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出家颯先生×文化土匪十辰于

可能有些人會奇怪為什么我標(biāo)題打十颯上面一句話寫的卻是颯十，看文就明白了

有些東西不是肉體勝負(fù)來決定

勿上升，祝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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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dú)釣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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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見到颯的時候，他正盤著腿坐在石頭上釣魚。十驚訝于居然會同樣有在雪天釣魚興致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颯的姿勢很奇妙，脊背弓成一道美麗弧度，手撐著魚竿一動不動，只有目光偶爾隨著水面變化。

十拎著桶走過去，在距他一米的位置坐下，學(xué)著他的樣兒把腿盤起來。雙盤，還挺有難度，十咧了咧嘴，果斷放棄。

他轉(zhuǎn)頭看颯，從穿著上看不出是什么人，閑游散民肯定不是，也不像政客。卷翹的劉海毫無章法的鋪在額前，擋住了十看向他雙眼的視線，那么相對來說，也應(yīng)該擋住他的視線才對。這人是靠什么釣魚？念力還是手上的觸覺？

看來技術(shù)不錯。十在心里嘖了一聲，也拿出工具，他是真心想釣幾條魚回去吃，集市離這兒很遠(yuǎn)，且倘若他去了，賣貨的老板多半會嚇的跑掉，他想付錢都付不成。雖說頂著惡徒的頭銜，但他從心底里不愿做占便宜的買賣，不過也不能吃虧。

這條江生態(tài)豐富得很，大約半個來時辰，十已經(jīng)釣了好幾條魚上來，在桶里活蹦亂跳。十打了個哈欠，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轉(zhuǎn)頭一看，那人身旁空空如也，一人一竿立在那兒，不動的時候像尊雕像。

十探出腦袋左右看了看，視線又落回人身上，一開口卻不知怎么稱呼。這位兄弟？太野蠻了吧，這位公子？這位先生？十不想計較，干脆直接發(fā)問：“你的漁具呢？還有魚餌，都用完了嗎？”

颯聞聲轉(zhuǎn)頭看他一眼，這回十總算是看清那雙眸子了。漆黑漆黑的，深不見底。沒反應(yīng)過來時他又把頭扭了回去，在十打算再問一遍的時候淡淡開了口：“沒有魚餌?！?/p>

說著還怕他不信一般的把魚竿從水里舉起來，彎鉤上面空空如也，反著刺眼的光。

“不是，”十皺眉笑，“你姜太公？”

颯不置可否，也不再理他，下一秒颯站起身，利落的收了魚竿，握在手里轉(zhuǎn)身離開。十有些莫名其妙，瞇著眼睛打量他的背影，雪落在他肩上，迎風(fēng)揚(yáng)起的白色衣角倒真有種走的決絕的意味。

怪人。十瞥了眼自己桶里的魚，拎起它們朝著颯的背影追去。

“你要跟到什么時候？”

直到颯出聲，十才知道他一直清楚自己跟在后面，只是懶得理他。不遠(yuǎn)處的山腰似乎有個建筑，估計是跟到家門口了，十想，否則跟著他走一輩子他都不會搭理自己一下。想罷，十回答道：“跟到我不想跟?！?/p>

颯似乎松了口氣，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飄到十耳朵里，很不真切?！澳谴龎蛄四憔妥甙??！憋S這么說著。

颯的住處是一個廢棄的寺廟，原本拜佛的地方被改造成屋子，雖然如此，卻沒有多少溫馨的感覺。十察覺到手里的魚快要撲騰不動了，便開始找廚房。他覺得颯很瘦，正好自己也餓，于是順理成章的道：“我在你這兒做個飯，你沒意見吧?！?/p>

颯瞥他一眼，由著他去，自己在露天的臺子上收拾早晨未喝完的茶。已經(jīng)冰冰涼，落滿了雪花，他剛剛正是想到他的茶杯才收了魚竿趕回來，卻沒想多了個人。

十獨(dú)自在外生活十余年載，只要條件不過分惡劣，怎么都能活下去。十不太在乎質(zhì)量，但是喜歡把事情做到令自己滿意，這會兒借著颯的廚房烹了一條魚出來，沒有輔料，十拔了幾片生菜葉子掰碎了扔在魚身上，看起來不單調(diào)的東西才好吃。

“開飯了。你這兒為什么連米都沒有？那就吃魚吧?！笔畣问滞兄P子端上桌，出去招呼颯。十叫了兩聲，颯才慢慢的回過頭，神情有些古怪?！澳阕约撼?，吃完了走。”

“別這么冷漠。”十將他推到屋里，“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以前跟著我的那些人都不在了，今天遇到你算我幸運(yùn)。”雖說是他厚臉皮得來的幸運(yùn)，那也比沒有強(qiáng)。聞言颯看了他一眼，目光隱有意外，沒再拒絕他的要求。

野生魚的味道很好，口感細(xì)膩，和生菜的搭配雖沒見過，但也不算違和。颯低著頭專心吃魚，十倒是時不時打量他一下，他四處游走，還沒見過這樣的人，只身一人，一言不發(fā)，看不到絕望也看不到生趣。

他也不是個愛講話的，有什么看不順眼都直接動手，也沒什么人愿意跟他說話。所以他養(yǎng)成了自言自語的習(xí)慣，一個人生活的時候，自己跟自己聊天，也不算太寂寞。十不知道颯一個人的時候是什么樣子，會不會無聊的打哈欠，會不會說夢話，或是咕噥幾句不明顯的、對生命的抱怨。如果在做飯的時候傷了手，會不會喊痛，把流著血的地方送進(jìn)嘴里。

他一貫愛天馬行空的想著無厘頭的畫面，然后慢慢得出結(jié)論。唇齒熟練的剔出了刺，吐在一旁的紙上。他看了一眼門外的天，藍(lán)的透亮純凈，不斷往下撒著雪花。他喜歡白色，因為它能覆蓋一切骯臟與灰暗，因為它干凈的引人遐想，又叫人自慚形穢。十看著颯，心說他竟然與白色重合，只知道的確真實存在，卻不能具體的說出什么特征。十不喜歡無從下手的畫面，這會讓人感覺自己像個抓不住重點(diǎn)的傻子，又有種被拒之門外的蒼涼和無奈感。

他有獵奇的本性，偶爾還有一些無法解釋的占有欲。而當(dāng)他人也發(fā)現(xiàn)了秘密地帶的時候，他卻往往是退到一邊的人，不是他不想在寶藏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而是清楚的知道古往今來他絕不是第一個觸碰這些的人。颯也是，他也誕生于歡愛，脫胎于母體，沒人能逃脫規(guī)則里必須經(jīng)歷的那些階段。但是生命很神奇，神奇在于它們誕生之后的走向就再也不受外界控制，沒人能知道它們到底如何。這個世界因為有了不同而存在運(yùn)轉(zhuǎn)著，十堪堪想到，他和颯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們都是人，但是他們不同。

傍晚雪倒是停了，颯負(fù)手而立，看著太陽一點(diǎn)點(diǎn)沉沒。十在院子里替他掃雪，一轉(zhuǎn)頭就是男人出神的側(cè)臉，十不知道多少次想看他的眼睛卻被他的頭發(fā)擋住，心里有些郁悶。颯在看夕陽，于是他也跟著看去，天邊紅的有些壓迫感，——一片馬血樣鮮淋淋的晚霞。十沒來由的想起這句話，心說云的弧度竟然也可以鋒利的將眼睛刺傷。別看了，十想對他說，有什么好處呢？但是他沒說話，因為颯必定不會理他。

“所以，你待夠了嗎?！憋S坐在桌前泡茶，看著十不請自來坐到對面，沒什么表情的問了一句。

“待不夠?！笔砹藗€懶腰，“我要長住在這兒。你忙你的，不用管我?！?/p>

“……”颯皺了皺眉，“你要留下？”

“嗯?！笔c(diǎn)頭，似乎已經(jīng)對此期翼已久，并且此舉非常值得開心。颯顯然很疑惑：“你圖什么？”

“想陪著你。”十不假思索的說，他一貫直來直去，懶得打啞謎假文藝。聞言颯的眼神難以形容，總歸不是欣喜，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想了想又給十倒了一杯。

“謝謝?！笔f到。他知道颯不是會輕易接納什么的人，他若留下，也僅僅是在颯心中的最外層徘徊。但是他的不拒絕讓十感到高興，他第一次擁有了一個可以陪著誰的機(jī)會，他倍感珍惜。颯不畏懼他，不厭惡他，十覺得這里的空氣可以呼吸，于是生出了長住的念頭。

“我知道你?！憋S忽然說，“你是十爺？鎮(zhèn)子里很有名?！?/p>

十端茶杯的手一頓，他竟認(rèn)得自己？那么想必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不光彩的傳聞，畢竟名聲遠(yuǎn)揚(yáng)。十著實沒想到這點(diǎn)，裝作很自然的樣子把茶喝了下去，但是燙到了嘴。

颯看著這個不太聰明的土匪頭子，突然笑了。十這下更懵，難不成他喜歡看我出丑？我明明掩飾的很好啊。颯低下頭喝茶，不作解釋，默許了他長住的請求。

陪他？倒是新鮮事。颯瞥了眼門外，密不透風(fēng)的天籠罩著整座山，好像在諷刺妄想逃離的人的不自量力。

有十陪伴的日子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每天中午都會有一條魚吃，院子里的雪有人幫忙打掃。十也觀察著颯，他會給客廳里唯一一尊佛像上香，時間不定，有時忘了或者不想動彈，干脆就不上香了。他真的很喜歡喝茶，也很喜歡釣魚，甚至有時會去捕獵兔子。十越發(fā)覺得這個人有趣，他什么都能做，只是決不決定去做，且他決定的事很難改變，除非他自己覺得沒必要繼續(xù)鉆牛角尖。

“你是出家人嗎？”某天，十走到他身邊跟他說話。颯習(xí)慣了他天天在耳邊絮絮叨叨，索性面對他的問題：“曾經(jīng)是。”

“那現(xiàn)在為什么不是了？”

颯瞥他一眼，目光似有落寞?！笆遣皇悄茉鯓?？改變不了任何東西?！?/p>

十點(diǎn)點(diǎn)頭?！按_實。改變不了得不到的，也改變不了本性?！?/p>

颯有些意外他說的這句話，反問他一句：“你殺過不少人吧？”

十笑了一聲：“我覺得，比起人，我殺的魚更多一些?！?/p>

颯勾起唇角，望著洋洋灑灑的雪，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十問。

“不重要。”颯說。

的確是不重要，因為這并不能改變?nèi)魏问虑?。在一天早上十親眼看見颯殺掉了他養(yǎng)了許久的山雀，小刀以一種殘忍的角度刺穿胸膛而過，心臟里的血流了颯一手，滴滴答答往地上掉。十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山雀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失去了顏色和光澤。

“你靜心照顧了它那么久…”良久十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是說它受了傷，是被你撿回來的嗎？”

“是啊?！憋S擦拭著掌心，“我養(yǎng)了它這么久，它應(yīng)該走了。”

“那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十有些難以接受。

“你覺得我是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不會吧?！憋S笑了，說罷一腳將鳥踢出院子，尸體著朝山腳滾落下去。

“你管了它生前，不管它的死后？”十瞇眼看著他的動作，抱著手臂道。

“我管了啊?！憋S疑惑的看向他，隨即又釋然的嘆息一聲：“你不會懂的?！?/p>

十皺著眉打量他，颯的眼里沒有殺戮，沒有憐憫，甚至沒有一絲情緒。這一刻十才終于明白，眼前這個溫潤君子并不是什么六根清凈無欲無求的信徒，他早在出家的那一刻就拋棄了所有的禮數(shù)和尊敬。他像一陣風(fēng)，席卷了教條，沖撞著規(guī)則，他佛魔兼修，白晝時安靜的像個天使，夜幕降臨又扮演著一個修羅，他賦予萬物生，又賦予萬物死?！绻梢赃@么說，他只信仰自己，從混沌中來，將向虛無里去，借風(fēng)雨容身，與荒蕪相伴。十看著颯，他說他不愿意有朋友，他說該走的早點(diǎn)走，他說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他說他從不挽留，他說…

他突然想問問他，你有過人的體溫嗎？有過心跳嗎？聞過花香，流過眼淚嗎？世上有人愛你，情愿為你去死嗎？

颯轉(zhuǎn)身向他，露出一個干凈如雪的笑。十愣怔了一下，猛的欺身將他按在墻上——這個人，他有血有肉，有欲有求，只是他埋在了他靈魂里太深太深的地方，而對于那些得不到的、擁有后又失去了的東西，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唔…”十吻住他，力道有些失控。他從未如此清醒過，他不要被善惡的標(biāo)準(zhǔn)所左右，他要清清楚楚的看見自己犯罪，再看見自己贖罪，清清楚楚的殺人放火，十惡不赦，清清楚楚的慈悲為懷，一心向善。媽的，他要活在當(dāng)下，他必須有這樣的勇氣，他必須有這樣的悟性。

颯承受著十給予的疼痛和歡愉，對方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又像是要跟他合二為一。他在欲拒還迎中沉浮，第一次如此渴求一口氧氣，或者浸入冰涼的水中。他被迫擱淺，被迫扼住喉嚨，嘴邊溢出細(xì)碎的求救，又被人堵了回去。

十發(fā)狠的盯著他，颯如果要逃，他絕不饒恕。他不應(yīng)該遭受嗎？不應(yīng)該償還嗎？他從不閃躲狂風(fēng)暴雨，難道會害怕魚水之歡嗎？

他讓颯痛呼，讓颯流淚，唯獨(dú)不想讓他求饒。十吻著他那雙洞穿靈魂的眼睛，吻著他的透徹與智慧，在佛前肆無忌憚的打破又重組，直到匯聚成新的宇宙，那里只有他們自己的規(guī)則。

“讓我陪著你?！笔币曋S的隱有疲憊卻依舊一塵不染的雙眼，語氣有些固執(zhí)。颯笑了一聲，松開摟住他脖子的胳膊：“你能給我什么呢？你本不該留下。我也什么都不能給你，我一無所有。”除了靈魂。

“為什么不肯試試呢？例如，愛我？”十痛苦的皺眉，他知道不知道陪伴是個多么可悲的詞啊，他只能看客一樣注目著一成不變的結(jié)局在循環(huán)往復(fù)的戲劇里一遍遍上演，看著颯清醒的承受傷痛，不斷提醒自己片刻新鮮是假象，在無邊沙漠中日夜焦渴。他不無辜，但是他值得一滴眼淚，他不可憐，但是他值得一絲同情。他不問世事，不入因果，不爭萬物，不計得失，不愿讓自己和愛的人陷入輪回。

“你不難受嗎？”十有些傷感的問。

“我會沒事的?！憋S望著他的眼睛。

十聽了心里只有悲愴，“一小時也好，一分鐘也好，讓我陪陪你吧，你也陪陪我。”十低頭吻他，不知道自己剛剛的野蠻有沒有傷著人。颯沒有回應(yīng)，但十知道他并沒有拒絕。

有又如何，當(dāng)一回人，還能不撞南墻嗎？

“啊…真是累死我了，我都還沒做好準(zhǔn)備，你果然是個土匪。”事后颯不滿的抱怨，趴在沙發(fā)上讓十給他揉腰。十自知理虧，去買了一些水果，把佛前的祭品換了，又削成小塊送到人眼前。颯是能有就有，沒有也不在乎，如果他沒有像撿到山雀一樣撿到砸在腦袋上的水果，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去吃。

十覺得好笑，又有點(diǎn)心疼。他不奢求有人來照顧他，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有我?！笔f，颯躺在床上，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夜深了，他將睡去，明天白晝時又將醒來。

“放下屠刀吧。放下屠刀，你就有了陪我的時間?！?/p>

“of course. ”十輕吻著他。

也挺好。他想，有個伴和自己一起生活，漫長的路上不會太吵，也不會太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