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Ｂｕｌｌｅｔｓ

著者：坂上秋成

原作：秋元康

插畫：ダイスケリチャード

翻譯：幽蟬滿耳

校對：眩目林光

圖源：UU

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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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都內(nèi)的高中上學(xué)的佐島路易對學(xué)校，對家中都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唯一能讓她平靜下來的地方是夜晚的人行天橋。在那里她和轉(zhuǎn)學(xué)到自己學(xué)校的卯木龍馬相遇了。和他聊天的時候，路易心中那種窒息感不可思議地得到了緩解。是因為他也感受到了同樣窒息感吧？「我啊，想要去看一看《世界的最深處》」他說出的話語一下就走入了路易的心中。

路易覺得，如果兩個人就這樣待在一起的話，這灰色而無聊的世界也并非毫無價值。

但是這一切從龍馬撿到那把手槍開始發(fā)生了改變。

「吶，龍馬。我們一起去探尋《世界的最深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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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音樂平臺上有Bullets這首歌。

第一章　View from the Bridge

?

　　我討厭學(xué)校的上課方式。

　　被叫出去的時候，我試著對老師說了這么一句。他很生氣。

　「佐島，我也好，其他老師也好，都不是因為討厭你才教訓(xùn)你的！可是再這樣下去，你的成績恐怕升級都要成問題了！將來該怎么辦？你考慮過嗎？！」

　「跳舞」

　「哈？」

　「跳舞，活下去?！?/p>

　　說完這句話，我離開了教師辦公室。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給我等一下，佐島！”這種“我是替你擔(dān)心”的態(tài)度讓人想吐。

　　回到教室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徹底染上了暗紅色。

　　望著暮色浸染的天空，身體不禁隱隱作痛。

　　我確認(rèn)了一下走廊中空無一人，擺弄著iPhone開始放音樂。配合著音樂的節(jié)奏，我開始扭動身體。

　　快節(jié)奏的曲子。BPM很高。

　　我開始回想昨天在TikTok上看到的高手動作，身體跟著跳起來。

　　動，次，動次打次，動、動、跶。

　　感覺不錯。跳舞的時候，全身血液循環(huán)會感覺很好，身體也漸漸變得柔軟，會熱起來，總之，心情很好。

　　兩首曲子跳完之后，心滿意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

　　佐島路易（Sashima Rui路易為音譯，原文用的片甲文）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佐島還馬馬虎虎啦。而我自己兩個文字的名字，感覺叫起來也很可愛，也很中意。其實用漢字寫的是「瑠依」，筆畫又多又死板，所以我就認(rèn)定了用片甲文。

　　家里沒有任何人。在大學(xué)工作的父親每天回來的時候都差不多十點了，他總說是研究工作很忙之類的借口。

　　絕對劈腿了吧？我確信這一點。

　　媽媽最近也很陰暗。被父親冷淡對待，似乎有些心力交瘁。據(jù)說今天和朋友們?nèi)ズ染屏恕Ｋ_心就好。

　　說起來，眼下我和媽媽保持了好幾年的距離了。即便是對話也是很簡單。

　　我已經(jīng)……有些討厭對自己漠不關(guān)心的媽媽了。

　　而且也差不多啦，我也討厭父親——什么都不做，任由這個家變得這么冷。

　　一個人看視頻的時候很平靜。我其實也有幾個姑且被稱之為朋友的人，放學(xué)后也會邀請我去玩，但是三次之中有兩次我會拒絕的。我的理由是“補習(xí)班里面很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和班上同學(xué)聊天的時候，怎么也聊不到一起。

　　吃著可麗餅也好，看著搞笑節(jié)目也罷，去卡拉OK里唱歌……，那種時候我總在想「這里不是屬于我的地方」

　　也不是討厭大家啦。一起玩，該笑的時候，我的笑臉應(yīng)該不全是賠笑的臉，絕對不是。但是快樂和空虛會一起迫近，類似這種事情時常令我感到痛苦。

叮——

微波爐響了。餐桌上面擺放著海藻沙拉、大份的培根蛋面以及玉米濃湯。

　　晚飯大部分都是靠從便利店買來的東西解決。既方便也有營養(yǎng)，而且還不會給媽媽增加負(fù)擔(dān)。

　　吃完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說了一句「我吃好啦」，洗東西，扔垃圾，完成這一切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最不可思議的是，不管是玩最近發(fā)售的幕府類動作游戲，還是看各種綜藝節(jié)目，一個人反而更開心。

　　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就需要察言觀色。

　　其實從小學(xué)開始，我就很擅長配后周圍的人行動。分得清楚班上哪個孩子受歡迎，哪個孩子不受歡迎；盡量不要卷入麻煩的事情里面；要加入受歡迎的小團(tuán)隊……諸如此類。

　　我也很喜歡打扮得很可愛。頭發(fā)里挑染了一些茶色、粉紅色，制服的裙子也稍稍提起來一些在膝蓋之上。校規(guī)里禁止染指甲，所以為了避免暴露我只是涂了左手的無名指。

　　這么一來，自然而然地就會興奮起來。女孩子們湊在一起，互相展示美甲的時間也比較喜歡。

　　不過嘛，果然，有時候還是會覺得空虛。

　　雖然不討厭學(xué)習(xí)，但是也并不是特別想去上大學(xué)。

　　雖說如此吧，可是畢業(yè)之后就要立即工作，我又感到不安。

　　想不想成為有錢人呢？其實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像班上的女生一樣，「絕對想要男朋友！」這種想法我也沒有。

　　說到底吧，我的人生還像是肥皂泡水，飄啊飄啊的。到底會在哪里著陸，我一點都不清楚。

　　防止破裂，一定要加以注意呀。

　　類似這種腦袋里亂糟糟無法冷靜的時候，我會決定去自己中意的景點。也不是什么登山啦、去海里游泳啦這種無法無天的話題啦。

　　從我家僅僅需要步行十分鐘。在那個附近就有最棒的景點了。不過嘛，這也就是對我而言啦。

　　時間是晚上九點。外面已經(jīng)徹底黑了。父親和母親都沒回來。出門的絕好時機(jī)。我換下居家服，換上剛買來的時尚運動衫，戴上卡其色的帽子，穿上了白色運動鞋。

?

　　打開玄關(guān)門走出了室外，窒息的熱浪包圍了我。忽然想起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六月了呢。仔細(xì)想一想，這兩個月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我沒有參加社團(tuán)?，F(xiàn)階段也沒有去兼職打工。

　　多希望——有什么開心的事情發(fā)生呢。

　　大概我可以自信地說，只有跳舞這件事我很喜歡。自己跳舞也很開心，只是看別人跳舞的視頻就能心花怒放。尤為喜歡hip-hop?？犰诺拇笳幸怀?，身體都會盡情旋轉(zhuǎn)，有點坐過山車的感覺。

　　不過嘛，跳舞到現(xiàn)在為止都只能說是興趣。我是打算一直跳下去，也曾想過，說不定我可以靠跳舞吃飯呢，然而我也不知道現(xiàn)實性能有多少。

　　雙親絕對會強烈反對吧？

　　腦袋里七七八八的，我走上了過街天橋的樓梯。

　　走到了長長的人行道中間位置，靠在護(hù)欄上。

　　在我的下方，有很多車開著車燈駛過。

　　仿佛就像是光的波浪一樣，雕刻著夜晚，

　　天橋上的風(fēng)景不管看多少次都不會看膩。站在這里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中有著形形色色，種類繁多的汽車。

　　白色和灰色的車很多。偶爾會有純紅色的法拉利在路上飛馳而過。車廂里堆積了很多鋼管的卡車會不會倒下呢？有點擔(dān)心。飛馳在車與車之間摩托車別摔倒了，這也讓人有些不放心。mini cooper這種迷你車型在路上奔跑的樣子真可愛。

　　好平靜吶。要是這樣的時間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就好了。

　　胡思亂想中就下起了雨。不是滴滴答答的感覺，而是嘩啦嘩啦的，就像瀑布一樣——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我想沖刺回家，但是又放棄了。

　　沒錯，我還不知道下雨的日子里天橋上會看到什么景色呢。機(jī)會難得，我決定看一看。

　　十分鐘，二十分鐘，我望著汽車冒著大雨行駛在路上，身上開始瑟瑟發(fā)抖。

　　雖說夏天近在眼前，但是到了晚上氣溫還是很低的，被雨打濕了小老鼠就這樣站在這里，當(dāng)然會冷的啦。

　　“差不多該回去了呢！”就在我產(chǎn)生這個念頭的瞬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頂上撐起了一面?zhèn)恪?/p>

　「你在這么大的雨里干什么呢？」

　　很有穿透力的聲音。

　　與其說這是個男人的聲音，還不說這是一個略顯低沉，但又高亢清澈的少年聲音。

　　寬松版的T恤衫很適合他。

　　個子很高，皮膚好白。

　　論長相，我覺得完全可以和世人所說的帥哥相提并論。

　「我喜歡淋雨呢。沒問題啦?！?/p>

　「你在這里做什么呢?！?/p>

　「沒什么。就是看看跑來跑去的汽車。」

　　接著少年沉默不語

　　眼神中透著狐疑，靜靜地盯著我。

　　啊，我這才回過味來。

　　難道說，我這種狀況被誤解了嗎？

　「我說啊，難道說你以為我會從這里跳下去？」

　「……嗯。所以我在想，要說些什么阻止你，有點難。」

　「我才不會那么蠢呢！就算是自殺也不會從這種地方跳下去啦！摔倒地面上之后還要被好多車壓過去，才不行呢！」

　「那你不會死吧？」

　「我不會死的。」

　「太好了?！?/p>

　　說著，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那神情熠熠生輝，我不禁有些失神。

　「你要去干什么？」

　「去買東西的路上。該怎么說呢，我最近剛搬到這邊。便利店在哪里我還不知道。我還以為走到路上總會有辦法的」

　「羅森可以嗎？」

　「誒？」

　「我?guī)氵^去」

　　雖說有點跑題了，但是這是幫過我的少年。要是有困難的話，帶路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已經(jīng)從頭到腳都被淋濕了。明明毫無意義，少年還誠實地將傘分給了我一半。

　「哎，你個子好高呢！我在女孩子里面也算不錯的了，身高一米六八。你多高？」

　「有兩年沒測過了，大概一米八二吧」

　「哇！超過一米八了。你很受歡迎吧？」

　「沒有沒有。我并不是在謙虛，真的不受歡迎。我還希望有人能教我受歡迎的秘籍呢?！?/p>

　　原本以為是帥哥的玩笑，但是聽起來語氣很認(rèn)真，后背也蜷縮起來，顯得有些垂頭喪氣。于是我決定不再更多地觸及受歡迎話題了。

　　便利店這種東西，只要稍稍走幾步，很快就能找到。偶爾我也會感到厭煩，實在是太多啦。

　　我在東京這樣的大都市出生、長大。實在是太便利了，所以常常會感到寂寞。

　　下了天橋，步行三分鐘就有一家羅森。

　「好啦，羅森。」

　　我指著店鋪說道。

　「幫大忙了。要是我一個人的話，會往反方向走。大概會迷路吧」

　「哈哈，你那么高的個子會迷路」

　　少年說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地戳中了我的喜好點，這是一個有趣的家伙呢！

　「那個你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嗎？」

　「呃？我嗎？」

　「嗯！作為你帶我過來的謝禮。冰激凌、巧克力還是肉包子？」

　「真的嗎？你人真好！」

　　最后我選擇了240日元的宇治抹茶凍糕，少年拿了過去放到購物筐里?！吧陨杂悬c貴，不好意思啊”我心里致謝道。

　　說回少年，他從貨架上拿的都是普通的食物。煙熏雞肉沙拉，大份的意大利面，稍稍加熱就可以速食清湯。

　　看起來似曾相識呢

　　我知道這個陣容。

　　嗯，沒錯。

　　他這個幾乎和我今天晚上吃的東西一樣。

　　等少年結(jié)完賬，我們一起走出了便利店。我并沒有買傘。現(xiàn)在買也沒什么意義了。

　　他單獨將我的宇治凍糕分在了另外一個袋子中。果然是個機(jī)靈鬼呢。

　「謝謝你請客?！?/p>

　「嗯」

　　我們繼續(xù)平分雨傘，向著天橋走去。雖然我們誰都沒有特意說些什么，但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尷尬。

　　奇怪的家伙。

　　明明繃著臉一點也不和藹可親，但走在他身邊莫名地就會平靜下來。

　「吶，你有沒有養(yǎng)貓或是養(yǎng)狗？」

　「沒。之前一次都沒養(yǎng)過。生物的話……小學(xué)時候養(yǎng)過獨角仙?！?/p>

　　我還以為他是因為養(yǎng)過小動物，所以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氣質(zhì)。結(jié)果并沒有。反正我是不想將自己和獨角仙相提并論。

　　走著走著，看到停車場的一角有一個紅色的足球在轉(zhuǎn)動。我快跑兩步，跑向那邊，用鞋底踩了踩球，試了試有沒有壓力。足球氣很足。

　「嘿！」

　　我將足球踢向了少年，并沒有擺出射門的架勢，只是普普通通的傳球速度。

　「哇」

　　少年右手撐傘，左手拿著購物袋，身體并不平衡，所以差點摔倒。但是還勉強接住了飛過去的足球。

　　接著，他用右腳開始顛球。一、二、三……十、二十、三十……七十八十……。

　「哇」

　　我不禁出聲驚呼。不全是震驚于他穩(wěn)定的顛球技術(shù)，更讓我感慨的是，他拿著傘和購物袋都可以用腳控制得這么靈巧。

　「給你」

　　數(shù)到一百次的時候，少年把球傳給了我。

　「很擅長啊。體格也這么好，莫非你是足球隊的？」

　「只是小學(xué)的時候參與了當(dāng)?shù)氐淖闱蚓銟凡慷??！?/p>

　　我又將球傳了回去，我和少年繼續(xù)著對話。

　「那現(xiàn)在呢？社團(tuán)參與的體育社團(tuán)嗎？」

　「社團(tuán)活動之前的事情了，我現(xiàn)在不上學(xué)?！?/p>

　「這樣啊」

　　我沒有問更多細(xì)節(jié)。第一次見面的對象，過多追問是很沒禮貌的。

　「在家你做什么呀？」

　「就很普通。看看電影，讀讀漫畫，玩玩手機(jī)」

　「很普通啊?！?/p>

　「還有我會畫畫」

　「這就不普通了呢。興趣嗎？」

　「我也不知道，想要做設(shè)計類的工作吧。從美術(shù)大學(xué)或?qū)？茖W(xué)校畢業(yè)后，從事海報或設(shè)計之類的工作。原本我就喜歡畫畫，但我又不想做畫家或是插畫師。我自己覺得想要做比那些更抽象些的設(shè)計類工作，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許并不是單純的興趣?！?/p>

　　于是，我沉默了。

　「啊，抱歉，第一次見面的家伙就這么說話，很惡心?！?/p>

　「沒這回事！」

　　沒錯，完全沒有這么一回事！

　　我是無意中被少年的話感動了。

　　直到剛才，他還和我一樣板著個臉，結(jié)果一談起了設(shè)計，他的雙眼中就散放著光輝。就像是引吭高歌一般談及自己的理想。

　　真好，這個人能很好地面對自己的未來。

　　對此我很羨慕。

　「像這樣堂堂正正地說自己喜歡的事情，我覺得很酷哦！」

　　聽我這么一說，少年將足球停在了自己腳邊，用力地?fù)狭藫项^。一定是他掩飾自己害羞的方式吧？

　　我們將足球放回原位，繼續(xù)向前走。很快就天橋就映入眼簾。我像是配合少年的動作一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你搬到什么地方了？」

　「從這個樓梯下去右轉(zhuǎn)，大概走五分鐘后再向左轉(zhuǎn)?！?/p>

　「嗯，是有個大公園吧？里面有兩根超大的混凝土管子?！?/p>

　「有！我總覺得那個混凝土管怎么回事??？小孩子騎在上面玩沒問題嗎？」

　「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有啦。姑且設(shè)置了防止摔落的措施呢?！?/p>

　　即便是腳步放慢，走著走著還是很快到了天橋的末端。

　「我從左邊下去，那就在這里別過吧？」

　「嗯。真的些許你帶路。幫大忙了?！?/p>

　「因為是鄰居，或許還會見面呢」

　「是呢」

　「再見啦」

　「再見」

　　心情有些奇怪。明明就是給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孩子帶了個路，我的心臟卻跳得飛快。

　「啊，等一下?！?/p>

　　身后傳來了喚住我的聲音。

　「怎么了？」

　「那個，那個啊?！?/p>

　「什么啊，干嘛扭扭捏捏的呀」

　「名字！」

　「名字？」

　「你的名字，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僅僅聽他聲音在顫抖就能明白，少年現(xiàn)在十分緊張。

　　誒？這是什么。

　　我根本不討厭告訴你我的名字，有點像是深夜中被搭訕呢，所以我也有點緊張了。

　　為了放松我緊張的身體，我決定縱聲高呼回復(fù)他。

　「路易呦！佐島路易！你的呢？」

　「龍馬！卯木龍馬！要是能再見面的話，就請多關(guān)照啦！」

　　身材高大的少年，高聲說了那么一句之后跑下了天橋。

　　每一個動作都那么可愛。我笑了起來。

　　感覺好久沒這么心情愉悅了。

　　雨水的聲音，摩托車的引擎聲音，從車站那邊傳來的醉漢們的聲音，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么開心。

　　龍馬。我悄悄地試著念了一遍。

　　龍馬。龍馬。

　　原來如此。說不定這個名字還挺符合他的外表和氣場呢。

對了呀，卯木這個該怎么寫呢？

腦袋里胡思亂想著，我跳過了水洼，踏上了回家的路。

　　　

???

?

哐當(dāng)哐當(dāng)，鐘聲響起。

　　這是上課開始的鈴聲。

　　我坐在教室左端的座位上，眺望著窗外。

　　花瓣散落的櫻花樹，正在建造中的新教學(xué)樓的工地現(xiàn)場，令人更感到窩在教室里好可惜的蔚藍(lán)天空。

　　在我恍恍惚惚期間，老師走了進(jìn)來。隨后又開始了漫不經(jīng)心地講課。

　　我不喜歡學(xué)校的課堂。

　　準(zhǔn)確地說，是討厭上課中的老師們。

　　聽了學(xué)校的講課，總覺得自己都要變成非人類了。老師們僅僅是作為工作，不咸不淡地講著課，是不是他只是將我們當(dāng)作坐在椅上的雕像了吧？

　　肆意妄為地聊著數(shù)學(xué)和世界史，還說什么要在這里出題。我又不是為了考試中的那點好分?jǐn)?shù)活著的。

　　我?guī)缀蹙筒宦犝n，會利用這樣的時間看一些自己喜歡的漫畫和小說。并不是偷偷摸摸地在桌子底下讀，而是光明正大地擺在桌子上讀，老師當(dāng)然會發(fā)現(xiàn)，不過也沒有任何人會來提醒。

　　只要保持安靜，對每一個學(xué)生都不關(guān)心的嗎？

　　還是因為我是問題兒童，所以被放棄了。

　　不懂是哪種情況。

　　開始讀小說是在升上二年級開始的。一年級的時候我一直都是看漫畫。結(jié)果有一次，老師對我說“上課不聽講，凈讀些漫畫，最終只能變成蠢蛋！”我生氣了。于是就換了一種方式，上課不聽講，取而代之的是讀小說！

　　雖然我沒怎么認(rèn)真讀過正經(jīng)小說，但是最近一點一點地有點迷上了讀小說。本來我對小說是沒什么好印象的。陰暗，厚重，晦澀難懂。大概就是這種印象吧，所以我也沒有想過刻意去讀書。

　　但是去書店和圖書館里轉(zhuǎn)一轉(zhuǎn)，翻看一些感興趣的書籍之時，就會有完全不同的景色展開在自己面前。當(dāng)然還是會有我不擅長的死板家伙，不過嘛，也陳列著很多輕松易讀，會牢牢抓住我的心的作品。

　　時不時地我會買文庫本，昂貴的書我也會去圖書館中借。上課的時候和睡前我會嘩啦嘩啦地不停翻閱。很不可思議。和漫畫不同，明明就沒有畫任何畫，但讀優(yōu)秀作家寫出來的文章，感覺眼前時不時地就會展開和小說中一樣的風(fēng)景。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人物的長相。

　　格外開心。

　　午飯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千穗和知世三個人一起吃。

　　有時候會去學(xué)校食堂，有時候會偷偷地溜出校園去便利店買吃的，各種各樣吧。

　　有一個我們都很中意的地點。

　　是在北教學(xué)樓后邊的一片小樹林里面，那里面有一個小桌子和長椅。

　　這里是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秘密地點。在小樹林里面吃便利店中的炒面面包，看起來就像是很時尚的道具一樣。

　「我們的班主任，滿滿的昭和感啊?！怪勒f道。

　「我懂，我懂。就那種體育會系的標(biāo)準(zhǔn)，或者說熱血也行的感覺，拿個竹刀也完全沒有違和感吶」千穗回答說。

　　兩個人說得異常精準(zhǔn)，我不禁笑出聲來。

　　就是這樣呢。

　　不只是我一個人討厭大人這群人呢。

　　不過我們不會一直抱怨下去，我們轉(zhuǎn)向了下一話題。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藝人！」

　「誰呀？」

　「這個，這個。」

　　我們輕松地聊著天，大部分時間都是看 YouTube 或 TikTok ，一起吃著午飯。

　　戀愛八卦也會常聊。雖說會聊，但我眼下和戀愛絕緣，所以也就只能附和千穗和知世幾句，十分遺憾。

　　知世從初中就開始喜歡同一個人，相當(dāng)從一而終，不過千穗嘛，就很輕浮了。每兩周就換一個男生，要是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馬上就換掉。如此循環(huán)不止。

　　哐當(dāng)哐當(dāng)，鐘聲又響起。我們絮絮叨叨地聊個不?；氐搅私淌依?。午后的課程是從英語課開始的?！鞍l(fā)期中考試卷子”老師說了一句。聽到他叫我名字過去取回了卷子，分?jǐn)?shù)還馬馬虎虎吧。九十二分。

　「哇，路易。你都超了90分了？！分?jǐn)?shù)快是我的兩倍了呀！」

　　千穗大聲叫道。知世似乎分?jǐn)?shù)也不太高。兩人一起在那邊“不錯啊，不錯啊”地對我發(fā)著牢騷。

　　我?guī)缀鯖]聽過學(xué)校講課。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在家里會差不多用兩個小時學(xué)習(xí)考試內(nèi)容。

　　我也并不是特別討厭學(xué)習(xí)。只是單純地不喜歡聽老師在那里照本宣科，捧著一本書在那里棒讀。在家自習(xí)的時候，搞不懂的地方我就去谷歌上搜索一下，大部分都能找到相關(guān)部分的詳細(xì)解說視頻。

　　即便如此，也有實在弄不明白的時候，那我就去問爸爸。我雖然不知道他是具體干什么的，但是那人是大學(xué)教授，從事分子生物學(xué)的研究。高中理科生這點英語他可以輕松搞定。那才是非常快的速度呢。

　「這樣就明白了吧？」

　「嗯，謝謝爸爸。」

　　這就是我和爸爸對話的全部內(nèi)容。類似興趣啦、最近怎么樣啦、這些東西一概沒有。爸爸不僅僅是回家晚，周末或是休假在家的時候大部分都窩在書房里，否則就是出門去。我就算是和他說話，他也只會和我說「現(xiàn)在很忙?！?/p>

　　然而，每次我去問他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他都會很開心地做出解答。這個人，似乎想讓我上名牌大學(xué)，將我培育成社會精英。爸爸和媽媽雖然不是一對恩愛夫妻，但是關(guān)于我的教育方針意見似乎是一致的。

　　而對我來說，像現(xiàn)在這樣的風(fēng)格才是最開心的。

　　在家里每天兩小時的學(xué)習(xí)，說麻煩也麻煩吧，不過只要宣揚一下自己在學(xué)習(xí)，父母的心情就會變好，總比將家里搞得冷冰冰的要好吧。這就是世人所說的處世之術(shù)唄。

　　只是，不過嘛——

對于這樣活著的自己，時而會感到著急。

?

???

?

　　今天份的學(xué)習(xí)也完成了。

　　英語單詞、英語短句、閱讀理解各用了四十分鐘。

　　數(shù)學(xué)里面的微積分，這玩意我是不知道它有什么意義，不過我變得可以一點點地讀英語文章是因為它可以產(chǎn)生對未來工作有用的具體印象，所以喜歡英語閱讀。想想自己能入職外資企業(yè)，去紐約流利地使用英語工作的模樣，意外地開心。

　　呼～啊～我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以同一個姿勢學(xué)習(xí)，感覺身體都要僵成一整塊了。

　　很稀奇，今天爸爸和媽媽能兩個一起早回家，但是根本聽不到談笑的聲音。

　　爸爸自己隨便在外面吃完了飯，媽媽什么也沒說就點了UberEATS（外賣軟件）。我家從好多年前就這個樣子了。

　　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一點。

　　雖然還不想睡覺，可是也沒有心情看視頻打發(fā)時間。

　　半吊子的感覺

　　突然間，昨天遇見的少年的臉龐浮現(xiàn)在眼前。

　　龍馬嗎？

　　我不是那種自來熟的人。總體來說是認(rèn)生的，需要好長時間才能關(guān)系變好。

　　可是為什么呢？

　　昨天被龍馬搭話的時候，我一點都不緊張。

　　那感覺，就像是青梅竹馬和我輕松打招呼一樣。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完全沒有不愉快的感覺。

　　不由得萌生了想出去散步的心情，我將頭發(fā)從后面束起，換上了外出的運動衫，走出了家門。關(guān)上玄關(guān)門的時候，我用力地發(fā)出了“砰”的一聲。

　　順便做一做運動，我快步跑了起來，跑向十字路口?？偢杏X要比平時腳步輕盈很多。

　　跑上樓梯，眺望著和往日里一樣的車流。

　　深夜時分的路上很空，所以很多車開得飛快，會不會出現(xiàn)事故呀？我開始擔(dān)心別人的事情。

　「佐島」

　　手扶著欄桿，身體靠了上去。過了一會身后有人叫我。

　　你看，果然吧。

　　我剛才一直都在想，他是不是在和我想一樣的事情呢？

　「我就知道你會來?！?/p>

　　我毫不隱瞞地將自己感想告訴了他。

　　害羞啦、難為情啦，一概皆無呢。

　　就是開心，因為龍馬做出了和我預(yù)想一致的行動。

　「我也是在想，說不定你會在這里呢?！?/p>

　　龍馬倒顯得扭扭捏捏的。

　　說不定是和外表反差的靦腆男呀。

　「佐島你每天晚上都來這里嗎？」

　「每天晚上？不至于吧。一周有三四天，差不多那樣吧。」

　「還是挺多的呢?！_心？」

　「嗯，開心呢?！?/p>

　　龍馬似乎不太能理解，抱起了胳膊。

　「這個城市，我沒有熟悉的感覺。」

　　龍馬的聲音有點懦弱，說道。

　「你說你是剛搬來的吧？之前你在哪里？」

　「靜岡，海邊的一個城市。城市后面依著山。騎自行車到港口也就是騎15分鐘。超級鄉(xiāng)下?！?/p>

　「離港口近真好。能釣魚，能抓貝類，當(dāng)場就能烤著吃吧？」

　「是啊。早上在海邊散步的時候，漁夫大叔們就會將抓來的海螺用網(wǎng)烤給我們吃?！?/p>

　「真好呢。」

　「景色也很好。慢慢悠悠爬山的路上，一到轉(zhuǎn)彎處就能看見大海。在紅色的天空映襯下，海也變換著顏色?？吹侥欠吧透杏X很開心?！?/p>

　「好漂亮的地方啊」

　「鄉(xiāng)下不方便的地方也很多，不過包括那海潮的味道以及那青草的味道，都讓我很喜歡那座城市。而來這邊已經(jīng)過了一周時間了，依然無法靜下心來。街道上人多擁擠，即便是打算仰望天空的時候，高樓鐵定會闖進(jìn)視野之內(nèi)。不過，大概會有喜歡這樣夜景的人吧？但是我不覺得那些大樓就算是會閃閃發(fā)亮也不漂亮?！?/p>

　「原來如此呢」

　　龍馬話里說的并不是景色和風(fēng)景這么簡單吧？

　　我一直住在東京，即便是我，偶爾也會感到這座城市的冷漠。

　　初一的時候，我在澀谷的全向十字路口掉過一次錢包。是媽媽剛買給我的，真皮的紅色錢包。我急忙蹲下身去撿，可是人實在太多了，怎么也夠不到。

　　就這樣，信號燈變成了紅色。我只好暫時回到路邊，等到紅燈變綠的一瞬間，我直線沖了過去，終于撿起了錢包。

　　可是，當(dāng)時在場的那些大人沒有一個人說幫幫我，對此我感到十分悲哀。

　　既沒有一個大哥哥出來說一句“我?guī)湍銚臁?，也沒有一個大姐姐撫摸著我的頭對我說“沒事的，放松一些”。生活在這里的人對孩子對其他人都是漠不關(guān)心的，我這么認(rèn)為的。

　　可是——

　「我也并不是全部都喜歡。這城市嘛，也有些不錯的地方呢。比如這座過街天橋上的景色。」

　　我這么一說，龍馬轉(zhuǎn)過臉去。

　「或許和龍馬喜歡的山和海不一樣。但是啊，你看，看那邊。急速行駛的汽車就像一粒接著一粒的光點。然后就這樣很多、很多光粒連接起來，一粒走了，下一粒又追了上來。你再看更遠(yuǎn)的地方！它們和大樓的光重疊到一起，于是，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這小小的寶石碎片?？雌饋聿幌衲菢訂幔俊?/p>

　　龍馬用左手食指抵住嘴唇，略作思考。

　「是啊。總覺得，聽佐島這么一說，真的可以看到那種景色呢。從這里看過去的話，我也喜歡。來東京之后，我第一次感到有什么東西好漂亮?！?/p>

　　“謝謝”龍馬對我說道。

　　是個有禮貌的家伙。對我如此正式地道謝，我自己心里倒意外覺得有點難為情呢。

　　為了掩飾害羞，我提議去便利店。龍馬似乎也沒有任何疑問，和我并肩走著。

　　一起去買了罐裝咖啡，回到了天橋上面。我們眺望著寶石顆粒流淌離去的模樣，慢慢喝著咖啡。

　　和龍馬聊天的時候，時間都過得飛快。

　　不知不覺中，時間就到了凌晨兩點。

　「糟啦！這樣下去只能睡五個小時了呀！哈，學(xué)校偷懶啦?！?/p>

　「佐島你還好好地去上學(xué)嗎？」

　「唔，你這說法有點讓人在意呢。我看起來像是那種逃學(xué)的角色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很了不起?！?/p>

　「……沒什么啦，就算是窩在家里也沒什么特別想做呀。有聊天對象正好可以打發(fā)時間啦?！?/p>

　「今天我也試著去學(xué)校吧。轉(zhuǎn)學(xué)之后的第一天，馬上就被人討厭了呢。雖然被同學(xué)問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因為我很緊張，跟不上大家說話的速度，沒能好好回答。結(jié)果就被人說成鄉(xiāng)巴佬，傻大個之類的。第三天頭上還被人潑了果汁?！?/p>

　「所以，你就開始變得拒絕上學(xué)了？」

　「很土吧？」

　「哈？你怎么能這么想呢。無聊的地方，無聊的人。你要是有這種感覺，那就跟著這種感情逃走就是了?！?/p>

　　我很生氣。

　　生氣那些說龍馬壞話的人，生氣那些將龍馬當(dāng)成傻瓜的學(xué)校學(xué)生。

　「佐島好帥啊」

　「哈？」

　　這次的「哈？」和剛才的那聲意思完全不一樣。

　　這次既不是憤怒也不是暴躁，而是因為害羞脫口而出的「哈？」

　　才第二天見面，我覺得這家伙在這一點上相當(dāng)狡猾。

　　稱贊別人這件事上，他幾乎就沒有任何猶豫和煩惱。

　　覺得別人好的時候就說好，覺得不行的時候就說不行。

　　這一定是這家伙的優(yōu)點吧？

　「謝謝」

　　所以我很害羞地小聲道謝。

　「我去學(xué)校試一試，要是有困擾的話就和你商量?！?/p>

　「要是不嫌棄我的話，小事一樁哦」

　「太好了。學(xué)校還有點遠(yuǎn)呢。一定要早起很麻煩。」

　　說著，龍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說啊——」

　「嗯？」

　「龍馬，你要不嫌棄的話——或是你很忙的話也沒什么?！?/p>

　「什么？你說什么？」

　「那個，到了晚上我們就在這里見面怎么樣？沒別的意思，那個每天晚上我都是看看視頻，看看電視，所以，我覺得彼此來這里打發(fā)一下時間就好。啊，不過??！我并不是強行邀請你的意思！那個，該說你愿意的話，還是該怎么說呢……」

　　為什么這么緊張?。课易约憾疾幻靼?。

　　又不是做告白，也不是說了什么重要的秘密，僅僅是邀請他晚上散個步，明明就這種程度啊。

　　然而，龍馬像是察覺到了我奇怪的模樣，很明確地告訴我：“可以呢！”

　「沒有拒絕的理由。對我來說，佐島是我搬到這里第一個朋友。每天見面聊聊天，除了高興之外沒有其他了呢。」

　「那太好了?！?/p>

　　我也稍稍坦率地回答道。

　　啊，對了。

　　臨別之前，我想起一件事，叫住了龍馬。

　「我叫路易」

　「嗯？」

　「所以，別叫佐島啦，叫路易！我總叫你龍馬的話，太不公平了吧？」

　　龍馬似乎沒太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公平了，苦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那明天再見啦。路易」

　「嗯」

　　我一路小跑，跑回了家。沖了個澡之后鉆進(jìn)被子里。

　　明明都陷入熬夜熬得太久，必須要削減睡眠時間的窘境了，結(jié)果因為腦袋里過于興奮，反而怎么都睡不著。

?

???

?

　　隨后的四天里，我們一直都在深夜散步。

　　聯(lián)系方式也好好地交換過了，每次都在天橋的正中央碰頭。

　　但是每個晚上做的事情都不一樣。

　　在公園的長椅上玩Switch游戲。

　　一起看龍馬喜歡的樂隊演出錄像。

　　坐在地上一起吃泡面。

　　昨天說好了，要走到能走到最遠(yuǎn)的地方。結(jié)果回過神來就到了日出的時間，而且已經(jīng)從澀谷走到了埼玉，沒轍了，只好花了高昂的交通費坐電車回家。

　　就是這種感覺，我們就像是“僅是深夜朋友”一種感覺，相處得非常開心。

　　問題發(fā)生在第五天。

　　那一天我從一早上就感到皮膚很好，所以很開心地去了學(xué)校。在不被老師發(fā)現(xiàn)的程度上，化了淺妝，壓著上課鈴聲溜進(jìn)了教室。

　　就這樣偷偷地看小說、漫畫，或者擺弄手機(jī)打發(fā)著時間。午飯的時候我和千穗和知世一起去了學(xué)校食堂。

　　我們一起吃了咖喱豬排飯，吃飽了之后我們準(zhǔn)備回教室。

　　走在路上，我停住了腳步。

　　不，應(yīng)該說是止住了，或許更準(zhǔn)確些。

　　連廊下面，迎面走來一個男孩子。

　　要僅僅如此的話，那倒是普通的事情了?？墒?，那個人對我來說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幻覺還是幽靈？我腦子里亂作一團(tuán)，暈掉了。

　　對方似乎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眼睛瞪到了極大，一臉震驚，停住了腳步。

　「抱歉，你們倆先走。我落了東西在食堂里?！?/p>

　　我對千穗和知世說道，接著在走廊中跑了回去。向呆立在連廊中的男孩子用力甩了甩下巴，示意他跟我走。

　「為什么龍馬會在這里啊！」

　　面對追上來的男孩子，我盡情發(fā)泄著自己的疑惑。

　「那是我該說的話吧！嚇了我一大跳啊。我還想『好像有個長得很像路易的女孩走在路上』然后走近一看，怎么看都是本人吧？」

　「等一下，等一下。讓我們理一理思路，龍馬君！我是這所學(xué)校的正式學(xué)生，2年級B班的偶像佐島路易。這OK嗎？」

　「偶像不偶像的我不知道，不過嘛，OK。」

　「好，你是最近搬到這個城市的少年，卯木龍馬。你和我說，你家離學(xué)校很遠(yuǎn)必須要早起。」

　「我說過」

　「搞錯了吧！騙人??！我雖然不知道你家具體位置，但是從那個天橋走到學(xué)校只要十五分鐘吧？！連電車都不用坐的吧？」

　「是的啊，徒步十五分鐘不遠(yuǎn)嗎？」

　「遠(yuǎn)你個頭！你趕緊向這個世界上所有上班的社畜們道歉！大部分學(xué)生或者職員都擠在滿員電車?yán)锩?，那車他們甚至連坐都不想坐?。∷麄兠刻於荚谂Π。　?/p>

　「我是宅家派。所以……」

　「我管你啊?。?！」

　　啊，我這個以端莊賢淑為賣點的角色因為龍馬的緣故坍塌了呀。

　　這要是被千穗和知世或是其他同學(xué)看到的話。我的學(xué)習(xí)生涯會就此完結(jié)了。

　　明明就生活在山和海的旁邊，徒步十五分鐘還說遠(yuǎn)，太奇怪了吧！本來就是??！

　「別這么訓(xùn)我嘛。我也很吃驚的。沒想到路易和我是一個學(xué)校的，從來沒想過啊。像這樣在太陽出來的時間里見面，感覺很不可以思議。而且——」

　「而且？而且什么？」

　「除了運動服，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其他衣服。路易，制服很合適你，可能是因為腿長吧。」

　「什！」

　　我不禁聲音都哽咽了。到底應(yīng)該生氣，還是害羞，還是道謝呢？我也不知道了呀。龍馬時不時就會說出這種花言巧語，還很自然，純攻是不好的！

　「啊，別盯著我的腿看呀！你這個工口男！」

　「工、工口，你別這么說呀！我只是說路易身材很好，所以衣服才顯得這么合……」

　　說完這句話，龍馬撓了撓頭，像是自己說出了很難為情的臺詞一樣。

　　要說適合穿制服，這個，反倒是我該說給龍馬聽的臺詞吧？

　　因為只會在深夜見面，所以我們彼此只見過對方最不像樣子的打扮。不過我穿的是運動服，就算是穿在外面應(yīng)該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而龍馬就更加粗枝大葉了。一件領(lǐng)口松松垮垮的T恤，以及一條毫無意義的寬大運動褲。正因為五官很端正，所以在打扮上偷懶就顯得更醒目。

　　……話說回來，腿的長度嘛，龍馬也是相當(dāng)長呢。身高也高，就連體格這上邊——肩寬很寬，還沒有過多的贅肉?？雌饋砗苁軞g迎呢。

　「哼～」

　　我不留死角地觀察著龍馬的全身。

　「怎、怎么了？」

　「我在想，你也挺能干的呢?！?/p>

　「哦，謝謝」

　「哎呀呀，居然一個禮拜都沒發(fā)現(xiàn)，大意了。說起來班上那幾個吵吵鬧鬧的家伙還說著轉(zhuǎn)校生怎么樣，怎么樣的。沒想到是龍馬呀。幾班？」

　「F班」

　「在隔壁的樓呢。那倒不如說今天能見到你是幸運的事情咯?！?/p>

　　我們學(xué)校一個學(xué)年人數(shù)很多，A至D和E至H分布在兩個教學(xué)樓里，要是從一面到另一面必須要經(jīng)過連廊。

　「怎么樣？熟悉學(xué)校了嗎？」我問道。

　「比之前好一點了」龍馬回答道。

　「好像有兩個人愿意和我說話。他們會問我平時會做什么，我就回答說在家會常常畫畫，他們很感興趣。聊起喜歡的畫家會聊得比較起勁。然后一到休息時間就稍稍聊幾句?！?/p>

　「是嘛。那很不錯呀，恭喜啦。」

　　嘴里說著恭喜，我的聲音里卻顯得有點慪氣。我?guī)缀蹙蜎]法聊畫家的話題。我知道的畫家恐怕連五個人都不到。梵高、畢加索、達(dá)·芬奇、蒙克和馬奈，就這些吧。

　　唔，總覺得有點不甘心。無論是誰，聊起自己喜歡的事情和喜歡的流派總會很開心，很起勁。要不我也去學(xué)一點繪畫和設(shè)計的知識吧。

　「不過，不管我怎么樣，還是有討厭我的人呀?！?/p>

　　龍馬稍稍皺起眉頭，摸了摸左手手腕附近。

　「那里怎么了？」

　　那里有紫色的淤青。感覺像是重重地撞到了很大塊的東西。

　「啊，沒什么大不了的?！?/p>

　「不行，你給我好好說！」

　「我們班有個叫大河內(nèi)的人，是個體格很強壯的家伙」

　「大河內(nèi)？棒球部的大河內(nèi)？」

　「嗯，是他」

　　這名字我可不是一般清楚。

　　說起來，他可以說是學(xué)年第一名人。

　　大河內(nèi)是棒球部的王牌。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是有傳聞?wù)f，只要他表現(xiàn)出色，說不定我們學(xué)?？梢源蜻M(jìn)甲子園。

　　甲子園的那種級別的投手，體格當(dāng)然很好。胳膊上的肌肉大概能是細(xì)高挑兒龍馬的十倍。曬得很黑，胳膊也好腿部也好總是全身線條都很粗獷，顯得很有力量。

　　不過我對棒球毫無興趣，所以相關(guān)情報根本不關(guān)心。

　　問題有一點，這個大河內(nèi)曾經(jīng)和我告白過。

　　不，就他那個，并沒有告白那么美好。

　　他的言行舉止處處都透露出下流的感覺，就像單純?yōu)榱俗非笠粋€外表看起來很輕浮的女人一樣。

　　所以我很果斷地說了一句對不起，但好像因此招致了一批大河內(nèi)女粉的嫉恨。

　　我之前一直覺得那是一個超麻煩的家伙，沒想到那么麻煩的家伙會波及龍馬身上，真讓我吃驚。

　「那塊淤青是大河內(nèi)搞的嗎？」

　「嗯，不過嘛，說是投球練習(xí)?！?/p>

　「那昨天你說被惡意騷擾了，就是大河內(nèi)嗎？」

　「是啊?！?/p>

　　我越來越生氣了。

　　僅僅是體力和肌肉很好，大河內(nèi)就可以對人施加暴力嗎？對此我很生氣。

　　然后——

　　想起自己有點想要和那種大河內(nèi)正面挑釁，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害怕。

　「我說，要不我告訴老師吧。期待著能進(jìn)入甲子園的希望之星，還沒出場或許就因為暴力事件被禁賽?！?/p>

　「謝謝啦。不過沒必要，也沒那么夸張啦。鄉(xiāng)下人被人嘲笑一下，背地里被別人說說壞話，嘛，偶爾也會像這樣挨一下物理攻擊，充其量就算是稍稍找碴而已。路易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抱歉啦?！?/p>

　　龍馬將手放到了我的頭上，輕輕地拍了拍。

　　他的體溫和重量都傳了過來。

　　這樣我就放心了。

　　總感覺一切都沒有問題了。

　　“我知道啦”我回答道：

　「不過，有什么事情都要和我商量?？梢詥幔俊?/p>

　「嗯，我答應(yīng)你?！?/p>

　「那……我回教室了?！裉焱砩夏氵€來嗎？」

　「我會去！當(dāng)然了。」

　「OK！那回見！」

　　因為心情很好，下午的數(shù)學(xué)和現(xiàn)代文的我選擇了認(rèn)真聽講。

心想：“果然無聊??！”

?

???

?

　　我的房間里有能照出全身的試衣鏡，我想做跳舞訓(xùn)練的時候就會使用它。

　　手機(jī)上打開YouTube，看著跳舞的視頻，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和我同齡或是比我小的孩子們跳舞非常好，常常感到只能認(rèn)輸。他們中的一些人或許是專業(yè)人士。

　　我也知道自己很狂妄，但是我想知道，我和她們有什么不同。

　　當(dāng)然，能夠用出更加秀的技巧啦，可以駕馭難度很大的曲目啦，形形色色的差別有很多，可是比那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和她們最根本的差距點在哪里。

　　跳舞好看的人們，仿佛渾身都化成了水一樣。

　　從無檐帽到輕便運動鞋，她們就像是章魚或是烏賊一樣，柔軟的身體自由自在地活動著，而且還很合拍點。

　「肩關(guān)節(jié)這么動嗎？」「這種時候重心降低也太不合理了吧？！」看了視頻，我就會想無限吐槽。

　　跳舞很好的人的舞蹈，就是我聽到音樂的時候腦海中想象出來的動作，所以即便我知道這就是實力差距，但還是會嫉妒。

　「呼——」

　　跳出了很多汗之后，我終止了練習(xí)。我覺得，自己的做法似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要么規(guī)規(guī)矩矩地去學(xué)校學(xué)習(xí)，要么就加入一個hip-hop街舞團(tuán)?？傊瑒?chuàng)造讓其他人看到的機(jī)會很重要。

?

　　我一邊盤算著，一邊走向天橋。

　　我想起了他說我總穿運動服，所以我這次換上了粉紅色的T恤衫。

?

　　看了一眼手機(jī)，收到的一條信息寫著〔路易，趕緊跑來！〕。怎么了？總之，我先跑過去吧，速度要超過那些慢跑的人們。

　　龍馬比我要先到，并沒有向下看，而是向上眺望著。

　「路易，你看！紅色的！」

　「哇」

　　龍馬手指的前方，浮現(xiàn)出一輪近乎完美的滿月。

　　但是，那和我認(rèn)知中的滿月完全不一樣。

　　那里的月亮并不是黃色的，而是紅色的，令人聯(lián)想到血色。

　「好酷??！怎么回事？！」

　「今天是月全食！我也是剛知道。能看到太好啦！」

　　月。

　　紅黑色的月，

　　仿佛是從童話世界中飛出來的紅色，照亮了這沉悶的城市夜晚。

　　月光會使人發(fā)狂，似乎有人說過這句話。我有點明白這句話里面的含義了。

　　龍馬在紅色的月光下，單純地笑著，看起來和平時不一樣。

　　是該說成熟？還是該說性感呢？

　　——好想咬住他呀。

　　站到了龍馬身邊，“吶”，我叫了他一聲。

　　當(dāng)然，龍馬會轉(zhuǎn)頭望向我。

　　將臉湊向他那邊，雙唇重疊。

　　大概是被嚇了一跳吧？龍馬向后跳了出去，和我拉開了距離。

　「哈？！」

　　而且，發(fā)出了奇怪的聲音。

　「喂，路易，等一下，呃，你做了什么？」

　　用語言再次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

　「親你呀。我親了龍馬?！?/p>

　「不是，那個我明白，可是——」

　　龍馬像是在拼命尋找下一句話。

　　我再一次仰望那一輪紅色的滿月。

　　很漂亮，巍巍壯觀。

　　啊，心臟咚咚直跳。

　　我可沒有天真到接吻都沒有任何感覺的程度。本來就是初吻。

　　說真的，我很早之前就想這么做了。

　　彼此靠近，

　　彼此摟住對方。

　　彼此雙唇緊緊重疊。

　　心撲通撲通地跳。很緊張。

　　但是這對我來說，卻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那個……龍馬」

　「等一下，路易。我已經(jīng)整理好思緒了。我想要先說出來?！?/p>

　「什么？」

　「我喜歡路易?！?/p>

　　這次輪到我傻眼了。

　　不是，那句話，是我這邊想要說出的臺詞吧？

但是，角色對換，換我去聽別人的告白，就完全不一樣了呀。

　　雖然我很想扮演一個落落大方的成熟女人，但是那份從容我一點點都沒有，我只能滿臉通紅地垂下了頭。

　「從第一次你帶我去便利店的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你是個可愛的女生。不，不只是外表可愛，說話的聲音，聊天的方式，全部都包含在內(nèi)。越是見面，就越是絕對沒有見面的時候很寂寞。就比如我一個人在家吃便當(dāng)?shù)臅r候，就會想“要是路易在這里的話會怎樣”」

　　龍馬拼命說著。

　　將自己的想法轉(zhuǎn)達(dá)給我，拼命說著。

　「搬到這邊之后，我曾經(jīng)想過，是不是已經(jīng)沒有什么開心的事情了。能讓我感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無非就是畫畫的時候，還有思考設(shè)計的時候。但是和路易見面的時間完全不一樣。我漸漸地覺得晚上天橋就像是小時候玩耍的公園一樣。今天要玩什么呢？是滑梯？沙坑？還是秋千？只是想一想就變得歡欣雀躍。和路易在一起的時間都很耀眼。所以——」

　　話已經(jīng)足夠了。

　　我將龍馬一把拽到了身前，再一次，將彼此的雙唇貼緊。

　　一時興起，這次舌頭也試著塞進(jìn)去了。

　「我也喜歡龍馬?！?/p>

　　說出來的話，就是這么簡單。

　　龍馬對我說了好多好多，托他的福，我這邊終于冷靜下來。

　　自己有了喜歡的人。

　　這么一想覺得很不好意思，感覺很奇怪。

　「那，那個，今后也請多多關(guān)照?！过堮R笨拙地和我寒暄著。

　「好，彼此彼此，請多關(guān)照?！挂虼?，我也只能笨兮兮地回答他。

接著，我們四目相對，兩人一起放聲大笑。

?

???

?

　　我們朝著步行大概需要一小時的公園走去。

　　一邊看著難得一見的月全食，一邊散步。心情很好。我們之間的話題怎么也聊不完。

　　和龍馬相遇之后，我才第一次知道，即便是幾乎沒有共同興趣、沒有共同話題，也可以一直開心的對話。

　　雖然龍馬并不是話多的人，但那只是他不太習(xí)慣和女孩子說話罷了，我倒覺得他是很會聊天的人。

　　怎么說呢，在我說話的時候，他會注視著我的眼睛，然后找到合適的機(jī)會就附和我。輪到他自己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會強加任何主張，只是配合著我的波長。

　　于是，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懸念。

　　假如，這家伙漸漸熟悉學(xué)校之后，在班上會不變得很受歡迎？

　　不，不僅如此，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或許以前就有女孩子說過「卯木君真好呢」「龍馬君真棒呀」，這一點也不奇怪。

　　總覺得好生氣??！于是我緊緊地攥住了龍馬的手?！奥芬祝猛窗?！”——我無視了他的聲音。

　「啊」

　「怎么了？路易」

　「我有個事情想問你，以前總是會忘。那個，龍馬你的姓氏漢字怎么寫？卯木？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好聽呢?！?/p>

　「12地支中的卯，再加上比較簡單的木字，就是卯木。是一種在夏初時分會盛開的白色花朵的樹木。也是我媽媽的姓氏，我一直不太喜歡。」

　「為什么呀？」

　「卯木的樹干中間是空心的。即便是可以長成粗壯的樹干，開出漂亮的花朵，中間還是空的。所以我一直都覺得人們說我是一個空虛的人，所以不喜歡?！?/p>

　「這樣?！?/p>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路易成了我的主干?？招牡哪遣糠直荒闾顫M了。所以只要不再消極地思考，最近我也漸漸地開始重視卯木這個姓氏了呢?！?/p>

　　總覺得，我的存在像是對龍馬有益處呢，好開心。

　　就像是我越來越喜歡自己一樣，如果龍馬能更加喜歡自己的話，我就很開心了。

　　跟媽媽的姓嗎？

　「那個，你要是不想回答就充耳不聞吧，不過龍馬你家，父親怎么了？」

　「我家啊，他們在我小學(xué)的時候就離婚了。那個時候我決定跟著媽媽，姓也改成了卯木。父親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一個不正經(jīng)的父親。每天就會打我，打媽媽，吼我們。明明我們什么壞事都沒做?！?/p>

　　我隱約覺得就是這樣，結(jié)果還是應(yīng)驗了。

　　關(guān)于龍馬的家庭，我也有提及過幾次。

　　他和我說了很多媽媽的事情，嗯，很喜歡媽媽呢，我覺得這樣不錯呢。

　　但是每次說起來的時候，父親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次。

　　所以我也猜到了，他大概是以某種形式“不在”了吧？

　「媽媽離婚后，一直在附近的小酒館工作，一周五天。盡管如此，后來那家酒館倒閉了。所以媽媽說“都這樣了，換個心情吧”于是就來到了東京。本來媽媽在那個小城市里就被詆毀得很累，我也特別想去別的地方，正好?！?/p>

　　龍馬的口氣并不那么陰郁。

　　不過，我覺得里面夾雜著各種各樣的復(fù)雜情感。

　　對于以前住過的城市，并僅僅是感到疏遠(yuǎn)，而是依然保持著留戀和懷念之情。

　「沒有吸引你的吧？」

　「沒什么吸引的要素吧？」

　「那就好。路易家呢？什么感覺？我沒聽你說過呢?！?/p>

　　感覺喉嚨的深處被卡住了，沒辦法流暢地說出話來。

　　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面對龍馬，我覺得還是有些難為情。

　「啊，要是不想談的話，我也不打算強行問你?！?/p>

　「也不是啦。我家也沒什么特別的。父親是大學(xué)教授，母親是出版社的銷售。沒有兄弟姐妹，獨生女?！?/p>

　「嗯，這樣。多半你家很有錢吧？」

　「嗯。住的公寓比較大吧。家具也是花錢買的。不過我不喜歡那個家，也討厭爸爸媽媽?？粗莻z人，我就覺得即便是一起生活的夫婦，愛情這些也會消失的?？傆X得我們?nèi)齻€人已經(jīng)好多年不在一起吃飯了。龍馬總說很喜歡媽媽，我挺羨慕的。」

　　啊，不妙。

　　稍稍有點，涉及心靈深處了。

　　我心中那黑色的部分露出了面孔。

　　不被愛，不被重視，看著好可憐。

　　一旦把自己想成那個樣子，負(fù)面思考就會無限循環(huán)。

　　為什么那兩個人故意要生下我啊？

　　單純的奉子成婚嗎？

　　在家里沒有我的位置。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正常的對話幾乎沒有。明明就是那個樣子，兩個人還希望我上一所好大學(xué)。這算什么??？是想要說明自己的作品是“成功”的嗎？

　　好討厭。

　　真的，好討厭。

　「大概和路易感覺的不太一樣呢」龍馬對我說道。

　「確實，我喜歡媽媽，也很珍惜她。但是也不是沒有討厭她的地方。她換男朋友的節(jié)奏相當(dāng)頻繁?？墒菍Ψ酵加衅拮樱蟛糠謰寢尪际潜煌媾?，被拋棄。一到了這種時候，我就會被遷怒?！?/p>

　　龍馬的臉上還是像平時開玩笑時一樣從容，但是看起來只要稍稍踏出一步，他就是要哭出來的模樣。

　「我也知道她那是一時沖動下的氣話，可是啊，“早知道不生下你就好了”這種話太難聽了?！?/p>

　　我的雙親并不關(guān)心我，對此我早就感到厭煩了。

　　龍馬的媽媽雖然關(guān)心龍馬，可是卻總會對他拋出傷害到他的話語。

　「活著，可真難啊?！刮艺f道。

　「會一直這樣下去嗎？」龍馬發(fā)出了無精打采的聲音。

　　我們手牽著手走在街上，完全不去理會彼此的手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看不到樂園也看不到理想鄉(xiāng)。干燥的大街仿佛一致延伸著，永遠(yuǎn)。

　　我們哪里也去不了。

　「總覺得要是發(fā)生一些厲害的事情就好了呀」我開玩笑說道。

　「比如什么樣的？」

　「唔……核戰(zhàn)爭？」

　「不要。我們不就得死了嗎？完全不劃算?！?/p>

　「也是哈?！?/p>

　　厲害的事情是什么呢？

　　認(rèn)真地思索一下，意外困難呢。

　　隕石墜落、瘟疫蔓延、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某個國家發(fā)生革命、某天導(dǎo)彈飛來、南極的冰層融化、進(jìn)化后的AI向人類發(fā)動戰(zhàn)爭……

　　不行！無論哪一個故事都太過宏大，也過于遙遠(yuǎn)，完全沒有真實感。

　　而且，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比如說導(dǎo)彈飛過來吧，完全沒有興奮的感覺。

　　只是要燒死好多人而已。

　　超出想象吶，厲害的事情。

　「龍馬你有沒有呢？對于你自己很厲害的事情?！?/p>

　　純粹出于好奇心，我問了一嘴。

　　龍馬是依賴和我不同的感性活著。

　　這個人的話，我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要。路易絕對會笑話我的。所以才不說」

　「我不笑啦。保證?！?/p>

　「我啊，想去看看〔世界的最深處〕」

　「shijiedezuishenchu？」

　　笑還是不笑呢？在那之前，我根本搞不明白龍馬在說什么。

　　腦海中，正試著將聽到的讀音轉(zhuǎn)變成漢字。

　　啊，世界的最深處嗎？

　「什么意思？你想潛入馬里亞納海溝嗎？」

　「并非物理意義上的最深處……是我之前讀的一本書上寫的。這個世界還有任何人都沒有抵達(dá)的最深處。那里是充滿會說話的動物和妖精的地方，像是樂園一樣。」

　「那是小說還是漫畫？」

　　龍馬搖了搖頭。

　「我記不清了。也許是一篇隨筆吧，也可能只是在雜志或報紙的角落里寫的?？墒悄莻€句子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只要說出來的話，就會稍稍有一點勇氣涌出來?！?/p>

　「〔世界的最深處〕呀。不錯嘛」

　　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如實說道。

　　我的世界好像是渾濁的，因為疲勞、因為無聊所以看不到未來，從而變得憂郁。所以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可以幫助我的話語和印象。

　　龍馬也是如此。在我的面前一直都是笑著，但是回家的話，一定會又哭又叫吧？

　　大馬路上有幾輛汽車飛馳而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汽車，也有很多很多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載我們?nèi)穲@。

　　世界的最深處，我再一次念叨著。

　　恩，是真的。

　　胸口開始漸漸發(fā)熱。

　　一股小小的勇氣涌了出來。

　「我也找找看吧?！?/p>

　「找〔世界的最深處〕？」

　「是的！」

　「我想要找到它，和路易一起。」

　　徹底熱情高漲的兩個人一邊閑聊，一邊走了四站出去。

　　實在是累虛脫了，我們走進(jìn)了一家家庭餐廳，在飲料吧中繼續(xù)堅持著，等著始發(fā)列車發(fā)車。

　　一點一點攀升起來的太陽，緩緩地融化了夜晚的黑暗。

? ? 從家庭餐廳的窗戶看著景色也不錯嘛——

? ?想著想著，我趴在那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