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尖叫聲驟然響起，恐懼的余波不斷震蕩，直到被磚墻上的裂縫吃干抹凈。

“又……又是一個……”蜷縮在屋角的少年喃喃自語著。盡管他已無力再說下去，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說什么：又是一個靈能者死去了。

不久后，女孩抱著那具尸體進了門，她把尸體輕輕放在地上，好讓木板充分吸收它的血液。沒有流星隕落，也沒有靈魂升天，出現(xiàn)在三人眼中的只有一具僵直的軀殼。

“瓊恩?！闭玖⒅哪腥瞬[起眼呼喚死者的名字，“這次是瓊恩，接下來該輪到誰了？”

三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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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蹣跚行走在雪地上，沒有一絲聲響，宛如幽靈。是血液抹平了聲音。帶絨長靴被那雜種的火球燒開一個大洞，積雪正如浪般沖上我的腳面，好在我本就沒有冷覺。

這場雪來得真巧，狂風裹挾著的霜花可以掩蓋一切，包括這混著魔力的血腥味。

噗嗤一聲，那只可憐的靴子終于堆滿了雪，像鉛球一樣把重心錨在地上，這樣一來我就輕而易舉地摔倒在這平地上。渾身埋在足有二十厘米厚的雪層中，我必須想辦法起身，不然會流失太多的熱量?？上易霾坏?。

看起來我太累了，幾天的奔波幾乎掏空了這具身體——那就讓它在這兒休息一下吧。自打伊萬索倫，第一個卷入這場事件的人丟了性命以來，我一共殺了三個人。算上剛剛那個，那就是足足四個。然而屠戮并沒有停止，每天都有人死亡。

沒錯，我只是在自衛(wèi)而已，他們都是嫌疑人?；蛟S私通教會的叛徒不只有一人呢？他們也許是一個秘密聯(lián)盟，早就把整個解放戰(zhàn)線滲透干凈。又或者是某個來自外界的強大法師，用他那不知名的骯臟魔法控制了所有人？

在那雜種死前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污濁似死水的灰色，我確信自己曾在哪里見過他。想到這里，我開始感覺到冷。我的身體是不會冷的，那么冷的就是我的心：他試圖殺死我，難道我就不是如此嗎？或許什么時候我就成了那個殺手，另一個靈能者殺了我，然后繼續(xù)這該死的循環(huán)。這一切都太蹊蹺了，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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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輕拍布袋，把一縷多余的麻線扯斷，終于長舒口氣：“瓊恩伙計，這是我為你最后能做的了，愿你在風雪中歸寂?！彼崎_屋門，卯足了勁把布袋扔出老遠，然后快速后撤，把門重重地掩上，仿佛擔心亡者中的靈魂會回來復仇似的。

“他，他就這么死了?！彼鞣茓I抽泣著，“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他已經(jīng)——”顫抖著深吸口氣，少女又放聲大哭起來。

“死者身上有十余處刀傷，明顯有過搏斗的痕跡?！遍T沙克依然蹲在角落，“此外他的衣服上有一些焦痕。他或兇手之間一定有一個人是會用火的靈能者?！?/p>

“靈能者？你怎么能斷定他不是個火魔法師？”伊凡質(zhì)問道。

“我猜的，因為他體內(nèi)魔力并不多?！?/p>

索菲婭的心情終于平復了些許，陰沉著臉說：“魔力，哈，你也在用他們的詞匯。指定是教會那幫瘋子干的，他們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我是虔誠的基督徒，但我皈依的是東正教?！遍T沙克猛然抬頭看著崔蒂，刀子一樣的眼神讓崔蒂自心底感到戰(zhàn)栗。

“媽的，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留在這兒等死嗎？”伊凡試圖把話題拉向正軌，卻讓房間內(nèi)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默。良久，他又說道：“還是等待聯(lián)邦的支援吧，聯(lián)邦不會對靈能解放戰(zhàn)線坐視不管的?！?/p>

“萬一聯(lián)邦就是連環(huán)謀殺的幕后主使呢？”門沙克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你的腿在顫抖，你動搖了。”

換做誰都會動搖的。這個冬天以來已經(jīng)產(chǎn)生11位死者了，他們就像屋內(nèi)的三人一樣，都是出類拔萃的異能者。曾有人向聯(lián)邦申請調(diào)查此事，信件卻遲遲沒有得到答復。他們直到最近幾天才知道，那寄信的郵差就是第十位死者。在閉塞到近乎絕望的環(huán)境中，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組織是可信任的。

“你是位強大的心靈能力者?！彼鞣茓I說。她試圖用同樣強烈的目光回擊門沙克，但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頭就不由自主地撇向一旁。與此同時，冷峻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你又是什么？我看不透你?！?/p>

“切?！边@次是她耳蝸里真切聽到的聲音，比腦海中同一個人的聲音稚嫩了不少。少年仿佛感知到她強烈抗拒，把頭撇向相反的一側(cè)，也不再看她。

伊凡看著二人一呼一應的古怪動作，心中的煩躁驟然升騰，與長久積壓的苦悶交織在一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于是他熟練的從兜里摸出香煙和火機，用手半掩著點火。

“伊凡！”門沙克幾乎是瞬間從角落里彈起，伸手去夠伊凡的香煙，卻被他揮動的雙臂重重打在胸口中心?！安灰l(fā)出任何信號，我們會被探子看到的！”

“去他媽的背叛者，干脆來一場騎士精神的正面決斗也好。”伊凡叼起香煙猛吸一口，“什么都比在所謂的安全屋里茍且偷生要強！一百倍！”他的語氣漸漸變得強硬，而后又忽然冷靜下來，小聲嘀咕著：“況且這安全屋也不怎么安全嘛，瓊恩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

索菲婭也扶著墻直起身子，她怒氣沖沖地瞪著伊凡，小臉上略顯可愛的青澀怒容卻讓伊凡噗嗤笑了出來?！皠e再提他的名字，不然殺了你。”

伊凡忽然感覺墻面開始變形，無數(shù)紫黑色荊棘不知何時已經(jīng)蔓上他的身子，尖刺緩慢而有節(jié)奏的律動著，好似龍鐘老人的脈搏。他又看到她的臉，這回他真的害怕了。

“索菲婭，你也冷靜點，內(nèi)亂只會讓我們白白減員。”門沙克的臉埋在陰影中，雙手如操控木偶的傀儡師般舞動著。索菲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正不受控制地衰弱，藤蔓隨之枯萎瓦解。

伊凡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煙滅了。他尷尬地把火機放在窗沿上，再次坐下。門沙克隨后坐下，最后是崔蒂。

屋內(nèi)再次歸于平靜，比先前更靜，只剩呼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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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感到很冷，然后又真正失去冷覺。或許我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凝結(jié)了。為什么會冷呢，難道我也要死了嗎？

漸漸地，刀割的劇痛，灼燒的劇痛，凍傷的劇痛，如浪潮洶涌襲來，一波接著一波，一波比一波更加劇烈，令我更加痛苦。

我本應……沒有這些感覺的。我本應屏蔽所有感覺，這樣編織毛衣的笨手就不會扎疼自己，這樣緊握劍刃時也不會因疼痛而畏懼，這樣就不會……忍受這地獄般的痛苦。

仁慈的天主，我究竟做錯了什么？這劇痛的酷刑就是在墮入煉獄前您給我的懲罰嗎？還是說這樣我就能魂歸天國？不，我怎么會有如此想法……

我殺了四個人，其中一個是因為上級的命令，他是叛徒。另外三個是來殺我的，他們理應也是叛徒，叛徒不止一個。我越發(fā)確定這個想法，但也因此不寒而栗。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如此懲罰我？難道我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嗎？

冰雪涌進我因失去控制而痙攣的嘴角，很快又漫至鼻腔。我感覺靈魂正在逐漸掙脫我的身體，但在此之前，它必須經(jīng)受酷寒與窒息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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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說說你們知道的所有信息吧，或許對當前的局面有所幫助。”伊凡叼著熄滅的廉價香煙，一根手指在木地板上敲著節(jié)拍。

“也可能只是死得明白點?！遍T沙克冷冷地說，“但總比被蒙在鼓里強?！?/p>

“沒意見?！彼鞣茓I稍稍抬高一只手臂以表贊同。

于是伊凡隨意地把煙吐到地上，開始講述他這幾天以來的見聞：“你們知道的，我是個懶人，幾乎從來不參加什么戰(zhàn)線的游行或是宣傳活動。除非他們請我出門，否則我會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不過雖然不出門，我也知道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你們都知道的，就是伊萬索倫?！?/p>

聽到這個名字，門沙克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他似乎回憶起那個沒有太陽的正午，名叫伊萬索倫的靈能者在屋內(nèi)上吊自殺。起初沒人意識到這就是連環(huán)謀殺的開端，只以為是他身為靈能者極不穩(wěn)定的心智導致的。然而……

索菲婭又開始抽泣，幾滴晶瑩的淚珠在她眼角閃爍?！安灰徇@個名字，簡直太糟糕了，這讓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好吧好吧。”伊凡皺皺眉頭，繼續(xù)他的陳述：“總之在那件事發(fā)生的一周后，我終于有幸得知些許內(nèi)情。原來在我們這些強大的靈能者中里面出了一個叛徒，這個無恥的賊人居然秘密投靠了天主教會！當時我真的被嚇壞了，聯(lián)邦政府讓我調(diào)查此事，所以我不得不奉旨出發(fā)……”

“原來真的有叛徒！真該早點發(fā)現(xiàn)他，然后給他處分，然后，然后流放！”索菲婭拖著哭腔說。

“怪不得最近常有天主教會的士兵在邊境騷擾我們，難道是在接頭……”門沙克揣測道，“不過你接到的任務真的只有調(diào)查嗎？”

“當然，當然只有調(diào)查！難道他們還會讓我去殺人嗎？”伊凡自嘲地笑笑，“你們都知道我的能力，對吧？就算他們命令我，我也不可能去殺人的。”

門沙克用手指摩挲地面，想要說些什么，卻始終沒有動作。這個名叫伊凡的人，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從被一同被安排到這間安全屋避難起，他就從來沒向我們展示過自己的能力。索菲婭倒是天真的像個未經(jīng)世事的姑娘，情緒化得厲害，她的能力大概是藤蔓一類……

沒給他思考的時間，伊凡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來：“所以我開始長達一個月的搜查。說實話我跟蹤了很多人，包括你，索菲婭。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還有你的同鄉(xiāng)男友林奈。他也是位出色的靈能者，而且是這11名遇害者中的……”

“停下，別再說了！”索菲婭叫嚷道，再次抬手想要召喚藤蔓，卻看到門沙克冰冷的眼神。她遲疑一下，最終還是沒有發(fā)作，只是憤憤不平地鼓起臉，不再說什么。

“林奈是你的情人，也是我的同志，他的死也令我很難過?！币练舱f，“那天我們一起去狩獵，該死的巡林人玩忽職守，忽視了圍墻上那么大一個窟窿！林奈他就被——被那墻外的巨熊給……這一定是謀殺！那頭熊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巡林人也不在！”

“咳咳……”門沙克咳嗽了兩聲，“那天一起去的一共有幾人？”

索菲婭的淚水又一次干涸，她無助地看向門沙克，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算上我和林奈，共有四人。”伊凡答道，“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話也請務必說出來?！?/p>

門沙克沉默了。他用古怪的目光盯著伊凡，半晌才開口說道：“不對，這不可能?！?/p>

“這完全不可能，因為我就是巡林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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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我強撐著不要讓眼皮翻下去。因為如果翻下去，這雙眼睛就要永遠閉上了。角膜擦著細雪，沒有寒冷，只有灼燒似的痛。

忽然，一只同樣沒有溫度的手將我的頭顱托起，稍微晃了晃。

“喂，死了嗎？”他問道。

我記得這個聲音，他是和我一同看守安全屋的休斯頓，擁有金屬化的能力。毫無疑問，他正在使用它。為什么呢？為什么不用溫暖的羊絨手套來迎接我呢？

“果然沒死呢。”他只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將另一只手按在我的頭頂。

他不是來救我的，他是來殺我的。

“老兄，你就安心的去吧！為了解放戰(zhàn)線，也為了薩爾聯(lián)邦……”

你怎么敢說這種話？你這叛徒！若我們真的處在同一戰(zhàn)線，你為什么不關(guān)掉那該死的金屬化？

頂著大風，我睜開背風處的左眼狠狠盯著他那張苦瓜臉?？上业难凵癫荒軞⑷恕Ｒ菗Q做安全屋里的那個孩子，或許就可以做到了。

他顯然注意到我的目光，俯下身來與我對視：“你說我是叛徒嗎？好吧，任你怎么說了。為了整個戰(zhàn)線的安全，我們必須犧牲一部分人?！?/p>

所以就要在未經(jīng)告知的情況下派出殺手，來暗殺我們這些靈能者嗎？犧牲，你懂什么叫犧牲？！

“不過沒關(guān)系，我很快也會來陪你的?！彼@么說著，可我卻感受到他雙掌間能量流動的溫度。

幾乎在無意間，我看到他頸上掛著鍍銀小十字架，上面用拉丁文刻著耶穌基督的禱文。這是天主教會的東西。我瞬間明白了一切，心也沉到了最低谷。難道他們要殺死所有強大的能力者，削弱我們的力量，然后再踏平這一切嗎？那我們所捍衛(wèi)的信仰還有什么意義……

懷抱著滿腔悔恨，我終于閉上雙眼。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它們都不會再睜開了。

金屬尖錐立刻刺入我的大腦，接著開始膨脹、擴散。僅用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我就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至少在最后一刻，休斯頓做了身為朋友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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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凡沒有說話，索菲婭也只是瞪著他，他們明白事情有些蹊蹺。

門沙克的陳述在充滿猜忌的沉默中開始了：“12月16號，這是慘案發(fā)生的日期。那天我比以往起得更早，本希望能抓住越境串通的叛黨，卻在圍墻邊緣找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賊?！?/p>

“他披著大斗篷，蹲在墻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悄悄發(fā)動能力窺探他的想法，卻得知他并不忠于教會，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戰(zhàn)線及聯(lián)邦的利益。于是我放棄了追查，哪知我的一時疏忽卻釀成了大禍?！?/p>

門沙克看相伊凡，此刻他露出恍然的神情，隨后又變得苦悶起來：“哎，明明都是為了相同的目標，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大概是想破壞圍墻引叛徒出動，再把那頭熊逼來，借它之手除掉奸細”索菲婭說，“林奈，我的甜心，至少你不是死于叛徒之手……”

門沙克的臉上露出惋惜的神色，繼續(xù)說道：“出事的時候是黃昏十分，人們最易因寒冷而麻痹神經(jīng)之時。不知道為什么，居然有一批人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來邊境打獵。不過我也沒有過多阻攔，因為叛徒很可能就混在其中。”

“這么說你一直都在暗處觀察我們？”伊凡憤怒地問道。

“是的，對發(fā)生那樣的慘案我也非常抱歉，我的能力再強也無法駕馭一頭失去理智的巨獸?！遍T沙克說道，“在隊伍靠近邊緣時，有一個人停下來檢查，他就是這位小姐的男友林奈。伴隨著木枝被碾碎的沙沙聲，巨熊忽然迫近。林奈呆呆地愣在那里，與巨熊對視了幾秒鐘，隨即便丟了性命。”

說罷，他瞟了一眼伊凡：“我講述的內(nèi)容和你親眼見到的事實沒有沖突吧？”

伊凡搖了搖頭。

“那我大概知道這場屠殺的來龍去脈了……”

門沙克眉頭緊鎖，冷冽的目光掃過屋內(nèi)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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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薩爾聯(lián)邦首都。

“父親，我申請駁回這項任務，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做不到什么？在同輩的佼佼者中追查一個殺人兇手，還是查明真相后把他親手毀滅？”

“是——是后者?！?/p>

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抽著煙斗。舊世界最后的遺產(chǎn)隨古董座鐘的滴答聲正慢慢化為灰燼，飄灑在帶有巴洛克式紋樣的紅木沙發(fā)上。一旁矗立的騎士鎧甲手持利劍，劍柄鑲嵌的巨大寶石映出父親的倒影。那甲胄的靈魂是家族先祖，利劍的磨具采自異教徒之血。

“切，只有這點覺悟嗎……”父親吐出一個碩大的煙圈，“這可是無比榮耀的事情。”

“我不是這么認為的。”在父親的威壓下平復心情，我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榮耀屬于全體聯(lián)邦成員，難道那些靈能者就不是嗎？”

“你們……”父親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我，仿佛在看一個瘋?cè)耍澳銈儞碛懈鼜姷牧α?，也需要做出更大的犧牲和讓步。?/p>

“可我們已經(jīng)犧牲了我們的理智，和人類應有的尊嚴?！蔽乙酝瑯恿鑵柕难凵窕負簦案赣H，難道靈能者做出的讓步還不夠多嗎？”

“有些時候你必須向現(xiàn)實妥協(xié)?！?/p>

“即便我是您的兒子嗎？”

父親愣住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一樣。但愿他思考過。

“父親——”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我踏前一步，提高嗓音問道，“我就非得殺死他不可嗎？您想讓家族的利劍上沾染同族的鮮血嗎？”

“這，這……”父親猛吸煙斗，火星滴答灑在他的呢絨長褲上，“這是命令！你以為我的心里就沒有糾結(jié)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聯(lián)邦的利益。兒子，你必須學會妥協(xié)！”

煙霧同他的話語一同向我襲來，直撲面門。我沒有躲閃，躲閃就意味著我在逃避。

看向那莊嚴的鎧甲，我想起昨天上在回家途中見到的場景：七八個身披灰斗篷、戴著墨鏡的家仆正把一車物品向城外運著。先祖的盔甲被分成一個個零件，與天主教的油畫、十字架與福音書混雜一體。

那時我不顧家仆阻攔，套上那盔甲尚能穿戴的部分，抱起那些肉眼可辨的部分，飛也似地沖進家中。我質(zhì)問父親為何要褻瀆家族的榮譽，父親只是指著我懷里的零件，淡淡說了一句：“那些玩意要運到鐵匠鋪去，這些則要去博物館?！苯?jīng)過我的再三勸阻，盔甲才得以擺放在現(xiàn)在的位置。

奔跑的路途中人們都驚訝地看著我。不是因為我穿著怪異，而是因為那把染著異教徒鮮血的劍被我死死攥在手里。我沒有感覺到疼痛，因為我天生便是如此。但流出的滾燙鮮血卻灑了一路，也涂滿整個劍身。

“好吧，為了靈能解放戰(zhàn)線，為了薩爾聯(lián)邦……”我攥緊手心，任憑指甲扎入傳家利劍的劃痕。與小說中描寫不同的是，我沒有發(fā)誓時那種鉆心剜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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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別自導自演了?！币练怖湫σ宦?，“林奈為什么要愣在那兒？難道不是因為你的能力在干擾他嗎？”

“我把他當成間諜了?！遍T沙克抿著嘴，“抱歉，索菲婭。我就是殺死林奈的直接兇手?！?/p>

索菲婭微微顫抖著，荊棘悄然在整個房屋內(nèi)蔓延，卻沒有纏上任何一個人。沉淀了一下心中的情緒，她問道：“那間接的兇手是誰？”

門沙克轉(zhuǎn)身，一手指向房間另一側(cè)的男人：“那就是你——背叛者伊凡！”他忽然睜大雙目，死死盯視著面前男人的瞳孔。男人仿佛被扼住了喉嚨，眼珠逐漸上翻，聲音也變得沙?。骸澳恪趺磿?/p>

“巡林人一直都在看著你們。是你向同伴隱瞞事實，故意將另外三人引開，躲在一旁的樹后觀賞林奈的死狀！我一直在讀你的心：你們根本就不是什么摯友，至少那時就不是了。林奈死亡時，你的心中只有怨恨和爽快。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如果他在查看墻角時碰巧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身份，那這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p>

“……他必須死……”一呼一吸間，空氣連帶靈魂一同涌出伊凡的喉嚨。他本能地抓撓空氣，卻不能挽回虛弱的氣息，“我……我不……后悔……”

終于，伴隨著氣絕的空洞嚎叫，伊凡停止了掙扎。

門沙克重重地喘息著，不管是殺人還是殺人帶來的那份罪惡感，都讓他感到心力憔悴。他已經(jīng)沒有余力將尸體拖出去掩埋，只能雙手合十為他祈禱。他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卻什么聲音都無法發(fā)出。于是他便大口大口地吞吐屋內(nèi)的空氣，似乎死者喉嚨里的血腥味經(jīng)他之手便能得到凈化似的。

他吸氣，吐氣，吸氣，又吐氣，直到帶刺的血棘從他口中噴吐而出，宛如魔鬼的喉舌。

“你，難道你才是——”他無法發(fā)聲，喉嚨的每一次蠕動都讓他幾乎昏厥。

“沒錯，我才是殺死我甜心的兇手，然而我卻不是叛徒。”眼淚再度不爭氣地奪眶而出，索菲婭的聲音隨荊棘蠕動而起落著：“那天清晨我在圍墻的磚縫內(nèi)撒下草種，告訴林奈和他的朋友晚上一起出門狩獵，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p>

門沙克的意志幾乎全部調(diào)用于保持清醒，耳邊的聲音模糊且迷離。

“我用荊棘戳刺那熊的身軀，好讓它來到我想要的位置，我想利用它殺了那可恥的叛徒?！彼鞣茓I聲淚俱下，“并非伊凡，我不認識他。我的目標是同行四人中的另一個。可鬼使神差地，林奈竟然第一個上前去查看城墻！我當時絕望到極點，用盡全力調(diào)動荊棘去纏繞那熊的四肢，戳刺它的鼻頭。可，可林奈只是愣在那里，他沒有逃跑……”

索菲婭憤怒地瞪視門沙克，淚水順著脖頸浸濕襯衣。與此同時，少年的雙目也被荊棘環(huán)繞、勒緊。血從荊棘與肉的邊緣滲出，但他仍然強撐著，不讓自己徹底失去意識。

“你懂我的意思吧？是你殺了他！所以我也要殺了你，為林奈報仇?！彼鞣凄托χf，“你也接到了那個什么秘密任務，對吧？我也一樣！呵，哪里有什么叛徒，哪里有什么暗殺？分明是無盡的猜忌和仇殺！”

“是的，你說得對……”

一個聲音在索菲亞腦內(nèi)響起。他看向門沙克，此刻他已不再掙扎，連呼吸都沒有了。

“有人讓我們相互懷疑，相互仇殺，最后只剩下一個人?！?/p>

索菲亞懷疑自己瘋了，她也確實快瘋了。門外還有兩名負責守護他們的靈能者，如果他們看到屋內(nèi)這兩具尸體，自己接下來會被怎樣？謊稱自己殺死了叛徒嗎？那門沙克的尸體又該作何解釋？殺死叛徒本就是違背道德的命令，如今她又殺死了討賊功臣。

索菲亞站立在兩具尸骸之間，哭得泣不成聲。她發(fā)瘋似地釋放能量，無數(shù)荊棘化作圍墻，將安全屋團團包圍。黑色的死亡之藤從每個墻縫磚縫、木板和瓦礫的間隙、乃至屋內(nèi)和屋外那三具尸體中奔涌而出，匯聚成屏障，將索菲婭囚禁在最中心。

“既然如此，那留我一人在這里自生自滅吧……”

“哦不，等等——”腦內(nèi)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能力變強了許多？你本不應該操縱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荊棘?！?/p>

果真是這樣，索菲婭也驚嘆于自己的力量。其實在林奈死亡時自己就有過這種感覺，只不過那感覺并不強烈。原先屋內(nèi)的二人和他們所殺的生靈數(shù)量巨大，這些能量匯集在一起，才讓索菲婭的能力產(chǎn)生了質(zhì)的飛躍。

“所以我猜他們是想創(chuàng)造一個集合了全部強者力量的至高者，讓這個人統(tǒng)治或壓制其他人，來達到他想達到的目的。”腦內(nèi)聲音分析道。

“那他們會是誰呢？”索菲婭抹了抹眼淚，“難道是聯(lián)邦高層嗎？他們?yōu)槭裁床恢苯雍驼勗?，而是要……犧牲所有人……?/p>

“恐怕這件事嚴重到我們不可能同意?！蹦X內(nèi)聲音說，“所以必須讓其他人閉嘴，好讓你做出這道只有一個選項的選擇題。至于問題本身，我猜是天主教會……我們當中大多數(shù)人都對教會抱有厭惡之情，其中一部分更是虔誠的東正教徒?！?/p>

“你是說聯(lián)邦高層希望我們屈服于天主教會？這——這太荒誕了！”索菲婭啜泣著質(zhì)問道，“這場事件奪去了多少無辜靈能者的生命？伊萬索倫，瓊恩，伊凡，門沙克，還有林奈……我們這樣做，真的是為了解放戰(zhàn)線的利益嗎？”

“……”那聲音也沉默了，“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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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前，靈能解放戰(zhàn)線邊境，安全屋。

連環(huán)謀殺還在繼續(xù)，最強的靈能者中只有六人存活。最年輕的三人被保護在安全屋中，而我身為他們的前輩，也是名門之子，自然要與另外兩人一同擔任守衛(wèi)的職責。不過那叛徒仍在猖獗，他就混在我們六人之中。

會是那三個孩子嗎？要相信戰(zhàn)線高層的決斷力。那么他們反而更加危險，因為襲擊會出現(xiàn)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必須跟過去，我要保護他們。

自大西伯利亞而來的風雪捶打在我身上，宛如天使祝福的羽絨。我從不畏懼寒冷，也不畏懼死亡?，F(xiàn)在看來，他們讓我來做這件事也并無道理，我確實有當個冷血殺手的潛質(zhì)。不，那是緣于自衛(wèi)——或許我更適合做護從騎士，就像先祖那樣——

那安全屋就在眼前了，被霜花包覆的孤獨小屋，只有一扇緊閉的實木窗和一扇小門?；蛟S我可以靠近些取取暖——我的能力就是這樣——一些有利的本能反應也毫不意外地被屏蔽了。盡管殺了那三個混球后我的抵抗能力真的有所提升，但長時間泡在如此寒冷的環(huán)境下，只怕我的血液會先被凍住。

等等，屋外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誰？火苗在他手中閃爍，真正的幕后黑手將要對我們最后的希望發(fā)起突襲！

我拔出別在腰間的小刀狂奔過去，緊接著一個飛撲，猶若一匹郊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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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噼——啪——”

有什么東西正在不斷破壞那些包裹在外的荊棘。隨著荊棘層層破碎，索菲婭本就瀕臨崩潰的內(nèi)心防線也一道道被擊穿。她蜷縮在墻角，兩眼無神地盯著房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嚓嚓——”

隨著一聲木板斷裂的脆響，一只鋒利的斧刃奪門而入。但那斧刃所連接的并非木質(zhì)長柄，而是一條滿是肌肉的人類手臂。

“你是來終結(jié)我的罪惡嗎？”細小的聲音從索菲婭唇間發(fā)出。

“不，不是的?！眮砣说恼f。這讓索菲婭感到驚恐又詫異。

“如果能犧牲小家而保全大家，你會這樣做嗎？”他突然問，“索菲婭，你的選擇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彼鞣茓I撇過頭去，視線落在門沙克那肆意生長著荊棘的身體上，“我已經(jīng)沒有小家了。所有親人、愛人、友人或可能成為友人之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p>

“很好，正合我意。”來人說，“知道的太多果然是種詛咒，況且我手上也沾染了友人的鮮血?！?/p>

“你要做什么？！”

“我已經(jīng)受夠了……讓這場死亡游戲盡快結(jié)束吧……”他緩緩上前，右手巨斧高高抬起。

索菲婭雙目緊閉，心里卻有種解脫的快感。在她的腦海中，自己并不是站著，而是跪伏于被血漿浸得光滑發(fā)亮的木樁上。那個右手化為斧子的男人此刻披著黑色披風，手中寒光閃爍，不像劊子手，更像索命死神。

手起刃落，熱血潑灑在索菲婭一起一伏的平坦胸脯上。

隨后她睜開了眼睛，看到躺倒在地、胸前插著一把巨斧的劊子手。

“為了解放戰(zhàn)線，為了薩爾聯(lián)邦……”

喃喃低語從劊子手口中發(fā)出，他緩緩合了眼。原來他是自己的劊子手。

“毫無疑問，你無親無故，是承擔這背叛的最佳人選?！蹦X中之聲譏笑道，“這就是你的命運，你必須學會妥協(xié)。你看，他們來啦！”

索菲婭顫已無力再看什么，她只感到渾身都冰冷無力，仿佛屋外的暴雪從門縫漏進屋內(nèi)，再漏進她的身體。撲通——她跪下，膝蓋浸入木板上肆意流淌的鮮血——這才是她的終局。

吱呀吱呀，有什么人進來了。盡管這木門已被砸得面目全非，他還是選擇推門而入。這是對負罪者最后的尊敬。

“說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索菲婭低著頭。

“來了三個人，一個司鐸兩個修女?！蹦X中之聲說，“我猜對了吧，果然是他們~”

黑袍司鐸的手中沒有兇器，只有一本小冊。他極力避開地上的尸體和鮮血，一步步挪動到索菲婭面前。

“抱歉，我本以為不會這么……殘忍。”神父說，“讓我來平息死者的靈魂吧?！?/p>

“哦，真是可憐的孩子……”一個修女說。

“圣母瑪利亞在上，瞧瞧這一地血……”另一個修女說。

索菲婭依然低著頭：“司鐸大人，我聽的懂英文，對拉丁文也略有涉獵。有什么事就盡快說吧?！?/p>

黑袍司鐸眉頭微皺，幾個呼吸后才說道：“真是位明事理的小姐，天主教會很高興與您這種人合作。您知道的，向您這樣的，呃……您自稱為靈能者，對吧？”他頓了頓，索菲婭沒有應他，于是他繼續(xù)道：“總之，像您這樣被惡魔附身，擁有奇怪能力的人還有很多。仁慈的教宗認為你們?nèi)杂袡C會得到開導與教化?！?/p>

索菲婭依然沒有吭聲。她問腦中之聲：“你是惡魔嗎？”得到的回應卻是：“你也是?！?/p>

“哦，天啊，是惡魔！”

“這么多惡魔之子，我們需要工作到什么時候？”

“愚蠢透頂，條頓騎士團就應該把這地方直接打下來！”

修女們喋喋不休。

“條頓騎士團可耗不起這場遠征。新俄羅斯政府，不，是薩爾聯(lián)邦——他們希望能和平解決此事，不惜一切代價。”教宗打斷她們的談話，“所以這位小姐，我們希望你能代表群眾發(fā)聲，并勸誡大家相信天父，相信奇跡?！?/p>

“顯然，我們就是這代價。解放戰(zhàn)線被割讓了。”腦中之聲說，“現(xiàn)在沒有能力者能戰(zhàn)勝你，這三個人渣也不能。我們現(xiàn)在殺出去，或許還能賺得一身清白。”

“清白？清白能換人命嗎？”索菲婭自言自語道，“這清白能改變?nèi)藢`能者的印象？亦或是它能除盡聯(lián)邦那些迂腐的官僚不成？”

“你終于明白了……”

司鐸從懷中取出一塊黑色的布包，將它輕輕托舉在手中。

“喂喂，神父大人在叫你呢！”

“真是瞎了眼，那個應該是我的！”

“你看她一直不敢抬頭，說不定就是個瞎子……”

“你這樣說會傷到她可憐的心的！呀，她抬頭了——”

兩道黑芒閃過，修女們終于閉上了嘴。

“我接受你的條件?！彼鞣茓I站起身朝司鐸走去，“不過這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解放戰(zhàn)線，為了薩爾聯(lián)邦——”

?

?

一周后，靈能解放戰(zhàn)線邊境，圣儀廣場。

“當用各樣的智慧，把基督的道理豐豐富富的存在心里，用詩章、頌詞、靈歌、彼此教導，互相勸戒，心被恩感，歌頌神?！彼鞣茓I合上厚重的書冊說，“阿門——”

此刻她身穿黑絲絨鑲金邊的教會長袍，莊嚴且肅穆，但嬌小的身材讓她看起來幾乎毫無威懾力。教宗雙手背后，瞇著眼站在她背后，在他身旁有兩位新的修女。

這里是圣儀廣場——至少現(xiàn)在是這個名字。曾經(jīng)它是解放戰(zhàn)線的前沿哨所之一，有段時間被稱為安全屋，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這么叫了。封閉的木質(zhì)小屋仍在，它現(xiàn)在是受洗室。內(nèi)部裝飾已經(jīng)煥然一新，就連木門都被奇跡般的修好，光潔如同打了一層蠟。出門后便是廣場的主體，一直到聯(lián)邦邊緣那堵被荊棘崩壞的圍墻。十五座雕像矗立于此，它們的姿勢無比從容，每一座都有黑色荊棘環(huán)繞。其中最受歡迎的一座雕像被稱為“小耶穌”，是一個荊棘呈環(huán)狀纏繞于眼部的少年。血淚從夾縫中泵出，栩栩如生，似流銀瀉地。

不遠處，新的腳手架正被搭起。普通的建筑工人與應聘而來的靈能者們打成一片；新生代的孩子們正坐在火堆邊織著毛線，挑斷最后的線頭后還不忘合掌祈禱。解放戰(zhàn)線的最終目標——那座象征著人與靈能者和諧共處的小鎮(zhèn)，正在一點點建立它的雛形。

看到眼前景象，索菲婭又哭了。成為使者后她發(fā)誓不再哭泣，可淚水還是不能自已地滑了下來：一切犧牲似乎都是值得的。

然而腦中的另一個聲音卻不這么想，它總是與她意見相悖。

“怎么，安于這樣的生活之后你反而開始珍惜起來了？”它的聲音尖酸刺耳，一旁的司鐸和修女卻聽不到它，“看來是我對自己的期望太高了。”

不過索菲婭并不在乎它，就像虔信徒們不在乎那些東正的殘黨、聯(lián)邦高層不在乎那十五座雕像。有時，索菲婭察覺到自己的淚水是如此冰冷，便會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隨后便將之拋在腦后，當做從未發(fā)生過。

索菲婭從心底里相信著。她相信靈能者將被人們接受，她相信教會能將這片地區(qū)管理妥當，她相信和平的生活將永遠持續(xù)，她相信……

她唯獨不相信她自己。

本文為第一季陌嶺之星主題寫作活動-【擇優(yōu)屠戮】活動作品。

作者：邪神小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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