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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蜃樓之館短篇-「樂園」 (翻譯)

2023-07-22 14:39 作者:咳嗽水好好喝  | 我要投稿

BADEND「即便如此也不要放棄」的后續(xù)

含有外傳短篇「Assentodele」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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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lways pray for your happ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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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巴士的搖晃,我從瞌睡中蘇醒過來。準(zhǔn)確說,是因為一直抱在手上的東西突然從自己手中滑落,一陣“膽顫心驚”的感覺,使我的意識一下子被拉回到了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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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式長棍面包發(fā)出「啪嗒」的響聲,滾落在我的腳邊。結(jié)果還是讓面包掉了下去,心里發(fā)出一聲悲嘆,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撿起面包時,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讓我有些混亂?!驗檠b著長棍面包的紙袋,仍好好地收在我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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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那個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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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頭戴鴨嘴帽的青年從我身旁伸出手,拾起了面包??v長的長棍面包無法完整收納于紙袋中,面包上半部分從紙袋里跑了出來。青年像是在試著揮去上面的灰塵一樣,輕輕拭擦著面包表面。從衛(wèi)生層面上來看,這一行為完全沒有意義,當(dāng)然,這種事人盡皆知。所以這一行為本身也不過是種自我安慰罷了。「你的面包也是在三區(qū)的那家面包店買的?那家店很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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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指著我懷中的面包,露出爽朗的笑容。仔細(xì)一看,起初以為是少年、或是青年的人物,其實是一位著裝中性的女性。不善于社交的我,不擅長與陌生人愉快地對話,只能困惑地回了一句「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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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長的隊伍,真的有人愿意去排啊。雖然我也沒資格說別人。畢竟今天是我室友的生日。你也是因為今天有什么紀(jì)念日才去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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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相反,對方則充滿了社交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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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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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的紀(jì)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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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女朋友相遇的紀(jì)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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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還真是浪漫主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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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她先問起的,而她本人卻擺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然后冷笑一聲說「現(xiàn)充爆炸吧」。……居然說爆炸。對初次見面的人這么說話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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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在日本似乎是這么講的。意思是“要百年好合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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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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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相信我的話是吧!回到家了自己谷歌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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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了一下,剛回到家就把紀(jì)念日拋到一邊,上網(wǎng)搜索“現(xiàn)充爆炸吧”的自己,心情有些微妙,不由苦笑回答道「要是到時我還記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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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滿意我的回復(fù),還是她本來就沒在生氣,她又恢復(fù)到爽朗的笑容對我說「那么,下一站我就下車了。祝你有愉快的一天」,語畢,她從座位上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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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人真像狂風(fēng)暴雨,來去匆匆,但和她相處意外感覺還不壞。對于不擅長與人交往的自己來說,她這種類型的人在往往只會讓自己疲憊而已?,F(xiàn)在反倒是我還想和她再聊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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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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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市中心稍遠(yuǎn)的地方,我下了車。十二月的寒風(fēng)無情地吹打在我身上,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傍晚時分,但天空已經(jīng)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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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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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上落下冰涼的溫度,抬頭望去,天上下起了點點雪花。難怪今天這么冷。為了不讓面包被雪沾濕,我快步走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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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經(jīng)濟(jì)實力還不足以買房,所以在這帶的公寓里租了間房。為了她,我們將來打算搬到空氣清凈的鄉(xiāng)下,過悠閑無憂的生活。雖然有這個計劃,但目前看來短期內(nèi)暫時無法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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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可以看到自己家了。我急忙跑上四樓。打開門的瞬間,立馬被溫暖的空氣和刺激食欲的菜香味包圍,緩和了我緊繃的表情。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歸來,家里養(yǎng)的貓正坐在玄關(guān)前。對它說了一聲「我回來了」之后,貓啪嗒啪嗒地?fù)u晃著尾巴回應(yīng)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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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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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廚房那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向這邊跑來。心里邊想“明明不用這么匆忙”,但還是難掩自己內(nèi)心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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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冷吧?我看外面下起了雪,嚇了一跳。請趕緊暖和一下身子吧,不然會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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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穩(wěn)靜的她,不會用這么強(qiáng)硬的語氣說話,但只有在擔(dān)心他人時,她才會有這種異乎尋常的發(fā)言。她的語氣仿佛已經(jīng)認(rèn)定我被大雪淋了一身一樣,讓我不禁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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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矮小的她,抬頭對上我。她鮮紅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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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吉賽兒。雪才剛開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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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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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我與吉賽兒在布拉格相遇。為了揮去在工作中積攢的陰郁,從而有了那次短期旅行。我原計劃來一次放縱的單人旅行,卻與在旅途中相遇的她情投意合,回過神時已經(jīng)從單人游變成了雙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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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在過去,還是在未來,都僅限這一次吧。就如先前所說,我并不擅長與人交往。這點她也一樣。即使是雙人游,我認(rèn)為我們兩人也算是話少的一對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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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沉默寡言的兩人又怎么會走到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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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我們有著他人沒有的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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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患有先天性色素缺乏癥——也就是所謂的白化病,互相都有著鮮紅的雙眼和雪白的頭發(fā)。白化病也分各式各樣,不一定每個患者都會有紅色的眼睛。而我們以奇跡的幾率,在布拉格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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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法國人,母語相同,即便是我也會感覺有種親近感。彼此都喜歡清靜的地方,在她身邊讓我感到非常舒適。在旅行結(jié)束后,我們也頻繁地聯(lián)系對方,最終開始了同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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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次都沒有吵過架,每日過著平穩(wěn)的生活。要說擔(dān)心事的話,那就是她的身體狀況了吧。她的身體不太健康。她雖喜歡旅行,但時常因為身體不適而取消計劃。她恐怕是病弱體質(zhì)吧。每當(dāng)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我只能對無力而為的自己感到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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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體質(zhì)的關(guān)系,原本難以找到工作的她,最近也做起了手作的飾品,開了網(wǎng)店。「終于可以補(bǔ)貼家計了」,她這么說道,似乎終于放下了懸著的心一樣。我不希望她在這方面產(chǎn)生內(nèi)疚,但她天生就是這個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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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向我展示了在飯后制作的飾品。三個耳環(huán)中,各自收納了翡翠色、紅色、青色的石頭。似乎這是這次飾品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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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提爾納諾(Tír na nóg)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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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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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爾納諾是凱爾特神話里妖精所居住的島嶼。傳說那里有三座島,而這次的首飾就是以這個為題。提爾納諾也可以被稱為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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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柔地微笑。妖精的樂園嗎。聽到她這番說辭,這些耳環(huán)看上去就像是神話世界里的小道具一樣。說不定她很適合去當(dāng)藝術(sh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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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爾,如果樂園存在的話,你會想要去那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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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質(zhì)問時,她也包含著豐富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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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會受到她的影響吧。一年前,與她一起看過的布拉格的街道,是無法比擬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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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想象會有比現(xiàn)在更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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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此言后羞澀地?fù)P起嘴角,低下腦袋,纖長的睫毛覆蓋住那如同寶石般的眼睛。雖然我們同為白化病,但在我眼里她仿佛和我是完全不同的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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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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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們談了些老生常談的話題。聊了我的工作、想看的電影、想去的場所。我們都不太喜歡喝酒,放在身旁的紅酒,也不過是紀(jì)念日里提升氛圍的道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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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今天在巴士里遇見的那位青年。跟她提起那位青年的事情后,她為我輕易接納陌生人的事情感到稀奇,說「下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請務(wù)必邀請她來我們家吃晚飯」。不過邀請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來家里做客,實在有些脫離常識,況且我們一定不會再相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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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過后,準(zhǔn)備入寢。躺上同一張床上后,她今天也在為健康、平穩(wěn)地度過了一日而做感謝的禱告。她是在現(xiàn)代里極為罕見的虔誠信徒。即便是基督教圈內(nèi)的國家,現(xiàn)在也是無神論者占大多數(shù)。雖然在婚葬上宗教的習(xí)俗得以保留,但隨著科學(xué)的發(fā)展,人們正逐漸淡忘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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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沒有信仰本身是異端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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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不久的將來,說不定相信神明的人反而會被指責(zé)為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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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祈禱以后將會是可以包容多樣性的未來,至少不要讓迫害的歷史卷土重來。我腦海中思考的只有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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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我對現(xiàn)在的生活感到非常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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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威脅我們的東西,也不奢望更多的幸福。非常幸福,非常滿足。和平、溫柔、一如既往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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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我們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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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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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違和感,似乎欠缺了什么,似乎誤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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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懷著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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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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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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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喚昏昏欲睡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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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黑暗中浮現(xiàn)出她的臉龐,如石膏般純白。就好像是精致的人偶,有一瞬間,她的面容與某人重合了。「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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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出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后,像是為了讓我安心一樣,也是為了告訴我“我就在你身旁”,她將手臂繞上我,睡在了我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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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不能讓她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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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曾失態(tài)在外突然流淚。其原因和理由,我至今沒能辨明。一定是因為工作上的壓力,讓情緒變得不安定了吧。明明這樣的事情至今從未有過,可既然發(fā)生了,我只能得出這一種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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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心底對現(xiàn)在的生活感到滿足,也真心喜歡著她。所以我不能撒下不安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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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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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她,甚至可能不是為了兩人,我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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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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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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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shù)次地默念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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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在告誡自己認(rèn)識到,身在眼前的她就是吉賽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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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吉賽兒、吉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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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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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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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我只身一人生活在一座古老的宅邸內(nèi)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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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沒有研究過歷史,也不曾對這方面有過興趣。比起幻想故事我更喜歡現(xiàn)代劇,也不認(rèn)為過去的歷史有何浪漫?!矣兄@樣的自覺,自己就屬于不對歷史抱有憧憬的人,正因如此,才會感到意外,自己居然會做這種關(guān)于中世紀(jì)、充滿生活感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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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我重復(fù)著單調(diào)的日子。在被黑暗所包圍的洋館里沒有其他人生活的氣息,拒絕娛樂與外出,要說可以做的事,也就只有坐在暖爐前,凝視爐中搖曳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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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絕望和死心蠶食著我的內(nèi)心。曾經(jīng)悲嘆過、憤怒過,但這些情感也都風(fēng)化而逝,我的靈魂殘破不堪。只是身處于“無”的黑暗中,默默地待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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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慢慢步向死亡的我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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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識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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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她的面容、表情、舉止都被濃厚的黑暗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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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的存在卻深刻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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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將我包容的明朗,太陽一樣的笑容,和正視前方的美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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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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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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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觸碰到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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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幻如沙般縹緲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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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后,時間還處于午夜時分。和夢中的我一樣,我將右手伸向天花板。明明已經(jīng)離開了夢的世界,心卻留在了夢里。嗚咽聲隨之涌上我的喉嚨。我急忙捂住嘴,但可能還是漏出了些許聲音。沉重的悲傷、懷念、憐愛,以及強(qiáng)烈的后悔——各種各樣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將我的內(nèi)心填盡。當(dāng)承受范圍達(dá)到極限時,心的堤防也隨之被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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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爾?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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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傳來她擔(dān)心的聲音。啊啊,明明已經(jīng)發(fā)誓不能再讓她感到不安,結(jié)果卻落得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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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fù)職?,重拾笑容?!肝覜]事」。「可是你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沒事」,憂慮沒有從她的眼中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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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到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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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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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奇妙的夢……我身處在一個令人感到懷念的地方……然后——」一瞬間,話語哽塞在喉中。我告訴自己,那不過只是個夢,吸了一口氣說道。「吉賽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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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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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傾下了腦袋,隨著她動作的幅度猶如銀絲般光亮的白發(fā)也滑下些許。紅色的瞳孔直視著我。那是非常真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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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眼前的她,就是我熟知的吉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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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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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柔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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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消失的,只要你還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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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的話。我怎么可能會不需要吉賽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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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保持著微笑,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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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里就是我的提爾納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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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這個世界,就是我們的樂園,是理想的世界。我們互相渴望著對方,互相吸引著對方。一定是因為過于滿足現(xiàn)狀,才會做了那個可怕的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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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這樣告誡自己,但不安一旦在心中發(fā)芽,只會單方面不斷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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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違和感,似乎欠缺了什么,似乎記錯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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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種預(yù)感,如果得知了違和感的正體,提爾納諾也會隨之崩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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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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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拿面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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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有一次的相遇被輕易顛覆。才剛過一天,我便與巴士上相遇的她實現(xiàn)了重逢。我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沒想到,重逢的場所居然會是在辦公室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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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么,你會在這里……話說從我的角度來看,你不也是『拿面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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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被你一說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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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著與昨日無異的笑容說道。雖說公司規(guī)定里沒有要求一定要身著西裝,但這里好歹也是職場,就算是看上去不拘小節(jié)的她也穿著正裝。只是她下裝穿著的不是裙子,而是西裝長褲,在職場里她也依舊是一副中性的打扮。當(dāng)然她沒有戴之前的那頂鴨嘴帽?!@副打扮,意思就是說她是我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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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你給她介紹一下辦公室吧。你們座位離得挺近的,今后要友好相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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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上司輕描淡寫地將任務(wù)推給了我?!缚墒俏疑衔邕€有其他任務(wù)」本想反論,但還沒等到我說完,上司就被其他人招呼走,離開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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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么說的。總之,多關(guān)照咯。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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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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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臂肘推了推我。見狀,我遮掩不住自己尷尬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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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職于一家主要開發(fā)企業(yè)用系統(tǒng)的中小型企業(yè)。雖然公司不大,福利卻很豐厚,我自認(rèn)為算是個愉快的職場。我現(xiàn)在的工作是系統(tǒng)工程師,我從事這個職業(yè)并非出于憧憬,又或是有什么目標(biāo)和夢想,只不過是因為這份工作和我大學(xué)專業(yè)對口,我才會做這一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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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我身旁的她——諾埃米,她和我不同有著確切的目標(biāo)。在帶她去參觀辦公室的備用品置物處時,她悄悄地和我說道「這話我只在這里說,其實我準(zhǔn)備從公司里獨立出去。但是,要想成為自由職業(yè)者也需要技術(shù)和竅門。所以我現(xiàn)在正在修行中」。上班第一天就把自己遲早要辭職的事情泄露給別人,不是相當(dāng)厚臉皮,就是非常我行我素吧。原以為自己多了個同事,沒想到居然還帶有期限。但是即便她告訴了我這些話,我心中也沒有怨言或是憤怒。不如說,她能夠找到想要前進(jìn)的方向,反而讓我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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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自由職業(yè)者后,你打算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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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么問到,然后她像少年一樣亮起眼睛,對我說「那當(dāng)然是要去世界各地看一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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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可笑話她有勇無謀,但如果是她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實現(xiàn)這個夢想。我明明不熟悉諾埃米的事情,卻會產(chǎn)生這種想法實在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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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里大致轉(zhuǎn)了一圈后,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別說是離得近了,諾埃米的座位就挨在我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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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遲早要辭職,現(xiàn)在還是得讓她成為公司里的戰(zhàn)斗力。員工多了工作就能變輕松,但是人為失誤的幾率也會增加——這樣的事情在職場里并不少見。還是要盡量避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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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會告訴你,但還請不要干擾到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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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是讓我別扯你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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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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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今天的工作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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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一個小時后,別說是扯后腿了,諾埃米的工作能力遠(yuǎn)超自己,我因此領(lǐng)悟了壓倒性的失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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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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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這個燉菜超好吃!比餐廳里還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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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您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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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多了一位成員,餐桌卻比以前熱鬧上好幾倍,完全不像自己家。我將與諾埃米再會的事情發(fā)短信告訴了她之后,意料之中她堅定地說道「請務(wù)必邀請她與我們一同共進(jìn)晚餐」。諾埃米這人也是,聽到邀請毫不客氣地答應(yīng)了下來,晚餐會就這樣一拍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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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還有紅酒,還請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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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的可以給我喝嗎?這酒看上去還蠻高級的啊。而且這酒還沒怎么喝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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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都不太擅長喝酒。反倒是給您喝我們昨天剩下來的酒,實在過意不去。您樂意就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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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我就不客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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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兩人,心中的溫暖隨之?dāng)U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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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還是第一次把外人請進(jìn)家中。我也曾有過不安和憂慮。我果然還是在心底的某處對他人抱有不信任感。因為我和她都有著奇特的外表,童年更是段艱難的日子。我和他人保持著距離才熬了過來,可溫柔的她卻因此遭遇過不少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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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慶幸家中的第一位客人是諾埃米。意料之中,她不會因為我們特殊的外表而改變自己的態(tài)度。甚至還活躍了場面。她的開朗不只是單純的喧囂,我喜歡她幽默的語調(diào)和豐富的知識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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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像這樣三人一起吃飯也很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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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吉賽兒也享受著現(xiàn)狀。經(jīng)常躲在家里的她能夠享受這樣熱鬧的場面,讓我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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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你們馬上就會成為三口之家了哦。到時候你們就會懷念現(xiàn)在安靜度日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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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笑瞇瞇地說道。吉賽兒沒能立馬領(lǐng)悟這句話的意思,愣住了。糟了。我應(yīng)該事先和諾埃米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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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那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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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輕柔地蓋過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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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無法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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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微微睜大了眼睛??梢簿椭挥羞@點反應(yīng)罷了,不會過多地驚訝、同情或是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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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收養(yǎng)個孩子吧。不覺得收養(yǎng)孩子很像好萊塢明星會做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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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吉賽兒本人,反而是我對這個回答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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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她被人當(dāng)做“可憐的人”。在得知了她身體的事情后,大多數(shù)人會夸張地安慰「真不容易啊」「真可憐啊」「不要難過」。然而他們不知道這些話語,反而會成為當(dāng)事人的負(fù)擔(dān)。那些人甚至?xí)J(rèn)為諾埃米這樣的回答是薄情的反應(yī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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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說不定屬于“可以理解我們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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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知道米歇爾為什么會中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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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很開心似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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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怎么,米歇爾喜歡我嗎?居然腳踏兩條船,真是個厚臉皮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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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別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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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亂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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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じょうだん)的啦,邁克爾·喬丹(じょーだ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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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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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太老了,笑話也太冷了。我想撤回之前夸獎她幽默的評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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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米歇爾他很怕生,你們居然能這么快就成為朋友,我很吃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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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生這點你不也和我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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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太畏畏縮縮了。而米歇爾則是不喜歡與人交往。我說得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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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太對了,一句反駁都說不出來??吹轿依仟N的樣子,諾埃米滿面笑容。這混蛋。事到如今,我無暇去顧及她是不是女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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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我自己也很吃驚。諾埃米或許是在吉賽兒之后,第一個自己想要主動靠近的人。想靠近吉賽兒是因為我們同為白化病的親近感??墒侵劣谥Z埃米……是為什么呢。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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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啊——我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傆X得我好像不是第一次遇見米歇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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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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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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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諾埃米的親近感,是因為我也對她有種懷念的感覺。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故人一樣。當(dāng)然,不管我怎么回想,我們都是昨天第一次見面。況且,我曾經(jīng)有過朋友的話,我肯定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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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是在前世相遇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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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這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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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嗎。我不討厭這種浪漫的說法哦。不是說兩人衣袖相擦也是前世之緣嘛,既然我們能有緣聚在同一張餐桌上,在前世里有過什么緣分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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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相擦也是前世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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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聽聞過這樣的說法,我忍不住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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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要是與不相識的人在路上碰到了彼此的袖子,就代表前世有過很深的緣分——這是句東洋的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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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還知道這樣的事情。不過輪回轉(zhuǎn)生本身就屬于東洋的思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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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東洋存在著這樣的說法,說不定我們這邊也有哦。不管是佛陀還是基督都在不斷對外輸出思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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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吉賽兒插話說道?!冈谙ED哲學(xué)里也有過輪回轉(zhuǎn)生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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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也知道嗎。她一直待在家里閱讀各種各樣的書籍,應(yīng)該是從書中了解到的吧。諾埃米和吉賽兒意氣投合地聊起了關(guān)于哲學(xué)的問題?!婀至恕2还苁歉咧羞€是大學(xué),我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兩人間的對話聽起來仿佛就像宇宙人之間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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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像是不小心闖入了知識分子的沙龍里的庶民一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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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靜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洗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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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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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吉賽兒的話后,我也跟著望向了客廳的窗戶,白色的雪花漫天飄舞。之前專注于聊天都沒有注意到。時間也過去了許多,是時候該讓諾埃米回家了,不然會影響到她明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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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連續(xù)兩晚上下雪嗎,這可麻煩了。而且今晚的雪似乎會下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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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天氣預(yù)報,今晚上應(yīng)該是沒有雪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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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自發(fā)出了困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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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要是雪就這樣下下去的話,再過個十幾分鐘就會變成大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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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里不就行了嗎。我們家還有個沙發(fā)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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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么提議后,吉賽兒的表情都精神了起來??磥硭呀?jīng)完全和諾埃米打好關(guān)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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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這么做就沒問題了啊!諾埃米小姐,把這里當(dāng)做是自己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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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真的可以嗎?不過,我也還沒聊夠。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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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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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為交到朋友感到開心,諾埃米也很中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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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認(rèn)為自己做出了個不錯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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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僅限于那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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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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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又做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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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一樣,是關(guān)于古老宅邸的夢境??墒桥c昨天不同的是,我與某人共同生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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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仍被黑暗所侵蝕,十分厭世,討厭著世上所有的一切。而這樣的自己,不可思議地對那個人敞開了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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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在暖爐前給我演唱著走音的歌曲。「這是放浪的吟游詩人演唱的歌曲」——那個人這么笑著說道。盡管那個人的歌中沒有任何音調(diào),說不定那個人原本是個唱歌很好聽的人。那個人之所以會干癟,變成那樣丑陋的聲音——是因為身患著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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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毀掉了那個人的容貌。所以那個人才披著斗篷,戴上了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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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那個人因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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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領(lǐng)悟了死期」那個人這么說著,從我的面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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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地呼喊著一頭不回的那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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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伊梅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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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在深夜里蘇醒,險些發(fā)出嘆息。雖沒有之前那樣如此強(qiáng)烈的絕望感,但是連續(xù)兩天夢到充滿謎團(tuán)的夢動搖著我的感情,說實話很是讓人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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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干巴巴的,喉嚨深處也泛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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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打擾睡在身旁的吉賽兒,我悄悄地從床上起身。準(zhǔn)備去廚房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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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廚房必須經(jīng)過諾埃米睡覺的客廳,所以我沒有打開燈。所幸,小的照明燈沒有被關(guān)掉,還能看清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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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視野的末端看到了一件正在閃爍的東西,諾埃米的背包就放在照明燈的不遠(yuǎn)處。似乎是背包上的鑰匙扣在閃爍?;蛟S是因為黃銅材質(zhì)的關(guān)系,那個鑰匙扣看上去有些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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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扣上面拼寫著諾埃米的名字。應(yīng)該是個人的定制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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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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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有些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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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沒有任何不自然之處,但我卻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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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里,讓我如此在意……?我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向了鑰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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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手指沿著拼寫出諾埃米的字母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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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地、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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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EMI………………

?

「…………伊梅恩?」

?

——驟然間,一股電流竄過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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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四裂的碎片開始逐漸拼湊在一起——

?

腦子開始猛烈地回轉(zhuǎn),

?

伴隨著熱量與混亂,

?

各種各樣的時代與剎那的光景,

?

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

「果然是你啊」

?

背后傳來的聲音,讓我猛地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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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注意到時,諾埃米已經(jīng)近在我的身旁。

?

你還沒睡嗎,或是,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站在那里的,我沒能問出這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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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你說果然是什么意思……」

?

表現(xiàn)出的只有動搖。

?

「你有沒有夢到過關(guān)于古老的宅邸的夢?」

?

笑容從諾埃米的表情上消失。她用認(rèn)真的目光注視著我,那副神情甚至有些可怕,我屏住了呼吸。我什么都沒有回答,但是我的態(tài)度相當(dāng)于默認(rèn)了她的質(zhì)問。

?

諾埃米繼續(xù)說道。

?

「在巴士上,我是故意把面包掉到你腳下的」

?

「為什么要做那樣的事情」

?

「我覺得你的樣子很臉熟,并且想要確認(rèn)事情是否真如我所想的那樣」

?

「事情……?」

?

「……我在那座古老的洋館里與你相遇了」

?

沉默擴(kuò)散在兩人間。飛雪敲打著窗戶,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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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無法用笑聲蒙混過去了。即便如此,我仍然沒有那么懂得變通,不可能立馬接受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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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呼出一口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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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賽兒說起前世的時候,我嚇了一跳。還以為被她讀心了呢」

?

「你真的……相信前世這種說法嗎……」

?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啊。最初只是當(dāng)做一個奇怪的夢,或是自己疲憊了而已??墒窃诳吹侥?,并聽到你的聲音之后,我開始覺得一切都聯(lián)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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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能說說我做的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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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諾埃米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搜尋著遠(yuǎn)方,又或者是在搜索自己的記憶一樣,垂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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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里,我似乎患著重病,因為時代的原因得不到妥善的治療,受到他人的迫害,似乎有著相當(dāng)不幸的經(jīng)歷。身患重病的我最終到達(dá)的地方是矗立在森林深處的洋館。館里已經(jīng)有人居住,那家伙也是個命途多舛的男人。我用強(qiáng)硬的手段強(qiáng)行留在了館里,和他一同生活在一起。雖然我們之間算不上友好,但還是構(gòu)建起了不錯的關(guān)系」

?

「…………」

?

在我看到的夢里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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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非常疲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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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暫時一同生活在一起的人身患著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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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摧毀了那個人的外貌。從那個人的外表上不難想象出,他有過何種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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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個例子的話……像是一起把天使的彩窗玻璃遮起來,也一起下過棋。然后還給他唱了吟游詩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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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說得越多關(guān)于夢境的事情,我越來越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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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其實,我早就確信了。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諾埃米的名字里隱藏著伊梅恩的名字,那瞬間我腦海中的記憶便聯(lián)系在了一起。

?

只是,這……并非能輕易接受的事實……

?

「但是,我沒能待太久。病情惡化了之后,我就離開了洋館。把自己的尸體留在你面前也不太好吧?!贿^我記得你好像說過愿意照看我直至逝世」

?

的確,沒錯……我還記得,我曾經(jīng)這么說過。

?

即便伊梅恩,不,是諾埃米,即便她領(lǐng)悟到了自己的死期,是否能夠再多相伴一會兒……

?

既厭世,又遠(yuǎn)離人類的我,當(dāng)時這么祈愿道。

?

「我拒絕了你的請求,離開了那里。……然后在洋館的不遠(yuǎn)處倒下,死了?!?/span>

?

你不覺得我們成為了摯友嗎——

?

留下這句話后,她轉(zhuǎn)身離去的那虛弱又纖細(x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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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明地復(fù)蘇了。

?

事到如今,我已不再認(rèn)為那副景象是謊言或幻想,抑或是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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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相信。這是真實存在的自己的過去。在過于遙遠(yuǎn)的時代里,自己所經(jīng)歷的另一個人生。

?

「……我以為你是男人」

?

我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伊梅恩,不,諾埃米她諷刺地笑了。

?

在過去的時代里諾埃米是男性吧——我有一瞬間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可既然伊梅恩是諾埃米倒著拼寫的假名的話,在那個時代里她也和現(xiàn)在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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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不可思議的是,在過去的時代里她仍然是諾埃米,而我仍是米歇爾。這與其說是轉(zhuǎn)世,更像是我們穿越過時代,又或者說——

?

是再生。

?

「太好了,你愿意承認(rèn)了。要是你說『這只是你的妄想而已』——我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了。而且我也拿不出證據(jù)反駁。要真變成那樣,就只能將這些疑問全部憋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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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氣,諾埃米的語氣又變得像以往一樣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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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才更像她,我也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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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現(xiàn)在也還是很難以置信。在前世相遇,并且回憶起過去的現(xiàn)在。是場十分非現(xiàn)實的經(jīng)歷。這種事情也無法告訴別人??隙〞划?dāng)做是被占卜師教唆了,或是被當(dāng)做笑料。我自己也是,要是別人說起了前世的話題,也同樣會用懷疑的眼光去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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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因如此,向別人告知這件事情需要相當(dāng)?shù)挠職狻?/span>

?

「……我也覺得太好了,沒想到能像這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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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理應(yīng)承認(rèn)、接受,并感到開心。收起自己的狼狽,轉(zhuǎn)換下態(tài)度。這并不是件壞事。這是和生死離別的朋友的再會。甚至能稱之為奇跡,這不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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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諾埃米笑了?!膏拧?/span>

?

「怎么了?」

?

在笑容之后諾埃米似乎有些有口難言,我皺起了眉頭。難道還有什么事沒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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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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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很奇怪。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她都是個直言不諱的人,不會把話藏在心里。況且她是個可以偽裝好自己的人,就如她曾經(jīng)隱瞞了自己的病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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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的諾埃米,到底在躊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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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想說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說出來。我已經(jīng)認(rèn)同前世的存在了,事到如今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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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哎呀……你聽聽就好了。不把這件事說出口的話,總覺得有些不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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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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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的記憶還有后續(xù)。也就是——死了之后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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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有一瞬忐忑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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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后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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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束縛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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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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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詞語試圖喚醒其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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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恐懼凍僵了我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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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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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我沒事……」

?

「要是你不想聽就直說。我不是故意想讓你不舒服」

?

「說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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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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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深吸一口氣后,開始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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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識——就像是靈魂一樣的東西吧?哈,當(dāng)時我還漂浮在洋館的附近。我一定是在擔(dān)心你吧。我意外地愛操心啊。但是,光有意識也做不到任何事情。所以我只是在館的旁邊守望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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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非常漫長的時間里……你都是孤身一人。我祈禱了。希望能有人拯救這個男人。牽起他的手,把他帶到其他地方。不知是不是我的祈禱得到了回應(yīng),還是這就是本應(yīng)發(fā)生的命運,那個人出現(xiàn)了?!?/span>

?

「那個人,」像是吞下了鉛一樣,為什么胃會如此煎熬呢?!妇褪羌悆簡帷?/span>

?

「什么啊,你這不是很清楚嘛」

?

我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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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消散的吉賽兒。無疑是她拯救了我的過去。是我戀慕并想要守護(h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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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就是說——

?

「現(xiàn)在,在這個世界里所有人都團(tuán)圓了」

?

有吉賽兒。有諾埃米。并且,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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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失去的東西,全部都聚到了一起。

?

「這不是很好嗎」

?

所以我準(zhǔn)備作出笑容。

?

可是為什么……嘴唇卻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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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這么認(rèn)為的嗎?既然這樣,你能反駁我接下來的話吧。你能矯正我的錯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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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在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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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用這么恐怖的眼神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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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說些像你的話吧。像以前那樣輕快地、開心地……

?

?

?

「——我所認(rèn)識的吉賽兒,不是現(xiàn)在的吉賽兒」

?

?

?

劃出深深的龜裂。

?

某人的幻影回過頭來,臉上帶著交雜著淚水的笑容,像沙一樣散去。

?

一直纏繞著我的違和感,像脫落的碎片,嵌入了空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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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

可是那是。

?

絕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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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識的吉賽兒不是白色的頭發(fā),而是黑發(fā)的女性。也沒有紅色的眼睛,而是翡翠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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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

?

我的叫喊響徹在房間內(nèi)。在耳內(nèi)不段回響的自己的聲音,此刻顯得十分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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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瞪大眼睛,凝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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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久的沉默之后,她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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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是我誤會了。說這種事,對吉賽兒很失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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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埃米很擅長偽裝自己??墒钦驗橹浪@種性格,我可以明白她現(xiàn)在正在考慮些什么。

?

米歇爾還是米歇爾。

?

諾埃米也還是諾埃米,既然這樣——

?

為什么只有吉賽兒不能和以前一樣呢?

?

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

我只是強(qiáng)硬地藏起了答案,把它塵封了起來——

?

其中的罪過與過錯我都知道。

?

「要說的話就到此為止了。大半夜里還占用了你的時間,抱歉了。那明天見吧」

?

我深知她是在顧慮我??墒俏覅s沒有給她任何回復(fù),就連是否有回應(yīng)她都不確定,就準(zhǔn)備離開此地。

?

背后靜靜地傳來她的聲音。

?

「我想繼續(xù)當(dāng)你的朋友?!徽撌且栽鯓拥男问健?/span>

?

?

?

走到廚房后,準(zhǔn)備喝水?dāng)Q開了水龍頭。可是手卻完全使不上力,甚至顫抖不已,就連視野也開始模糊。心臟如被棘繞,喚起強(qiáng)烈的疼痛與窒息感。

?

忍受不住痛苦,跪在了地上零落出嗚咽。

?

「吉賽兒……」

?

一旦打開記憶的門扉,不管多么用力地想要關(guān)上,也只會不斷溢出。并且,一旦回想起來,便再也無法忘記了。

?

這件事情曾經(jīng)的我也應(yīng)該知曉才是。

?

為了跨越那些阻礙,我那時發(fā)誓了。

?

然而。

?

然而,為什么我——卻放棄了。

?

那時、那個瞬間,我輸給了自己的軟弱。沒有相信自己重要的人,放開了手,并且……

?

逃走了。

?

「吉賽兒……!」

?

越是呼喚她的名字,她的樣貌就越為鮮明。如雨濡之鴉般亮麗的黑發(fā),寄宿著光亮仿若翡翠的眼睛,健康的臉頰泛著血色,情緒豐富的表情。時而露齒歡笑,時而生氣地鼓起臉頰。

?

最初稱呼我為老爺大人,之后將我喚為米歇爾??蓯鄣睾魡局业拿值淖齑健o論是喜是悲,她一直都在我的身旁。

?

她的存在讓我領(lǐng)悟了生存的喜悅。

?

吉賽兒。

?

你,你這一存在,才是我心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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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xiàn)在——我失去了這一切。

?

是我的選擇,招致了一切……!

?

我一直忘記了這件事情。

?

試圖不讓自己回想起來。

?

把記憶塵封了。

?

忘記了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你的事情!

?

「吉賽兒……啊啊……啊啊啊啊……」

?

我拼命忍耐著的嗚咽、慟哭,不論用手塞得多么嚴(yán)實也會從指間溢出。

?

能壓抑住這份絕望感、罪惡感、后悔的手段……并不存在。

?

?

?

◇◇◇

?

?

?

從那之后,過了多久呢。

?

我的心中的空洞雖仍無法被填滿,可一點點地取回了現(xiàn)實感?;剡^神時,外面的天空已開始微微亮起。

?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喝了口水,走出廚房。至少要裝作往常那樣,不然她會為我擔(dān)心吧。

?

當(dāng)我路過客廳時,諾埃米已經(jīng)睡著了。盡管我認(rèn)為這也只不過是她的演技,可是此刻就算被她搭話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所以我順從了她的好意。

?

走回寢室的路,異常地遙遠(yuǎn)。腳像冰塊一樣寒冷,無法如意行動。即便如此我還是艱難地走回了寢室門前,打開了門。

?

——她已經(jīng)醒來了。

?

她坐在床邊,筆直地注視著前方。

?

心臟再一次發(fā)出不安的鼓動。

?

「我、我吵醒你了嗎。抱歉……」

?

我試圖作出一個笨拙的笑容,可她并沒有回過頭來,更重要的是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

我有不好的預(yù)感。

?

我們之間的空氣十分冷漠……仿佛世界上的色彩漸漸從這間屋子里脫離而去。

?

在這樣冰冷的世界里,她深吸了一口氣。

?

「其實我和你一樣,察覺到了某種違和感」

?

「哎……」

?

「仿佛有什么不一樣……有什么不對……我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

「吉、賽……」

?

我無法將她稱呼為吉賽兒。

?

對于已經(jīng)回憶起一切的我來說,再也無法用這個名字稱呼她。

?

「但是……我逃避了。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因為……」

?

她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向我。視線交織的瞬間,她一直壓抑著的感情——以淚水的形式迸發(fā)而出。

?

「這里就是我的……提爾納諾……」

?

看著淚水滿溢的她,我卻沒能上前抱住她?,F(xiàn)在的我不管做什么都只是虛偽而已。她一定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內(nèi)心了吧。

?

「我不想破壞這個世界……」

?

她透明的淚水,沿著白皙的臉頰緩緩流下。沒有被拭去的淚水化作一道淚痕。

?

我什么都沒有回答。什么都無法做到,只是一言不發(fā)地凝視著她。

?

「但是……在聽到你和諾埃米小姐的對話后……我也清楚地回憶起了,自己究竟是何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并且……一度被打開過的東西,再也無法合上了……」

?

她緩緩地俯下身。

?

她的背影顯得如此渺小。

?

「我并不是……你珍視的吉賽兒……」

?

「不、不對……那是……」

?

聲音不堪地顫抖著。

?

我不明白該對現(xiàn)在的她說什么才好。對知曉了一切的她,回憶起一切的我又該如何回答。

?

「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明白了……」

?

在仍想不出話語的情況下,她無聲地站起身來。疑惑著她的行動,用目光追上她,她正走向陽臺。

?

打開窗戶,然后把手放在欄桿上——

?

「——你在做什么!」

?

我瞬間跑上前。

?

純白的少女正準(zhǔn)備消失在清晨的冰冷世界里。

?

在明白了她的意圖的瞬間,與至今截然不同的焦躁推動著我。

?

我竭盡了全力。只有這件事必須要阻止,因此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仿佛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就算僵硬的雙腿會被折斷,也想方設(shè)法抓住了那只手臂。

?

她驚訝地抬起臉。她白皙的顏面漸漸泛青。以往那張不太會表露感情的臉,現(xiàn)今也充滿著絕望、慟哭——各式各樣的感情。

?

「如果我能回去,說不定真正的吉賽兒也會回來……!」

?

「不對!」

?

「所以請放開我!我原本就不是能留在這里的存在——」

?

「不對……!」

?

我用力地握緊住她,手指深深陷進(jìn)她的手腕。不知是不是因為手上的疼痛,她的表情顯出痛苦之色??墒?,我有這樣的感覺,如果稍有松懈她可能就會消失。

?

「就算你消失了,吉賽兒也不會回來。吉賽兒不是被你奪走的。是我……是我放棄了!那個瞬間,我的選擇招致了這一切!所以……所以……無論如何都無法顛覆結(jié)局……!這……并不是……你的錯……」

?

一切都是我的罪過,是我的責(zé)任。她無需因此背負(fù)任何責(zé)任。

?

「但是……這樣一來,我……又該如何是好……現(xiàn)在的我又能做到什么……?」

?

「至少,你不應(yīng)該……在這里跳樓赴死」

?

的確,她并不是吉賽兒。

?

即便如此也不能讓她因此消失。

?

因為我已經(jīng)知道了。她是過于善良的存在,明明如此善良卻還是重復(fù)著艱辛的人生。

?

并且,她也不是我。

?

不僅僅是因為我回憶起了過去,像這樣對面、共同生活后,我已經(jīng)明白了,她并不是我。

?

「你真的覺得這樣就好嗎……?看見我作為吉賽兒存在后,就不覺得悲傷嗎……?」

?

「在這個時代里與你一同度過的時間并非虛假。如果你不在了,才會讓我傷心……」

?

從她的眼里零落出大顆的淚滴。我小心翼翼地向伸出手。

?

明明是至今很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現(xiàn)在卻像是第一次觸碰她一樣。懷揣著緊張——用拇指拭去了她的淚水。

?

不,實際上就是第一次。因為現(xiàn)在是我第一次面對真正的她。

?

「我真的可以存在于這個世上嗎……」

?

需要背負(fù)罪過與責(zé)任的人,只有我一個。

?

既然她期望著提爾納諾,我就應(yīng)該保護(hù)她的樂園。我的后悔,我的罪惡,無法成為傷害她的理由。

?

讓至今只遭遇過不幸的輪回的她……

?

在這個時代里獲得新生。

?

這是逃避了一切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是給予現(xiàn)今的我能做到的贖罪。

?

「嗯,當(dāng)然……」

?

我對她的感情并不是戀慕。可是,我無法斷言那不是愛。那是眾多復(fù)雜的感情交雜在一起的集合體,無法用一句話來表達(dá)。

?

就像家族一樣。

?

又或者是,對同類的情愫。

?

她突然奔入我的懷中。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了我。她第一次如此用力地緊抱我。

?

「我……啊??!還請原諒我,吉賽兒小姐,對不起,對不起,還請原諒為此這等欣喜的我……!」

?

『沒關(guān)系』。即便我根本沒有資格說出這種話。還是為了讓這句話顯得溫柔般,輕聲耳語道。

?

隨后,抱緊了她纖細(xì)的身軀。

?

「讓這個世界,繼續(xù)下去吧……」

?

即便那只是……

?

虛偽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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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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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蜃樓之館短篇-「樂園」 (翻譯)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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