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頭】三餐四季(6)
寂寥的夜里,孫穎莎眨巴著眼睛從窗簾的縫隙中找尋光亮。
“王曼昱,你說我錯了嗎?”
“那你后悔過嗎?”
王曼摩挲著莎莎的發(fā),像是在哄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當時,我沒得選。”

四年前。
退役以后,他倆再也沒有理由見到彼此了。
沒有訓(xùn)練,沒有混雙,沒有比賽。
孫穎莎先回了石家莊,打算先放空自己再說。
有時候在家里睡到自然醒,一睜眼以為要遲到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家里。
“原來我已經(jīng)退役了。”
她好像很舍不得每天上訓(xùn)的時光,雖然累到三秒睡著,手上的繭子越磨越厚,但能在訓(xùn)練場跟哥哥姐姐有說有笑,吃食堂師父拿手的鍋包肉。
努力了三十二年了,該歇歇了。
她手指摩挲著玉佛。
又回味那晚的激情。
?
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的時候已經(jīng)四個月了。
她本來是以為自己剛退役,沒有訓(xùn)練,又天天吃吃喝喝,把自己吃胖的。
還是她媽媽覺得她生理期一直不準不是個事兒,帶她去看中醫(yī),給她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體,發(fā)現(xiàn)她的喜脈。
女性運動員的苦就是要克服生理期的困難,吃藥避開大賽是常事,生理期根本不準。所以孫穎莎根本沒在意。
她沒跟別人有過。只有王楚欽一個選項。
高女士問孩子爸是誰,孫穎莎不肯說,說讓她想想。
他倆,純潔的不能再純潔的關(guān)系,打球的關(guān)系,搭檔的關(guān)系,同事的關(guān)系,怎么就多出來個孩子?
他怎么就這么準?
我怎么就這么健康?孫穎莎想。
四個月打了可危險。醫(yī)生是這么建議的。
孩子就是這么來的。

“你怎么,不告訴他啊,還斷了聯(lián)系。你為了不跟大頭一個人聯(lián)系,跟其他人也都斷了。”
“我該怎么說?。课遗艿剿叭フf,我們有一個孩子……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啊,我這不是……綁架他的自由嗎……”
孫穎莎繃不住,淚眼汪汪,嗚嗚的哭起來。
一切的堅強在這一刻,把內(nèi)心的委屈說出來的一剎那,瞬間瓦解。
王曼昱把哭成淚人的女孩摟在懷里。
“好了好了,不哭了。一切都過去了?!?/p>

一切好像真的過去了一樣,孫穎莎也不相信,可接下來的一個月里確實什么都沒發(fā)生。
海鮮過敏的孩子他爸根本沒有來問她,這個海鮮過敏的孩子跟他有沒有關(guān)系。
OK,是她多慮了。
不過孫穎莎確實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活,終于有一天她繃不住了。
“王曼,你說王楚欽是發(fā)現(xiàn)了還是沒發(fā)現(xiàn)???”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切,我就知道問你沒用。”
“但是我知道,深圳要開一個新球館。”曼昱舉起手機給她看。
“誰啊,這么大膽,敢跟遠哥搶生意?”

“王大頭,不僅在我的地盤搶生意,還讓我這一個月幫你裝修球館,也就是你能干出來這種事兒?!?br>
“好處少不了你的,林總,開業(yè)以后,您就是我司第一位終身VIP。”
“王總您那叫一個雷厲風行,一個月前你跟我說要在深圳開球館,我還以為你是鬧著玩的。”
“以后就不走了。你可別嫌我煩?!?/p>
“你北京的教練辭了?”
“其實我早就跟關(guān)指提了好幾次了,但他一直不放我走。這回有了正當理由,我的辭職報告可算是批了?!?/p>
“什么正當理由?”林高遠問出這句話的瞬間,他就知道了答案。
王楚欽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追——妻——啊!”

“著名奧運冠軍的首家乒乓球俱樂部將在深圳開業(yè)……世界冠軍……將出席開業(yè)典禮,”孫穎莎邊讀著手機上的新聞邊撕開一根棒棒糖放入嘴中,發(fā)音明顯變得模糊不清,“難道還有咱倆不認識的世界冠軍?這新聞怎么賣關(guān)子啊,也不說是誰,也不說球館的名字。”
“我也沒聽說我們中間誰要有人要開球館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不你去問問遠哥?”
“我才不問,多奇怪啊。”
“那要不……開業(yè)那天我們?nèi)悅€熱鬧?”莎莎抬起頭,用小鹿般的眼睛盯著姐姐。
“真的假的?”王曼昱驚住,她想孫穎莎應(yīng)該是很久沒再對乒乓球的任何有過熱情和好奇了。
孫穎莎繼續(xù)咬著棒棒糖的棍子,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
女人的直覺是這世上最準的東西。

王楚欽的新球館開業(yè)的那天,驚動了全市的媒體,球館外整齊地排列著赤橙黃綠的花籃。
外面的風呼呼作響,準備揭牌的紅布差點被吹走,被人壓了下來。
王楚欽和他的男嘉賓林高遠早早換好了西裝,扎好領(lǐng)帶,在嶄新的,散發(fā)著迷人的甲醛味兒的屋子里,不停地搓手哈氣跺腳。
“這屋里也太冷了吧。深圳都沒暖氣的?!眮碜员本┑耐跸壬欀碱^,用冰涼的手指觸摸林先生命運的后脖頸。
“誰家好人大冬天開業(yè)啊,十一月誒。而且你這一個月裝修的時間,我連空調(diào)都沒來得及安新的,連暖風都沒得用。也不知道你那么著急開業(yè)干什么……”林先生瑟縮了一下后頸,表示抗議。
“害,你不懂?!?/p>
王楚欽瞇了瞇眼,看著門外的空地聚集越來越多的攝影機和粉絲,但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
他檢查了一下時間,還有十分鐘到典禮開始。
她會不會來,他也不知道。他也在賭。

“王曼,奧運冠軍這么缺錢嗎?把球館開在這么偏僻的地方。都快出深圳了吧?!?/p>
起了個大早,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中間還遇上早高峰,實在想抱怨。
王曼昱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說:“這可是你非要來的,請了半天假呢?!彼蜷_車門想要下車,見孫穎莎沒反應(yīng),“怎么不下車?”
“在車里看看得了,外面挺冷的?!?/p>

“吉時已到,王總,可以開始了?!?/p>
王楚欽拾起微笑,面對球館門口的無數(shù)鏡頭,揭開牌匾。
周圍的鼓掌聲、快門聲、歡呼聲不停。
“欽盡全力俱樂部,好中二的名字。”孫穎莎在車上笑道。
她找角度想看清圍在人群中間的主角,慌亂中按響了車喇叭。
是個不速之客。
王楚欽停了一秒,不管不顧地沖出人群,看到停在路邊的車,和車里的女孩。
孫穎莎趕忙啟動車子,加速開了老遠。

“他應(yīng)該是沒看到吧,你這車防窺膜貼的好不好啊。”孫莎莎狼狽地逃走后,問王曼曼。
“我防窺膜貼的再好架不住前擋風玻璃不貼膜啊?!蓖趼D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