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剛剛平息的大地，已是千瘡百孔，遍地坑洼，也沒有雨水為它擦拭傷口，只有穿過云中缺口的陽光潑灑在了上面。 聲音像枯葉一樣被風(fēng)折斷，飄零作泥，失去了握拳的氣力，希露薇婭像蔫了的花朵一樣耷拉著腦袋，劉海下隱約可見那雙噙著悔恨之淚的眼，吹斷她聲音的風(fēng)又轉(zhuǎn)過身來撩撥她蒼白的發(fā)絲。 積木越搭越高，越搭越高，沒有盡頭，這是走向天堂的階梯嗎？希露薇婭要把積木搭得更高，還要更高……只是這一次，高聳入云的積木塔，層層垮塌，連鎖反應(yīng)再也止不住了。 阿麗雅一言不發(fā)，直將話語送入希露薇婭的內(nèi)心。 “竊聽定位儀是你的項鏈。將它交給我，你趕快帶上自己的武器離開，回家等著自己的朋友，我留下來應(yīng)付他們。” 希露薇婭抬頭注視著阿麗雅，也許是淚水太過沉重，她的身子向前傾倒抱住了阿麗雅，用自己的臉頰緊挨著阿麗雅的臉頰，三兩滴淚珠默默地在兩人之間搭起了橋梁，“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會活下去贖罪的?！闭Z罷，她不帶任何猶豫地收拾好所有東西，摘下了曾經(jīng)灌注著自己愛和幻想的藍寶石項鏈交給阿麗雅，甩下眼淚趁風(fēng)而行。 她最后一次不忍地回頭望去，與阿麗雅四目遙相呼應(yīng)，直到兩人都在彼此的地平線消失。 …… “沃爾蒂，不要在課上睡覺！” 哄鬧聲和嘲笑盤旋在身邊，把沃爾蒂擠出了夢鄉(xiāng)，她如同過載的CPU一樣臉直發(fā)燙，不假思索地給老師道了個歉。也不知道是太昏了以至于忘記了昏，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fā)覺自己頭腦發(fā)昏，低聲自言自語道，“我怎么會睡著呢？” “等等，好像是阿麗雅和希露薇婭，她們是和我產(chǎn)生了某種共鳴嗎……”沃爾蒂將目光聚焦于福斯特之前坐過的那個空位，“該死，原來是這樣嗎！希露薇婭……為什么你……”正要順著想下去時，忽然她又感到一陣瘙癢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邊莫名長出了一支小羽毛，所幸自己發(fā)量足夠遮住它。“打從遇到那個叫阿麗雅的水母頭開始，怪事就沒停過，關(guān)鍵我還接受了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腦子都遲鈍了……總之得去希露薇婭家了解一下。”不料沃爾蒂這一暗自的抱怨竟觸發(fā)了羽毛的能力，雷光一閃，沃爾蒂便直接被傳送到了一間陌生而黑暗的臥室里。 碰巧，希露薇婭穿著一身淡藍的睡衣推門而入，“噠”，憂郁藍調(diào)風(fēng)格的燈光勾勒出她的疲憊。 “這情況是……”沃爾蒂的眼珠仿佛三維彈球般左顧右盼，剛想問些什么，就被希露薇婭上前捂住了嘴：“噓，我父母還在隔壁休息呢。” 松開了手，希露薇婭以她慣用的語氣向沃爾蒂問候道，“你好呀姐妹，來此寒舍有何貴干？”說著，她做了個拉伸的動作。 沃爾蒂降低了說話的音量，探到希露薇婭耳邊悄悄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到你家，因為我做的那個關(guān)于你和阿麗雅的夢——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對我隱瞞了多少事情……話說你很累嗎？需要我?guī)湍惆茨Π茨β?？?“謝謝你，你打算了解的，我都不會有所保留。” 仿佛受了共同的指引，兩人相視一笑。 希露薇婭決定傾倒出這些年塵封在心中的往事，她邀請沃爾蒂一起躺在自己的床上，用左臂枕著后腦勺，縈繞著的沐浴露香氣營造出了日常閑聊的氛圍?！氨緛砦业纳钏闶潜容^富裕的，父母都有不錯的工作……”她的語氣一轉(zhuǎn)，好似夏日夜晚低壓著的悶熱的天，“但在三年前的一場車禍發(fā)生之后，什么都變了。那時我們出行旅游，卻碰上雪崩，更倒霉的是還因此與多車發(fā)生追尾，我的父母雙雙癱瘓，唯有我奇跡般地沒受什么傷——當(dāng)然，是我的力量救了我?！?沃爾蒂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有點陰沉，“三年前……是爸爸的錯……”她好像聯(lián)想到了別的一些東西，小聲地念叨著。 “怎么了？” “沒有沒有！嘿嘿嘿嘿嘿！”她連忙搖搖手，揮去臉上的陰霾，強裝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嗯，沒事就好，我接著講。由于缺錢，我開始了陪酒的工作，收取一大票小費，逐漸明白了許多晦暗的規(guī)矩，也跟數(shù)不清的男人翻云覆雨過?！?沃爾蒂牽上了希露薇婭的右手，從一個刁鉆的角度反問道：“為什么不像我這樣去找一份勉強湊活的兼職呢？” 面對沃爾蒂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希露薇婭微微一顫，嘴角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哦吼？你難道不驚訝于我的選擇嗎？” “今早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把我這輩子該驚訝的都驚訝完了?！?“行吧，我繼續(xù)。我討厭周圍人蔑視的眼光，所以必須把自己裝點得更光彩照人，獲得青睞。更何況那場意外幾乎掏空了我們家的家底，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能自由行動，我得同時照顧三個人，你那點收入根本不夠我們生活?！毕Ｂ掇眿I慢條斯理地敘說著，風(fēng)雨過后的淡然被寫在她的臉上。 “但你的這份‘工作’難道不是更為世人所唾棄么？” “呵呵呵，他們討厭我、鄙夷我？指的是在臺面上裝作正人君子罵我骯臟，私底下卻拼了命要為我掏錢，說好話討好我嗎？哼，真是自相矛盾，算了，反正比一邊倒地瞧不起我要好多了。” “估計他們自己也意識不到吧，精神分裂，身在夢中不知夢?！?“嚯?！毕Ｂ掇眿I簡單附和了一聲，又接著講述起了自己，“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你懂的，由于頻繁地出沒于各種交際場合，以及人脈的廣泛，我認(rèn)識了我的雇主，從此當(dāng)上了‘合法’殺手、‘合法’情婦……”說到“合法”二字的時候她還刻意加重了語調(diào)，放緩了語速，將手舉到與太陽穴齊高，彎曲了兩次食指和中指，以示標(biāo)記引號……和自嘲。 “結(jié)果如你所見，當(dāng)婢女沒有任何意義，他根本不把我當(dāng)作是一個人，而只是區(qū)區(qū)工具罷了，不論他過去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再怎么溫文爾雅，工具對他來說始終是工具，失去用處了就會被拋棄……可我總是在這種如夢如幻的海市蜃樓前駐足癡迷，直到手上沾染了血污，心里也沾染了血污。我不想讓我腹中的孩子在未來也過上與我相同的生活，做著和我同樣愚蠢的事，好在我目前有充足的資金把他撫養(yǎng)成人。這一切我都沒有告訴父母，而是向你這個我認(rèn)為能夠理解我的朋友袒露?！?“阿麗雅是對的，我不過是如孩童般在發(fā)泄情緒，假若隨意使用本該作為壓箱底的手段的暴力將我消滅，就徹頭徹尾地是一場滿盤皆輸?shù)谋瘎×恕o予了我機會，我只有活著才能贖罪，對那些被我傷害過的人負責(zé)，我會秘密地賠償他們的?！?“那么你的雇主為什么要派你去干掉阿麗雅呢？” “……恐怕，他忌憚著那股足以毀滅他的力量，盡管連阿麗雅自己都不情愿將它發(fā)揮出來……我也不清楚他是從哪兒獲取阿麗雅的情報的。” 兩顆綠寶石和兩顆藍寶石并排列著，這一瞬間，沃爾蒂和希露薇婭，她們的心底都升起了一個念頭：現(xiàn)在只能相信阿麗雅，必須與她保持固定的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