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夜夢》

? ? 自陽田之戰(zhàn)和碌廊之戰(zhàn)后，這兩場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前后消耗和損失的物資和兵力足以讓北村家的國力元?dú)獯髠?。鄰邦安藤家的崛起，國?nèi)經(jīng)濟(jì)形勢的嚴(yán)峻，大將岡田豐的戰(zhàn)死……面對目前內(nèi)憂外患的北村家，家主北村敏哉也感到力不從心，一時半會兒不知如何是好。

? ? 一國君主對政局無解的時候，也正是小人最容易趁虛而入的時候。在北村家的朝堂上，家臣松島直勝明確向北村敏哉指出，“認(rèn)為”是軍中有通奸之人才導(dǎo)致了戰(zhàn)爭的失敗，尤其是和于泉家交戰(zhàn)的碌廊之戰(zhàn)中，通奸之人把軍中事務(wù)泄露給了敵軍，害死了岡田豐將軍從而使得大軍慘敗而歸，造成了現(xiàn)在北村家的海水群飛。

? ? 松島直勝的算盤很聰明地將一個本應(yīng)是所有人都有責(zé)任的黑鍋全部推向了一個不知真相的替罪羊身上。

? ? 如果是說松島直勝背后有什么目的，那自然是要除掉那名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副將的永山邦彥。永山邦彥武功高強(qiáng)，屢次為北村家立下軍功，完全是一個冉冉升起的將星。

? ? 但以松島直勝為首的家臣們害怕永山邦彥功高蓋主，從而影響到自身的仕途，對此他們不擇手段，想盡各種辦法，抓住永山邦彥所參與的敗仗為依據(jù)，對永山邦彥展開了多方面的污蔑陷害。

? ? 北村敏哉起初并不相信那些小人口中的永山邦彥會是這個樣子，但隨著以松島直勝為首的家臣團(tuán)去上奏彈劾人數(shù)的增長，以至于后來北村敏哉也信以為真，一怒之下將還蒙在鼓里的永山邦彥打入了地牢。

? ? 雖然叔父京野凡介在其中不斷地在為永山邦彥求情和解釋，但早已經(jīng)被小人所蒙蔽雙眼的北村敏哉根本不以為然，一口咬定永山邦彥就是禍國殃民的反賊，誰去勸說都是毫無辦法。

? ? 經(jīng)過獄官慘無人道的嚴(yán)刑拷打后，永山邦彥有氣無力地坐在地牢那瓦查尿溺，臭氣熏天，不堪入目的牢房里，背靠牢房那破敗不堪的泥墻，雙目漫不經(jīng)心地撇著泥地上像是在尋找食物的耗子，又或者是隨意跳來跳去的跳蚤。整個人的身上幾乎沒有一絲生氣活力，顯得落魄至極。

? ? ?牢籠外淅淅瀝瀝的夜雨，牢籠內(nèi)緊掛于墻上的火把，一個孤獨(dú)的身影聆聽著憂傷的雨聲，任憑思緒千絲萬縷的黑夜里肆意彌漫。

? ? 永山邦彥輕輕地捂著早已經(jīng)被獄官用燙烙鐵燒成死皮的胸膛，不斷地在思考著什么。他不明白究竟是做錯了什么，才會讓自己原本前途似錦的武將生涯落魄到這種地步。

? ? 想著想著，也許是潮濕的空氣讓永山邦彥感覺頭痛的厲害，靠著泥墻漸漸昏睡過去。在相對還算安逸的睡夢當(dāng)中，腦海中雜亂無章的思緒飄回了五年前……

?? ?那時只有十四歲的他，不是什么北村家的武將永山邦彥，更不是什么人們口中那夸張至極的“劍圣”。那時的他只不過是一個夢想要當(dāng)上武士去行俠仗義，隔三差五就去村里的劍道館湊熱鬧的農(nóng)家頑皮孩子悠斗。

? ? 生逢于這戰(zhàn)國亂世，日子雖說清苦一些，但有著勤勞能干的父母，時常一起嬉笑打鬧的青梅阿惠相依為命，原本窮苦的生活也算是有了一些盼頭。

? ? 寧靜的村莊，古老的櫻花樹佇立在村口，河水蜿蜒，穿過村莊。

? ? 少女家在小河西畔，少年家在小河?xùn)|畔。

? ? 初時的情愫便在隔畔相望的雙目中。

? ??在永山邦彥的記憶里，那時的阿惠跟著她的母親在村子里開張了一家還算湊合的飯團(tuán)店，大概因?yàn)榛菽缚偸切溥涞?，所以來店的客人總是很多很多?/p>

? ? 每日清晨阿惠坐在門口捏飯團(tuán)的時候，總能看見一個頑皮的男孩子出現(xiàn)在對門的鄉(xiāng)下劍道館門口，他嚷嚷著要成為天下第一的武士，每次都是門一開就沖進(jìn)去，又鼻青臉腫的被扔出來。

? ? 作為悠斗母親閨蜜的惠母不忍心看到悠斗天天挨揍的慘狀，于是悄悄地和館主求情，每天半吊銅錢和飯團(tuán)就當(dāng)是悠斗的學(xué)費(fèi)。阿惠去送飯團(tuán)的時候，就看見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擦擦鼻血，若無其事地向阿惠揮著手，然后又被比他高很多的大孩子打翻在地。

? ??

? ? 一天夜里，飯團(tuán)店剛要關(guān)門，幾個喝多了酒的外地人對惠母動手動腳，悠斗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立起一桿破損的木棍站在阿惠和惠母面前，舉棍的手微微顫抖，頭也不回地說:

? ? “這里交給我，你們先進(jìn)去！”

? ? ?可悠斗還比阿惠矮半個頭呢……

? ? 一頓胖揍下來，惠母把他帶回來清理傷口，他齜牙咧嘴地沒喊疼，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惠母笑著叫阿惠去煮一碗清水面。晚上燭火不明，阿惠只能憑借手感撒了調(diào)料煮了面，哪成想，悠斗一口下去就嗆了起來。

? ?“阿惠……這面怎么是……甜的啊……”

? ??阿惠一聽，忍不住漲紅了臉，但還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 ?“對……對呀！清水煮面本來就是甜的嘛！”?

?? ?悠斗的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把臉埋進(jìn)木碗里，連湯帶面吃了個干干凈凈。

? ? 后來每當(dāng)悠斗和阿惠膩在一起在草坪上玩耍打鬧的時候 ，悠斗總會問起阿惠的父親去哪兒了。阿惠自己并不清楚，父親在她的心里只有一個零散模糊的身影，從阿惠有記憶的時候就沒有見過他了。

? ? 如果去詢問母親的話，她也只會說父親去了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等到阿惠能夠獨(dú)自面對生活的時候，父親到時候也會回來的。

???“那你們受欺負(fù)的了怎么辦呢？”

? ? 悠斗聲音小小的，坐在鄉(xiāng)間的草坪上就好像自己跟自己說話。

? “沒事！我以后會是天下第一的武士大人，我來保護(hù)你們！”

? ?阿惠不服輸?shù)貜牟萜荷险玖似饋怼?/p>

? ?

? “那阿惠到時候會開一個天下第一大的飯團(tuán)店，做天下第一好吃的水煮面！”

?? “那就說好了哦！”

???“拉勾勾，做不到的人，變小狗！”

? ?“到時候有人反悔了怎么辦？”

? ? “這個簡單，看！如果真的有人反悔，我們就拿這個作為證據(jù)吧！”

? ? 那是阿惠親手做的兩個木質(zhì)護(hù)身符，做工粗糙但是充滿了阿惠的心血。一個護(hù)身符屬于自己，另一個…則是屬于面前的男孩子。

? ??

? ? 河間的櫻花樹開的正好，草坪上一片粉嫩之色，像是覆蓋了粉紅色的雪花。

? ? 悠悠阪良事，櫻落惠溪間。

? ? 再后來，悠斗去上山砍柴的時候，一隊(duì)別國的武士魯莽地沖進(jìn)村子里大肆燒殺搶劫。亂世的戰(zhàn)火徹底燒毀了昔日寧靜的村莊。在已經(jīng)化為廢墟的村莊里，悠斗忍痛親自埋沒了父母和阿惠的殘肢與骨灰，離開了這里。

? ? 直到在四處流浪的途中，一個叫京野凡介的名門武士在永山林里偶然間發(fā)現(xiàn)并收留了奄奄一息的悠斗，帶回府上后細(xì)思考慮后為他取了一個新名字，永山邦彥。

? ? 從那一刻開始，世間再也沒有了那個頑皮活潑的野孩子悠斗，只剩下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北村家旗本武將永山邦彥。

? ? 悠斗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活著，或許他以忘記了怎么去開心怎么去悲傷。默默的過著日子，沒錯，過日子。

? ? 日子很難過，或許不應(yīng)該用難過來形容，因?yàn)樗葎e人過的好，成為了一名武士，因此迷茫一詞產(chǎn)生了。他很迷茫的過著，迷茫中卻是很肯定。用他的一句話來說就是:?

? ?“我不知道我是誰了，但我知道我不是誰”。

? ??

? ? 京野凡介很是看重這個自己從林子里撿回來孩子，為此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將自身以引為傲的劍術(shù)和武藝全部教給了他，對永山邦彥來說，京野凡介既是他的親叔父，也是他最好的劍術(shù)導(dǎo)師。在京野凡介的眼中，永山邦彥這個孩子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青年武將，也是他最信任的后輩。

? ? 思緒飄回現(xiàn)在，雨，停了……

? ? “喂！喂！醒醒，是我！”

? ? 突然其來的呼喊聲吵醒了睡夢之中的永山邦彥，朦朧的眼前里浮現(xiàn)出的是叔父京野凡介的身影。

? ? “京野叔父……”?

? ?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小子?！?/p>

? ? ?說完，京野凡介將腰間兩把太刀，一長一短全部放在了地上。

? ? ?“道別……？！”

? ? ?京野凡介嘆了口氣，平日大大咧咧的神情現(xiàn)在是滿臉愁容。

? ? “小子，不是叔父覺得你沒用，而是如今北村家早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的那個北村家了，顛倒是非，奸臣當(dāng)?shù)?，恐怕也已?jīng)是氣數(shù)已盡。你如今的境地同樣也是拜他們所賜，叔父覺得你還年輕，想了想，逃離這里或許才是對你這小子最好的救贖和幫助?！?/p>

??“這兩把劍，長的叫鬼村，短的叫龍景十文字切。兩個伙計幾乎陪伴了我目前為止經(jīng)歷的所有廝殺和較量，如今我也萌生了想要離開北村家去歸隱的意思，往后這兩把劍，全部屬于你自己了?！?/p>

? ? “叔父這是為何，等在下越獄后，那些人不會因?yàn)樵谙碌氖虑槿ハ莺κ甯竼幔?！?/p>

? ? “怕個葫蘆，這事兒除了咱倆和門口被我收買掉的那家伙，還有誰能知道這件事？不用擔(dān)心叔父，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獄官那家伙馬上帶你前去暗道逃走，之后要是發(fā)生什么事，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p>

? ? 聽后，永山邦彥顫顫巍巍地站起，從地上撿起了叔父的雙劍。在臨走之前，永山邦彥向最尊敬的親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秘密離開了這令人生不如死的牢獄。

? ? 這一別，或許將會是永別。

? ? 不過，也不一定，朝同一個道路走下去，便總會有相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