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無可奈何的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走了進(jìn)去。 皇后笑了，她想起自己小的時候也養(yǎng)過一只鳥來著……罷了罷了，不想這個……她后來再也不喜歡漂亮的小鳥了。 再美麗的東西，墜隕之后都沒有什么值得看的。 一點也不唯美。 死去的東西就像爛掉的花，最不值得懷念了，無論它盛開的時候有多么奪目。 只是……她覺得腹部隱隱作痛……疼痛讓她彎下了身子。 身邊的宮女想要扶她，被她拒絕了。 她是倔強的人，疼也喜歡忍著，更何況疼痛會更讓人清醒。 皇后想起她年幼之時，也曾隨母親參加過宴飲，甚至也親自操辦過。 說實在話，出了一些風(fēng)頭。所以有一些人自稱對她一見鐘情，要與她訂親，還有人給她寫信，說是寤寐思服，輾轉(zhuǎn)反側(cè)。于是她就問他們?yōu)楹稳绱?？他們說是愛慕她，想要迎娶她，她就又問了，為何想要娶她，回答的話語五花八門，這一個說是貌美無雙，能夠給足面子，那一位說是才德兼?zhèn)洌瑢砟苡忻夏干褫x，另一位說是禮儀周到，必能侍奉父母…… ????這些回答讓她心灰意冷，他們都說愛她，但一張口都是對她的要求。難道娶她就是對她的恩賜嗎？這是對她所有的學(xué)識教養(yǎng)的看見認(rèn)可，所以她要感恩戴德頂禮膜拜，像燭火一樣燃盡自己，照亮夫君前行的路嗎？ 年幼的她不知道是想明白了還是沒想明白，反正那一日，她和母親用過晚膳，她挽著母親的手消食，走著走著，母親發(fā)現(xiàn)她淚流滿面，正欲過問，她突然就開口了： “阿娘，我想入宮……” 我是父親的女兒，是丈夫的妻子，是兒子的母親。 當(dāng)我是父親的女兒的時候，我就在為成為丈夫的妻子而努力，盡管我可能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這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人而準(zhǔn)備的，而這一切為的是將來有一個我都不知道我會不會去生下來的兒子。 父親，丈夫，兒子，就是我的一切，我只能隱匿在他們身后，在陰影中用我的血肉供養(yǎng)他們，他們，就是我的君，我的主。 既然我的一切都是為了在某個階段性去討好一個男人，讓一個男人認(rèn)可我看見我，我為什么不直接去找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讓誰統(tǒng)治不是統(tǒng)治？誰當(dāng)君主不是君主？ 難道真能變了天不成？ 皇后的眼淚落了下來，她的腹中絞痛，好像在一點一點吞噬她。 真失敗，她想，她真失敗。 不過，失敗的也不僅僅是她。 宮殿的門再一次開了，那唯一的成功者幾乎是逃離般跑了出來，一把將她攬在懷里。 他連呼吸都在顫抖。 “二娘？” “陛下?！?“二娘？” “陛下？” “沒事，叫叫你?！?他緊緊得摟著她，身體不留一絲空隙，好像驚魂未定。 他是世間唯一的君主，她想。 也是唯一的成功者。 肚子的絞痛好像一陣一陣的，那就不叫侍醫(yī)了，她想，不然他又要大驚小怪了。 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抱了多久，久到她的一顆心冰冷融化再凍結(jié)，久到她覺得過了幾生幾世，他終于松開了手。 “回去吧，”他說，“朕累了?！?一路上相顧無言，但一踏入寢殿他就像換了一個人，嚷嚷著要和皇后一起沐浴更衣，還嚷嚷著把皇后宮里的鳥籠撤下去，以后他不想看見了，還模仿著鳥的叫聲，說要哄皇后開心...... 他精神失常了，皇后想，這多像大喜大悲之后的驟然失魂之癥。 于是皇后就自己去沐浴更衣了，等她回來的時候，寢殿里已經(jīng)點上了很重的熏香，熏得她直皺眉，皇帝看上去比她早完成一系列的事情，現(xiàn)在正趴在桌邊，不知道在認(rèn)真寫些什么。 這瘋病好得挺快啊，皇后心想，看來還能多刺激刺激。 “你來了，”皇帝開口，語氣與常人無異，“朕想給她們改個姓氏，然后好好安葬，皇后覺得如何呢？” “陛下覺得呢？” “朕覺得極好！”他將詔書收起，遞給身邊的宦官，“傳下去吧?！?他有時候真像一位君主，皇后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