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學校還有單身女教師沒？”進陡箐中學辦公室的第一句話，小田就說得這么攢勁。 “怎么，你不是有媳婦了？”吃了小田擱下的瑪瑙紅??，王姐有些疑惑。

“不是我，是我后面的王老師?！彼换仡^，就把我“出賣”了。

辦公室?guī)孜焕蠋煹哪抗?，繞開已來支教過的兩位兄弟，齊刷刷射到我身上來。伴有輕微社交障礙癥的我，開始慌了，想化作一股幽靈，竄出學校大門去。其實，當田老弟說出那句“你們學校還有單身的女老師嗎”時，倒讓我想起《牧馬人》中郭蹁子興沖沖沖到許靈均家，張嘴就問：

“老許，你要老婆不要？”

只是，今天我沒有朱時茂扮演的許靈均帥，甚至胡子都沒刮，頭也有四天沒洗了，精神更是因為早上被輸入法坑還沒緩過來，就如一塊璞玉，現(xiàn)在很難被一般女孩識別出來，若是上了《非誠勿擾》，屬于露出頭就被二十四位女嘉賓一秒滅燈的那種。

但事已至此，“丑老師”還是要見同仁，我只能別扭迎上去，綻開笑臉掩飾窘境。這實在不是計劃中的。田老弟邀請我下來時，沒告訴我他會這么直接，剛才到校門口，還猶豫要不要進來，我本打算去陡箐的青山里轉一轉，順便消化下剛下肚的茨沖雞火鍋。來找媳婦？我沒這個覺悟，我的眼中，只惦記曾到陡箐練車時幸會青山綠水。 “要找媳婦是不？快過來坐著，我給你介紹下我們學校的?！蓖醺绶畔率掷镎芯康臄?shù)學試卷，拿起手機就開始聯(lián)系人，熱情一點不比郭蹁子低。不是快要找到媳婦的激動，而是如鴨子被趕上架的恐慌，害怕把一切搞砸了，甚至敗了形象壞了大八中的招生。然而，眼前也只有硬著頭皮，極力處置一切吧。

不大一會兒，辦公室進來兩位美女，一位帶遮陽帽，著白色外套，沉穩(wěn)內斂。另一位秀發(fā)披肩，穿綠色上衣，行動干練。遮陽帽老師來到我身邊，右旁的王哥熱心介紹了她和我的基本情況。我斗膽匆匆看了她一眼，算是完成了照面。為了緩解尷尬，后面憋出兩句臺詞。女老師吃了一把??，就起身出去了，哈哈。估計她想，就你這扭捏笨拙的小樣，還來相親？孤獨終老吧?！缎ど说木融H》電影開頭，握著酒瓶的安迪想到出軌的媳婦，無奈自語：她說我不夠浪漫，其實我是愛她的，只是不善于表達呀。

正如安迪，我也不善于表達，當然這種情況主要發(fā)生在初次見面。發(fā)現(xiàn)我不敢看女生，王哥坐不住了：

“找對象就是要臉皮厚，眼神不要躲躲閃閃，穿得精神點，女生就喜歡，女生不喜歡那種羞羞答答的男生?！蓖醺缯f他成功做了幾樁媒事，只要按他指導來，就有好事發(fā)生。這個我信，從生物學來說，女性基因里就期待安全感，只有那些能競爭過殘酷的自然從而保證食物的精壯男子，才是首選。進化到現(xiàn)代社會，能積累財富的商人和用權力橫行無阻的官人，才吃得香。如果是在文風盛行的年代，像我這種能寫兩句的，也會被她們多看一眼。到了短視頻流行的年代，我這種是分分鐘被淘汰的。

拿準我們這對戲份不大，王哥和王姐們又幫忙尋找目標。 “快快快，回憶下學校還有哪些單身的女老師？哦，小飛可能性大一點，她說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找城里的，好打開眼界。”

“小飛？真適合嗎？她屬于那種做事雷厲風行的，應該會找爽利點的。”

“那小高怎么樣？小高長得最漂亮。”

“咦，小高感覺更難，人家會彈鋼琴，也會跳舞，估計會找?guī)洑恻c，性格開朗的?！?/p>

“小玉呢？”

“小玉應該不適合王老師，她太年輕，喜歡動漫，還不會做飯。”

“要不，我問問十九中的姐妹們？那里也有些準備找對象的?！蓖踅慵恿宋椅⑿?。

第一節(jié)課下了，單身女老師會回到辦公室，王哥起身要走，說再幫我去爭取下。他回來，帶來一個微信。然后，我就先加了王哥微信，再加了女老師微信，算是對這場突發(fā)的相親有了個結果。

第二節(jié)，我們幾個坐在辦公室，看我聊不開，王哥又默默拿起了數(shù)學試卷研究了，局面一度陷入了尷尬。還好，一會兒進來一小哥，和我接上話。

“什么？語文老師不善交流？三十多了還沒有女朋友？”

小哥笑了，但笑過后就開始傳經送寶，什么要臉皮厚，要主動出擊，要多買禮物，要看準了就不放棄云云，我頻頻點頭，對這些普世的道理早就了然于心。不過，是不是男生都要臉皮厚？我依然保留意見，始終堅信，只要實力夠厚，臉皮薄如蟬翼，也不愁女神來到身邊。

期間，女老師們照例聊起身材管理，紛紛自曝體重，說著說著就在辦公室找出球拍，開始了一天的運動。我們在旁邊欣賞著，也羨慕著。八中趴在書山卷海中的女老師，何時也才能像她們一樣打上羽毛球呢？我深感憂慮。

打完球，我們又退到沙發(fā)上，女老師們擺起學校的管理，和身邊的見聞。我不太插得上話。局面又要失控，我趕緊問王哥哪里人，得知他是老鷹山的，我就巴拉巴拉談起扶貧時的老鷹山，不過總感覺勉強。還好，一位老教師走進了辦公室，我們進行了一場深度的教育對話。

“現(xiàn)在學校把學生管得太死了，我不喜歡這樣，我覺得只要學生不違反校紀校規(guī)，遵守法律法規(guī)，在學習就行了！” “是的，把學生管死了，也把個性磨平了，還搞應試那一套，對學生傷害太大！”聊這個我就來勁了。

“有一年，我去浙江溫州，我?guī)У囊粋€當年成績不怎么樣的學生，主動打電話給我，讓我去他家坐坐。他已經是資產千萬的人了，在社會上非常成功，如果當年我也只拿分數(shù)去圈定他，現(xiàn)在他會記得我？實際上回過頭來看，我們只要培養(yǎng)學生的一點特長就行，不必非要往所謂的大學趕，現(xiàn)在基礎教育卷得這么厲害，對師生都是傷害?！?/p>

“確實！過度的作業(yè)和試卷，把老師和學生都搞得身心俱疲！”我想到最近看的北京四小一位女校長的觀點，堅決不鼓勵老師帶病上課，一個臉色蒼白或憔悴的老師站在講臺上，給學生展示的是生命力枯萎的一面，是做老師非常艱苦的一面，這樣到底在引領什么？只會讓一部分有志從事教師行業(yè)的學生打退堂鼓。

我們興致盎然地聊著，發(fā)現(xiàn)唐老弟支教課結束回到辦公室。我們要打道回府嘍，有一份文件要傳區(qū)里呢。我起身和這位志同道合的老前輩握手而別，如果不是公務在身，我會和老前輩聊到天黑，至于媳婦，都不重要了。

當我走出校門時，才發(fā)現(xiàn)沒有鄭重地和積極給我張羅媳婦的王哥王姐道別，真是大意！不過也印證我找媳婦的內驅力嚴重不足！除非，遇到那種我中意她，她也中意我的秀外慧中的大美人。不過，這幼稚的觀點，在回來的路上被兩個兄弟猛烈批判了！他們說還想還大美人，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幾歲了。他們一路給我強調實用主義才是婚姻的盡頭，讓我放棄幻想，平視眾生。感覺也對，這種又老又發(fā)福還沒有車和高級職稱的人，哪個大美人會正眼瞧嘛？怕不是她三聚氰胺喝多了。

躺著的人不配擁有浪漫的愛情，只有起來卷他個地暗天黑，才會有那么一絲絲奇跡。我好像又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