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貓的身體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嗯……。”

“看醫(yī)生你的表情，狀況不太對么？……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嗎？”

“不容樂觀，她腦內(nèi)的移植器官對她的影響越來越深了，下一次失憶，很有可能就是徹底性的。”

“類似于電腦徹底格式化嗎？平時她的那種間歇性失憶就是文件刪除……？”

“你可以這么理解……”

“沒有阻止的方法嗎？比如找小蛋糕……”

“迷迭香的情況比之前阿米婭她們的任何一個人情況都要復雜。這不是礦石病……也不是心理疾病?！?/p>

“……沒辦法了嗎？”

“通知一下她，身體檢查從一周一次縮短到兩天一次……下一次是后天”

凱爾希敲打著鍵盤，沒有選擇正面回答煌的問題。翠綠的眼瞳中充滿了復雜的神情，迷迭香檔案里的字字句句化作幻影在她的眼前不斷浮現(xiàn)。

梅蘭德……洛肯……水箱實驗室……

她需要一個人來徹底改變這樣的現(xiàn)狀。

可是，博士她……真的能做到嗎？

“迷迭香去哪了？”

“剛剛我看到小蛋糕去找她玩了?！?/p>

“……知道了，你順便去看看吧。”

“嗯?！?/p>

晨光褪下火紅的衣裙，換上那淡金色的禮服于天際舞蹈。伴隨著微風吹動窗簾，陽光便如潮水般漫進房間。春日的陽光將冬季的空虛完美填滿，開始譜寫新一年的序曲。

窗臺上的花盆里，一株嫩綠的新芽不知何時依然破土而出，似乎是忍受不住春陽溫暖的撫摸，它微微低垂著頭，似乎像是在用那惺忪的睡眼迎接來自早晨的第一道陽光。

身著羅德島制服的少女伸出一根食指，指尖輕碰一下那嫩綠的芽尖，像是在進行彼此之間的交流，隨著她的動作，耳后的葉片時不時地和白發(fā)摩挲，發(fā)出陣陣宛若春雨般的細響。

那嫩芽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在博士點了一下它的芽尖后，它晃了晃自己軟韌的身體，青綠色的芽葉輕輕叩在少女粉白的指甲蓋上，引得博士忍不住閉目微笑。

然而，她的這一番舉動卻引得身后那位女孩的一陣不解，她放下手中的日記，昂起頭看向博士，藍綠色的眼眸宛若世間最純凈的兩塊水晶。

“博士你平時都是這么飼養(yǎng)你的同類的嗎？”

“不是啦！博士是在和它們交流哦！”

“有些事聽著很離譜，但是放在博士你身上，似乎也沒有什么奇怪的?！?/p>

“……額……小香香這是在……夸我嗎？”

“博士你姑且可以這么理解吧?！?/p>

“唔……( ?? ﹏ ?? )”

沒有理會博士的反應，迷迭香則是繼續(xù)以鴨子坐的姿勢坐在床上，翻閱著之前的日記。幼女尚未發(fā)育成熟的大腿雖不像成年人那樣熟滿，卻也有著一種獨到的豐盈。

黑色的膠質軟帶微微嵌入女孩那細膩的腿膚，帶著女孩的體溫緊緊貼合到她了小臂上，晶瑩剔透的肌膚下，青筋和血管若隱若現(xiàn)，兩縷銀發(fā)在陽光下泛著彩虹似的光芒，點綴著肩頭和雪臂，宛若雪原上的幾道冰川。

白皙纖細的腳踝被寬松的鞋領遮擋，踝骨和腿肉帶來的肌膚收縮，是這里成為判斷女孩體態(tài)是否纖細輕盈的重要標志，配上頭頂那對柔軟的貓耳和毛茸茸的尾巴，更顯得這時的迷迭香乖巧可愛。

身著深藍色斗篷外套的她幾乎將自己大半個身子都藏在了里面，宛若一直從被子里探出小腦瓜的小貓咪，杏口微張，像是在不滿主人的無聊之舉。

“迷迭香喜歡園藝嗎？”

“唔……我不是很懂喜歡這個詞的意思，如果博士你指的是照顧花卉……那我對此可能沒什么感覺?！?/p>

“沒什么……感覺嗎？”

“也許是因為我不能記太清的緣故吧，萊娜之前說過，這盆花是她送來的第十二盆了……因為我總是忘了照顧它們?！?/p>

“那么……以后小香香房間里的花就交給我好了，我會照顧好它們的。”

“平時博士的工作也有很多吧？雖然阿米婭幫博士分擔了大部分，但是你依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迷迭香合上手中的記事本，淡漠的瞳孔中透露出一抹淡淡的疑惑。

“博士，你為什么，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呢？”

“為什么嗎？嗯……因為我們是親人啊，嘿嘿嘿……親人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吧？”

聽到迷迭香的話，少女不假思索地說道，隨后轉過身繼續(xù)查看著幼苗的情況。

殊不知，剛剛自己所提到的那個詞，正是迷迭香心中的一處痛點。

因為沒有回頭去看迷迭香的緣故，博士全然沒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中已然泛起了微微漣漪。

“小香香也是這么認為的吧？”

“親人嗎？……”迷迭香頓了頓，心中仿佛有什么美好的東西瞬間碎裂了一樣，留下的只有曾經(jīng)的傷疤。按著記事本封面的指肚都有些微微發(fā)白。

“把博士你們當做是親人嗎？……”迷迭香低下頭，額前的白色劉海為她的臉龐打上一片陰影，在那暗影之下，翠綠色如同水晶一樣璀璨的眼瞳已然被埋沒在黑影里。半晌，她才緩緩抬起頭，曾經(jīng)純凈的雙眼在此時帶上一抹寒意，那是一抹不屬于這個年齡段孩子的寒意。

“我不那么認為……也不能那么認為?！?/p>

“欸？為什么要這么說？”

博士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連忙轉過頭，看到的卻是女孩落寞的神情。

“是博士有哪里做錯了嗎？”

“不，不是這樣，并不是博士你的原因……”

“欸？”

“抱歉，關于這件事，我不想再說下去了。博士，也請你不要再提了，好嗎。”

屋內(nèi)的空氣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對博士來說，迷迭香的回答有一些奇怪，讓她的思維有些無法理解。

一件看似簡單平常的小事，居然會讓她有如此大的反應嗎？

博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冒犯到了小貓咪，在自己眼里，說錯話就要及時認錯，可殊不知，想要去彌補過失的她卻招來了迷迭香更多的負面情緒。

“我說了，那不是博士的原因！……為什么，博士你就不能明白呢？”迷迭香雖然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神情，但是從語氣中已經(jīng)能聽出她內(nèi)心的煩悶……還有……

悲哀。

“……”

“是凱爾希要我這么做的……一開始我并不明白，現(xiàn)在我理解了?！泵缘闾ь^看向窗外，原本明媚的春光在此時卻變得刺眼至極，即使自己抬起手想要去遮擋那道光，隔著半指手套也能感受到火一樣的熾燙。

“大家……都太脆弱了，像我屋子里的花一樣，稍不注意就會枯掉……但是我……只有你們了?！?/p>

“迷迭香……”

從貓少女的口中，博士感受更多的，與其說是悲傷，更多的還是苦澀。

她稍稍打開了一點自己的感知能力，卻發(fā)現(xiàn)迷迭香的生命體征很正?！?/p>

但是自己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卻又感覺不是那么正常。

在博士的注視下，迷迭香背對著博士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她背對著博士，同時也是陽光的位置。似乎那金色的光芒是能灼痛她的火焰，讓她再也不敢去觸碰分毫。

“我想休息一下。博士，出去的時候麻煩把那盆花帶上吧，我不喜歡花?！?/p>

“……我知道了。”

“小白貓！凱爾希醫(yī)生讓我通知你一下，下一次身體檢查是后天，以后改成兩天一次了……欸？小蛋糕？！”

趕來告知迷迭香消息的煌一推開門，平日里一直以微笑和迷糊示人的博士，此時卻一臉陰沉地抱著一盆花，在沖自己點頭行禮之后，便匆匆和自己擦肩而過。

而床上的迷迭香則把自己裹成一團，柔軟靈活的貓尾拍打了幾下床單，像是一支胡亂抹畫的毛筆，肆意涂改著床單上凌亂的褶皺，以此作為對煌的回應。

看著這不對勁的情景，煌一臉茫然。

總感覺，這氣氛不太對啊。

她們……吵架了嗎？

不對啊，這兩個小家伙都不是那種能跟人吵起來的類型啊。

尤其是小蛋糕……別人一發(fā)狠，結果肯定是她先掉眼淚。

而且……剛剛她的表情……那是相當反常。以往從來沒有見她露出過那樣的神情。

還是先看看小白貓的情況吧。

煌凝視著床上的迷迭香，打算問個究竟。

離開迷迭香房間的博士并沒有去往別處，而是在把同類（那株幼苗）放到自己房間之后，就匆匆趕往凱爾希的辦公室了。

以往的她，在看到門上的光字時都會嚇到直發(fā)抖，因為每一次進入那個房間，都意味著自己要吃上一針凱爾希的【痛苦之刺】。

可是這一次，她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仿佛胸腔里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一樣。那種感覺讓她煩悶，讓她呼吸加快。體內(nèi)所蘊含的龐大生命能量化作狂躁的精靈，正在一步步升溫，直至沸騰。

這種感覺，和當時直面斯卡蒂姐姐心中的夢魘時的一模一樣。

而當凱爾?？吹讲┦窟M來后的神情，并沒有展現(xiàn)出任何驚愕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博士是為何而來。

“看你的表情，是因為迷迭香的事而來吧？”

“我不明白，為什么凱爾希醫(yī)生您要這么做？”

“你是指我叮囑她的那句話嗎？”

“這對小香香她來說，太殘忍了。”

“可是，當她真正失去的時候，那會更殘忍?！?/p>

“我不懂……”

“先坐下吧，這也有我的一部分責任在里面，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她的情況。”

凱爾希示意博士坐下。同時觀察著少女此時的神情，她注意到，博士與其說是憤怒，其中更多的成分還是不平和不安。

“我擔心，事情的真相會讓你那稚嫩的心智受到極大的挫傷，所以一開始我選擇了閉口不談?！?/p>

“如果是病的話，那就交給我吧！艾雅、麗茲……阿米婭姐姐她們，我都治好了！”

“事情并不是想你想的那樣簡單的，博士。我理解你的心情，因為之前‘她’的意志，讓你想要不顧一切去幫助身邊的人。這很好，但是，有的時候，事情遠比你想象中還要復雜，也并不是所有的傷痛，都能被治愈?！?/p>

見博士還是一臉堅定的模樣，凱爾希臉上的神情并沒有太多變化，她靜靜地坐到博士身旁，摸了摸她頭上那新長出來的花苞：

“迷迭香的情況，博士你應該也用你的感知覺察到一部分了吧？她的情況和你以往所遇到過的都不一樣，記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被人體改造過的她，已經(jīng)不能稱得上是一個純粹的生命了?！?/p>

“唔......”

“換句話來說，博士你的治療方式雖然很強，但是面對迷迭香這樣的情況，輸送生命力以及精神治愈都不會起到多大的作用?！?/p>

凱爾希輕嘆一聲，繼續(xù)說道：

“我之所以那么叮囑她，并不是我真的殘忍到了那種冷酷無情的地步，而是對于她來說，附帶強烈情感的記憶是一種折磨，包括喜歡，還有愛。也許她會收獲一時的歡愉，但是當那些記憶被下一次清空的時候，留下的只有情感，那種對她來說，陌生卻又熟悉的情感?！?/p>

“......”

“而當她再次失去她曾經(jīng)所愛著的一切時，原本的快樂就會被陌生的悲傷所污染，她不知道自己看到曾經(jīng)友人的遺物時究竟為什么會哭，為什么會感到悲傷，同樣的，在她重新經(jīng)歷以前的某件事時，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而喜悅。在這種時候，人們都會拼命的去想那些早已忘卻的記憶，即便她手中的記事本記下了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一切，但是對于一個已經(jīng)失憶的人來說，那何嘗不是冰冷的文字呢？”

“唔......”

“她已經(jīng)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更強烈的情感了，對于迷迭香而言，記憶，是一份甜美的毒藥，我不敢保證下一次她會發(fā)生什么，但是我大概能推測出來，情感的累積會讓她腦中的那個東西迎來一次大爆發(fā)，輕則全面失憶（格式化），重則......那會讓她的腦部徹底燒壞?！?/p>

“那個東西......”

“博士你無需在意那是什么，因為它已經(jīng)成了迷迭香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們對此無計可施，它已經(jīng)成為了特殊個體的一部分，他們讓她的施術單元......成為了她的生命?！?/p>

凱爾希說到這里，眼神中略過一絲恐怖，特別是在提到“他們”的時候。

“我還沒資格要她放棄自己的生命。......但是，道德是博士你我的事，卻不是羅德島的?；厝グ?，博士，那不是你所能做到的?！?/p>

“什么做不到，什么無計可施，我聽不懂?！?/p>

“博士？”

注意到博士語氣不對勁的凱爾?？聪蛏砼缘纳倥?，博士的雙手緊緊地攥住裙角，她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數(shù)倍。

有那么一瞬間，凱爾希再次看到了曾經(jīng)的那個“她”。

印象里，當“她”出去尋找治愈礦石病的手段時，臨走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不可能做到，抱歉，我聽不懂吶，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凱爾希從回憶中醒來，旁邊的位子早已空無一人，她明白，這片土地上又多了一個“傻瓜”，一個執(zhí)著的“傻瓜”。

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這樣的“傻瓜”會越來越多吧？

此時此刻，走廊。

白金和能天使并排著走在一起，剛剛從戰(zhàn)場下來的兩人此時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白金將弓背在身后，此時的箭囊里已經(jīng)空無一箭。

該死，這次怎么這么多無人機啊……？整合運動用來買無人機的錢到底是從哪來的??？

印象里，貴點的無人機都要幾千龍門幣吧？

“我們又打了一仗啊，回頭還得去可露希爾那里報銷彈箭的開支?！?/p>

“是啊，腰痛死了，不過還好很快就放假了。到時候或許可以帶老板（博士）出去玩一圈。”

“讓我猜猜，你想用蘋果派把博士騙出去對吧？”

“哼哼，只用蘋果派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要帶博士去的地方，可是甜品（槍銃）之鄉(xiāng)拉特蘭啊。”

“用甜品嗎？也沒什么太大區(qū)別啊?！?/p>

“那你呢，還想帶博士去一次游樂園嗎？”

“這次可不一樣，這次我可是修養(yǎng)好了身體，再加上新春時節(jié)，兒童區(qū)那邊大翻新。正好明天咱們休假，趁著截止日期最后一天，博士和我一定能在明天玩?zhèn)€盡興的。”

“哦，這樣啊，那你可能沒辦法實現(xiàn)咯。”

“為什么？”

“你的門票是明天截止，可是，咱們是后天放假啊……”

“……你說什么？”

一時間，白金石化在了原地。她像是一尊被美杜莎用魔法石化的雕像，站在原地，任憑能天使如何在她耳邊講話，她都不為所動。

此時她的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必要的時候去烏有那里測一測自己的時運吧……

等等……似乎還有什么別的辦法。

白金思索著，很快便計上心來。因為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兩全其美的方法。

嘿嘿嘿……小蛋糕……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