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耀啊……你說……”村長與耀肩并著肩，遠眺著那些商隊成員正在自己的攤位上忙活?！澳阏f哪天你若是破產(chǎn)了……我們依賴誰去？”

“會有人來接我們的班。”耀悠閑地灌了一口酒，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種事情發(fā)生?！耙欢〞械摹！?/p>

那些遮住了月亮與繁星的烏云終于把水倒了下來，傾盆大雨說來就來，把整個商隊澆成了落湯雞。

“har！”耀抽了馬屁股一鞭子，讓馬匹加速跑了起來。

距離扎營點還有一段距離，得加快一些，不然有些貨物就保不住了。

“等一下?！卑偷抡铝硕得保螒{大雨把自己的頭發(fā)貼在了臉上?！拔也桓闪?。”

巴德面前的一排蒙面人回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盯著巴德。

“你說什么？”一個蒙面人問道。

蒙面人們立刻行動了起來，把巴德圍了起中間。

巴德把刀尖對準了那些蒙面人，一字一頓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 不 干 了 ?！?/p>

就在最后一個音節(jié)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一只鋒利的刀刃刷的一聲從巴德胸前破膛而出。

“我……我不能……”巴德的嘴里瞬間灌滿了血，手部失去了力氣，刀無聲的扎進了被水泡軟的泥土中。

“不能……不能……不……”

巴德的聲音小了下去，身體停止了動彈。

巴德身后的蒙面人將刀拔了出來，在空中甩了一下，一道血痕出現(xiàn)在了地面上，緊接著血便被雨水稀釋，模糊了起來。

巴德的尸體癱在了地上，臉埋進了水坑。

蒙面人拎著刀，目光掃過其他的隊友們。

“還有沒有想退出的？趕緊站出來，弟兄們好多分到一點錢?！?/p>

所有人都搖起了頭。

“好的，那么出發(fā)?！?/p>

馬匹撞到了絆馬繩，嘶叫著脫了韁。

耀的馬車在一陣劇烈的震動后側翻在了路邊，后面的馬車見狀立刻減速，停在了耀的馬車后面。

“胡希！快！”塞米跳下馬車，招呼著胡希向著耀的馬車奔去。

胡希正想去為塞米打傘，但突然感覺到了什么，于是又把劍掛在了身上。

是血。

耀摸了摸額頭，摸到了一把黏糊糊的還有些熱乎的液體，但這沒有讓耀去查看自己的傷勢，而是立刻爬了起來去尋找亨利。

“亨利！你還好嗎！吱一聲！”

“耀！”亨利的聲音從馬車旁邊傳來過來，萬幸的是他被甩出了馬車，柔軟的泥地沒讓他受傷。

“亨利！”耀跳出馬車扶起亨利，這才開始查看馬車側翻的原因。

車輪的前軸被折斷了，像是有人故意做的。

可惡……出發(fā)前明明檢查過的……

突然，耀看到了遠處正向著自己走來的那排蒙面人，于是立刻把亨利護在了自己身后。

“能動嗎？亨利？”耀說著拔出了彎刀。

“唔……能……”亨利本來就囁嚅的聲音在雨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難以辨識。

“那就跑！”耀數(shù)好了那些蒙面人的人數(shù)，十五個。

啊……熟悉的情景……

幾年前也是這樣，十五個敵人，身后是亨利。

“耀先生！”塞米和胡希出現(xiàn)在了耀身邊?！鞍l(fā)生了什么？”

“遇到攔路的了！”耀連忙打手勢讓塞米和胡希到自己身后去?！昂嗬∧惚Ｗo塞米他們跑遠點！快去！”

“耀先生！”

“快走！”耀的聲音不容置疑。

“走吧小姐?！焙０褌銚Q到另一只手上，用原本握著傘的手將塞米摟進了懷中?！奥犚壬?。”

“我留下。”亨利低著頭，耳朵舒向了后面。

“不錯?！币α诵?。“長大了呢，亨利?！?/p>

那么……這次應該會比上一次要輕松一些了。

“強子！吹號！”耀像以前那樣下達了指令。

沒人回應，遠處的蒙面人們站在了原地，沒有進攻也沒有說話。

“強子！”耀又喊了一遍。

無人回應，耀耳邊只能聽到雨水砸在地面上和樹枝上的聲音。

“耀……”亨利突然開了口?！皬姟趯γ妗?/p>

耀心中顫了一下。

耀覺得是自己聽錯了，亨利其實是說了什么別的東西，但當自己定睛看向那些蒙面人時，才發(fā)現(xiàn)那些蒙面人的體型是那么的熟悉。

站在最中間的那個蒙面人，手中還握著一只軍號。

這一天還是來了……

“我說你們……”耀甩了甩彎刀，苦笑了起來?！拔液茉缇透嬖V過你們……干這個不會賺錢……你們選擇了這條路……如今卻要搞成這樣？”

強沒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五個蒙面人立刻舉起了砍刀向著耀那邊跑了過去。

耀把嘴里的雨水吐了出來，擺出了戰(zhàn)斗架勢。

這一天……還是來了……

“耀……”

耀聽到了亨利的聲音，同時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那只手將耀轉了個身。

“亨利，怎……”

耀的聲音突然中止，一陣劇痛自下而上飛速襲來，很快自己的嘴中就出現(xiàn)了滾燙的血液。

耀向下面看去，一支利刃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利刃那頭是亨利，亨利低著頭咬緊了嘴唇，水珠順著臉頰流向地面，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耀感到一陣眩暈，手突然失去了知覺，彎刀立刻離了手，扎進了腳邊的泥土中。

五個蒙面人就像沒看到耀和亨利一樣，徑直從二人身邊經(jīng)過，向著塞米和胡希離開的方向跑去。

“亨……利……”耀顫抖著伸出手，艱難的把手放在了亨利頭頂?！斑@樣做……能讓你得到你所憧憬的東西……是不是……”

亨利一言不發(fā)，虎牙咬破了嘴唇，血水混著雨水一起浸在了衣領上。

耀拼盡力氣讓自己的手在亨利的頭頂來回撫摸著，那柔軟的狼毛和機靈的小耳朵，摸多少次都不會夠。

“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后悔哦……”耀扭動著臉部已經(jīng)開始僵硬的肌肉，擠出了一個奇怪的微笑?！耙煤玫摹钕氯ァ?/p>

恍惚中，耀來到了源石病解藥研發(fā)成功的那一天。

那天愛麗博士把一箱藥物搬到了耀的面前。

“來分藥啦！大伙！”耀興沖沖的招呼著商隊的其他成員們。

所有人都被治愈了，所有人載歌載舞，純真的幸福洋溢在他們臉上。

他們一起奏《旅行者》。

然后是《貨郎》。

耀的手停在了亨利頭頂。

亨利咬著牙，將砍刀拔出了耀的身體。

耀晃了晃，還是倒了下去，整個人滾下了路邊的陡坡。

蒙面人們追上了塞米和胡希，胡希大喝一聲，拔出腰間的細劍向蒙面人們刺去，但被他們沉重的砍刀攔了下來，并彈向一邊。

“繼續(xù)跑！小姐！”

塞米一步三回頭的跑著，突然感覺撞到了什么，抬頭一看竟是一個蒙面人。

蒙面人一把擄住了塞米，并將一把匕首抵在了塞米脖子上。

“再見了，小姐?！?/p>

“強？！”

強沒有繼續(xù)說廢話，手中的刀滑了一下。

胡希躲開一記劈砍，回頭剛好看到塞米的身體軟綿綿的墜向地面。

“小姐！”

就在胡希分神的一瞬間，三支砍刀同時劈了過來，胡希來不及躲閃，被擊中了頭部。

強看著一動不動的塞米和胡希，滿意的揮了揮手，蒙面人們歡呼著摘下了面罩，向著車隊的方向跑去。

昔日的同事們臉上幸福的表情映在了強的眼中，這讓他心中背叛了耀的負罪感幾乎消失的無影無蹤。

“走了，亨利。”強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亨利，催促到。“再不走就沒你的賞金了?！?/p>

亨利抬起頭來，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強的眼睛。

“怎么？你還有什么意見？”強的手不自覺的搭上了刀柄。

“強，還有大家?！焙嗬f著，手中的刀刃突然燃起了藍色的火光?！拔疫€有一件事……沒完成……”

強拔出了刀，其他商隊成員也紛紛亮出了武器。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亨利站了起來，另一只手上也出現(xiàn)了法術的強光。

“喂！我們是同一條戰(zhàn)線的！你也……”

強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亨利一刀斬下了他的腦袋。

亨利沒有停下，他嘶吼著向曾經(jīng)的同事們、朋友們發(fā)起了沖鋒。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商隊中沒有誰有高法術抗性。

亨利在人群中肆意的殺戮著，他的利刃砍下了每一個叛徒的頭顱，點燃了他們的軀體。

終于人們感到了恐懼，開始丟下武器逃命，但他們怎么可能從亨利手中逃脫呢？速度向來是魯珀人引以為豪的優(yōu)勢。

隨著最后一個試圖逃命的前商隊成員身首異處，亨利停止了追擊。

他殺了大部分的叛徒，只留下了一個活口。

也就是他自己。

傾盆大雨沒有要停的意思，亨利在雨中漫無目的的走著。

一條岔路口出現(xiàn)在了亨利面前。

去西方，加入羅德島，就像耀曾經(jīng)和自己講的那樣。

或者去南方，回到阿加塔身邊，加入整合運動建功立業(yè)。

亨利猛的對著路牌揮了一拳，路牌被打的轉了一圈，原本指向南方的牌子指向了西方，原本指著西方的牌子指向了南方。

亨利一咬牙，向著南方邁開了雙腿。

一切都按照阿加塔的計劃進行著。

東部的人很快便在商路上發(fā)現(xiàn)了商隊成員們的遺體，這種時候只需要稍微一點點的煽風點火……

很快，整合運動吸收到了很多來自烏薩斯東部的年輕兵員。

兩個月后 某個普通的清晨

村長像往常一樣坐在門外曬太陽，順便一臉無奈的看著那些擠在村口的村民們。

今天應該是商隊到來的日子。

“一群傻子。”村長搖了搖頭，低聲罵道。

商隊毀滅的消息在兩個月前就傳遍了商路上的每一個村落，一開始沒人相信這是真的，直到人們發(fā)現(xiàn)商隊一直沒有出現(xiàn)在村口，才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還是有人帶著一絲僥幸心理，在商隊本應到來的日子里站在村口遠眺，希望看到遠處的馬車，或者是隨風而來的遙遠的馬鈴聲。

今天也是一樣，商隊不會來了。村民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轉過身，準備重新回到日常中去。

叮鐺——叮鐺——

村長揉了揉耳朵，確信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村民們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將信將疑的回到了村口。

叮鐺——叮鐺——

村長手中的水杯咣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他哪還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水杯，連忙站起身來，邁開本就不利索的雙腿向村口跑去。

當?shù)谝患荞R車出現(xiàn)在路口時，人群中爆出了歡呼，有些孩子甚至急不可待的向著遠處的馬車奔去。

村長看著路口處出現(xiàn)的一臺接一臺的馬車，一時語塞，淚水在眼眶中瘋狂打轉。

馬車隊伍來到了村口，村長撥開人群，站在了第一架馬車面前。

掌車的是一個老熟人，他是附近一個名叫雅加的村落的村長。

“這是……這是……？”村長的聲音打著顫，死死的握著雅加村長的手。

“總得有人來接老耀的班。”雅加村長憨厚的笑著，把一個罐頭塞給了村長。“老耀給我們開了個好頭，我們感染者……團結起來……一定能扛過去的……”

叮鐺——叮鐺——

突然，村子的另一邊也傳來了熟悉的馬鈴聲。

人們紛紛安靜下來，齊刷刷的向那邊看去。很快，另一支商隊出現(xiàn)在了那里。

人們再一次歡呼了起來。

村長的眼前完全模糊了，他徒勞的擦著眼前的淚水。

“希望商路啊……希望商路……”

一個女孩從馬車里探出了頭來，人們紛紛詢問雅加村長那是誰，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雅加村長無兒無女。

“她呀……是強的孩子……”

希望商路上的商隊慢慢多了起來，每個村落幾乎都在拿出自己的村子多出來的物資，裝上馬車前往其他村落，并像約好了一樣用極低的價格販賣出去。

但在每個月的15日，所有的商隊都會暫停一切運輸活動。

因為在這一天，會有一支如同幽靈般的馬車隊伍在夜幕降臨后走遍希望商路上的每一個村落。

他們看得見，但摸不到，他們不會看路邊的人，也不會回應路邊的人的呼喚。

所有村民都會在那晚點起蠟燭，守在路邊。

那只馬隊不會停下，他們中有的人吹著口琴，有的人吹著口哨，還有長笛和五弦琴。

他們奏《旅行者》。

然后是《貨郎》。

每當那時，整條商路上都回蕩著他們的音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