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重逢飯

房間里很黑，我沒開燈。

說來也奇怪，我小時候是很怕黑的，晚上睡覺都要開一盞床頭燈，不然會不敢閉眼，也許習(xí)慣真的能改變一個人，黑漆漆的墓道爬多了，現(xiàn)在反而享受隱匿在黑暗中的感覺。

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大家走了一天，又鬧了一晚上，累的累，醉的醉，都睡了，外頭沒有路燈，跟屋里一樣，漆黑一片，目光所及之處唯一的亮光，是我指間的香煙，我吸一口，它就閃幾下，像紅色的星光，兩三口的功夫一支煙就燃到頭了，我把煙屁股捻滅在煙灰缸里，用力按了按，周圍徹底黑了下來。

我往后靠，仰躺進(jìn)沙發(fā)里，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最終認(rèn)命地睜開，還是決定遵從本心，做我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我拉開房門，放輕腳步走到隔壁房間門口站定，頭輕輕抵到門上，右手伸進(jìn)沖鋒衣的內(nèi)測，抽出一張房卡。

是悶油瓶房間的卡，我特意在前臺多要了一張。我來回摩挲這張卡，思考要不要用它。這家賓館設(shè)施并不是很好，隔音更是幾乎沒有，站在這里都能聽到有伙計打呼嚕的聲音，但我面前這間屋子里，卻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可否認(rèn)，我很心慌，雖然從前悶油瓶就算睡在我面前，也可以做到毫無呼吸聲，但依然壓不住我此刻怦怦跳的心臟。

十年，掃清了障礙，找好了歸處，但今天在山腳下說起之后的打算，我卻只有一句“你自由了。”我制止了張?？推炔患按胝f的話，但依然沒問出，你要不要跟我走？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這樣，話沒問出口，自然得不到承諾，所以半夜睡不著覺，忍不住要立刻確認(rèn)人還在不在。

“嘀”。門開了，我擰動把手時想：大不了就是被踹進(jìn)墻里嘛，挨張起靈的揍，一點都不丟人。但是迎接我的，同樣是一室的黑暗，床上，沙發(fā)，衛(wèi)生間，哪里都沒有悶油瓶的身影，被子掀開著，床單上有明顯褶皺，他的確睡過，只是現(xiàn)在不在了。

我的心更大幅度地跳著，轉(zhuǎn)頭就往外沖，我一邊給胖子打電話，一邊摸口袋。

“胖子，現(xiàn)在立刻把所有人叫起來，然后……”我沒有理會胖子帶著明顯酒勁的嘟囔聲，快速說著，我只想快點找到悶油瓶。說到這里，我在褲子左邊的口袋摸到了車鑰匙，下山的時候，我替坎肩開了一段路，鑰匙就放我這了，幸好在我這里。

我沖著一院子的車，連續(xù)按動開門鍵，離我不遠(yuǎn)處的一輛越野“滴滴”地叫了起來，隨后從車的右邊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腦袋的主人站起身朝我看過來，整個上半身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怎么了天真？叫大伙干啥？”胖子的聲音清醒了一點，電話里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應(yīng)該是他在穿衣服。

“睡覺?！蔽野押竺娴脑捬a(bǔ)上，那邊聲音停了兩秒，然后是很大的抽氣聲，這是胖子要罵人的前兆，我在他的臟話出口前掛斷了電話，走到那輛車旁邊。

我和悶油瓶一左一右，像這輛車的守護(hù)神一樣。氣氛過于安靜，我有點想抽煙，剛放進(jìn)嘴里，又想到悶油瓶在這——他十年都在一個環(huán)境里，應(yīng)該還不能很好地適應(yīng)刺激性氣味吧，想到這，又把打火機(jī)的蓋給扣上了。

悶油瓶轉(zhuǎn)過身，兩步走到我身邊，把香煙從我嘴巴里抽走，放進(jìn)了自己嘴里。我不自在地皺了一下眉，“小哥，你現(xiàn)在能抽煙嗎？”悶油瓶不回答，只用手指點了點我的打火機(jī)，他微微彎腰，卻抬起眼來看我。

周圍都是黑的，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悶油瓶的眼睛里有光，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摩擦打火機(jī)，一下，兩下，第三下終于打著了，橘黃色的火焰竄起來，照亮悶油瓶的臉。

他的眼睛里有火光，還有一個略帶驚慌的吳邪。是了，做了十年的領(lǐng)頭人，現(xiàn)在悶油瓶回到我身邊，那些被刻意壓下的，我的性格里不利于計劃進(jìn)行的一面，又悄悄地冒了出來。

“怎么不睡？”悶油瓶把我的思緒拉回來。

“睡不著。”我把火機(jī)收回口袋。

“慌什么。”他深吸了一口煙，吐出兩縷煙霧。

他在說我剛剛出來的時候，過于驚慌，但我要怎么回答，總不能說，我以為你背著我偷偷跑了吧。他要走根本不用告訴我，我們什么關(guān)系？他要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我語塞，甚至有些生氣。

“你呢？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里干什么？”我反問回去，試圖掌握主動權(quán)。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悶油瓶也沒有回答，反而又問我?！巴诵萘?，找個地方養(yǎng)養(yǎng)老?！蔽已鲱^望天，余光看著悶油瓶，這小子抽煙的樣子還真他媽帥。

“為什么不問我？”他的聲音沒什么起伏，仿佛說的是無關(guān)緊要的話，我心口緊了緊。

“問什么？你要去哪？”

“我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币廊皇菦]有一絲波瀾的口氣，聽得我腦門冒火，是是是，他天南海北哪里都能去，所以我才沒敢開口留啊，我猶猶豫豫，糾糾結(jié)結(jié)一晚上，悶油瓶倒是冷靜。想到這里，火氣更甚，我猛地轉(zhuǎn)頭，兩只眼睛狠狠地瞪過去，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離我很近了，近到，我能看清楚他臉上細(xì)小的絨毛。?

但他依舊在逼近，“所以，你為什么不問我？”悶油瓶又問，然后我感到腰上一緊，他伸手摟住了我的腰，還沒等我吃驚，唇上又一熱。

「剩下的走wb：_小西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