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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魔花】三·第二十四章

2022-09-03 19:19 作者:uni_Rebuild  | 我要投稿

第二十四章 決斷

【閱讀前慣例說明:大概比想象中更黑暗——意識流的原創(chuàng)小說,只在本平臺更新,每章萬字以上,預(yù)計今年完結(jié),看情況將前面缺失的十章補上,建議按順序閱讀;非人類;單主角,非戀愛向,但也能嗑糖(?);恭喜本章男二下線撒花,花的時間也太長了,呼……】

【歡迎催更/擴列/交流思想……以下開始正文……】

湖秋沙也在說謊。

隨時隨地,只要呼喚就會出現(xiàn)——但是他并沒有做到。

圍繞著她的都是謊言,而她不得不靠其中的真實作為籌碼,為所相信的投擲賭注。

不適當?shù)闹亓坷吨麛嘁恍?,就能夠減輕負擔,更多的專注……她所求的。

不恰當?shù)淖呱瘛?/p>

韻術(shù)麒過分平靜聲音響起。

“如果你確認不再需要我了,那就放手吧,我不會勉強你。但那樣的話,就沒有后悔的余地了。死而復(fù)生,畢竟是魔女也做不到的事?!?/p>

枯針只來得及注意“死而復(fù)生”這個詞,困惑油然而生:“為什么……”

自夸了魔女的力量,想讓韻術(shù)麒低頭。

寧愿死也不……不對,為什么會有求死的意愿?韻術(shù)麒已經(jīng)擁有這樣的覺悟了嗎?

他的執(zhí)念……

是因為痛苦嗎?不愿忍受不愿欺瞞自己了?

事到如今,不需要替他找理由了,直接聽他的想法吧。

“為什么,甘愿去死?”

“你舍得嗎?”韻術(shù)麒抬眼看她,奇怪的平靜面容,眼神是她看不懂的意味,“你是舍得的。我對你而言的重要性,完全不一樣?!?/p>

“只是這樣也不需要……”

“沒有回頭路了。”他搖頭,略顯悲涼,“我的時間,你的記憶……如果你認為到了該結(jié)束的時候,就放手吧?!?/p>

“我……”

“可以當做這些沒發(fā)生過,要是還需要我。”他又突兀地說出另一個選擇,“回屋子去,我繼續(xù)照顧你,你繼續(xù)維持阿珊的身份,跟之前一樣。無論你決定如何,我都希望盡量能讓你滿意。”

他對她和“雨晴珊”,是分得清的。

強行自我催眠、蒙蔽他人,用與真實混淆的謊言維持的局面,卻又這樣輕易地掀開一角,說著可以自由選擇。

如果真的給她這樣的自由度,那么之前所做的事有什么意義?那些強行將她塞進構(gòu)想的“雨晴珊”殼子里的言行事件,帶著情感的口吻……

惱怒,又有些迷失方向。

“說清楚些!”

枯針將他放在了地面上,僅是缺了欄桿,地板還一切正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死死地盯著他,“當年發(fā)生了什么——身為人類的你,和作為魔女的我?”

理論上應(yīng)該毫無交集。死去的雨晴珊也是普通的人類少女。她不認為彼時的自己就有如此的惻隱之心,存活的方式理當更為理智。

亦或是,當年的她需要什么,而韻術(shù)麒付出的代價足夠。

這三年間,到底……

無法代入到任何人身上,無從揣測其想法。即使是當年的自己,也不能。她根本,沒有當年的記憶,甚至半年前的所有記憶似乎都徹底丟失了。

避免讓自己像是墜入不見底的深淵,她決定好好聽韻術(shù)麒敘述,花費最后的耐心和信任。

“還是要到這一步啊……”韻術(shù)麒嘆息。

如果要原原本本地說出當年的事,可就不只是韻術(shù)麒和雨晴珊兩人之間的記憶了,塑造也不再可能,因為超出了“雨晴珊該知道的”。

不該猶豫了。

“你想先聽什么呢?”

“我的記憶。”

“實話說,我不是很清楚?!表嵭g(shù)麒垂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你記憶的遺失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吹侥愠霈F(xiàn)在天臺,也著實嚇了一大跳。約定已經(jīng)達成,按理說我不該再找你,也不會再見到你。但在當時,我覺得我不能不管……”

“你原先并不知道我會出現(xiàn)在那里?”

“嗯?!?/p>

枯針回想起只有短暫臉色變化,迅速從容地面對人群的他。

墜樓未遂的陌生少女,趕來圍觀的冷漠人群,擋住猜忌安排合理性的他。

“雨晴珊”的身份由此安上。

韻術(shù)麒垂眸:“寬泛而言,這也是約定的一部分。”

枯針訝然:“你說的‘約定’,也包括你和當年的我的?”

“嗯。”

韻術(shù)麒與雨晴珊的約定,是人類與人類之間的,有關(guān)“一直在一起”、“保護與被保護”、“照顧與被照顧”等等庸俗的約定。

韻術(shù)麒和枯針的約定,是人類與異族之間的。“約定”這種東西,會束縛異族,既然清楚懲罰,抉擇時必然慎重。

“你當時說的,我沒能完全明白,如果沒有后續(xù),就這樣也沒事?!表嵭g(shù)麒低著頭,深思著斟酌語句,“有一點是明確的——雨晴珊是你?!?/p>

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還要強調(diào)這一點……這是,事實?

當年的她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要用一個人類的身份……

等等。

“我,自愿代替了雨晴珊?”

“對你而言,不是替代?!表嵭g(shù)麒卻是否認了,意味含糊不清。

當年的她,自認了“雨晴珊”的身份?毫無意義的……

如果說這是約定的一部分,這是她的要求,還是他的?相應(yīng)的,交換了什么?

“你知道,我,”她頓了頓,“不是人類嗎?”

“你讓我當作對待人類一樣對待你?!彼谋砬槁裨陉幱袄铮床环置?。

喜歡的人死去,卻被陌生人堂而皇之地占據(jù)了身份,并要求他付以同等對待。他是怎么想的呢?

枯針閉眸,再睜開。

為什么愿意聽她的話呢?她一無所有……一無所知。

時至今日也。

“我們是怎么認識的?”她忽然問。

韻術(shù)麒意會,她指的是最初的相識,而非荒誕的天臺營救。也許當時,她并不需要他。

不是人類,所以人類無法揣測其動機。

人類與否,有那么重要嗎?

“我向天祈禱?!表嵭g(shù)麒的話,出口意外的荒謬,“誰都說她無可救藥了,可我知道,我也是造成這樣子的原因之一,我不能……還會微笑,還會抱著我,應(yīng)該還有辦法的。拼命祈禱之際,你出現(xiàn)了……冰冷的、圣潔的面容?!?/p>

身為魔女的她給出了藥。感激涕零收下的人類,慌忙地救治懷中的女孩。

一如既往的表情,肌肉聳動間卻逐漸虛無、透明。

鮮血淋漓地結(jié)束了。

藥的報酬要收回。此時魔女提出了新的方法。悲痛絕望的人類猶如抓住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吸引魔女的,是愚蠢的強烈執(zhí)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會毀掉珍愛的一切而毫不猶豫的貪婪索取。

約定的內(nèi)容記不清。當年的最后記不清。完整的存在不存在。本該結(jié)束在那時。時間成為了多余的、毫無意義的延長線。

魔女動了惻隱之心嗎?“心”這種東西,只是人類的高尚謊言。利益交換罷了,即使不對等,欲望也驅(qū)使著抉擇。

揉了揉脹痛的眉心,枯針稍作梳理:“實際上當年的約定,并沒有完美達成。雨……”

注意到韻術(shù)麒的眼神變化,她驟然改口:“不幸離世,相應(yīng)的,我也要付出代價,所以……我給了你什么?”

以原本的懲罰作為籌碼,換取更多的利益。天真的人類并不知情,已經(jīng)被異族的力量所震懾,哪怕并不如愿,為了抓住幻想中的一絲希望,也不愿錯過。

韻術(shù)麒遲疑了一下,垂首看向自己的身體。

“我不清楚。是藥?”

枯針眉心一跳:“你清楚藥效嗎?”

“給我的藥,和給阿珊的不同?!彼麚u搖頭,語氣仿佛和思緒一起飄遠,“阿珊……那樣了。我別無他法,也只能相信了。無論要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他又搖了搖頭,不知是在悔恨還是事不如愿。

即使是超出人類認知的魔女之力,也并未能得償所愿。

致命的分歧產(chǎn)生,于是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無法回頭,無法止步,只能隱約期盼與新的命運轉(zhuǎn)折點相遇。

韻術(shù)麒是受限于人類的能力,無法看到更多的選擇。一而再給出魔藥的魔女,懷著怎樣的想法?

“你不是說,我放棄偽裝常態(tài)了嗎?因為沒有意義了?!表嵭g(shù)麒輕笑,聲音掩不住的沮喪疲憊,抬手按住額頭,遮掩了表情,“別人口中的‘好學(xué)生’、你眼中死板地遵循規(guī)律的人,已經(jīng)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被遺忘的事,你多少注意到了吧?既然忘記了,做得再多,也只是空氣。事已至此,還有什么遵守的必要呢?”

韻術(shù)麒主動提起了“被遺忘”——這就是藥效。

不尋常的遺忘。只是有關(guān)這個人,印象很快地消退淡忘,直至抹消——“有這么個人嗎?”其他一切不受影響。

習(xí)慣了“就在那里”。一味刻苦、不停歇、沒有抱怨地刷題,毫無意外的名列前茅,被夸贊當做榜樣,完整的人的屬性在這些層面被分割剝離得單薄刻板。被提起的只是一個個標簽。實體存在與否,不被在意。即使發(fā)覺不在,也并不擔心,因為認為他清楚自己該做什么,也會實際那么做著。

被枯燥刻板的日常規(guī)訓(xùn)得棱角分明的完美契合。鮮明強烈的特性,卻是眾口一詞。沒有在此之外的評價,即使可能存在也被湮沒,在喧鬧重復(fù)中逐漸適應(yīng)習(xí)慣“他就是這樣的”。

提起他,必然會跟那些詞匯結(jié)合起來,除此之外概不關(guān)心,因為“沒用”。只需要記得“學(xué)習(xí)好”、“受人歡迎”之類,趣味、愛好等無關(guān)的事情,沒有知道的必要乃至好奇心。

只需要以這種模樣存在于人群中。自動涌來的追捧熱愛。驚人的一致性。這樣被記住。

是這樣存在的個體。真實又虛假。明亮又陰暗。

一直以來這樣倒也無所謂。自身的體驗也不必對外宣告。

魔藥的出現(xiàn),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韻術(shù)麒本來只希望人們降低對雨晴珊的關(guān)注,哪怕更多地議論他也沒關(guān)系。他降低了出現(xiàn)在雨晴珊身邊的頻率,也更低調(diào)行事。他希望注意到、被注意到的,是彼此——她減少被人們關(guān)注、更多地注意到他——只他一個人。為了保護她,適當?shù)碾x群是必要的。

起先并沒有告訴她,但是她很快覺察到了。

韻術(shù)麒承諾了會保密,所以并沒有說出藥的事,只讓她安心,不要在意。

她經(jīng)歷過被排擠的事,如今被群體無視,是相近的體驗感。作為代償,她的確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她幾乎是唯一能安心接觸的他身上。

韻術(shù)麒決定減少公眾層面上與她的接觸,于是陪伴更多地放在秘密基地、屋子里,跟之前一樣地相處。

但她不清楚,漸漸難以忍受。直至某一天,發(fā)覺周圍的人,連她的面容、名字都忘了,甚至直接將她趕出教室。她不被承認是這里的一員——當她突兀地闖入人們的注意。

若她一直沉默著,或許相安無事。但她不可能永遠無聲。注意到的時候,引起強烈的反應(yīng)。

她的存在,無形中從這個班、甚至整個人群中消失了。若非她還穿著一樣的校服,可能會毫不留情地把她趕出校園。在人們眼中,她是個身份不明、面目模糊、言語不清的奇怪女生,漂亮的容貌只會帶來敵意,被認為別有用意。

她無法忍受下去,哭著去找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沒有接近她,只是讓她回去,然后背對離開。

他還沒有意識到她遭受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他只是以他的方式希望保護她——讓她在人群面前隱身乃至消失。

當她真正消失的時候,追悔莫及。

“如何停止藥的效果?”他焦急地尋找、追問魔女。

“你太貪心了?!睓z查了藥瓶的余量,魔女搖頭。

遺忘是順應(yīng)人類的生理機能,違逆或是重新喚起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而且涉及的人數(shù)太多,代價可就不止原來的……

“藥效停止,局面就會變好嗎?”魔女反問。她并不認為韻術(shù)麒能夠支付足夠讓她再度出手的代價。

他不確定。于是作罷。

他比起之前,花更多的時間陪著她。

說不清是更好還是更壞了。但她確實只屬于他一個人了。

直至……

“欲望是源源不斷產(chǎn)生、無法滿足的?!蹦鬼粗暄训难E,語氣平淡。

新鮮的血腥味刺激著感官,韻術(shù)麒對此卻麻木了。指腹抹干凈她面容沾染的血跡,抬頭看向魔女,眼眸漆黑空洞:“我還能夠……”

“是我小瞧人類了?!蹦崃送崮X袋,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的畫面,“你還想要什么呢?”

這是你想要的嗎?你清楚想要什么嗎?

說不清的話,后果難以預(yù)料——雖然本來就后果自負。

如果更早地意識到,所做的事是多余的、毫無意義的,那么會停手嗎,會更好嗎?

遇見她的那一刻,已經(jīng)頭腦發(fā)昏。

這就是愚蠢的意義?

枯針皺眉:“能夠抹消印象的藥,一開始只用在了她身上。你已經(jīng)親眼見過了,為什么還要自己用?”

他的處境,幾乎沒有和雨晴珊重疊的部分,沒有相似的理由。

“藥效不可逆,一旦開始,就不會結(jié)束,何況忘記一個人這樣無關(guān)緊要的事,沒有阻止的必要。”

“你想要忘了她?”

只要減少、乃至不再接觸,藥效會變得驚人的強大。即使是韻術(shù)麒,也會被影響。

被所有人遺忘,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消亡了,即使明晃晃地站在面前,也不會被在意。已經(jīng)消失了的存在,遺忘更是自然不過。

沒有抵抗阻止的必要。

“不,怎么會……我只有她了,她也只有我……”韻術(shù)麒用力地按著額頭,仿佛要把某些念頭頑固地塞回腦袋里,不允許動搖。

“但這讓你感到痛苦,不是嗎?”枯針側(cè)目觀察他。

同樣是感到痛苦,為什么對雨晴珊就是頑固地執(zhí)著,對她卻說著拉開距離?這個道貌岸然的……

“我在想,”經(jīng)過深呼吸,稍微緩過來一些,他接著說道,“如果我經(jīng)歷過她所經(jīng)歷的,是否就知道該怎么做了呢?如果我也消失的話,對這里的人來說,也同樣無關(guān)緊要吧……”

枯針盯著他:“你是想試試魔藥的力量,認為還是有巧合的成分?!?/p>

長期作為話題人物的存在,也能這樣悄然消失在人們的腦海里嗎?

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實了:可以,只要他愿意。

其他人的存在,對于自己來說,都無關(guān)緊要。真正關(guān)心的只有自己罷了。每天來往于校道的成百上千的人,同質(zhì)化的每一天,從其中抹消了其中一個也完全不會被發(fā)覺。

被依賴著的功能,輕易能找到替代者——作業(yè)可以抄別人的,比賽可以別人去參加,作文可以讀別人的,試卷可以讓別人替代批改。

在動用魔藥之前,他本來就決定逐漸退出視線聚焦的舞臺了。

對群體而言是這樣,缺失一個甚至多個人也能正常運轉(zhuǎn)。但對于自認為相依為命的個體而言,特殊性不言而喻。

她毫不客氣地批評:“真是個好主意。”

“你也學(xué)會說反話了?!表嵭g(shù)麒嘆氣。

“什么時候開始的?”開始使用魔藥的時間節(jié)點,需要確定。

目前所了解的,是三年前的內(nèi)容。關(guān)鍵的部分模糊不清,意義無法被讀取,會造成相當麻煩的阻礙。

“時間啊……沒有意義了。我說過,我的時間自那以后就停滯了——你有認真聽我說話的,對吧?”韻術(shù)麒倏然放下手,雙目靠近,緊緊地注視著她的雙瞳。

當然,話語吐露出來的線索,必須仔細收集分析。這并非普通的傾聽了,不尋常的在意,他果然也覺察到了。

韻術(shù)麒不愿意直白地揭露真相,但耐心地將她想知道的穿插在日常的話語里,他知道她會注意到,他知道她會在意,他知道她會困惑迷茫,她會來向他尋求幫助、攤牌……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中,如同注視著曾經(jīng)熟悉的少女。

他已經(jīng)比三年前更加了解少女的言行感受了。規(guī)避失誤,有意引導(dǎo),釋放寬容善意……告訴她,可以靠近,再近也沒關(guān)系,不會比曾經(jīng)的她更近了,這就是屬于他們的過去,被遺忘了的過去,只要愿意,可以重新?lián)炱饋恚傺b不幸的一切沒有發(fā)生過。

只要愿意,她可以完美取代空缺的“雨晴珊”的位置,為他、為這里的人——他和他們都愿意接受的局面。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失去的再得到就好,忘記的再填充就好,一直在這里,什么也沒有變,她是被接受的,她能夠習(xí)慣的,她會心安理得地融入……就像從未離開。

“我們約定好,會一直在這里,我和你一起?!表嵭g(shù)麒包裹住她的手,溫柔地,堅定地,氣息極近,與儲存記憶內(nèi)的無數(shù)次過往的身影語氣重疊,“無論過多久都不會變,時間流動與否沒有意義?!?/p>

“你不會離開?”她的眸中是他的身影,容不下其他。

“為了你,有何不可?!?/p>

“我不想你被我困住?!?/p>

“就算要走,也是我們一起離開?!彼淖齑捷p貼她的臉頰,“和我一起走,愿意嗎?”

熟悉的溫?zé)帷?/p>

心跳的躁動。

“還不到時候,是嗎?”他輕笑,有些失落,“你不是為了我留下來的,我已經(jīng)不能成為理由。你還有更在意的東西?!?br>她有些困惑。

他的語氣似乎在自嘲:“之前,我有信心,讓你在意我,因為你還有需要我才能完成的愿望。我還沒能知道你實現(xiàn)了沒有,不然為何再次出現(xiàn)……對不起,你忘了。想知道我付出的代價嗎?在被眾人遺忘以外的?!?/p>

韻術(shù)麒似乎是直接在和她對話,但是……他對身為魔女的她,是什么態(tài)度?這樣的姿態(tài),是對“雨晴珊”的。

她很想問,面對他主動拋出來的懸念,又訕訕止步,決定聽下去。

他很清楚她會有的疑問,因為誘餌是他親自放出來的。

“我大概,比你意料到的,還要在乎你,不僅僅是因為阿珊?!?/p>

“你付出了什么?”枯針不關(guān)心煽情的部分。

“本來應(yīng)該是這條命?!彼麚u搖頭,有些迷茫,“但結(jié)果有些不一樣。我被剝奪的是‘未來’。也許是出現(xiàn)了失誤,被奪去性命的是……”

“‘未來’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說,被困住了,困在了這里,永遠無法畢業(yè)的學(xué)長。”韻術(shù)麒苦笑,“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不對。我的時間停滯了,不會再長大,外貌不會有變化。在這里重復(fù)地度過每一天,每一件事,越是習(xí)慣,越是自然。”

這個說法,與從嵇綿奈那里得到的信息基本對得上。韻術(shù)麒本就是她的學(xué)長,隨著時間流逝,人們逐漸成長,唯有他還停留于此,已是最高年級,再無什么變化。為了不顯得異于常人,同樣的知識內(nèi)容,重復(fù)地學(xué)習(xí)訓(xùn)練,本就優(yōu)秀的底子,成績不容低調(diào),也頗為無奈。

“不是正好嗎?”枯針抬眸,“你能夠‘為了她留下來’了。”

如此執(zhí)著作態(tài)。供誰觀看?

“是?!彼]眸頷首,“本末倒置了啊?!?/p>

“我還是不明白,這是什么的代價?‘我需要你’又是什么意思?”

韻術(shù)麒沉思片刻,道:“藥……試驗。你說過非常冒險,就連你也付出了代價——你的記憶?!?/p>

枯針瞳孔放大,腦海中儲存的零散的信息似乎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聯(lián)起來,但還是無法掌握其脈絡(luò)。

信息還是太過匱乏。完全不夠。好在選擇撬開韻術(shù)麒的口是對的。這是關(guān)鍵的信息,她所追尋的。

韻術(shù)麒繼續(xù)說著,以淡然的語氣,話語卻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看起來對你來說很重要,再冒險也一定要嘗試,我既然是被你選中的,也沒有拒絕的理由?!?/p>

這個人類究竟有什么特別的,能夠讓魔女選中?即使前期付出了失敗的約定,也不該成為足夠的理由。

【你不正是知曉嗎?】腦海中傳來冷哼。【你所享有的……全部都……傲慢地?zé)o視過去?!?/p>

“那不是關(guān)鍵的!”枯針下意識反駁道。

【選擇視而不見,孰輕孰重,無從分辨?!坑挠臎鰶龅纳倥曇粼谀X?;厥帯?/p>

“人類的事,與我何干?!?/p>

“其實,我很高興能被你選擇,這意味著我不是只會一味搞砸事情的人,我也能有用處。”韻術(shù)麒仍牽著她的手,表情平和。“我不知道能否拯救她……你的確拯救了我,為我的人生帶來了希望,這是從未有過的……我很高興,真的?!?/p>

“什么,意思?”枯針覺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了,而且分散了部分精力進行腦內(nèi)爭辯。

“你知道,我費盡心力,想要對她好,但結(jié)果卻是如此。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也發(fā)過誓,可我也會感到累的。這時候,你恰好出現(xiàn)了……我想,對你來說,我是否也是特別的呢,哪怕只是比其他人多出一點點。我確定你需要我,我也很想為你做些什么?!?/p>

枯針覺得腦子里的思緒變得亂糟糟的。突然是在說什么?

“我不知道這是否也在你的計劃之中?!表嵭g(shù)麒摩挲著她的手指,低聲道,“你很在乎結(jié)果,過程一團糟也無所謂。為了達成目的,不惜成本代價。你知道我會向你求援,得到根本償還不起的魔藥,讓局面崩塌到超出人類理解的范疇。你主導(dǎo)著這個局面,卻付出了記憶。為什么你也會有無法實現(xiàn)的事呢?”

【無所不能的神不存在。局限存在于所有人?!科岷谥歇氉該u曳的鐘擺一般,纏綿少女聲音深入骨髓的寒涼。

她知道說的是她。是這具軀體,是軀體之內(nèi)的她,不論失憶與否。

如此坦白著,卻想逃。不同于厭惡感,是即將揭開幕布窺見后面的事物,卻又猶疑驚惶。

她能如此簡單就接觸到真相嗎?合理的解釋,客觀發(fā)生的真相,還完好地保存著,能夠被提取放置在她面前嗎?

有什么強烈至深的愿望,即使毀掉這么多也在所不惜……重要的?韻術(shù)麒的存在,是重要的?怎么會呢……

面對日益崩壞、不見轉(zhuǎn)機的少女,痛苦中的少年向意外出現(xiàn)的魔女求得神秘的魔藥。

日漸扭曲的占有欲、控制欲。少女被囚禁。逃走。墜樓。

少年得到的魔藥,一為印象消退,二為生命維持。少女被眾人淡忘。少女的生命最終沒能挽救回來。

“救命的藥已經(jīng)全部用掉了?!表嵭g(shù)麒淡淡地說著,敘述很久以前的事情的口吻,“死亡是不可逆的,哪怕超出人力。被人們從記憶中抹去,也幾乎等同于死亡。我未能預(yù)見……是我的錯。我也應(yīng)該經(jīng)歷這些。說好要陪著她卻無能為力,便用這種方式替代。終究還是借口?!?/p>

“你在恐懼什么?”曾幾何時也問過相同的話。

“恐懼死亡??謶稚踔脸^了目睹去世的痛惜?!表嵭g(shù)麒松開她的手,沉痛捂面。“從公眾層面消失,那么無論發(fā)生什么變化,或者,完全停滯,也不會被發(fā)覺了。隱形地活著。”

借由被詛咒的代價,身體不再生長,時間在身上停滯,空間被限定于此,主動地選擇從人們腦海中被抹去。還真是便利。

“還有在乎你的人?!笨葆樧⒁曋?,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你說綿奈?是啊……”他搓了搓臉,“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得多。用‘難纏’這個詞放在她身上實在挺過分的,是嗎?她似乎,把我看得很重要。其實根本不值得。我應(yīng)該和她說清楚的?!?/p>

“你和她關(guān)系還很親密?!?/p>

“或許是習(xí)慣了這些,被熱烈歡迎、支持、陪伴的感覺。用了魔藥打算消失,卻還抓住不放,很貪心吧?她是不知情的,不該因此傷害到她,就算有意疏遠也還是一如既往,就只好裝作無事發(fā)生?!?/p>

“你說過她……”

“瘋了。其實都有點瘋,我和她?!彼畔率郑^發(fā)蓬亂,“她應(yīng)該覺察到了什么,卻裝作不知道。她有些不適當?shù)膱?zhí)著,和我一樣。這會讓她的腦子變亂。我還是清醒的,因為總有一天,我會像現(xiàn)在這樣講述??傄腥擞浀??!?/p>

見她難得露出復(fù)雜的表情,韻術(shù)麒深呼吸,手捏緊,輕聲:“不用勉強自己去理解。這些無關(guān)緊要。你可以選擇相信她,也可以相信我,沖突沒有你想的那么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事情簡化告訴你,你不需要去思考那些?!?/p>

發(fā)散的可能性,每個關(guān)鍵詞,每個事件,敘述者,發(fā)展過程,推動影響。站在此處得到的就是最終結(jié)果嗎?結(jié)果被定義在哪個時間點,與哪些人有糾葛?于她而言,缺失的信息還是太多了,如果交由韻術(shù)麒整理歸納的確方便很多,前提是對他足夠信任。

韻術(shù)麒知道來龍去脈,即使對異族的事不算清楚。

他也清楚這一點——知道她被這些思緒所擾。

他足夠了解過去,足夠了解她——即使只是現(xiàn)在的她。

不是作為“雨晴珊”的她。他所注視的她。

為什么……相對的,她對他,知道得太少了。

無從求證,只能選擇信任。拋開妨礙的顧忌。思考也拋掉,直接得到現(xiàn)成的謎底就好。

他是如此照顧著她。這種程度也注意到了。

“告訴我,韻術(shù)麒?!彼⒁曋?。似乎請求?!岸几嬖V我吧?!?/p>

“即使知道那些,會給你帶來痛苦?”

“我需要知道?!彼鬼?,無可奈何地妥協(xié)。

無知的痛苦,相比其他更為折磨。韻術(shù)麒也清楚。懷著顧慮的仁慈,為她守著這些無法對外言說的事。若非她反復(fù)、強烈地要求,也許帶進墳?zāi)估镆膊粫_口。

為了她啊……為什么呢?這個人類,對她的事,知道得太多了。比她自己還要多。這就是當年的她留下他的用意嗎?能夠預(yù)知到此時的窘迫,彷徨迷茫的她。

并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要告訴第三個人?!表嵭g(shù)麒忽然湊近她的耳畔,“你當時也是這么和我說的。你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我是偷聽到的?!?/p>

思想外泄。極端糾結(jié)搖擺不定,以口述的方式試圖整理分析。顯而易見的暴露風(fēng)險。

不是介意信息獲取渠道的時候。枯針垂首,小聲:“嗯。”

當年的她,自然注意到了偷聽的人類。魔女的感知能力非常敏感,但她還是選擇被他聽到,就表明了對他的信任。他不過是個人類,有關(guān)她的事無能為力,有意泄露也不會有在意的聽眾,甚至招致怪異評議。

她知道他只能閉嘴。人類不該知道的事,不想招惹災(zāi)禍就該懂得閉嘴,有這種程度的智慧就夠了。

也許也預(yù)料到了冒險的結(jié)果不會太好。

感知確定附近沒有別的存在,枯針眼神示意韻術(shù)麒開口。

“魔花?!彼驼Z著,身體忍不住顫抖,“被使用才能發(fā)揮它的價值。你想得到的,就是魔花的力量。”

傾盡魔女家族最頂尖的人才、最優(yōu)質(zhì)的資源,偶然中得到的禁忌造物。

魔花誕生,相關(guān)者僅有一位存世。

如何能抵擋誘惑呢,超出已知的無上力量。即使在此光輝下,尸骨無窮,血腥的,不詳?shù)摹?/p>

在魔女家族之中,魔花的存在也是被保密的,即使長老間也不敢輕易提及。

如今提起的,卻是這么一個人類。

“什么魔花?”枯針睜著眼眸,表面維持著鎮(zhèn)靜。

韻術(shù)麒習(xí)慣了她一無所知的模樣,毫無遮掩地解釋道:“魔藥無法實現(xiàn)的事,魔花可以。超越法則存在的禁忌之物,無法再造,無法損毀,等待著被喚醒,綻放,得到它的助力?!?/p>

和魔花相比,一切魔藥都無關(guān)緊要。魔花象征著絕對的力量。魔女恐懼著被它吞噬,將魔女家族一朝覆滅,于是嚴令封存起來,知曉魔花存在的只有權(quán)力高層。

只有被使用才能體現(xiàn)價值。耗費無數(shù)誕生的魔花,只是束之高閣,甘心嗎?暗中覬覦的存在必然不少,但知曉魔花真面目與存放地的,僅有核心長老一脈。

“不,我問的是——什么魔花?”枯針忍不住咬牙。

有關(guān)魔花的知識,已經(jīng)從魔女臧桐那里得到了?,F(xiàn)在需要問出韻術(shù)麒所知道的,進行確認。

最后再處理這個疑問——為什么魔花會出現(xiàn)在這里?即使問出來了,也得不到答案吧。

她自己就是答案??伤氩黄饋怼?/p>

“魔花的名字?還有別的魔花嗎?”韻術(shù)麒想了想,“好像是叫……呃,記不清了。”

“它的力量是什么?”迫切地想要知道。

對當年的自己一無所知。會生出強烈的愿望,甚至不惜冒險,付出沉重代價也要借用禁忌的魔花之力,到底是為了什么?

韻術(shù)麒沒有回答。

這樣啊,韻術(shù)麒也有不知道的事。也是,當年的她,對韻術(shù)麒不可能無話不談,就像她對……

她猛然抓住他的衣領(lǐng),質(zhì)問道:“你還知道些什么?”

在她的瞪視下是無辜的臉,甚至帶著一絲歉意:“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不過你也一定是為了救某個人,想要一賭起死回生的能力……”

韻術(shù)麒仍舊有所顧慮,沒有干脆地全盤托出。然而信任建立在這,一旦阻抗,懷疑頓生。想要維持這種關(guān)系,他必須不斷地把所知道的事說出來,無法顧及后果。

枯針在忍不住對他喝問的時候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他也注意到了。

除了說出來,沒有余地。她必須要知道。

“起死回生……魔花冥苓?!毙畔⑻崛〕晒Α?/p>

韻術(shù)麒愣了愣,隨即頷首:“是叫這個?!?/p>

“在哪里?”

“不可以。”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p>

“雖然是沒有你的允許,擅自代為保管的。”韻術(shù)麒的眼神很堅定,“在確認你不會再失控之前,不會讓你得到?!?/p>

“你有什么資格管我?”枯針憤怒,旋即注意到了:“你想像對待雨晴珊那樣管束我?”

雨晴珊精神失常了,而她只是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她仍是魔女,仍然擁有超出人類的力量。

韻術(shù)麒搖搖頭:“你讓我對待你如同一般人,我也確實這么做了,到頭來還是無法規(guī)避風(fēng)險。阿珊,這是你預(yù)料到的事,我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執(zhí)行??磥砟氵€不清楚失控的情況——你剛才,走神了吧?不止一次。你所聽到的那個,你不能被擺布啊?!?/p>

他在說什么?

“你瞞著我,我可以理解。但當這些傷害到你的時候,我不能不管。有時候會干涉你的思想,而有時候,會干涉到你的行為?!?/p>

他說的是,【亡靈感知】?不,也許不能單純視作能力,那個具現(xiàn)化的少女,腦內(nèi)的聲音……

不,他怎么會知道?

“不要緊張?!表嵭g(shù)麒嘆了口氣,“我很努力地想要了解你,所以……只有更了解你,我才能幫到你。你沒有說出來的,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不是嗎?試著信任我吧,告訴你這些,還不能讓你多點信任嗎?”

“那個,你是怎么理解的?過去記憶的殘片?我知道你焦急于不了解情況,容易自己腦補。很多都不是真的,包括你聽到的那個,只是幻覺。一時間很難接受?試著拋開那個的干擾吧,好好想想我的話。”

【亡靈感知】,是幻覺?

第一次受到【亡靈感知】的影響,是在圖書館,與狩獵中的影妖湖秋沙相遇之時。

湖秋沙說,她不是人類。

由此產(chǎn)生了可怖的動搖,乃至痛苦。

隨后【亡靈感知】發(fā)動,大多是在韻術(shù)麒面前。那些聲音,哪些語句,甚至畫面,與韻術(shù)麒有關(guān),與只存在于言談妄想中的雨晴珊有關(guān)。

為什么?

只有感到痛苦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的幻覺?毫無幫助,只會加劇痛苦,神秘化痛苦的來源。

是從【亡靈感知】中得到的信息,讓她保持對韻術(shù)麒的警惕并且疏遠。那些信息,是不可靠的嗎?那些觸目驚心的痛苦……只是幻想嗎?

韻術(shù)麒真的,一直,只是為了她好?是她誤解了嗎?

她深呼吸,卻平靜不下來。強烈的念頭撞擊著她的軀體,無法清晰地抓牢重要的信息,眼睜睜地看著叫囂、爭斗、劃過。

“看著我?!彼踔哪?,注視著她的雙眸,“什么都不要想??粗?,聽我說。”

“你讓自己太累了。你還有我,我會幫你。這些事對你來說太陌生了,我會幫你梳理,你只需要聽我說,好嗎?如果你還是懷疑,也等我都說完之后再質(zhì)問。我也想全部都告訴你,獨自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曾經(jīng)希望你無知天真下去,但是不可能,不是嗎?”

“你不需要害怕我。如果我欺騙你,我會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你也有能力收取?!彼坪醣凰垌械牡@,他的眼神稍稍顫抖,卻還是堅持著,“你可以隨意處置我,我只是個人類,沒有你,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所擁有的,是你留下來的東西,你不需要害怕當年的你。”

“我沒有害怕?!笨葆樒查_視線。

被韻術(shù)麒一干擾,腦海里似乎安靜了許多。

無法溯源。得到的信息也沒有根基,肆意粘黏,排列組合出無數(shù)可能性。

對未知的不安。即使理論上是已知的過去。

她還沒決定好如何面對過去的自己留下的痕跡。聽起來已經(jīng)預(yù)知到了現(xiàn)在的她。這種感覺,很微妙。

韻術(shù)麒只是將他所知道的以他的方式告知。如何去利用,是她的事。難道她比起他還會更加容易產(chǎn)生誤解嗎?

“我還,說過什么?”遲疑著,問道。

交織在一起的事,身為魔女的她,身為人類的他們。以未知的方式纏繞在一起,三年前。

知道的過于多了,卻無從責(zé)難。是唯一能觸碰到過去的方式。

“你會是阿珊。”他說著似乎重復(fù)的話,“無論失敗與否,你都會得到這個身份。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你和她長得很像。能夠區(qū)分出來的人,只有我。再沒有誰會關(guān)心她到這種程度,誰也不會在意?!?/p>

“成為人類,意味著要封鎖甚至拋棄自己的能力。你學(xué)著像我們一樣生活,也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不需要融入,得到通識,遵守基本秩序,已經(jīng)足夠了?!?/p>

“在你的臉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也很難猜出情緒。你不喜歡這里,也算不上討厭。偶然降臨這里,揮霍珍貴的魔藥,影響了幾個人類,對你來說無關(guān)痛癢,很容易忘記?!?/p>

“你第一次見到死亡。你的魔藥沒有帶來轉(zhuǎn)機。這是你沒有預(yù)料到的。你產(chǎn)生了……好奇?像觀察樹下的螞蟻一樣,延長原本短暫的停留。我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就像不清楚你對人類的態(tài)度。”

“你誘使我說出愿望,并且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你很難理解人類的想法,但出于某些原因,你容忍著,試圖模仿?!?/p>

“魔藥所不能及的,你說可以借助魔花,倘若成功,愿意與我共享部分它的力量。”韻術(shù)麒陳述至此,略微閉眸,語意沉重,“以我能付出的最高代價?!?/p>

“我不知道什么算成功。你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時間在我身上停滯,我可以清晰地記起那些點點滴滴。只有我一個人停下了的世界,甚至我的存在還不斷被人遺忘。沒有你的世界,時間失去了意義,我的生命也是?!?/p>

以韻術(shù)麒視角看來的她。新鮮感。

枯針安靜聽著。

他說的是對的。

太容易相信別人的話了。太容易自我懷疑了。

無法信任自己。認為過去的自己才是完整的、真實的,現(xiàn)在只有殘缺的部分。于是任人擺布。

韻術(shù)麒見過完整的她,所以不會覺得奇怪。有充分的理由的話,即使殘缺也會自覺補全。他再度教她有關(guān)人類的事,習(xí)以為常。

對韻術(shù)麒來說,她就是這副模樣,理所當然地存在這里。對于她的失落恐慌,熟視無睹。對于人類來說,她是格格不入的異族,但對韻術(shù)麒來說,她就是她,不論她做了什么。

卑劣地利用人類所不能目視的能力之后果進行要挾的魔女嗎……她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他卻失去了未來。時間在他們身上的痕跡變得詭異。

“這三年里,你在做什么?”本來該結(jié)束在那個時間節(jié)點的事,因為她的再度出現(xiàn),被迫改變態(tài)度。

“跟普通學(xué)生一樣活著。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時候……很煩?!?/p>

不斷疊加的重復(fù)日常。學(xué)習(xí),吃飯,睡覺。誰也沒有發(fā)覺不對,同樣的生活延續(xù)了好幾年。由不想離開,變成了無法離開。無法結(jié)束的學(xué)業(yè)與感情。軀體介乎少年與成年之間,無限地停滯。

“要是我,沒有出現(xiàn)……?”

“怎么說也已經(jīng)三年了。不愿意待下去的話也許會自尋出路,我的存在感已經(jīng)……綿奈不行。她幾乎每天都盯著我。她非常地信任我,相信我能給她帶來……我沒辦法說。即使是她,也沒能注意到,我已經(jīng)不會改變了。也或許她知道,所以有把握我不會甩開她。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是很奇怪的,會被看做是偶然。”

“所以你等待著她對你厭煩疏遠?”

“當然不是。我在等你。”認真地注視著她,如過往無數(shù)次那樣,“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我相信你會回來的,有這種預(yù)感。我們之間還有約定,就算你忘了,我還記得。”

韻術(shù)麒,這個人類……這個人,在想什么呢?

加速了喜歡之人的逝世、改變了他的人生、剝奪了未來的可能性的,自私狂妄觸犯禁忌的人,是她啊。

為什么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呢?事到如今,也還如此……對她如此溫柔、包容。

討厭不起來。

但是喜歡嗎?什么叫做喜歡呢?像之前被她的容貌所迷惑而表白的男生?還是像他對雨晴珊那樣?他所等待之人,真的是她嗎?

“阿珊,你回來了,我萬分歡迎——不論你是誰?!表嵭g(shù)麒注視著她的眸,沉穩(wěn)溫和的語氣,再熟悉不過的模樣,“不論你怎么選,我都不會變。如果你還需要我,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他知道她對身份的動搖嗎?那無數(shù)個日夜,那些躁動不安彷徨迷茫,割裂異同的認知,恐懼著過多的未知,對確定之事的不確定,殘缺破碎的夢魘……他是愿意接納她的,不論如何。

她所看到的他,也只是一部分而已?,F(xiàn)在才意識到,原來他是這么看待她的。

可以信任嗎?可以依賴嗎?

她設(shè)想著從他口中得到關(guān)鍵的情報,然后將他毀去,像異族對待任何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類那樣輕率。他不該,也不能深入異族的世界,必須在釀成禍患前毀去。

圍剿異族的人類機構(gòu)正在前來,已經(jīng)沒什么時間了。

還能做到嗎,輕率地、果斷地?

“全部都說出來的話,你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吧?”韻術(shù)麒苦笑,注視著她的眼神還是那般平和,“沒關(guān)系,怎樣的結(jié)果,我都會接受的。”

如他所說,繼續(xù)維持“雨晴珊”的身份,繼續(xù)以“人類”的身份活著,在他身邊,像是這些質(zhì)問威脅從未發(fā)生過,回到熟悉的日常。

亦或是,無法放下已經(jīng)知曉之事,繼續(xù)按照她的設(shè)想去做。

每個選擇各自的代價已經(jīng)很清楚了,無論如何抉擇都無法回頭。

死而復(fù)生,魔花之力……知道這些,有什么意義呢?她無法知曉過去的自己在想什么,不得不做這件事的動機理解不能。

存活之物,就存在著欲望,渴求著實現(xiàn)的力量。只是為了扭轉(zhuǎn)生死的力量,不是最無用的嗎?這個世界上,生命和死亡都是泛濫的事物,毫無珍惜的必要。后悔?執(zhí)念?那是什么東西?

她可以理解韻術(shù)麒了。但是對自己無法理解。為了這樣無用的力量所犧牲的,荒誕的代價。

現(xiàn)在的她,還能做什么呢?

韻術(shù)麒已經(jīng)可以接受雨晴珊的死亡了嗎?面對負罪累累的她,為什么……還敞開著懷抱呢?明明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自欺欺人?替代?

她就是她。是罪惡的魔女枯針,也是他的雨晴珊。

被接受的話就順從。無法可想。不愿再想。

在他面前,她怎樣都可以。一無所知的天真少女,滿腹質(zhì)疑的異族魔女。怎樣都可以。

安心感。

視線變得模糊。在被韻術(shù)麒發(fā)現(xiàn)表情變化之前撲向他的脖頸。接受也好,嘲笑也罷,已經(jīng)不愿意……已經(jīng)感到疲憊了。

大量注入的信息。有能力消化,但無法清晰評估價值。選擇性地提取使用。

想相信眼前的人類。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他能帶給她的,已經(jīng),足夠了。不想放開。

韻術(shù)麒摟著她的腰身,略顯慌忙地撫摸著她的腦后:“怎么了,阿珊?怎么突然……哭了?”

“對不起。”無色的液體在面上流淌,喉嚨被濕潤的感覺妨礙,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但還是能清晰地傳達出意思,“是我的錯。是我讓局面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p>

若能看到枯針臉,就能被面無表情的流淚所驚。因為不知道痛哭的時候該是什么表情,她還沒有觀察過別人痛哭。

韻術(shù)麒沉默了一會兒:“誰也不能預(yù)料到。與其責(zé)備你,我更慶幸你再度出現(xiàn)了?!?/p>

“我不能給你任何東西?!?/p>

“你愿意在我身邊,就是最好的回禮?!?/p>

認知變得遲鈍。

呼吸變得急促而濕潤。

肢體摩挲中,她漸漸意識到,這是韻術(shù)麒所說的用身體表達的感情。想要更多的親近,更長時間的,更大面積的,更貼近的,深刻地感受到對方的溫度、氣息、力度……深刻地記住,無論如何也不會忘。

“韻術(shù)麒?!睗駶櫟男禹Ρ牬螅⒁曋砬叭说哪?,認真的語氣,“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不是因為這具與人類相似的軀體,不是因為“雨晴珊”的身份,不是因為魔女的約定,僅僅是因為她嗎?

面露忍耐的痛苦的韻術(shù)麒低聲喘息著,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你不喜歡我叫你‘阿珊’,那我能,叫你的名字嗎?”

他是認識她的。他知道她的名字。遵守著約定,不會擅自邁出逾越的一步。

是如何等待到現(xiàn)在的呢?

她緩緩地頷首,聽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一步步接近證實,她預(yù)設(shè)的,他所知的。還真是幸運吶,雖然拖延得有點久了——她是正確的,他也是。

韻術(shù)麒俯下身,親吻她的嘴唇,輕柔的呢喃:“針。太好了?!?/p>

無法遏制的淚水淹沒了視野。

向下墜落,向下墜落,身邊的一切墜落也無所謂。

但……

熟悉的力量纏繞著她的身體,阻止著重力作用。

她松開了手臂。

目視猩紅濺出。

轟然炸響,又寂靜無聲。

淚水還在往下流淌。

看見了什么呢?發(fā)生了什么?

她的身體深陷在無形的力量里,動彈不得,呼吸困難,被掀開的布料勒著皮膚。

“針。針?!痹谒虾魡局彳浨纹さ臍庀?,語氣卻幽暗深沉,“在做什么呢,我不在的時候?”

她想要張口,卻無法張開。她的口鼻也被封住了。

淚水卻能毫無阻隔地墜落,消融在水泥地里。

“為什么哭呢?這不是現(xiàn)在的你該有的東西?!?/p>

冰涼的纖指剮蹭著她的眼角,撫摸她的眼簾,指尖停留在她的眼瞳上,幽幽的聲音:“還是說,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呢?需要幫忙嗎,針?”

冰涼的臉,貼在了她的側(cè)臉:“回答我呀,怎么了呢?已經(jīng)將我忘了嗎?”

迷惑的親近又疏遠,誘惑又冷靜。

熟悉的字眼,她曾經(jīng)說過、聽過的。

“很好,不再流淚了?!毖劢潜挥H吻,卻完全不同于韻術(shù)麒帶來的感覺,徹骨的冰冷,“我還需要你,所以,不要壞掉。你能控制自己嗎?我放開咯。”

身體懸空,腳下又觸碰到實地。

自由地使用力量的魔女,呼吸一樣自然地操縱著周身的環(huán)境,使之順應(yīng)自己的意志。即使,魔女不需要呼吸也可以。可笑地模仿著脆弱的人類罷了。

“剛才,在說什么呢?魔花?”


【魔女·魔花】三·第二十四章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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