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想要擺脫妖類身份，我可以幫你，但是你需記得，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遲早是要做的?！便y眸男子輕撫焦尾，輕靈琴音飄過，那卑賤的蛇妖便一躍成為天上的星君。

?

1.

翼火蛇是在北斗星首與心宿星君的婚禮上見到瑤光的。當(dāng)時瑤光有些喝多了，臉蛋紅撲撲的，迷迷糊糊地就朝他走過來，歪著頭看了他半晌，隨后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真…真好…”然后就醉倒在他懷里。

真好？真好什么？翼火蛇無奈地看著倒在自己懷里的女子，思索著接下來怎么辦。

當(dāng)日北斗星首大婚，莫說是一眾北斗星君，便是二十八星宿中，也沒有幾個清醒的，而翼火蛇就是那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者之一。

翼火蛇曾經(jīng)聽同僚說過，北斗星中最小的妹妹是一個可愛的女子，但是卻沒曾想到，竟是這樣可愛。翼火蛇看著醉倒在自己懷中的女子，又看了看她醉的不省人事的兄長們，想了想，最終把她帶回了自己的翼宿宮——美人主動送上門豈有拒絕之理？

翼火蛇雖是二十八星宿，但也同時領(lǐng)火部正神之職，因此平日公務(wù)繁忙，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算瑤光與他同為二十八星宿也未曾見過。

瑤光悠悠轉(zhuǎn)醒，只覺得周遭似乎比平日里要熱許多，她看著陌生的屋頂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自己這是在哪？

“星君，這是雷部求支援的折子，這次那樹妖十分厲害，雷部派人來請我們相助，火神大人的意思是，還是請您去一趟?！币幻枪賹⒄圩舆f給翼火蛇，翼火蛇看了看折子，輕輕皺眉，隨后回復(fù)道：“我知道了，煩請你知會火神大人和雷部，下個月初八，我與他們約定除妖?！?/p>

那名星官聞言便行禮離開，瑤光站在門后偷偷看著端坐于案前的紅衣男子，男子大紅衣袖上繡著蜿蜒盤曲的蛇形暗紋，狹長的眼眸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案上的折子，隨后像是感覺到什么似的，轉(zhuǎn)過頭來，目光正對上偷看他的瑤光。

瑤光被抓了個正著，只好訕笑著從門后出來，卻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尷尬，倒是翼火蛇先開口，語氣中并未有責(zé)怪瑤光偷看之意，而是和煦關(guān)愛：“瑤光星君醒了便好，桌上有醒酒湯，若是仍覺得頭疼不適，可以喝一些?！币砘鹕邔χ幑馕⑽⒁恍?，有些妖異的面容霎那間便艷麗無雙，瑤光也不知是因為房間熱還是別的什么，臉?biāo)查g就紅了，一張嘴更是連話都說不清了——

“我，我…你…謝謝?！?/p>

翼火蛇見她這副模樣笑得更開懷，“瑤光星君不必言謝，都是同僚，我與你家兄長曾經(jīng)共事過，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p>

兄長？瑤光聽見這話總算回過神來了，問了她最該關(guān)心的問題：“您是哪位？我這又是在哪？怎么會在這里的？”

翼火蛇聽到她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問題，不禁有些無奈，“你問了這么多，我先回答哪個？”

瑤光一時語塞，竟認(rèn)真地想了一會兒，“您是哪位？”

翼火蛇便乖乖作答：“在下南方星宿，翼火蛇?！?/p>

翼火蛇？瑤光從自家兄長處聽過這位星君的大名，兄長當(dāng)日只說翼火蛇修為雖高卻行事怪異，不喜與人交往過深，但卻是個色胚，見了美人便挪不動步子……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他并不像兄長說的那般不堪？

瑤光眨了眨眼睛，“那我這便是在翼宿宮了？”

翼火蛇微笑地點點頭，“星君在北斗星首的婚禮上喝醉了，在下不認(rèn)得去斗宿宮的路，加上公事纏身，只好先把星君帶回來了。”

瑤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謝謝星君了，我怕兄長尋我著急，這便先回斗宿宮了，改日再登門向星君道謝。”瑤光說著便要離開，翼火蛇卻施施然起身，“我同你一道。”

瑤光奇怪地看著翼火蛇，翼火蛇便解釋道：“我隨你一道，認(rèn)認(rèn)路，萬一以后要去斗宿宮，也不至于找不到?！?/p>

瑤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多言，只是和翼火蛇一道回斗宿宮。

認(rèn)路這種事情，是要看天賦的，就像北斗七星作為北極紫微帝君的侍從，不管身處何方都能一眼找到北，而翼火蛇作為南方星宿，雖然并不是真的不認(rèn)識去斗宿宮的路，卻是真的…很難找到北。

“這里便是北極紫微帝君的宮殿了，我北斗七星是紫微帝君的侍從，所以斗宿宮離得并不遠(yuǎn)，只是我們的位置隨著季節(jié)變換會發(fā)生變化?！爆幑饽托牡亟o翼火蛇解釋著北斗七星的事情，“就拿我自己來說，位于七星最末的斗柄處，斗柄指東，天下皆春；斗柄指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南，天下皆冬。方才聽星君要下凡除妖，若是入了什么迷嶂，抬頭看看瑤光在何處，便可明了方向?！?/p>

翼火蛇沒想到自己只是提了那么一句，竟然就被瑤光記在心上，還如此耐心細(xì)致地告訴他如何辨別方向，一時間只覺得眼前的女子愈發(fā)可愛，見她目光明亮，紅唇開合，一時間也不知是怎么的，竟在紫微宮前吻上了上去。

而這一幕剛好被當(dāng)值下班的北斗老四天權(quán)星看到，他見有人輕薄自家小妹，當(dāng)下便怒火中燒，不由分說便向翼火蛇出手打了過去。

翼火蛇目光一緊，一手摟著瑤光的腰，足尖一點便施施然向后撤去，另一只手憑空一挽，一條長鞭赫然出現(xiàn)在手中，狠狠一甩，凌冽之氣竟逼得天權(quán)后退幾步。

“四哥！”瑤光看清來人，便掙脫翼火蛇的手奔過去，“我回來啦！”

天權(quán)把小妹護在身后，“小妹莫怕，有哥哥在，不會讓你無端被輕薄的！”

輕薄……？瑤光疑惑地看向自家四哥，什么輕??？

天權(quán)卻不肯多解釋，提劍便向翼火蛇刺去，翼火蛇長鞭一卷鎖住天權(quán)的劍，身影如鬼魅一般瞬間到了瑤光身邊，在她耳邊輕輕道：“星君方才說改日要到我翼宿宮登門道謝，在下等著?！闭f罷又在瑤光臉頰上輕吻一下，身影便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天權(quán)見翼火蛇已經(jīng)走遠(yuǎn)，不甘心地跺了跺腳，轉(zhuǎn)過身看著自家小妹，神情頗為凝重，“小妹，那淫蛇可曾對你做出越軌之事？”

瑤光疑惑地看著自家四哥：“何為越軌之事？”

天權(quán)糾結(jié)半晌，“你醒來的時候，衣衫可還完好？妝容可還齊整？”

瑤光理所當(dāng)然地點點頭，眼中疑惑更甚：“不然呢？”

天權(quán)像是放下什么似的長舒一口氣，帶著瑤光回斗宿宮：“沒什么，只是記住，下次不可讓男人親你，可懂？”

瑤光不解：“二哥不也經(jīng)常親我？二哥不僅親我，還親其他哥哥們，還有其他星宿的星官姐姐們也曾說，二哥親過她們……”

天權(quán)抽了抽嘴角，“那不一樣，二哥親你是關(guān)愛，其他男人親你就是輕薄你，占你便宜，下次若有人膽敢對你如此，只管打他，出了事情哥哥替你擔(dān)著?！?/p>

瑤光皺眉想了想，“那這么說，二哥也占其他星官姐姐們的便宜了？那些星官姐姐怎的不打二哥？”

天權(quán)滿臉黑線，“不要問這么多，下次你只管打就是?！?/p>

瑤光撇撇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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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心月狐聽了瑤光的事情不禁哈哈大笑，“我當(dāng)是什么事情，既然那長蟲占你便宜，你改日占回來便是，何至于打人家？若是打不過，豈不是要吃虧？”

天權(quán)聞言當(dāng)下便義正言辭道：“大嫂，瑤兒是女孩子，怎可、怎可……”天權(quán)“怎可”了半晌也沒說出來那些有辱斯文的話語，只道：“這些事情傳出去，瑤兒的名聲可怎么辦？”

心月狐聞言冷哼一聲，“你們男人親便是占便宜，我們女人親便是毀名聲？哪有這般道理，小瑤兒下次見了那長蟲，只管親上去便是，左右他一張面皮還算入得了眼，瑤兒親到就是賺到?！?/p>

天權(quán)聽著心月狐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得求助般的看向自家大哥，“大哥，瑤兒還小，修為也不高，若是聽了大嫂的話，只怕要有大麻煩。”

天樞沉默半晌，最終無奈開口，“翼宿星君最喜美人，從前在下界為妖的時候就惹了不少風(fēng)流債，并非瑤兒良人，還是少招惹為好?！彪S后又認(rèn)真地看向瑤光，“瑤兒不可隨你大嫂稱呼翼宿星君為‘長蟲’，他與我們北斗星宿不同，并非天地生成的神族，而是下界蛇妖歷劫修煉成神界正神，即便成神已過萬余年卻還是在意自己的出身，你如此稱呼他，一來不敬他人便是不敬自己，二來他聽了必要惱怒——翼宿星君性情怪異，為你安全計，以后也切莫招惹?！?/p>

瑤光聽了大哥的話這才打消再去翼宿宮的事情，只想著明日派個小星官帶上厚禮去謝便是，只要禮物夠厚重，便不算對他不敬了吧——瑤光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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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第二日瑤光下了值出紫微宮時，便見到那一身紅衣的男子正站在紫微宮前，狹長的眼眸冷冷地看著她，全然不見昨日的和煦好說話。

瑤光只覺得自己好似被兇蛇盯上的獵物一般，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當(dāng)下第一反應(yīng)竟是掉頭回紫微宮——自己回紫微帝君身邊，他總不至于在帝君面前對自己行兇吧？然而她一步還沒邁出，長鞭便已卷上她的腰，翼火蛇陰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瑤光星君跑什么，難道在下不值得星君上門登謝，竟也不值得星君日常寒暄一番嗎？”

瑤光只得轉(zhuǎn)身對他一行禮，“翼宿星君說得哪里話，我…我只是忘了東西在紫微宮里，想要回去取罷了?！?/p>

翼火蛇聞言便放開瑤光：“那星君只管回去取，在下在這里等星君便是?！?/p>

瑤光哪里忘了什么東西，只不過是想躲著翼火蛇罷了，當(dāng)下只得訕笑道：“那個…我突然想到我沒忘，拿了的、拿了的。”

翼火蛇冷笑一聲，目光尖銳，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在騙我”，瑤光理虧，只得再次對翼火蛇拱手行禮，抱歉道：“是瑤光誆了星君，瑤光在這里給星君賠不是?！?/p>

翼火蛇的怒氣這才消下去了一點，卻還是陰陽怪氣道：“在下哪里敢讓堂堂北斗星君道歉，您是天地生成的明星，侍奉在紫微帝君座下，在下不過是下界蛇妖修煉而成的神位，當(dāng)不起您的道歉。”

瑤光不解地看著翼火蛇，“我何曾看不起星君出身，星君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不曾看不起？翼火蛇聽到這話嘲諷地笑了，從懷中拿出瑤光給他的那份“答謝厚禮”，“星君昨日明明說改日登門拜謝，便是你今日當(dāng)值，也可尋一天空閑過來，在下是等得起的，星君說了登門，卻派一小星官來道謝，謝禮還是這九元避雷罩，到底我是蛇妖出身，最怕天打雷劈，星君贈我此禮，便是告誡在下看清身份，莫再與您有瓜葛，是不是？”

瑤光當(dāng)然沒有這樣想過，被翼火蛇這樣揣測，當(dāng)下也有些生氣了：“我何曾有這樣的意思？我承認(rèn)是有避著星君的意思，但那是因為星君昨日輕薄于我。我贈星君九元避雷罩，是怕您下界除妖時被雷法誤傷，又哪里有看不起星君出身的意思？紫微帝君座下也有龜蛇侍奉，瑤光常與他們相處，又怎會看不起星君蛇妖出身？”

翼火蛇聞言先是一愣，隨后意識到瑤光并沒有歧視之意，心下竟十分歡喜，當(dāng)下便柔和了神情，對著瑤光笑了，“原來是在下小人心腸胡亂揣度，還請瑤光星君見諒?！?/p>

瑤光氣鼓鼓地瞪著他，“你若不喜歡這九元避雷罩，只管還我便是，何需這般言辭激烈咄咄逼人？”瑤光說著說著越覺得自己委屈，她是北斗小妹，自小是被兄長們和一眾星君們寵著長大的，哪怕是紫微帝君也未曾這樣對她，如今她送了人寶貝反被那人這般陰陽怪氣地?fù)p了一番，當(dāng)下便不想再與翼火蛇多言，奪了九元避雷罩便要離開。

翼火蛇卻不肯撒手了，不光護著九元避雷罩，還把瑤光的手也捂在懷里，“喜歡喜歡，既是瑤光星君送的，在下哪有不喜歡之理，是我腦子糊涂了，不該那樣揣度星君，星君怎么罰我都好，只是別再生氣了?！?/p>

瑤光撅著嘴，“我就要生氣?！?/p>

翼火蛇犯了難，只得一點點開出條件，看能否讓眼前的女子消氣，“我給星君好吃的？”

瑤光“哼”了一聲，轉(zhuǎn)頭不看他。

翼火蛇：“那我?guī)蔷タ刺煜旅谰?？?/p>

瑤光撅著嘴：“我北斗七星指明天地方位，什么樣的美景我沒見過？”

翼火蛇：“那…在下去尋奇珍異寶回贈星君？”

瑤光白了他一眼：“不是瑤光看不起翼宿星君，只是星君您尋來的寶貝，還能比紫微帝君珍寶庫里的寶貝珍貴不成？”

瑤光說的是實話，翼火蛇這下犯了難——要哄一個見過大世面的女子實在是太難了，什么好東西都入不了她的眼。自己在下界時還能說什么“摘下星星送給你”，可如今眼前的女子自己就是夜空明星，自己還能摘了太陽給她不成？

瑤光見翼火蛇犯了難，便清了清嗓子道：“要我消氣也不是不行，除非——你下界除妖的時候也帶我一起！”

翼火蛇皺起眉頭，“不行?！?/p>

瑤光不依不饒，“為什么不行？難道我的修為還比不過下界的妖孽，給翼宿星君拖后腿不成？”

翼火蛇只得好聲好氣地解釋道：“雷法是眾妖克星，既然雷部都請支援，想來那妖孽必有過人之處，我尚未有把握克敵制勝，若是帶你去，豈非至你于險境？”

瑤光：“正因為沒有把握，所以帶我就是多個戰(zhàn)力啊，北斗生來主殺伐，我不會給你拖后腿的?！?/p>

翼火蛇還是搖頭，“不行，太危險了，就算北斗主殺伐，行殺伐之事的也是你六位哥哥，你手上并不曾沾血?！?/p>

就是因為哥哥們都不帶我，我才想找你的啊！瑤光見翼火蛇不肯松口，當(dāng)下便甩手離開，翼火蛇雖然不想讓她生氣，但是考慮到她的安全，卻還是沒有追過去，只得看著懷中的九元避雷罩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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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樞聽了小妹的哭訴，倒是點點頭，“如此說來，翼宿星君雖然性格怪異，卻是真為你著想，你該謝謝他。”

瑤光撅著嘴，“大哥你怎么幫他說話？我才是你妹妹！”

天樞笑著看向自家小妹，“我聽聞翼宿星君因為自己蛇妖出身，所以在行事之時總以任務(wù)為先，唯恐完成不好被人看輕。他若是答應(yīng)你的要求，哥哥們出于對你的愛護就絕不會袖手旁觀，就算那樹妖再厲害，也總不會從他手下逃脫了，但是他并沒有為了任務(wù)就以你為餌，如此看來他還是為你著想的。”

瑤光聽了這話卻仍嘴硬，“只怕是他怕旁人搶了他的功勞，才不讓我去的。”

天樞輕笑，“即便這樣也沒關(guān)系，對于哥哥們來說只要你安好就行了，不過這次他沒有由著你的性子來，我還是念他的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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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火蛇在宮中處理著公務(wù)，約定下月初八除去的樹妖修為頗高，而且竟從冥府盜取了奪魄燈，那奪魄燈原是冥府酆都大帝的寶物，能奪走天上地下一切生靈的魂魄，就算是神族也不例外，如今被這樹妖盜走了，樹妖用奪魄燈已奪走下界不少生靈的魂魄，修為大漲，雷部眾神忌憚樹妖手里的奪魄燈，這才向火部求援。

樹妖怕火，這是天性，無論修為再怎么高都無法掩藏的天性，就像他即便已經(jīng)從蛇妖變?yōu)樾蔷?span id="s0sssss00s" class="ql-author-19155827">在看到凡間鷹鳩時還會下意識地躲避。

但是樹妖藏匿的地方……翼火蛇看著那一帶的石頭山，皺了皺眉頭，石頭并不易燃，樹妖倒是尋了個好地方藏匿，看來還是需要雷法劈開那些石頭才好辦事。

翼火蛇正研究著如何除妖，忽地眼前一暗，他以為是小星官來送折子的，便隨口答道：“折子放案上，兩個時辰后來取。”

那身影并未動作，也未答話，翼火蛇有些奇怪地抬起頭，卻見瑤光穿著一身鎧甲，頭發(fā)高高束起，手中拿著長劍，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我不會除妖，你教我啊?！?/p>

翼火蛇見是瑤光，心下欣喜，但聽到她的話卻皺眉，“我說過，不會帶你下界除妖的。”

瑤光撇撇嘴，“這次不去就不去了，下次要是有什么修為不高的妖怪，你再帶我去，現(xiàn)在呢你就先教我除妖?！?/p>

除妖的事情你家兄長比我在行吧？翼火蛇雖然心中疑惑，但見瑤光不像是誆他的樣子，自然不會蠢到把美人轟走，想了想便答應(yīng)，“只是我眼下有公務(wù)處理，你且等我兩個時辰，我便教你?！?/p>

瑤光聞言點頭如搗蒜，乖乖地坐在一旁，兩手托腮看著翼火蛇，翼火蛇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笑了，當(dāng)下便放下手中的公務(wù)，走到她面前，狹長的眼眸半瞇著看向瑤光，“瑤光星君這樣子，在下可不能安心處理公務(wù)了。”

瑤光疑惑地看向翼火蛇，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翼火蛇卻用行動給了瑤光解釋——熾熱的吻落在瑤光唇上，十分短暫，但瑤光卻覺得像是刻下了烙印。

她忽閃著眼睛，直直看著翼火蛇，“四哥說你這是在輕薄我，占我便宜。”

翼火蛇輕笑，“是又如何？瑤光星君可要給在下兩個耳光，大罵在下是登徒子，隨后拂袖而去？”

瑤光自然是沒有這么做，但是她接下來的動作卻比耳光更讓翼火蛇震驚——她竟然主動吻了上來？

仍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柔軟的嘴唇帶著女子獨有的馨香，就算是一向喜好美人風(fēng)流無度的翼火蛇也被這短暫的親吻驚呆了，他不敢相信這位出身高貴的星君會主動親吻他，更不敢相信這位家教良好的神女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翼火蛇呆愣地看著瑤光，半晌才回過神來，有些遲疑地開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瑤光點點頭，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你占我便宜，我也占你便宜啊。”

翼火蛇看著女子清澈的雙眼，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忽地覺得自己骯臟無比。他沒說話，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接著處理公務(wù)，但看到自己穿慣了的紅袍時，只覺得那紅色如同鮮血一般，太過刺眼。

兩個時辰對于無所事事的瑤光來說還是有些漫長，她等著等著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翼火蛇處理完公務(wù)時便看到臉蛋紅撲撲的瑤光睡得正香，完美的側(cè)臉讓翼火蛇看得有些癡了，他發(fā)覺自己克制許多年的妖性竟開始重新破土，翼火蛇察覺到后不敢再多看，兀自去了宮里的泉水里讓自己冷靜下來。

翼火蛇是介意自己出身的，所以他一旦接到任務(wù)，就會拼死去做，唯恐教別人看輕他，對于火神總把除妖任務(wù)交與他做這件事，翼火蛇心底里一直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出身妖族，火神怕他有二心，才不斷試探。

他在下界時四處留情，到了天上后反而處處小心，不曾再招惹旁人，就是怕旁人說他“到底是個下界長蟲，就算上了天也還是腌臜東西”。那日北斗星首大婚，翼火蛇雖然沒有喝醉，但終究是接著三分酒意才敢把在斗宿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子帶回自己這兒，之后發(fā)現(xiàn)她似乎單純得幾近癡傻，才敢尋了由頭再去去紫微宮前堵她。

方才再度輕薄她，是斷定她就算反抗也打不過自己，自己一個下界的妖物出身，竟也有一日輕薄高高在上的神女，即便知道瑤光無辜，卻也是帶著莫名的報復(fù)快感。

可是瑤光從始至終，就不曾另眼看待過他，從未因他是蛇妖出身就覺得他卑賤，也沒有因為他修為高就自我貶低，瑤光從始至終都是與他平等相處，平日里如何對其他星宿，就如何對他。

可是翼火蛇呢？他與瑤光的相處，竟是欺軟怕硬的，就算他已經(jīng)成為星君近萬年，卻仍然覺得自己低人一等，見瑤光單純便欺負(fù)她，若是她兄長出面便逃之夭夭。

翼火蛇這才看清自己，原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

翼火蛇從泉水中起身，法術(shù)烘干了身上的水珠，仍舊穿上那件大紅衣袍，回到了正殿。

瑤光早已睡醒，見他回來便興致勃勃地上前，“你方才去哪里了？可以教我除妖了嗎？”卻見他長發(fā)披在身后，身上還帶著清新氣息，便不等他回答，“是我睡太久了，你才去沐浴的嗎？”說著掏出梳子，把他推到凳子前讓他坐下，“你教我除妖，我給你梳頭，怎么樣，不虧吧？”

翼火蛇垂下眼眸，感受著腦后傳來的溫柔觸感，半晌才輕輕開口道，“瑤光…我是蛇妖出身，在下界的時候，曾殺生無數(shù)?！?/p>

瑤光手上動作未曾停下，“這些我都知道呀，下界生靈總是在生死之間掙扎，你若不殺生便活不下去，這有什么的？”

翼火蛇眼眸之中有些掙扎的神情，但最終還是把心底的話語說出來，“瑤光…我的牙齒切斷過無數(shù)生命的血脈，蛇信舔舐過許多生靈的血液…你方才吻我的時候，沒有介意嗎？”

翼火蛇原想著，自己這樣一說，只怕這單純的女子就該惡心作嘔，那他便有理由去厭惡她了，但是卻不曾想，瑤光只是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xì)思索了一會兒，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道：“這樣說來，我的嘴巴也吃過豬肉羊肉牛肉雞肉……山珍海味都吃過。你吻了我兩次，不介意嗎？”

翼火蛇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狹長的眼眸死死盯著瑤光，生怕她眼中有半分猶疑或是欺瞞，但是他看到的只有清澈與坦然。

終于，翼火蛇把瑤光死死摟進(jìn)懷里，埋首于她頸間，貪婪地吸取著她的味道，“瑤光……謝謝你?！?/p>

瑤光實在是不懂這個男人，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嬉笑，一會兒熱情一會兒冷淡，哥哥們說他喜怒無常性情怪異，果然不假。翼火蛇力氣比她大上許多，瑤光只得無奈地任由翼火蛇抱著自己，思索著自己是不是真的該換個人去學(xué)除妖之法。

良久，翼火蛇才松開瑤光，看著她眼中的疑惑與無奈，不由得輕笑，隨后把她帶到前院的空地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對敵，如何除妖。

翼火蛇是妖物出身，一路殺生苦修才拼得今日地位，他最明白那些底層的妖物是如何狡猾心機深沉，也明白他們的手段有多么殘忍，因此所教的東西與瑤光平日里學(xué)的都不同，瑤光起先被翼火蛇所教種種嚇到，但短暫的不適之后竟進(jìn)步神速，那些偷襲下黑手的招式竟使得愈發(fā)順手起來。

“難怪火神大人總讓你去除妖，你這般了解妖物的手段，若換了我是火神大人，必定讓你日日除妖去?！爆幑鈱W(xué)有所成，不禁感慨。翼火蛇聽了這話卻恍然大悟——原來火神大人總讓自己除妖，并非試探，而是因為自己很好。

萬余年的心結(jié)，就這樣被瑤光輕飄飄的一句話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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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瑤光這段時間里，除了紫微宮當(dāng)值的日子，其余時間總往翼宿宮跑，奈何北方星宿與南方星宿隔得實在太遠(yuǎn)，她去一趟總是要耗費好長時間，無意間和翼火蛇提了一嘴，第二日翼火蛇就親自跑到斗宿宮去教她除妖，不再讓她奔波。

天權(quán)星君看著每日出現(xiàn)在斗宿宮門口的紅袍男子，總是不禁怒目而視，然而翼火蛇就像是沒看到似的并不把天權(quán)的敵意放在心上，遇到了便恭恭敬敬地拱手打招呼，態(tài)度好得連天權(quán)也挑不出半分錯處，沒幾日，北斗星首便開口，準(zhǔn)許翼火蛇進(jìn)斗宿宮了。

“你這長蟲，就算我大哥同意你進(jìn)來，你也只能在這正殿等候，休想進(jìn)我妹妹閨房！”天權(quán)每次看到翼火蛇，就想到那日他在紫微宮前輕薄自家小妹，便氣不打一處來，說話也不顧及什么臉面，“我警告你，瑤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侍奉在紫微帝君座下，你不過是下界蛇妖出身，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p>

翼火蛇皺著眉頭，卻沒有反駁天權(quán)的意思——他明白，就算瑤光待他如平常，其他星宿們終究是看不起他的。

但是只要瑤光不歧視他，就好了。

“四弟。”天樞聽見自家弟弟這般折辱人的言論也不禁皺眉，“我北斗家風(fēng)何時以出身論高低貴賤了？”

天權(quán)見哥哥發(fā)話，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是卻還是不肯認(rèn)錯，仍舊硬著頭皮道：“我又沒說錯！他這般獻(xiàn)殷勤分明是對瑤兒有妄想，他從前在下界做的那些風(fēng)流事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并非瑤兒良人，怎可放任？”

天樞又叱責(zé)了天權(quán)一番，讓他自己下去領(lǐng)罰，隨后才對翼火蛇道歉，“翼宿星君，天樞管教弟弟不嚴(yán)，讓您見笑了。”說完卻又神情嚴(yán)肅，接著道：“但是四弟有一點卻是沒說錯的，翼宿星君您在下界的時候確實惹下許多風(fēng)流事，我是瑤兒大哥，我不可能不介意。況且瑤兒侍奉在紫微帝君座下，她的婚事，總要帝君點頭才行?！?/p>

翼火蛇知道天樞說的是實情，也沒有生氣，只是沉默不語。不多時瑤光便來到正殿，翼火蛇見到她的一瞬間，眼中便全是笑意，牽了她的手便去院子中的空地上修習(xí)。

天樞看著自家小妹中全不設(shè)防的信任與開心，輕輕皺眉，他的直覺告訴他，翼火蛇，會讓他的小妹吃苦。

除妖的日子很快便要到了，瑤光雖然知道以翼火蛇的修為加上雷部眾神，除去一只樹妖應(yīng)當(dāng)是沒問題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擔(dān)心。

“不然……后天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吧？”瑤光眼中的擔(dān)憂袒露無遺，翼火蛇沒應(yīng)，只是倒了一杯桃花釀遞給她，“嘗嘗，我來時遇到桃花神，她送了一小壺給我?！?/p>

瑤光有些氣惱，“我和你說正經(jīng)事呢，喝什么酒?！?/p>

翼火蛇便接著哄道：“你先喝了這杯酒，我再與你說正經(jīng)事?！?/p>

瑤光只得聽話喝了酒，正要與他說正事，翼火蛇又遞了一杯過來，如此三杯酒下肚，瑤光便覺得頭有些暈暈的，眼睛也有些花了，她努力地想要讓自己清醒，卻只是徒勞，最終迷迷糊糊地看著翼火蛇，“真…真好…”話未說完便倒在翼火蛇懷里。

真好什么？翼火蛇無奈地看著再次醉倒在自己懷里的女子，眼中滿是不舍。

天樞冷眼看著將自家小妹灌醉的紅袍男人，“這不是桃花釀?！?/p>

翼火蛇將瑤光交給天樞，拱手道：“我摻了些千日醉在里面……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要和我下界去，我怕就算我不帶她，她也會偷偷跟著我下界，三杯酒劑量不大，昏睡十日便可醒了。到時我再回來向她賠罪?！?/p>

天樞神情復(fù)雜，不知是什么心情地開口，“你往日種種我確實不喜，但你為瑤兒著想的情我是記得的，只要你對瑤兒好，瑤兒自己愿意，我便不會過多干涉，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p>

翼火蛇苦笑，“多謝天樞星君了，只是此番下界那樹妖確實厲害，手中又有奪魄燈，我若是能好好回來定然會好好對瑤光星君……若是傷了殘了，便也不會再招惹了?！闭f罷留戀地看了瑤光熟睡的容顏，不等天樞說話，一拱手便離開。

他沒有對瑤光說實情，甚至沒有對天樞說實情——那樹妖手中的奪魄燈，是冥府的那位大人有意讓樹妖偷走的。

翼火蛇還是下界蛇妖時，便羨艷天上的神明，每晚遙望夜空群星，總以北斗七星為基準(zhǔn)去看夜空，日子久了便會想天上的神究竟過得是什么日子，那北斗七星上的神明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恰逢神界大變，地上的人類妖族竟也有憑自己修行躋身神族的機會——要知道，從前神族從來是天地生成高高在上，他們不老不死，生來就擁有地上生靈所羨慕的一切。

翼火蛇也想成為那樣的人，于是他日夜勤修苦練，可是這天下的生靈實在太多了，且不說與他同樣努力的小妖就有許多，那些生來便擁有強大力量的妖族，如龍鳳兩族，是翼火蛇怎樣修煉也追趕不上的。

但是翼火蛇不甘心——難道就因為他是蛇妖，便不配去到神界么？

終于，他的執(zhí)著引來了一位大人，那位冥府的大人出手闊綽，十粒丹藥下去翼火蛇便多了萬年功力，有了與那些強大修煉者一戰(zhàn)的能力。

“你想要擺脫妖類身份，我可以幫你，但是你需記得，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遲早是要做的。”銀眸男子輕撫焦尾，輕靈琴音飄過，他事了拂衣而去。

之后，卑賤的蛇妖便一躍成為天上的星君。

剛剛成為神族的那段時日，翼火蛇總是惦記著冥府那位大人交代他的事情，也曾去冥府表示要回報他，但是那位大人始終說時候未到，讓他先回去。這一回便萬余年都沒有音訊，連翼火蛇自己都把冥府的那位大人忘了。

但是當(dāng)他來自冥府的信件之后，便知道了，這樹妖的奪魄燈是那位大人故意灌醉酆都大帝，故意讓樹妖盜走的。

樹妖厲害卻怕火，雷部必定會向火部求援，火神又一向讓自己除妖……只是翼火蛇不明白，那位大人若是讓自己報恩，只管知會一聲就是，又何必繞這樣大一個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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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翼火蛇與雷部眾神約定，來到樹妖盤踞處除妖。

電閃雷鳴之后，下界傳來石頭被劈裂的聲響。

“翼宿星君，有勞了?！崩撞恳幻窆賹χ砘鹕咭还笆?，翼火蛇點點頭，便下界去了。

迷嶂？！翼火蛇進(jìn)了樹妖的領(lǐng)地才發(fā)覺此處并不像在天上看見的那樣簡單，這樹妖使了障眼法，范圍之大竟然連他們在天上時都未能觀察出端倪，方才雷部正神劈裂的山石自然也非樹妖棲身的山石。

“斗柄指東，天下皆春；斗柄指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南，天下皆冬。方才聽星君要下凡除妖，若是入了什么迷嶂，抬頭看看瑤光在何處，便可明了方向。”

翼火蛇腦海中響起瑤光的話語，驚訝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想起她之余，卻又安心不少——抬頭便可看見北斗七星在夜空中熠熠生輝，如今隆冬時節(jié)，斗柄處的瑤光星正指南方。

確定了自己的方位翼火蛇便定了心神，判斷這迷嶂方位，不一會兒便找到陣眼。翼火蛇正要破陣，忽地陰風(fēng)大作，風(fēng)沙迷人眼，周身又有無數(shù)藤蔓向他襲來，翼火蛇衣袖一揮，剎那間火焰大盛，藤蔓懼怕便不敢繼續(xù)向前，只得密密麻麻圍在翼火蛇周身，形成一個巨大的囚籠。

翼火蛇用火燃盡周身藤蔓，卻發(fā)現(xiàn)周遭景色已大變，抬頭看向夜空，風(fēng)沙早已掩蓋了星空，再明亮的星星也看不到了。

這是下界妖物常用的手段，翼火蛇并不意外，也不慌亂——他本就是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去的，當(dāng)年在下界的時候他使過的下三濫手段可比這陰狠多了。

蛇類自有在山林中辨別方向的本領(lǐng)，翼火蛇化出原形，一條巨大的紅色大蟒吐著信子蜿蜒前行，他尋了許久，忽地停下身形，長長的利齒狠狠往土壤中一扎，毒素順著牙齒滲入，土壤之下像是有什么活物被刺痛一般，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胡亂地在空中甩動，像是想把翼火蛇甩掉一樣。然而巨大的紅蟒盤繞著那條藤蔓前進(jìn)——只要順著這條主枝，就一定能找到樹妖的本體。

一聲鷹鳴響徹夜空，翼火蛇周身一僵，那股天性中就帶來的恐懼始終是他無法忘掉的，他已無暇思考為何會有鷹隼，此刻滿腦子只有速戰(zhàn)速決。

但是世事總不如人意，翼火蛇還未尋到樹妖本體，那鷹隼就已經(jīng)尋到了他，竟是只頗有道行的鷹妖！

翼火蛇只得繃緊每一根神經(jīng)與這天敵對戰(zhàn)，但是骨子里的懼怕終究是影響到他，那鷹妖尋了空隙，利爪精準(zhǔn)抓住巨蟒的七寸，巨蟒吃痛掙扎，確實于事無補。

難道……自己堂堂星君今日緊要喪命與此不同？

“真…真好…”

生死之際，翼火蛇滿腦子竟然是瑤光酒醉后紅撲撲的臉龐，與那句沒說完的話。

真的好想知道……她沒說完的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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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凌厲的劍氣刺破迷嶂，打到鷹妖背上，鷹妖吃痛，利爪一松，翼火蛇便得以逃出生天。

來人一身鎧甲，長發(fā)高高束在腦后，手持長劍，清澈的雙眸好似夜空中指引方向的明星。

“你這長蟲，竟然灌醉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瑤光閃身到他面前，盯著他的蛇眼，氣鼓鼓地開口，但無論眼神還是語氣中都沒有嫌棄他這原身的意思。翼火蛇一向不喜歡被人叫“長蟲”，可如今被瑤光這么一喊，他心里竟覺得無比歡喜。

鷹妖雖被重傷，卻還有還手之力，翼火蛇讓瑤光站在自己頭上，一人一蛇配合著，總算制服了鷹妖。翼火蛇變回人形，拿過瑤光手里的長劍，“你手上不曾染血，殺生的事情還是我來吧?！闭f罷將長劍高高舉起，利刃揮下，鷹妖再無動作。

這是翼火蛇從出生到如今，第一次斬殺天敵，他覺得自己好像終于沖破了什么阻礙，好像明白了，真正的神族是沒有天敵，更無所畏懼的。

翼火蛇將長劍還給瑤光，“我殺生的樣子……沒嚇到你吧？”如今翼火蛇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沒有什么懼怕的，但是一想到這個女子可能會被嚇著，卻還是不免擔(dān)憂。

瑤光搖搖頭，看著翼火蛇身上被鷹爪抓出的痕跡，有些心疼地皺起眉頭，“速戰(zhàn)速決，我們快回去吧?！?/p>

翼火蛇原本還想問她怎么醒了，又怎么來救自己，但是現(xiàn)在確實不是閑聊的時候，便作罷，只想著回去問個清楚。

“這邊是北，陣眼在正東二十丈?！爆幑鈳缀跻凰查g就分辨出了方位找到陣眼，翼火聞言便去破了陣眼，陣眼一破，迷嶂消失，翼火蛇總算能夠清楚地看見樹妖了。

樹妖怕火，沒了迷嶂作掩護，翼火蛇對付樹妖是輕而易舉的，他掐了火訣，見周遭漫天火光絕無撲滅可能，便帶著瑤光回天上與雷部眾神匯合，“那樹妖便棲身于那石窟之中，雷部諸位作法便可，只是我前幾日收到了冥府的信件，待會兒要帶著奪魄燈去冥府走一趟，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雷部諸神本就樂得有人替他們?nèi)ペじ蜄|西，自然應(yīng)允，翼火蛇交代完了雷部，這才放下心來，轉(zhuǎn)身看著瑤光，皺著眉道：“你怎么醒了，還下界來了？不知道很危險嗎？”

瑤光原本還想找他理論被灌醉一事，見他上來便這般質(zhì)問，便撅撅嘴，“你問我這么多問題，我先回答哪個啊？”

翼火蛇先是一愣，隨后不禁失笑，正想開口，瑤光卻神色一緊，一把將他推開，“小心！”

樹妖困獸猶斗，本想用奪魄燈將受傷的翼火蛇打下來，卻被瑤光發(fā)現(xiàn)——

那燈便那么硬生生地打在瑤光身上，瑤光魂魄被震散，肉身無力地從高空墜下，翼火蛇幾乎是一瞬間便接住了她，“瑤光…瑤光！”

但是懷中的人卻已經(jīng)無法回答他了。

“勞煩雷部諸位，狠狠劈那樹妖，莫要留情?！币砘鹕唠p眼充血，紅得如同他的衣袍一般，狹長的眼眸中滿是陰狠，此刻他仿佛不是天上的神明星君，而是一只懷揣深仇大恨的妖，滿心滿眼都只有殺戮。

翼火蛇運起九元避雷罩，把瑤光護在懷里，再次沖下界去，身后燃起熊熊烈火，映得夜空都紅了，周遭傳來樹木燒得噼里啪啦裂開的聲音，翼火蛇死死地盯著那樹妖，目光中的怒火像是要把對方燒為灰燼。

終于，火光消失了，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灰燼，絕無半點生機，翼火蛇取了奪魄燈，到天上對著雷部諸神一拱手，咬著牙強行讓自己冷靜：“此間事了，但瑤光星君為救我如今魂魄全散，還請諸位去斗宿宮知會一聲，只說我翼火蛇救了瑤光之后便去斗宿宮領(lǐng)罰。”說罷便直直朝冥府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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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冥府，輪回臺旁。

翼火蛇抱著瑤光一路飛馳到拂衣聽徵樓，“撲通”一聲跪在拂徵面前，“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大人救她！”

拂徵瞇著眼瞧他，“翼宿星君，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p>

翼火蛇雙眼通紅，跪在地上望著拂徵，“請大人救她?！?/p>

拂徵并不著急，看了身邊執(zhí)筆的青年一眼，“墨書，勞煩你走一趟，把翼宿星君取回來的奪魄燈給酆都大帝送去?！?/p>

墨書無奈地嘆息，“大人您把大帝灌醉，讓那樹妖盜了奪魄燈，如今說是叫我去還燈，實際上是讓我去被大帝罵吧?！蹦珪粷M地發(fā)牢騷，卻還是自顧自從翼火蛇身上取了奪魄燈離開。

拂徵這才認(rèn)真看著跪在地上的翼火蛇，見他這副模樣，不禁輕笑，“我活了這許久，卻還是第一次有神族給我下跪，你起來吧?！?/p>

翼火蛇并不起身，仍舊跪著，大有逼迫拂徵救人的意思。

拂徵見他這樣不禁有些惱了，“你既直奔我這兒，便應(yīng)該知道只有我能聚集被奪魄燈敲散的魂魄。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若再下跪逼迫，便是跪上個千年萬年，我也是不會救她的?！?/p>

拂徵并未說假話，翼火蛇聞言只得起身，看向拂徵，“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拂徵示意他跟著自己，便兀自走進(jìn)拂衣聽徵樓，在窗邊的位置上，隨手撥弄著面前的焦尾琴，看著窗外巨大的輪回，輕輕開口：“助你成神，你給了我五斗土，日日供奉我給你的小牌，可最后一件事，我卻遲遲不讓你做，你可知為什么？”

翼火蛇搖頭。

“因為我要找的東西在輪回眼里，那里只有執(zhí)念深的人才有一線生機，我只想找我要的，并不想要你的命，你明白嗎？”

翼火蛇愣了愣，隨后便了然，“原來大人是在等我的牽掛?！?/p>

拂徵點點頭，“如今你有了牽掛，便去輪回眼中替我尋一樣?xùn)|西，若是尋到了，我給你的小牌會有反應(yīng)，這姑娘便放我這兒，我自會為她聚集魂魄，你若還想見她，便盡力保住自己的命?！?/p>

翼火蛇看著安靜得仿佛睡著的瑤光，像是用力把她的容顏映刻在自己腦海中一般，喃喃道：“你兩次喝醉話都沒說完……希望下次，我能知道你后面說什么?！闭f罷便毅然跳進(jìn)輪回眼中。

拂徵輕撫焦尾，悅耳琴音自指尖緩緩流淌，不多時，拂衣聽徵樓的大門卻被打開，進(jìn)來的有熟人也有生人，拂徵看著為首的天樞星，輕笑道：“北斗六位星君竟然全來了，真是有失遠(yuǎn)迎?！?/p>

“瑤兒！”天權(quán)第一眼就看到安靜躺在軟榻上的瑤光，連忙跑到她身邊，一瞬間紅了眼睛。

拂徵瞇著眼睛看著天權(quán)，“天權(quán)星君不至于這般激動，令妹有今日，不是你喂她醒酒湯的緣故嗎？左右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翼宿星君會救他，你們倒也不必這般哭喪著臉。”

天權(quán)被拂徵堵得說不出話來，那日他下值回宮，見瑤光昏睡，又想著翼火蛇已經(jīng)下界捉妖去，他私心里想著女子喝酒總是不好的，便偷偷喂了醒酒湯，沒曾想瑤光酒醒之后，竟然就下界去找翼火蛇了。

拂徵見面前的六個大男人賴著不走，卻又不說要干嘛，不免心下煩躁，語氣中有了幾分不悅，“我都說了會救她，你們還賴著不走是要在我這兒白吃白喝？我竟不知你們斗宿宮是這般清閑，既然如此，倒不如都去輪回眼里幫我尋東西？”

輪回眼？天樞聽到這話，便知道翼火蛇付出了什么代價，也知道既然翼火蛇去了輪回眼，拂徵就必定會如約救瑤兒，當(dāng)下便招呼弟弟們離開，只讓天權(quán)留下照顧。

“四弟，翼宿星君為了瑤兒付出極大代價……若是他能回來，你該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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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書啊，今日可有新故事講與我聽？”瑤光坐在輪回臺旁，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墨書記載的那些故事，奈何她早已看過百八十遍，字字句句銘記于心，不免煩厭，便軟磨硬泡讓墨書給她講故事。

墨書如今看到這位星君便覺頭疼，連忙告饒，“我的姑奶奶，您可饒了小人吧，您看小人為了給您講故事，發(fā)際線都高了一寸，您就別為難小人了?！币膊恢麽绱笕耸窃趺聪氲?，救了這位姑奶奶之后也沒趕她走，她如今除了在紫微宮當(dāng)值的日子，其余時間便大搖大擺地來輪回臺旁邊，閑得無聊就折磨他講故事。墨書被瑤光折磨得實在受不了，便去求拂徵，“大人啊，您就行行好，把那長蟲從輪回眼里勾出來吧，我實在是受不了啦！”

拂徵倒是不急不躁，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無意地?fù)芘刮睬傧?，銀色眼眸只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我放翼宿星君出來，你代他進(jìn)輪回眼？”

墨書聞言嚇得白了臉，連忙擺手，“我還是給瑤光星君講故事吧?！?/p>

瑤光也不知道她在這輪回臺旁邊等了多久，只覺得似乎很長，長到當(dāng)那人的殘魂從輪回眼中出來時，她差點認(rèn)不出來。但那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卻準(zhǔn)確無誤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瑤…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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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火蛇被瑤光接回神界，瑤光跪在紫微帝君面前七日，帝君才答應(yīng)出手為翼火蛇修補魂魄，只是她這一百年的俸祿卻是被扣光了——靈丹妙藥也是要錢的。上次帝君為心月狐修補殘魂時就用了不少好東西，這又來一個，兩次加起來，庫中寶物去了十分之一，著實肉疼。

瑤光一直悉心照顧，翼火蛇的傷便好得奇快，待他能見外人那日，天權(quán)星備了厚禮等候在翼宿宮門前，登門賠禮道歉。

翼火蛇看著那件珍寶，沉默良久，“天權(quán)星君若是用這件寶物道歉，在下是不接受的。”

天權(quán)自知理虧，便也耐著性子問他要如何。

翼火蛇假模假樣地思索半晌，“星君若是肯把這寶物當(dāng)作嫁妝，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p>

嫁妝？天權(quán)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下怒從心中起，寶物也不給了，“你想得美！我是不會同意瑤兒嫁給你的！”說罷氣呼呼地走了。

翼火蛇還不嫌事大地喊了一聲，“四舅哥，到時候來喝喜酒??！”

“呸！”天權(quán)星回過頭啐了一口吐沫。

瑤光端著剛熬好的藥遞給翼火蛇，“你傷好了便這樣氣我哥哥？”

翼火蛇一口飲盡苦澀的湯藥，“他從前出口傷人，如今還不許我報復(fù)了？”

瑤光撇撇嘴，不做回答。

翼火蛇：“話說……你那兩次喝醉了倒在我懷里，話都沒說完，你還記得你要說什么嗎？”

瑤光仰著頭想了半晌，“好像是……真好喝。”

翼火蛇聞言哭喪著臉，“好難過，我還以為起碼是什么‘真好看’呢?！?/p>

瑤光笑嘻嘻地看著翼火蛇，“唉，其實當(dāng)時我也不是要犧牲自己為你擋下奪魄燈的，我只是想推開你，那完全是個意外?！?/p>

翼火蛇面容一緊，“你……”是我傷好了，你要說實話離開了么？

瑤光：“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么？”

“我喜歡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