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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很美哦不過來看看嗎？接受桔梗的邀請去她那邊，已經(jīng)是一周之后的事了。在這一周里天氣迅速變冷、綠葉也頃刻間染上了秋天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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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在自家情況一樣，在桔梗家的茉莉無法像往常一樣歡鬧。該笑的時候笑不出來，不想讓人擔心的想法連掩飾都掩飾不住，之前能做好的事現(xiàn)在也做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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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么，走出了姐姐家、到處走走出去散個步，看看秋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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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后才感受出、沒有他的生活、心情、所有以他為中心的我有多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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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午后，漫無目的地走在并排銀杏樹蔭下的時間緩緩流逝，四周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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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步走在長長的林蔭道上，從后方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我聽出那是誰踩在落葉上發(fā)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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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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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那聲音叫住，茉莉屏住呼吸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過身看去，和人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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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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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跟蹤狂一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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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帶著孩童般的笑容稍歪著頭。明明只分開了一周，可這令人懷念的感覺都快要讓我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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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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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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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我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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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了你父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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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慮過了，深思熟慮過了，跟想要不要回到本家一樣、一直都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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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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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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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干脆地說道。茉莉像是真的要哭出來了一樣揪著心，感覺已經(jīng)停擺的感情全部又要重新開始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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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你父母打聽了你生病的事，也去了醫(yī)院，思慮再三，才到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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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已經(jīng)明白了對吧？我現(xiàn)在、不會再對你說任何一個謊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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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白了，看起來奇跡是怎么樣都不會發(fā)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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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已經(jīng)活了7年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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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慢慢地靠近苦笑著的茉莉，用能感受到彼此體溫的視線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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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吧，只有3年也行，能把茉莉最后的時間交給我嗎？3年里，我會好好對你的，會一心考慮你的事情活下去，所以，跟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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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里聚積的淚水流了下來?？匆姾腿松斐隽耸?，茉莉慌慌張張地自己擦去眼淚后，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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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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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比起一個人，兩個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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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死的時候我要自己一個人，所以不行。讓和君來照看我人生的最后的階段這種事，絕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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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么靠不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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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皺著眉，茉莉抹去眼淚帶著強烈的意志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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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君的人生、再過3年也不會結束的，還有幾年、幾十年要繼續(xù)哦，我希望你愛上誰然后生個孩子，懷揣各種各樣的夢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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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和茉莉做這些事啊，茉莉以外的人我是不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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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生不了孩子了，之后病情也會變得越來越嚴重，直到我任何事都做不成。既不能讓和君看到夢想，也不能一起描繪將來，你即便如此也愿意嗎？可我不愿這樣。我不想讓和君繼續(xù)看著這樣的自己直到死去。死、不是什么兒戲哦。我會消失的，像現(xiàn)在這樣的觸碰也做不到了，要是和君覺得痛苦的時候，我也不能去抱緊你，我會永遠地消失掉。死是這樣的哦？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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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著和人的半邊臉頰，茉莉悲怒交加地一直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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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和人在我身邊的話，我就會怕死，接下去的3年我就要在恐懼中度過了，我才不愿意呢。因為你的緣故不想去死的人生我才不想要，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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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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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因為這就是我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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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遺憾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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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遇見你之前是沒有的。只要當下開心就好了……可是呢、現(xiàn)在不一樣了?，F(xiàn)在是開心、是辛苦也好、是痛苦也罷，一切我都打算承受下來，我打算這樣活著。與其賴在和君身邊淪落成討厭的女人、還不如這樣好。接受一切，去掙扎、去煩惱、去努力。我想努力好好地活著，不逃避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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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生活里就沒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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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不需要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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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想這么克制地活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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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克制哦，是普通地活下去。不去考慮生死、想好好地活下去。雖然不能像健康的人一樣，但我想比現(xiàn)在做更多的事。與其忍氣吞聲地卑躬屈膝，不如盡可能地去試試看。不是放棄，而是想去尋找其中我能做的事，尋找一個不與他人比較的生活方式，就叫做成熟對吧？就是這種的……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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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也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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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微微一笑，茉莉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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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自己發(fā)現(xiàn)的快樂就要徹底去享受！快樂的事就是快樂的，能這么想也算是、普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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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普通的生活里就不能有我的位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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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逼了過來，茉莉遠離了他。和人的話語貫穿了茉莉已經(jīng)做好的覺悟，茉莉仿佛揮開了一有可乘之機就會把她抓住的那只無形的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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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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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要什么孩子，我只想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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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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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寂寞嗎？茉莉離開我后不會寂寞嗎？我寂寞得整個人都變得奇怪了。我真心覺得丟下本家所有事務也可以，要是沒有茉莉的話所有事就都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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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和人不顧一切的發(fā)言，茉莉很有氣勢地抬起臉，雙手用力地朝和人的臉頰拍打，就這么捧著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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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瞬間，茉莉意識到了，啊啊、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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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和人“活下去了”，這就是我跟和人相遇的意義。不僅僅是我被和人驅(qū)動著活下去了，自己也成為了和人繼續(xù)活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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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著！和人你要好好活著！別放棄自己決定好的事、不再逃避，這是我們約好的對吧。為了我把一切拋棄掉的話，我也不會覺得開心哦？你認為我會喜歡這樣做的你嗎？是不是笨蛋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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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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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還活著呢，現(xiàn)在和今后都要一直活下去。你要是放棄了話我不會原諒你的。放棄為了我而倒的茶的話，我可不饒你?。?！知道沒，和人？經(jīng)歷了那樣的煩惱、那樣的迷茫，到處逃避了好幾年，即便如此和人還是選擇了茶道啊。我之前也說過的吧？有想做的事情是非常可貴的，是很幸運的一件事。和人可是自己陷進去的哦？那就是你一直向往的地方對吧？要是放棄的話你絕對會后悔的啊，所以不要說為了我而放棄這種話了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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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我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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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總是在說些笨話所以才說你笨的！和人不是個神童，就只是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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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著臉頰的雙手再次拍下。而后從互相交匯的視線中，兩人看到了同樣的顏色。喜悅悲傷也好、愛意也好，所有的感情都能傳遞給對方。從相遇到現(xiàn)在第一次，感覺到了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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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有慶幸過與我相遇嗎……？在你寶貴的時間里與笨蛋的我相遇、有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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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僅僅只是邂逅就足夠幸福了哦，謝謝你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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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只要對你來說是有意義的話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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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下次襯衫的紐扣掉了的話，要自己縫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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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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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早、你會遇上那個為你縫紐扣的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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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的指尖描摹著茉莉耳朵的輪廓。撫摸著臉頰，觸摸嘴唇，兩人的臉輕輕地靠近，吻了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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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好地把我放下哦。然后、喜歡上另一個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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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如果這是茉莉的愿望的話我會聽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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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先一步就死了對不起啊。那么短命對不起啊……但、這輩子最后愛過的人、是和君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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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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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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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來生的話、你也會對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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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些……像初中生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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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抽泣著笑了。茉莉緊緊地抱著和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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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我絕對會活得長長久久，而后再一次，幫和君縫好掉下的紐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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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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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擁著，暫時閉上了雙眼，彼此的心跳在心中回響?；钪皇且环N幸福罷了，要是能一起邊幻想著將來邊生活下去，那么兩人也能共同面對死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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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遺憾了。謝謝、對不起、喜歡，全部都傳達出去了。死也好，活下去也好，都已經(jīng)不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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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分開，視線再度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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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溫柔地微笑著。和人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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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慢慢地背過身，在銀杏樹的兩旁左右分開。秋葉的沙沙聲重合著、而后交錯著、最終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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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后一次見到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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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后一次見到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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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了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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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是扔掉這本記錄下心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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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3年、來試試吧。因為和人已經(jīng)教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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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著是多么的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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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了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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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接下來我會竭盡全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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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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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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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方方的窗外上方飄下了雪白的花瓣，早上新聞里的天氣預報預測對了。從下方的入口處傳來孩子們高亢的嬉鬧聲，將視線移向窗下，看到來探望的一家人。孩子們似是在發(fā)泄精力，在入口處的柱子間來回奔跑著。奮力奔跑著的孩子們比今年第一場雪還要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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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桑，下雪了哦，冷嗎？把暖氣的溫度調(diào)高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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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搖了搖靠在枕頭上的頭，拒絕了進入房間那耳熟的詢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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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要怎么辦、要降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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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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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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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用眼神答復后，負責的護士就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確認了點滴的量之后就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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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要把床頭抬高好幾次。與天花板相對的視線上移到可以看到窗外的高度，隔著一片玻璃眺望窗外的世界的時光是在我封閉的一天里很重要的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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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雪無法預測，一會在空中飄舞，一會就突然停下不見了。我邊盯著雪邊想，要是我的命也能像雪一樣突然消失的話就能死得輕松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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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病房的這個CCU（是專門針對重癥冠心病而設的，又叫做冠心病監(jiān)護病房。CCU是?？艻CU中的一種，第一個C是冠心?。–oronary heart disease）的縮寫）房間里除了醫(yī)療器械之外什么都沒有。只有內(nèi)置在便攜式音樂播放器中的收音機才是能連接外界情況的唯一物件。沒有電視，也沒有書，這里不需要娛樂。要問為什么的話，因為這里只有一個沒有體力去體味那些娛樂的人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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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外還飛舞著淡紅色櫻花花瓣的時候，住院了的我尚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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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夏天前出院了，但在家里立馬又發(fā)作了于是二度住院。配藥的藥量都達到了極限值，目前新藥是、沒有的。為了抑制持續(xù)不止的咳嗽已經(jīng)用了好幾個月的抗生素，縱使這樣的充滿耐心的治療還持續(xù)著，但比起藥物一點點地起效，還是病情的惡化要更加迅速。好像是因為，細胞正在漸漸地壞死，身體的機能就一個接一個地喪失了，仿佛一盞盞燈火熄滅一樣……我的身體的確發(fā)生著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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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如果增加藥物量、保持安分，只要聽醫(yī)生的話，便能設法挽回。但現(xiàn)在不論我怎樣全力配合，已經(jīng)失去了的機能都無法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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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在某一天會突然降臨，如同用鋒利的斧頭斬斷靈魂所在的肉體一般，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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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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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我確實會死，但我越是著急它就越是慢悠悠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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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只能在這個無機的床上活過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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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掛著復數(shù)藥的點滴、一方面氧氣輸送進鼻腔。即便從床上下來、從這個狹小的房間走出去全都做不到，但因為我還沒有死，所以我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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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茉莉的臨終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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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放的午飯是雞胸肉跟蔬菜一起做的燉菜配上米飯這種毫無味道的食物。由于飲食限制過多不能吃喜歡的東西，吃飯的時間也因此變得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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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得比平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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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碗筷的桔梗用房間里配置的自來水一邊洗著筷子和杯子，一邊用明朗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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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醫(yī)生說了不吃飯的話營養(yǎng)液也會失效的，不好吃我也會忍著吃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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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不悅的語氣回答后，桔梗露出了悲傷的表情。我最討厭看到那副表情了，該悲傷的是我才對啊，心里充滿了想這樣大吼地想法。盡管如此，今天我有想拜托桔梗做的事情。一邊從床旁邊的架子上拿出剪刀，一邊按捺不住焦躁地如同業(yè)務聯(lián)絡一般地說道「幫我剪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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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又一臉悲痛地看著茉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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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喜歡長發(fā)的對吧？從沒有剪過短發(f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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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fā)很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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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出毫無感情的聲音后，桔梗像是被打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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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差一點就要咂嘴出聲，急忙咬緊了嘴唇。再怎么說認為咂嘴是無禮行為的理性還是存在的，可是、認為長發(fā)很重要的女性心理卻早已遺失了。我一直沒化妝，連眉毛都沒畫。連最后用睫毛膏是什么時候，也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我已經(jīng)不覺得素顏是件很丟臉的事了。在醫(yī)院里，時?？吹交瘖y的老婦，就覺得自己作為女性已經(jīng)比那個阿姨都要差很多了，這種悲慘的情緒也在折磨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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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依舊那么漂亮，那張瓜子臉即使經(jīng)年累月也沒有失去彈性與光澤。細長的眼睛和豐厚的嘴唇即使只化必要的最低限度的妝也很華麗漂亮。雖然對茉莉來說她依然是引以為傲的姐姐，但時不時也會因她的可愛動人而感到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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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剪了吧，護士幫我洗也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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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你說了她很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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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說出來的吧，但那要花一個小時啊，洗了再吹干，我也很累的，洗完就一點力氣都沒了。雖然桔梗醬不會懂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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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用冷淡無情的措辭說話，是自從進入了CCU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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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自由地去上廁所也還是要排便排尿的。由于進不了浴室，就由護士在床上幫我擦身跟洗頭。長發(fā)也拜托桔梗醬幫我剪了，因為我也不想去麻煩護士，況且最主要的原因是洗了再吹干花的時間太長了我會非常累?？粗贪l(fā)的我，桔梗醬也笑著跟我說了「非常適合你哦」，但那聲音分明是顫抖著的哭腔。頭發(fā)就是女人的生命，但那也只限于那些有體力去保養(yǎng)頭發(fā)的人。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相比起女人的生命，能多保存哪怕一點點體力也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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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這樣一點點改變著目的的優(yōu)先順序的，隨著身體的機能一點點地被奪走，每天都能意識到這些瑣碎的事情對身體機能的秩序是否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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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失去、時刻注意、可那些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卻無法再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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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也許就是退化的盡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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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一點等待死亡的時間如同地獄中的拷打。每天能清晰地看見自己退化的痕跡，使不上勁的肌肉不留情面地松弛下來、胳膊跟手腕變得一樣細、肩膀的骨頭都突出來了。屁股上的肉變少了以至于坐下后就會碰到骨頭咯哩咯哩的、疼痛難忍，腳也是這樣，臉頰也是。曾經(jīng)在意過「好想瘦下來啊」的那部分肉已經(jīng)全部失去了，不想失去的胸也變得沒有了彈性、肋骨都突了出來。與之相反的，身體中多余的水分則堆積著，只有腹部異常得像懷了嬰兒一樣鼓起著，如今就是這么一副不平衡的身體。雖然身體如曾經(jīng)所期望的一般瘦下來了，但不健康的瘦身方式也讓我討厭。照鏡子一看，只有少年般的頭發(fā)下瘦小的臉頰上凹陷著的眼球還在閃閃發(fā)光，與現(xiàn)在的我似像非像妖怪般的我出現(xiàn)在了鏡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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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看著鏡子里我就會想，沒有讓誰成為我重要的人真是太好了，沒能讓最喜歡的人看到我這幅面容真是太好了。再次確幸了那時的選擇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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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會不會也在看著這場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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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沿著自己的路一直往前走，就是我僅有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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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和人分手后、我拼了命的畫漫畫。即使投稿落選了也好、被月野醬介紹的出版社一刀兩斷地拒絕了也好都不會氣餒不會放棄，而是繼續(xù)猛畫。如果要用言語來表達當時的拼命的話，也許就是、『想留下些什么』吧。即便有些夸張，但我還是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哪怕一個也好、能證明我活過的記號。其中有一篇被出版社看中、也接受了專業(yè)人士的指導、重畫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決定刊登在雜志上像是填補空白區(qū)域的一頁上。也多虧了有月野桑跟沙苗醬她們在自己的博客上大張旗鼓地宣傳，吸引了比當初預想還要多的人的目光。雖然也有酷評，但大體上還是獲得了好評的。而后得到了3次連載漫畫的機會，我廢寢忘食地猛畫了出來。即便父親擔心我身體的情況斥責了我，但我還是創(chuàng)作出了我覺得要是畫完就死而無憾的作品。交稿結束、從負責人那邊收到OK的聯(lián)絡后雖然得到了立馬住院的附贈品，但正是因為這部作品我的單行本才得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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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書店角落里看到自己的書的時候，我因為太過緊張而不敢靠近。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有一天能被和人注意到就好了。我已經(jīng)做出結果啦，所以和人也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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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splay也依舊開心地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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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著熬夜不斷增加，身體的狀況立馬就崩潰了，一旦崩潰了想要修正軌道就需要花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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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潰了就花時間復活，再崩潰了再花時間復活……一直這樣下去后、連做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就以此前很喜歡的動畫完結為契機，不再涉足漫展了。雖然接下來也會有迷上的動畫，但比起『喜歡』的熱情，『必須要維持身體狀況』這種保守的意識要更占上風，就不再做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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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沙苗決定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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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收在壁櫥里的縫紉機拉出來、跑去了以前經(jīng)常光顧的布料店。簡直就像、身體里插入了電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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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為了她做婚紗，純白的婚紗。不是這世界上的某個人穿過的樣式、而是只為她一個人訂做的特別的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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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段幸福的時光?；貞浿c沙苗醬一起度過的時光下的每一針、想象著沙苗醬今后時光下的每一針、一針一線精心地縫著。珍珠裝飾也是一顆一顆全部手工縫上去的、連蕾絲褶子的膨脹度都很講究，就為了沙苗醬能看起來最美而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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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服完成那天、沙苗醬對我說了「茉莉結婚的時候也讓我來幫茉莉做婚紗哦」。但那一天應該不會到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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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純白婚紗的沙苗醬散發(fā)出的美麗感肉眼可見地閃閃發(fā)光，只要看著這幅畫面，我就能感受到強烈的滿足感。完成了啊，充實感填滿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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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就不再做衣服了，推動我行動的「想做的事」已經(jīng)都做完了。cosplay時的快樂回憶至今仍在我的心中閃耀，盡情地去做想做的事，那快樂的時光是我無可替代的重要回憶?？墒?，即便到了如今我也會認為那非常難得，正因為能在那個時刻得到滿足，之后就算再怎么住院我也不會感到多少壓力。如果那時我還留有「想做的事」，被迫離開不得不去住院生活的話，那我肯定會覺得非常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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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告知余命10年以來的第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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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了盡量不形成重要的人或物而小心翼翼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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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努力與如今的安心感密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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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與父母跟姐姐分別果然還是會傷心的。讓家人傷心雖然很痛苦，但還好我不需要再與其他的人或物分別。沙苗有個溫柔的丈夫，美彌等短期大學的伙伴們則各自開始了她們新的人生，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她們有時會發(fā)郵件給我，我也時不時回郵件給她們。這樣的距離感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剛剛好。想做什么事的熱情已經(jīng)落下了帷幕，夢想也姑且留下了初步的結果。已經(jīng)沒什么放不下的東西跟能留住我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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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子桑建議我寫下的列出我心聲的筆記、在夏天出院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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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個時候好不容易能走路了，我就拜托桔梗醬帶我去了群馬的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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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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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決定好了，要扔掉我的回憶的話非這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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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穿過學校的正門，與和人一起的回憶不由分說地就復蘇了，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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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后的愛戀就藏在心底最深處，這是我人生最棒的一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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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上和人、被他愛上、互相交談、歡笑、擁抱，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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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筆直地走著。每走一步，回憶的閘門就會打開。每走一步，和人的表情就會鮮明地浮現(xiàn)出來。這一步、聽到了他的聲音。這一步、看見了他的笑容。這一步、是觸碰他手指時的溫熱。這一步、是嘴唇重合時的觸感。這一步、是他灼熱的眼瞳。這一步、是他無比的溫柔。這一步、是他孩子般的脆弱。一步接一步、和人的回憶滿溢在我的周圍，讓我快要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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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快要在和人回憶中窒息的我搭話的是一位學校職員大叔。多虧了他我才能回過神來、順利地把記錄我內(nèi)心的筆記扔到了學校的焚燒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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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砌起來的日日夜夜一下子就被火焰吞噬燃燒殆盡，化作了白煙與天空同化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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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心的糾葛也好、痛苦的眼淚也罷、為數(shù)不多的喜悅日子、全心全意奉獻的愛戀，全都被燃燒殆盡消散在空中。我也會像這樣消失在同一片天空里吧，那肯定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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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我的身體狀況又一次崩壞而住院了，我遭遇了前有未有的一次發(fā)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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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床上起身的瞬間，眼前突然一片空白，明明還有意識卻什么也看不見了。勉勉強強按到了呼叫鈴或許是因為幸運吧。沒有任何的征兆，血壓就急劇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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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要送到CCU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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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醫(yī)生急匆匆的聲音從那邊的白色世界傳來時，床就開始動起來了。圍著一圈的醫(yī)生與護士的聲音很急促。在雪白的世界里想著啊啊、我可能已經(jīng)不行了的瞬間，感覺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了下去，我緊緊地抓住了床的欄桿。即便如此，還是有股不容反抗的力量在把我向下拖去，我又抓住了周圍醫(yī)生的白褂。好害怕，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但自己被交付給了此前從未體驗過的『死』的感覺讓我強烈地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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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通過醫(yī)生們恰當?shù)靥幚砗蟆⒖偹闶菗尵然貋砹?，但那感覺毫無疑問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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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當下，那時拖著我的那股強大的力量的感覺一回想起來我就會起雞皮疙瘩，那種無論怎樣都想逃跑抓著醫(yī)生白褂的感覺到現(xiàn)在還記得。好恐怖，『死』比我想象得要恐怖幾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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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個瞬間確實又會再次來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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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就可能再也、抓不住了，也反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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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我還接受不了那種恐怖，現(xiàn)在就不會結束。要讓如今不能說是像人過的生活結束的話，就不得不再讓那個瞬間再度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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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沒有再平靜些、像是在睡著的時候死去的死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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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此祈禱著。明明都應該已經(jīng)進入倒計時階段了，每天還會感到鮮明的痛苦、無法自由活動的身體像是翻滾著的巖漿一樣潛伏著危機、有時還會對父母或者關系很好的桔梗醬大發(fā)脾氣。明明讓周圍的人開朗起來才符合我的個性，但我沒想到的是連去關心別人這點都是需要體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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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他人、溫柔對待他人、體諒他人，這些常人理所當然的事都會讓我的身體痛苦不堪，我也根本沒法去做到。最近，有心理醫(yī)生過來給我做了心理咨詢。我知道身體的崩壞會導致心理也出問題。醫(yī)生即便對我說「很正常的、說些討厭的話出來也沒問題的」，一路走來小心謹慎地注意不被討厭、笑著或逗笑他人，可抱有這種自我存在價值觀的我卻對父母歇斯底里大吵大鬧地喊「別管我了?。　埂竸e再過來了」、對桔梗醬用冰冷的語氣指責地說「桔梗好煩啊」。雖然聽到這些話他們也很驚訝，但我自己說出口后也對自己完全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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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死亡的道路上，無論什么都是不自由的，是一段無處也無法逃避、無可奈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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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橫飛過去的雪好像變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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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一片的雪好像都堅定了自己的意志，也許會積起來的吧，這樣的話新聞也會一整天都在感嘆脆弱的城市交通網(wǎng)了吧。今晚就不聽收音機，聽音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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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照這么下的話，今晚父母和自從我轉進CCU以來就住到東京家里的桔梗醬就都不會過來了吧，那今晚就是寂靜的獨自一人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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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不會覺得寂寞，還會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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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在的話就用不著說話了。因為我意識到說話這一行為也需要體力、是心肺必須全力配合運轉才能做到的事。從前那么多話的「祭（お祭り）」變得沉默寡言了，大多數(shù)的人都會誤認為是我不開心了?？蔀榱思m正誤解就要么選擇強迫自己說話、要么就解釋給不理解說話這一行為很累人的人讓他們明白……結果就得出了只要獨自一人就會很輕松的結論。覺得獨自一人就會很寂寞這種想法，不過是強加到別人身上的想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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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選擇了獨自一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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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就好。如果和人在這里的話，我從某些方面來說可能會被拯救，但我的其他部分絕對會崩壞殆盡的。大概、從我的性格角度來看的話崩壞的部分應該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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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地度過一個人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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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望著飄落的大雪一邊淡然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向著終點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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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茉莉桑、感覺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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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現(xiàn)在房間里的是住在這棟樓病房里、名叫凜子的少女。因為她已經(jīng)20歲了，應該不能叫少女了，但以我的眼光看來她還稚氣未消，是個十分年輕的女孩子。這個留著短發(fā)濃眉大眼的伶俐孩子是我?guī)啄昵霸谧≡簶抢镎J識的。她跟禮子一樣，是所謂的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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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這個給茉莉，怎么樣，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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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衛(wèi)衣口袋里掏出來的、是她最近熱衷做的毛線玩偶。是狗還是熊呢，雖然看起來很微妙，但已經(jīng)比她最初給我看的看不出是老虎還是貓的那個獅子玩偶要做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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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茉莉你說過你喜歡狗，所以試著就做了這個。柴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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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掌大小的玩偶放在病床桌上，看著它黑黑的小眼睛，覺得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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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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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收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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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會好好對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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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這么說凜子也開心的笑了，估計是覺得再待下去也沒什么事就轉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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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會發(fā)郵件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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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總是很慢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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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打字也是要體力的嘛。不用在意我的啦，茉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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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對我的身體狀況了解得很清楚，因為她很好學地詳細查過了她自己的病，也就是說我即是她的范本。那時的禮子就如同現(xiàn)在的我，那時的我就如同現(xiàn)在的凜子醬，我們患有相同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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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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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下周的導尿管檢查、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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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很討厭但我會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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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橋場醫(yī)生來做的話，他技術很好的麻醉也不怎么痛的，不會有事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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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茉莉桑這么一說，我就能拿出勇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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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有著雙眼皮的清澈眼睛后，凜子醬就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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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坐在病床桌上的狗那天真無邪的表情非?？蓯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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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做點什么東西出來。雖然是這么想的，但我也已經(jīng)碰不了針線了。即便不能做喜歡的事讓我有些寂寞，但我自己也意外的是我能夠冷靜地接受這件事。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開始感受到了針線的重量，能長時間活動手部集中力量的耐力已經(jīng)消失了。所以，不能做手工并沒有讓我感到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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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件重要的事被我埋在了心底，心里一塊治安比較好的地上有好幾個墓碑正立在那里。曾經(jīng)喜歡過的東西，現(xiàn)在失去的東西，我都沒有放棄，而是靜靜地埋在了心里。今后肯定、像是站起身、一個人去上廁所、聽著歌度過閑暇時光、在意新出品的點心之類日?，嵤碌哪贡矔⒃谀抢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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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著在盡可能在失去一切之前，能立起一塊真正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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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著不要等到失去一切，只能在床上躺著的時刻不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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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家人肯定希望我就算是只能在床上躺著也好、只要能活下去就行這樣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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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也許會邊說、這孩子的肌膚還有溫度，她還活著這樣的話邊撫摸著我的手。那溫度也許能溫暖安慰媽媽的心，可是、那樣的『我』在『我』看來就是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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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處理排泄這種最低限度的意識都沒有了，要把這狀態(tài)稱為活著，我是絕不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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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啊，求你一定要在恰當?shù)臅r機里殺了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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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有過為了家人也要活下去的想法，但現(xiàn)在我連貫徹那種想法的力量都沒有了。比起誰的笑容來說，身體的痛苦完全占據(jù)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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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誰活下去、這種想法早已被我埋在心里墓碑的下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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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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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如今、住在東京的家里。聰桑對她說哪怕時間再短也要待在我的身邊。這話也同時包含了讓她陪伴在即將逝去女兒的父母身邊的意思吧，真是個溫柔的人。這樣的人能成為我家人的一份子，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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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今天感覺怎么樣？上次下的那場雪，嚇了我一跳呢，好久都沒看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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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邊用溫柔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向我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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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說話的節(jié)奏跟我不緊不慢地心跳同步了，讓我覺得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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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讓護士幫我把床頭升起來了一點、我也看到了哦，很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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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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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微笑著、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像是在摸小孩一樣，但是、我并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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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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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氣氛、氛圍這種模棱兩可的感覺，雖然沒有任何實際上的證據(jù)，但我就是能斷言那感覺絕對存在。桔梗醬身上絕對發(fā)生了什么事，手的溫度跟以往不同了，我想這大概就是、沒有任何科學依據(jù)到了靈魂級別、流著相同血液的姐妹才能判斷出來的『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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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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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她后她便露出一副驚呆了的表情，然后驚訝地反問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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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會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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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感覺、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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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表情扭曲了，雖然我以為她要哭出來了，但她只是非常困惑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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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敏銳呢、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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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有些害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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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桔梗醬說的話，如同上次看見的雪一樣，閃耀著從天空中飄下，輕輕地落到我的肌膚上、就這么慢慢地慢慢地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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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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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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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要有侄子或侄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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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這是第一次擁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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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抬頭看向桔梗，那是稍有些害羞、但喜悅快要溢出來的璀璨笑容。那是桔梗醬、那是聰桑的妻子、那也是即將出生孩子的母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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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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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除了這句話什么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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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想過遲早這一天會來的，但沖擊比我想象的要劇烈得多，這毫不夸張是能從內(nèi)心動搖我的大事件報道。比起首都圈下的雪積起來使交通網(wǎng)癱瘓的新聞，我堅決地認為這才是應該大規(guī)模報道的新聞。我想向全日本，不，向全世界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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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懷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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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有、侄子或侄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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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2個月了所以會在秋天出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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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熱天的時候肚子就要變大了，很辛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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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但我聽說在熱天養(yǎng)育孩子更辛苦，也許能在秋天出生才應該慶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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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啊，第一次撫養(yǎng)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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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也是、第一次有侄子或侄女咯。我會在這邊生產(chǎn)所以到時候要幫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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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劇烈地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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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把手指伸進我的頭發(fā)里慢慢地撫摸著，就像孩子撫摸自己最喜歡玩偶的頭發(fā)一樣。不、從今天開始就該說像是母親撫摸可愛孩子的頭發(fā)那樣了，因為那注視的眼神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仿佛圣母一般充滿慈愛和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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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孩子的時候要我來幫忙這種事是不可能的，這點我和桔梗都清清楚楚。說起來到那時我能不能出院呢、甚至我還能不能活著都不知道。但現(xiàn)在，我只想沉浸在幸福的姐妹對話當中，想象著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幸福秋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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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考慮下孩子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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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他已經(jīng)有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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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他、動作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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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很好笑的誒，本來以為他會買本關于起名字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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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想起了什么桔梗醬開心地笑著，肩膀跟著抖動起來。自從我轉進CCU以來，笑得那么開心的桔梗醬還是第一次見。對桔梗醬賦予生命的寶貴，我想從心底里毫無虛假地表達純真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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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聰啊他買來了一本關于野草的書回來喲。他說既然是桔梗的孩子、也是茉莉的侄子侄女的話，還就得買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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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摻和進來到這種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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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我們是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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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染在這個房間的悲傷與不幸，都被這一句話洗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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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后我失去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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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阻止這些東西從兩手中急速掉落，讓我很害怕，想著既然如此就干脆由我自己丟掉而放手的東西也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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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了幻想將來的力量、放棄了對工作的憧憬、放棄了和別人一樣的生活方式、放棄了結婚、放棄了戀愛、拋棄了朋友、拋棄了愛人，我剩下的就只有家人了。只有這點不能被拋棄，也不僅僅是想拋棄就拋棄了的話我就完全活不下去了這種不講情面的理由，家人是我唯一剩下的，他們會認可我、他們會接受我，這些是關乎我活著的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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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考慮寶寶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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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來一起想吧。畢竟是延續(xù)茉莉與桔梗的第三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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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將我與那還未出生的孩子連結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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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過面的孩子、兩個月大的嬰兒會有多大呢。無意中看向站起身來桔梗的肚子，好似誰都不會覺得那平平的肚子里會有一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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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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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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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家里的飯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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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桔梗醬嫁了出去所以多了一個空位。因為我正住院所以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空位出來。要是回不去的話、那位置就永遠是空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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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家4人飯桌非常熱鬧。我常說就算變成3個人吃飯也要熱熱鬧鬧的。到現(xiàn)在變成了2人的飯桌，父母他們到底坐在什么位置呢。是兩人相鄰坐著呢，還是說媽媽坐到了以前桔梗醬的位置上，爸爸坐在她對面呢。兩個人的飯桌上、還會有笑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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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怕去想這件事，覺得讓那張飯桌變成兩人用就是最大的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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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從此以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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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要是過來的話就成了3個人的飯桌、聰桑要是也來玩的話就能坐滿座位了。然后、要是有了寶寶的話……（椅子就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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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后，明明房間里一片漆黑，但我卻在心電圖顯示器與點滴燈閃爍著的隱約燈光下、偷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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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連想象都沒想象過會有座位不夠的情況發(fā)生，所以對這個奇跡般的現(xiàn)實充滿了停不下來的喜悅。爸爸要變成爺爺了吧，媽媽要變成奶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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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先一步去世的父親只剩下不幸，母親也會背負著悲痛吧。但是、「爺爺奶奶」的叫法就像手捧冬天暖烘烘的熱水壺一般讓人充滿最質(zhì)樸地幸福。爸爸和媽媽會在秋天的時候變成「爺爺和奶奶」這一事實也是珍貴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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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的死亡只是單純的減法，但人的出生不是單靠加法而是乘法才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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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會與那孩子的人生擦肩而過，但我也通過桔梗醬能與那孩子連結在一起。那孩子毫無疑問會是我的侄子或侄女、而我對這孩子來說則是姑母。雖然我生不了孩子了，但我能當上姑母。這孩子要是生了孩子的話，又會再次與我連接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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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枝葉不斷生長一樣我的家人會漸漸增多，空位就由新的生命去補上。像這樣到了以后我會與誰相連，過去誰的生命又會將我與這個世界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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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眼簾對面有綠色的光正在閃爍。讓我覺得這光就像是那還未曾謀面的孩子強力地心跳一樣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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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細枝上偷偷地冒出了新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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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清楚外面什么溫度，但肯定是春天在慢慢逼近了吧。每天每當搖起床頭，就能觀察到新葉的增加讓我很高興。從一直忙碌著的醫(yī)生與護士他們的角度來看的話，一定會覺得樹葉不知不覺就茂盛起來、今年也是在不知不覺中花水木就盛開了，四季如此這般毫無情緒地變換著，但我卻能清晰地看到。即便不能去親身體會，但我能依靠視覺去感覺四季的變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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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不知何時我在打掃自己的房間時，我曾細細品味過從打開的窗戶外吹進來季風的珍貴。我一直以來都知道，總有一天我會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也會去感謝那些他人看上去理所當然的事并記在心里生活下去。即使注意這些理所當然有時會顯得我十分傲慢，但我還是比他人對一些瑣碎的事情更加敏感地活到現(xiàn)在，我才能做好終有一天什么都做不成的覺悟，也正是因為這份覺悟，才能構成被宣告了余命10年的人特有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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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能說這是僥幸形成的，但我還是想說能有這樣的生活方式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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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造訪了我的房間?？此樕诲e想必不久就能出院了吧，她自己也跟我說她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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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呢，這次你住院時間比以往都要長，這下就能痛快地消除壓力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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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想先去吃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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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帶靦腆地說道，是不是凜子醬在顧慮我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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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人會有一種把還在住院的人拋棄了的心情而不能由衷地高興起來。這雖然是種奇怪的同伴意識，但所謂病友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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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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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拿出來的是跟前幾天給我的柴犬玩偶顏色不一樣的毛絨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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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病床桌上本就放著的柴犬跟凜子醬自己拿出來的玩偶放在一起，桌上一只黑色一只茶色、兩只柴犬玩偶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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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只的話感覺有點可憐，所以給它做了個朋友過來，朋友？當戀人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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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頂著一張給人聰明印象的臉卻說著小孩子一樣天真的話，十分得可愛，讓我大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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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二十多歲的時期、覺得二十多歲早已經(jīng)算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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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十多歲的時候變得能判斷善惡了所以不算笨，但依舊沒什么防備心。明明沒什么特殊理由，卻總覺得自己是無敵的，無時不刻都輕松自在，有著誰都無法控制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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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只是因為、還什么都不懂罷了。由于經(jīng)驗跟學習都完全不夠的緣故，只不過想象力很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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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歲也不過還是孩子罷了。心里不允許讓自己一個人，只要沒有朋友沒有戀人就會非常不安，只不過是個不能堅強地獨自生活的孩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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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凜子醬。我會珍惜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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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很寂寞的嘛、獨自一個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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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兩只手接下了兩個毛絨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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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想回她說沒有那么寂寞的哦，但跟兩只柴犬對上眼時，突然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閃過了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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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走了出去、房間再次回到寂靜之中，我仍舊看著那兩只毛絨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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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柴犬的眼珠被電燈光照射著看起來像是眼淚汪汪的。明明那應該是無機的塑料紐扣才對，一把它放到黑色柴犬的邊上，為什么看起來就像是在閃閃發(fā)著清澈的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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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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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囔著試著問了問，當然、它不可能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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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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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會說話的玩偶前，我明白自己的臉正狼狽地扭曲著。好不甘心啊。真是個孩子啊、竟然有種被一個看上去就很天真的對手擊穿要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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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子醬只是什么都不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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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去考慮余命10年的生活方式，以無敵的心態(tài)自由自在地活著。明明跟我是一樣的病卻能出院、還能吃好吃的東西、即便不能工作但還能過最低限度的生活。我曾經(jīng)也像這樣，覺得時間還十分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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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我驚訝地意識到這竟然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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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中的毛絨玩偶被我緊捏得變了形，就在我不禁將那只手就要舉過頭頂時，護士說著「高林桑，點滴該換藥咯」走了進來，我急忙熄滅了已經(jīng)燃起的沖動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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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松開手掌后，兩只毛絨玩偶并排躺在病床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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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還有嫉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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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對象竟然是凜子醬，這讓我羞恥得不行。那孩子從現(xiàn)在開始也不得不經(jīng)歷很多痛苦的。不管她以何種活法生活下去，我們到達的目的地都是相同的。正如禮子桑那樣、就像我這樣，凜子醬10年后也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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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到了那個時候，她應該也不會有覺得一個人就會寂寞這種庸俗的軟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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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種活法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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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心底咬牙叫喊著，但沒有回應，不論何時這個問題都不會有什么答案的?？晌乙欢〞溃挥羞@點是早就定好的。這樣想的話，我會變得面對不了死亡的恐怖的。與那樣的東西面對面相對的話我會害怕得一步都前進不了的。死亡、才能幫我從活著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如果不這樣想的話我根本做不到懷揣著死亡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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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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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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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之后我睡著了，醒來時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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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不到醫(yī)生和護士的嘈雜聲，也聽不到其他患者的聲音，也沒有來探病的家人的跡象。只有這個房間像是完全被時間遺棄了仿佛變成了雕塑一樣，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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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想過我是不是要死了，可動動指間卻還能抓到硬邦邦的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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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試著仔細去聽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變成一個人了啊，我在心里嘟囔著，由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打擊失落而痛苦不堪的心上，從那些傷口上久違地感到了火辣辣的疼。心中沒法說的苦痛蔓延開來，最終布滿整個胸口，眼淚從鼻子上方由內(nèi)而外流出，滲入了枕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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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深淵底部有聲音搖搖晃晃地浮了上來。雖然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仿佛校準相機焦距完成了一樣提醒著我、呼喊著我的男人的聲音。我一邊祈禱著、不要蘇醒過來，一邊一動不動地等待著那個聲音傳到我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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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聽到了和人呼喚我『茉莉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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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記憶深處的記憶只有在哭的時候才會浮現(xiàn)出來。一開始雖然盡力想要忘掉，但只要聽到那聲音我就會停止哭泣，也就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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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我『茉莉醬』的聲音、撫慰著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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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總是站在原地聽著那聲音，但是、今天的我做不到站著原地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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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摧毀了記憶的堤壩飛躍進去，正是用這把鑰匙打開了藏在最深處那把堅硬的鎖。完全打開后記憶洶涌地噴薄而出變成一股濁流。與和人在一起的記憶聲勢浩大地漫了出來，越過了內(nèi)心的堤壩和身體的防波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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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記憶之中不斷翻騰著后沉了下去、不斷下沉、沉溺在其中。在滿是真部和人的記憶之中連呼吸都做不到，可像這樣放出來后又該怎么回收回去呢，能全都收拾好嗎，還能不剩一分一毫全藏進記憶的深處嗎。一方面很不安，另一方面卻浮現(xiàn)出自暴自棄的想法，都無所謂了，到最后的最后了能跟與和人的記憶一起度過就行。無論是床上、病床桌上、地板上、墻壁上，整個房間里都被填滿了，就像看電影一樣，像翻開相冊一樣，像吃點心一樣，在閃閃發(fā)光的回憶中度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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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沉浸在和人的記憶中，一邊呆呆地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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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是在后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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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沒有的話那是在騙人。但是、如果被問到現(xiàn)在想要他在這里嗎的話，還是覺得不在最好。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讓他看見瘦弱得姿色全無的現(xiàn)在的自己。太過幸福的話死亡也一定會比注定的死要恐怖得多，而且以死來告別也太過痛苦了，我不愿那樣。這樣一來我除了那個選擇就再無別的選項了。結果，看上去是為了和人但實際上還是為了狡猾的自己，為了自己能減輕一半別離時的痛苦而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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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后悔但那也不是正解。但是、人生就是這樣由選擇跟答案堆積而成的。雖然互相妥協(xié)著，但總能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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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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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把我的內(nèi)心表露出來的話、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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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好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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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好寂寞啊。獨自一人真的好寂寞啊。希望你能握著我的手的每一個夜，希望你能緊緊擁抱我的每一個夜，不安遍布著全身，如果能只被幸福包圍著死去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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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這種事、我根本不愿意啊。要是能逃的話我也想逃啊。想再次去外面走走，想在天空下自由地用這兩條腿隨心所欲輕松自在地走啊，想以無敵的心態(tài)盡情吸入季節(jié)的氣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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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追逐櫻花的花瓣，想仰望透過嫩綠樹葉的陽光，想讓落葉的地毯發(fā)出沙沙的響聲，想用雙手接住純白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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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身邊有和人在的話，其他任何幸福絕對都比不過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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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你啊……、好想見你啊、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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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盯著病床桌上兩只狗狗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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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都沒把真正的我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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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與黑色的兩只毛絨玩偶的事，如果今后能見到凜子醬的話，必須要跟她道謝。這兩只的話，就交給桔梗醬好了。要說為什么的話，那是因為正好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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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但我們家飯桌的椅子必須要多『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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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一個我無從知曉的、幸福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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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的故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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