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可是后來路上下起了大雨，我沒帶上傘，雨也沒有要停的跡象，“嗒嗒”地敲擊在我的頭頂，雖說當(dāng)時在冰涼的水珠下感到了心情暢快，雨中朦朦朧朧的景物卻叫我辨別不清方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選擇提前返回家里，禮物……禮物就買不到了。

? ? ? ? 回家的路程是困難的，辨別不清的不僅是去路，返回時也是一樣，但我貼在高大的樓房和店鋪底下，好歹是正緩慢向家里靠近了，只是衣服早已經(jīng)濕透，冰涼的觸覺緊緊包裹身體十分不好受，還有不時吹來的風(fēng)，我更覺得冷了，后來果然生了病，迷迷糊糊的，接受芽衣的照顧，哪怕迷迷糊糊的，芽衣坐在床邊，俯下身子親密地照顧我時發(fā)生了什么卻記得清清楚楚，哈哈哈，其實也沒那么嚴(yán)重，那迷迷糊糊的神志里究竟有多少是自主產(chǎn)生的幻覺，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在此之前，在我緩慢走回家里的那段路程里，我完全沒有產(chǎn)生任何異樣的感覺，完全沒有對后果有任何的預(yù)料，只是專注地頂著冰冷和變得有些沉重的衣物，踏著水花，朝樓屋成排駐立著替我指出的家的方向走去了。

? ? ? ? 不僅是在這時的大雨中，似乎在雨滴在我頭上以前，在天色不知什么時候變得昏沉，氣溫變得涼爽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見路人形影了。來時周圍還相當(dāng)?shù)臒狒[呢，我看到小孩子們暫離了長輩正翻上翻下，在公園的健身器材和石階上，蹦跳地牽著彼此無形的尾巴，共同從街道迅速隱入巷中，接著再從巷中，竄出了高高的笑聲。芽衣說是值得期待的孩子們……恐怕有點太放肆了吧，哈哈，可是放肆點好，這樣還好！至少不該像我一樣過于慎重，過于忌憚，不該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我又看到，情侶，我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總覺得新鮮，對他們旁若無人地愛撫對方時小心翼翼的樣子，我覺得新鮮，他們到底是知道有他人在呢，還是不知道呢，這點我……算了，結(jié)果他們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親起了嘴兒，旁人恐怕倒不好意思，比如我，瞪著眼睛快步走開了。我看到……哦，原來是這么回事；一路上我都在饒有興味地看著周邊的各種事物，不管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我都要瞪眼瞧瞧，思考一會兒它出現(xiàn)的理由，今后的發(fā)展，這沒有多大意義，憑我狹隘的知識、眼界，看不到什么遙遠(yuǎn)的景象，可是，這很有趣，因為這些都是我腦袋里的東西，他們——腦袋外邊的人，一點兒也不知道，或許他們會當(dāng)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奇怪家伙，或許他們覺得我的什么隨身玩意兒丟了；盡管那東西不可能飛到天上去讓我找，但，不管他們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要別對上他們的眼睛，他們好奇的、鄙夷的眼睛會尖銳地投入我的心里，叫我懷疑、喪失底氣：或許我真丟了什么東西？再低頭看看？這也不用擔(dān)心，我踏著的板磚多半有平日沒察覺的奇怪紋路，很值得想一想。

? ? ? ? ?于是，下起了雨。

? ? ? ? 我忘記了是什么時候看到的那個玩偶，在見過那只小黑貓后我突然記起了它，那只有些肥的，仿佛因此不得不瞇縫著眼睛的黑貓玩偶，它交疊著的雙手合適的放在了展臺上（簡直不是照著貓爪做的，還不像人的手），因為兩頰的胡須之間似乎帶著淺淺的笑意，很像個悠閑的老人，看我匆匆行走而心生滑稽。就只是個玩偶啊，顯出這么輕松的樣子真是讓人生氣，你根本動都不會動吧，可你也根本動都不需要動吧，到底是誰想到設(shè)計出這個玩偶？明明自己也在為設(shè)計忙得掉頭發(fā)，什么？這只貓就是你的頭發(fā)凝成的結(jié)晶嗎？這就是你的哲學(xué)嗎？誒？是你掉下來的頭發(fā)做成的嗎？真了不起??！不過當(dāng)我下一次路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它一眼——哈哈，這幅模樣根本就沒人要啊。但芽衣畢竟喜歡貓，我又剛好只見過那只貓玩偶，便想趁著今天無所事事，去把它買回家。

? ? ? ?今天也不是有特別意義的日子，只能算心血來潮，是心血來潮也好，我能記得清楚，所以要趁記得清楚趕緊去做，不能再忘記了，就像芽衣生日當(dāng)天的禮物一樣，猶猶豫豫的，便錯過了驚喜，幸好芽衣那時不介意，當(dāng)然不是介意沒有驚喜，而是后來我急急忙忙寫的表達(dá)真心的信，通俗的叫“情書”對吧，因為是第一次寫這些奇特的新鮮玩意兒，不知任何技巧，也沒做過參考，緊張兮兮地拿給了她，也沒敢聽她過后的評價，我大概通篇都寫的是“我喜歡你啊我喜歡你啊”這樣直白的話，想來還怪不好意思，可是我實在找不到什么能映照內(nèi)心的事物加進去，我既不覺得自己的心像水一樣透徹，像哈密瓜一樣甜，還有千奇百怪的各種東西，我對“心”十分困惑，況且也不認(rèn)為還有別的什么凌駕“心”上，如何比喻都顯得淺薄，便不比喻了。那么，我又該如何表達(dá)“心”呢，我怎樣才能告訴芽衣那些不是我用于哄騙她感情的話，讓她從中看出我的內(nèi)心呢，我不知道，至少目前還不知道?？倳赖?。

? ? ? ? 我這時忽然想起了夏目漱石先生書中的一句話來，那是一本在我看來內(nèi)容還很復(fù)雜難懂的演講集：

? ? ? ??

? ? ? ? 理想不在文章里，不在繪畫里，而在有理想的人心里。

? ? ? ?

? ? ? ? 先生的這句話，后來也很少忘，后來也常常想起。要忘記是困苦的，記起猶覺得困苦。

? ? ? ? 我是心懷理想的人，就深深記著了這句話，我也是理想難以實現(xiàn)的人，一旦察覺到這個事實，我便只感覺困苦，便想要忘記，忘記后卻心如亂麻，仍滿是困苦，又只好記起。

? ? ? ? 內(nèi)容越來越偏離了，也不需要太過糾結(jié)，不過，還是回到雨中吧。

? ? ? ? ?雨勢未見減小，甚至更濃重了些，我并不在意，因為已經(jīng)能看到家門了。十分模糊的、熟悉的院子，還有那棵格外高大的香樟樹，它挺立在雨中多么鎮(zhèn)定，我心里正高興得很。

? ? ? ? 我卻忘了帶鑰匙，小小的鑰匙孔洞顯得復(fù)雜深邃，我從它看不出一點希望；我本打算給芽衣個驚喜的禮物，此時離她兼職結(jié)束我還有得是時間等，這也無可奈何。

? ? ? ? 可是院子外來了只灰藍(lán)色的傘，在逐漸向我接近。

? ? ? ? “呀，真是久等了?！?/p>

? ? ? ? 芽衣用雙手握著傘柄走近了。

? ? ? ? “鑰匙，忘記帶吧？”笑著說完，芽衣從包中取出兩串鑰匙，“我提前回來了?！?/p>

? ? ? ? 再后來，我濕答答的走進屋里，芽衣給我拿來干衣服，我在門口不遠(yuǎn)處換了衣服，然后打出一個大大的噴嚏，接著就躺到了床上，無力地看芽衣給我測量體溫、吃了點藥，幾次替我擦擦身上的汗水，似乎后來就一直在床邊哼歌曲，或許還換掉了幾件汗?jié)竦囊路?，她的，還有我的。

? ? ? ? ?我深沉地入睡了，很晚才醒來。

? ? ? ? 我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少，身體只不過有點軟綿綿的，便悄悄坐起身來寫日記，對，就是現(xiàn)在，趁著芽衣在我身旁睡著了。我突然想把這樣有趣的心情記錄下來，芽衣會不會也是因此才開始寫的日記呢……

? ? ? ? 我想著，看看芽衣的臉，發(fā)現(xiàn)芽衣的嘴唇輕輕動了動，說不定在說著夢話，不知道說些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真能發(fā)出聲音來。等等，還是暫且擱筆……我先小心躺下靠近她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