通的丸藥而已,黃坤連春花散這毒藥都不知是何物,當(dāng)然分辨不出解藥的真假,就算他不信以為真,也只得信了當(dāng)真。而且剛才他聽魏忠賢說,趙小興的這種毒,現(xiàn)在世上再沒有解藥。于是凌云沖給他的這包解藥,他不信也得信,不然上哪兒去找解藥?
凌云沖要調(diào)查案情,‘春花散’的解藥一事,正好可以加以利用,借此誘逼黃坤道出那些不為人知的事實。凌云沖瞥了他一眼,冷聲道:“現(xiàn)下先不忙叫你知道,以后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聽到嗎?”黃坤點頭哈腰的應(yīng)道:“是,是,黃坤遵命?!?/p>
凌云沖道:“那個葉迎春,我倒要會她一會,等回到京城,你跟我到瓦子巷柳竹小舍走一趟?!秉S坤躬身應(yīng)道:“是,督公。”凌云沖道:“去打點一下,準備回京?!秉S坤應(yīng)道:“是。黃坤告退。”躬身一鞠,疾步而去。
凌云沖一個人在村林里站了一會兒,眼見天色漸明,忽聽得腳步聲響,轉(zhuǎn)頭一看,見從遠處走來一名死士,頭戴斗笠,手提長刀,正是那二十一個死士的頭領(lǐng)。凌云沖走上前去,問道:“處理得怎么樣了?”那死士頭領(lǐng)回道:“已全部斬殺干凈。那些個錦衣衛(wèi)正在善后,很快便能收拾停當(dāng)。”
凌云沖微一點頭,道:“現(xiàn)下魏忠賢已被誅除,你們二十一個人也可以功成身退回到月泉鎮(zhèn),以后就不用戴著竹笠,可以過著正常人的生活。你們離開這么長一段時間,林清風(fēng)應(yīng)該也挺想念你們了,你們現(xiàn)在回去,親口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
凌云沖知道他們和朱由檢之間因為東廠廢留問題的沖突,所以不能讓他們再回京城,以免引起事端。朱由檢利用他們?nèi)⑽褐屹t,正是為了緩和他們?nèi)氯聫U除東廠的噪動。如果讓他們回去京城,再和朱由檢鬧得爭執(zhí)不休,后果定然不堪設(shè)想,皇權(quán)不可違逆,朱由檢必定會派人滅了這股力量。說不定他很有可能叫自己親自去做,如果自己遲遲不行動,難免會有殺身之禍,雖然自己無懼生死,可是任青陽和無可妹妹自己怎能不管?在倒魏之時,朱由檢已經(jīng)派親信監(jiān)視無可妹妹,預(yù)備以她牽制自己。如今這事也同樣可能,如果朱由檢真拿她們要挾自己,自己又當(dāng)如何處置是好?
現(xiàn)在他說這番話就是想將那些死士勸離京城,不讓他們和朱由檢搞到鬧翻的地步,這是最妥當(dāng)?shù)霓k法。 那死士頭領(lǐng)道:“本來咱們在京城也待不下去,那兒的生活我們都很不習(xí)慣。那天皇帝正式下達給咱們除掉魏忠賢的密令,讓咱們可以名正言順的誅殺魏忠賢,還說會派人協(xié)助咱們一起除掉魏忠賢,得到皇帝支持倒是其次,咱們都和魏忠賢不共戴天,又受林清風(fēng)林大官人所托,咱們自當(dāng)辦妥此事。雖然咱們受命于誰都會有個交代,不過皇帝許諾事成之后要封賞咱們,咱們覺得能讓咱們手刃仇人已是最大獎賞,所以咱們決定不再回去京城,現(xiàn)下就回月泉鎮(zhèn)。”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沖道:“既然你們已經(jīng)決定了,皇上也不會怪罪你們的,不能強留只能答應(yīng)。這里離月泉鎮(zhèn)還有一些路程,你們可以暫且在途中歇息,擇日再離開。我回到京城,會向皇上說明。你們放心回月泉鎮(zhèn)去吧?!彼朗款^領(lǐng)道:“皇帝跟咱們說,沒了魏忠賢的東廠是他皇帝的東廠,他會讓東廠走上正軌,所以咱們才深信不疑領(lǐng)命誅殺魏忠賢。咱們希望他說到做到,別再讓咱們在月泉鎮(zhèn)看到東廠番子殺人放火為非作歹。不然咱們就算拼了命,也會殺上京城找他討個說法?!?/p>
凌云沖心想這些死士和林清風(fēng)本人,都是極其憎恨東廠的,而自己能把這些人借出來,也是說為了消滅東廠,這些人和林清風(fēng)如果知道自己不僅沒消滅東廠,還自己當(dāng)上了大頭的,是不會肯罷休的。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坐上了東廠督公的位置,他們會怎樣?本來凌云沖之前還有點擔(dān)心這個問題,因為當(dāng)時他們聽說朱由檢要留著東廠就激烈的抗議,對他這個只有一步之遙即將任職東廠督公的總指揮也開始離心,所以他不得不擔(dān)心。但是現(xiàn)在看來,死士們覺得他和林清風(fēng)之間的交情深厚,也不會死心眼到誰當(dāng)督公就反誰,他當(dāng)了督公也要反的地步,然而他發(fā)現(xiàn)他們?nèi)源娼湫?,和自己離心已成定勢,他們畢竟是林清風(fēng)的手下,怎會完全信任自己。
為免他們和朱由檢沖突,現(xiàn)下讓他們離開京城再好不過。凌云沖道:“這個你們大可以放心,你們不必再為東廠存廢之事和皇上討價還價。我現(xiàn)在奉命接管東廠,統(tǒng)管東廠一切事務(wù),雖然皇上還沒有正式下旨讓我就任督公一職,不過這個位子我是坐定了,皇上不廢東廠,他就要找一個信得過、又有能力統(tǒng)御東廠的人,而要做到這些,除了我,誰也頂不起來。在我管制下的東廠,一定會逐漸回到正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愿。所以你們絕對放心,東廠,一定會面目一新?!彼朗款^領(lǐng)道:“如此甚好。咱們就再相信你一次?!绷柙茮_取下腰上掛的信物刀,道:“這一仗我們已經(jīng)成功,現(xiàn)在我把這把刀交還于你們。”說著將刀遞了過去,死士頭領(lǐng)接刀抱拳道:“告辭?!弊呷掀渌朗俊?/p>
夜光隱退,曙色降臨,凌云沖率領(lǐng)那一隊錦衣衛(wèi)人馬起程返回京城,黃坤跟隨在后。一路急速回程,第二日就到了京畿轄區(qū),連夜趕路,不一日已抵達京城。晌午時分,凌云沖回到東廠,稍作休整打理,即刻進宮去見朱由檢。
凌云沖進得宮去,徑直去到文華殿,卻沒有在文華殿看到朱由檢,便問守侯在此的內(nèi)侍太監(jiān),道:“皇上在哪里?我剛趕回京城,有重要事情稟告?!蓖醭卸鞯溃骸盎噬蟿倓傔€在這里,現(xiàn)下才離開一小會兒,很快就要過來,所以吩咐奴才不要跟著,就在此等候。皇上已經(jīng)批閱了一天一夜的奏章了,今早早朝過后,皇上又在文華殿審閱今天剛上奏的奏章?,F(xiàn)在才用過午膳,正在湖心亭休息。奴才這就過去通報。凌大人請隨我來。”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沖跟著王承恩來到宮后苑中的湖心亭,遠遠就看見朱由檢立在亭中,兩手叉腰,看向湖面,若有所思。王承恩走上前去,道:“皇上,東廠凌云沖凌大人到了?!敝煊蓹z聽見他的聲音,隨即轉(zhuǎn)過頭,看見凌云沖正朝亭子這邊走來,對王承恩道:“你先退下吧?!蓖醭卸鲬?yīng)聲退走。
凌云沖走到朱由檢面前,拱手行禮道:“臣參見皇上?!敝煊蓹z道:“沒想到你回來得這么快。”凌云沖道:“臣只是不想讓皇上等得太久?!敝煊蓹z道:“你是個有心之臣,朕很欣慰?!绷柙茮_道:“皇上,那個老家伙已經(jīng)不在了?!敝煊蓹z道:“哦?他怎么死的?”
凌云沖道:“自縊而死?!敝煊蓹z道:“朕已經(jīng)聽說了。你找的那個姓白的書生,編曲一首,給魏忠賢送終。兵不血刃就要了魏忠賢的命,這個殺法,著實干凈利落?!绷柙茮_道:“魏忠賢不怕生死只怕成敗,殺掉他很容易,但要真正打倒他、徹底打跨打敗他,莫過于讓他神形俱滅,尤其是讓他自己回顧這種滋味。所以臣布置了這個陷阱讓他自己掉下去。那首挽歌是一支絕妙生動的說唱,更是針針見血的注解,魏忠賢聽到的,不是這首曲詞,而是他的一生。得到后再失去,遠比一無所有要痛苦得多。魏忠賢罪孽深重,殺掉他太便宜他了,現(xiàn)在他不僅死了,還敗得完完全全徹徹底底,這是魏忠賢最怕最恨的事情?!?/p>
朱由檢道:“不錯,一無所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后再失去。魏忠賢這下死得真是喪魂丟魄,他自己便覺得他真正垮了徹底敗了?!奔榷鴿M意的笑道:“你辦事總是謀定后動,凡事深謀遠慮,看來東廠督主的位子非你莫屬?!绷柙茮_微微一笑,謙遜的一低頭,隨即抬起頭,道:“這樣我才當(dāng)之無愧。”
朱由檢微笑道:“那我也真的放心了?!备樕幻C,又道:“這趟朝廷鏟除魏閹一黨,元氣大傷,滿朝文武大臣,非魏黨成員竟寥寥無幾。朕初登皇位,很需要你們這些棟梁之才為朕輔助朝政,為朝廷出力,為朕效忠。”
朱由檢清楚的知道,閹黨勢力遍布朝野,早已根深蒂固,就算魏忠賢死了,他們也一定不會就此輕易的臣服聽命于新皇帝。他將魏忠賢的親信黨羽統(tǒng)統(tǒng)罷免或流放或處死,但像高寀這樣的曾經(jīng)同黨,卻早早與魏忠賢斷絕了明處的親密來往,與魏忠賢只是例行公事的見面,當(dāng)下早已不是魏黨一列,最多在暗地里還有勾連,然而苦無真憑實據(jù),處置起來名不正言不順,只能另想辦法。
揪查高寀通敵的案子,最難的是查證工作。誰會那么傻,把證據(jù)一直留著等人來抓??梢獩]有證據(jù),揪查通敵一黨就是一件捕風(fēng)捉影的事,所以取證是第一關(guān)鍵,然后才能夠指證那些通敵分子。朱由檢思索著想讓凌云沖去做這項工作。
凌云沖知道現(xiàn)在朝中因魏黨被除,職位很多空缺,正是用人之際,他很明白朱由檢這話的意思,說道:“是。臣自當(dāng)盡心盡力?;噬仙頌橐粐枰檻]的事情自然很多,國家大事與人情世態(tài)各有各的重要,但有時候卻很難兼顧。忠心的未必真能干,能干的又怕他不忠心,能臣不一定是忠臣,忠臣卻不等于能臣,若是能兩者合二為一,那是再好不過,這樣的臣子不是沒有,只是歷來既忠且能者太少?!?/p>
朱由檢贊許地微微點頭,說道:“做皇帝本來就不是一件清閑享福的事,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這一番話,實在倒真的點破了為政之道的艱苦還有困惑。朕思賢若渴,然而滿朝文武間雜奸佞其中,大小臣工實心濟事者能有幾人?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奈何能用之人可用之人卻不多。如果方正安能像你這樣了解朕的心情那便好了。可惜,哎?!闭f罷,長長一嘆氣,隨意走動了幾步。
凌云沖剛剛回京,不知道這幾天方正安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到朱由檢,此時朱由檢有意在他面前說起方正安,絕不是隨口感慨而已,他從朱由檢的口氣里覺察到事態(tài)情況非同一般。他知道在魏忠賢還沒倒臺的時候,方正安就曾奏議朝廷希望能夠削減東廠的人馬,他猜想是不是方正安現(xiàn)在又舊事重提,甚至變本加厲和那些死士一個腔調(diào)要求皇帝廢除東廠,因此惹得皇帝不快。便即問道:“方正安一向和皇上同氣連枝,他如何不能體會皇上的感受呢?”
朱由檢道:“朕也很希望咱們像之前那樣同心協(xié)力,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一二再再二三的拆朕的臺,先是關(guān)于怎么處理魏忠賢,再是關(guān)于東廠存廢問題,現(xiàn)在又是關(guān)于驛站裁減與否,朕一直舉棋難下,還不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凌云沖回想起當(dāng)日朱由檢問自己和方正安對他流放魏忠賢的看法,方正安表態(tài)是一定要殺之免除后患,后來又幾次上書朱由檢,說以魏忠賢的罪行死有余辜,應(yīng)處以極刑,希望皇上改變流放的判決。朱由檢在看過方正安的幾番奏章后,均是不與理睬,仍是按自己的決定處理魏忠賢,將其流放。最后因情勢大變,朱由檢才重下決定,必須殺了魏忠賢斬草除根。但通過這件事,朱由檢覺得方正安露出了和他唱對臺的苗頭。
凌云沖猜想,驛站問題一定是自己離開京城這些天方正安和朱由檢才鬧起來的,所以自己并不清楚,不過東廠存廢問題,他卻是早有耳聞的。東廠這個機構(gòu),是維持王朝統(tǒng)治的,是沒有副作用的。在魏忠賢掌管時期,它擾民了,這個時候它是違規(guī)操作的工具,但是在大多數(shù)時期,它有利于維護朝廷的勢力和統(tǒng)治,是相當(dāng)積極的作用。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沖道:“驛站之事,臣還無所知,姑且不論。難道他這些天還在為東廠的存廢問題上書請奏嗎?”朱由檢道:“裁減驛站一事,是你離開京中這幾天朕才下達的旨意,你不知道也不為過。但是關(guān)于東廠那些事,你是一早就知道的。在魏忠賢還沒倒臺的時候,方正安就曾奏議朝廷希望能夠削減東廠的人馬,魏忠賢倒臺以后,他和林清風(fēng)的那些死士異口同聲,向朕提議廢除東廠,雖然他沒有像那些死士那般激烈,但他對東廠始終存有異樣的眼光。他說他不想看到東廠陰魂不散,死灰復(fù)燃,禍害天下。其實他所持的理由也言之有理,魏閹掌管下的東廠,上亂朝綱,下擾民生,確實作惡多端,禍害天下,難怪引起朝中、民間如此巨大的反感,更何況他跟你一樣,同遭東廠毒手,家破人亡,難怪他恨東廠。
他的心意朕非常了解,可是他似乎不曾明白朕的境況。朕說那是朕的東廠,不是魏忠賢的東廠,你還不明白嗎?他說在他看來,這還是東廠。朕當(dāng)然知道他這話里面想說的意思,其實東廠背后一直是握在皇帝手上的勢力,魏忠賢不過是利用先皇不問朝政之機才趁勢禍亂到了朝綱,但是在朕掌控之下的東廠,又豈會像魏忠賢那樣禍害天下?朕實在忍無可忍,當(dāng)即斥責(zé)于他,膽敢將朕與魏忠賢相提并論。朕跟他說,現(xiàn)在的東廠是朕的東廠,與以前魏忠賢的東廠根本是兩回事?,F(xiàn)在東廠在小凌的手里,也就握在朕的手里,小凌聽朕的指示行事,按朕的意思做事,如今的東廠就是朕的東廠,是小凌掌管下的東廠,難道你連你的好友兄弟也信不過嗎?他聽朕說讓你接管東廠之位,這才不再在這件事上糾纏?!?/p>
凌云沖道:“先前關(guān)于怎么處理魏忠賢一事,方正安幾番上書奏請皇上改變判決,此舉確然違逆了皇上一早已發(fā)出的圣諭,但他所說也有一定道理,魏忠賢的確十惡不赦,說到底他還是為了皇上的江山穩(wěn)固而為,這和皇上的意愿一致。誅殺魏忠賢,乃為民除害,不為我們私人仇怨,也是為社稷黎民?;噬嫌⒚鳎罂刹挥脼檫@件事耿耿于懷。”
凌云沖知道朱由檢認為方正安和魏忠賢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親手殺魏報仇,所以認為方正安此舉有些假公濟私,雖然實話說按魏忠賢的罪行也確實該死,但朱由檢認為方正安在這件事上多少存有私心,只顧將魏忠賢除之而后快,沒有遵從他下達的旨意,所以才違逆他早已發(fā)出的圣諭而三番二次的上書。現(xiàn)在凌云沖趁機勸說,為的是和緩他們之間的矛盾。
朱由檢道:“朕也不希望傷了咱們君臣之間的和氣,所以這件事朕就這么算了。不過接著東廠存廢問題,他又和朕鬧得不快。朕覺得他沒有替朕思慮,他只顧他自己所想。”
凌云沖聽著他這番話,心中暗忖:“東廠本來一直就是握在皇帝手上的勢力,我無非是一顆棋子,存廢之事,豈是我說了算的?如果他要廢除東廠,在魏忠賢離開那刻,東廠已經(jīng)不存在了,可是他還要我接替魏忠賢的位置,他自己明明不愿意廢除東廠,卻非要我?guī)退f出來,足見這個皇帝心計頗深。
他曾經(jīng)在五??蜅ξ以S諾一定有??上?,但從他秘密殺掉奉圣夫人開始,我已經(jīng)不信他了。他表面上下旨送其往西山別院修養(yǎng),看上去也算情深意重仁慈厚道了,但背地里卻忽然暗下殺手。這是一個很有手腕的皇帝,他豈會對政敵前嫌盡棄,芥蒂全消?奉圣夫人當(dāng)然該死,只是他這個做法確是令人刮目相看。
自從我踏上臥底這條路,生死問題都沒得思量,更別說將來享什么福,我從不奢望。我對自己的處境一直有著清醒的認識,他說一定有??上?,不過是因為一個共同合作的目的而已,使的是拉攏人心的手段。
我只求能夠全身而退已是最為難得,就怕連這個期盼也難以達成。雖然他打算把東廠交由我掌管,可是他也不是那么輕易就相信我,所以要我除掉魏忠賢向他證明我的忠心,然后才對我有所信任,才讓我掌管東廠。他不是當(dāng)初那個和善可親的信王,他是皇權(quán)至上的皇帝。
難怪那天無可跟我說,皇上城府極深,他對要鏟除的人絕不會有半點心慈手軟,自己和方正安雖然頗得他重用,可是他為了保住皇位,什么事也都做得出來。雖然他沒派人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卻派人嚴密監(jiān)視著我的妹妹。他知道我極為在乎無可,他企圖用她來限制和要挾我,所以他暗中調(diào)派內(nèi)宮侍衛(wèi)監(jiān)視她。假如我有異動,他的親信侍衛(wèi)定會將無可拿住,迫使我不敢以手中的大權(quán)顛覆他的位子。他用無可來限制我要挾我,著實戳到我要害,他料定我不會為了一點權(quán)勢,不管不顧自家妹妹。他如此做法,可見他并不真的完全信任我和無可。
這是一個敏感多疑但又深謀遠慮的皇帝。魏忠賢畢竟不是皇帝,權(quán)勢再大也得維護皇帝,可如今的朱由檢是皇帝,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就算我有膽子對他說不,可我是不是又一定有實力做到不呢?我一個人倒無所謂,但是無可和青陽我能不顧么?我凌云沖眼里確實不在乎皇帝給的這些大權(quán)大勢,他這個皇帝我也不放在眼里,但是有時候還真是不能隨心所欲,無可和青陽我不能不管不能不顧。他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方正安就是一個例子,我也不例外?,F(xiàn)在方正安和他鬧矛盾,我得幫忙緩和化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