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對于陳佰楓呢？”

“我、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我曾經(jīng)把他當作最尊敬的長輩愛戴，可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若清，我還記得在長歌求學(xué)時你給我講的一個故事，蛀蟲和堤壩。”

“講的是什么內(nèi)容？”

“蛀蟲人人喊打、無處容身，堤壩好心收留它，讓它暫時有了一個歸宿。蛀蟲感激涕零，并承諾要好好報答堤壩。堤壩看蛀蟲十分虔誠，就沒有在意他的言行。直到有一天堤壩內(nèi)部被蛀蟲啃噬得千瘡百孔，即將坍塌之際，堤壩才發(fā)現(xiàn)蛀蟲的本性并沒有因為自己的救助而改變。蛀蟲始終是蛀蟲，是一種害蟲，即便是收起了鋒利的牙齒做出和善模樣，也總有一天會暴露本性。”

柳霜眠幽幽地說完這個看起來很可笑的故事，當年他也是當個玩笑來聽，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之后這個故事發(fā)生在了他們身上，還讓他們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陳佰楓就猶如是那忘恩負義的蛀蟲，本性便是如此，只是他們被他精湛的演技給騙了。他如今死了，倒不覺得有難過，只是覺得一番真心錯付了狗，有些不甘心。

楊若清輕輕撫摸柳霜眠的頭頂，雖還有些孩子氣，卻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般莽撞了。這次的計劃勉強算是成功的，至少除去了陳佰楓這顆毒瘤，讓燕榮澤和塞上雪少了一條會咬人的惡犬，也算功德一件。

到底不是專業(yè)人士，楊若清費了好大勁才包扎好，卻也累得氣喘吁吁。今日說了許多該說不該說的話，自己的形象是否受損楊若清并不在意。至少在他面前，自己不用遮遮掩掩，擔心他會對自己失望。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養(yǎng)傷，我明日再來看你?！?/span>

“別嘛，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span>

雖是撒嬌的口吻，可柳霜眠實際的動作卻很強勢，緊緊扣著楊若清的右手不肯松，稍一用力就將人攬入了懷中。

中間略去N字

當然這個時候總是有人會來掃興，正當他們你儂我儂，難舍難分之際，砰砰砰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好事。楊若清想起身開門，柳霜眠卻不讓。他想著一直不開門對方總該知難而退吧，結(jié)果反而是敲得愈發(fā)響了，恨不得將他這扇門都砸爛了。

柳霜眠很不爽地起身，氣急敗壞地披了件外衣下床去開門。誰知道門一打開，外面站著的卻是一張臉臭到極點的懷德。他是懷遠舟最小的義子，向來也是跟楊若清不對付。突然到訪肯定沒好事，柳霜眠想也沒想就準備關(guān)門。

“我義父有要事找你?！?/span>

“我不想去?！?/span>

“義父最近身體快不行了，你就去見他一眼都不行嗎？非要這么絕情嗎？就當是可憐一個孤寡老人，做做善事?！?/span>

“你看我像是會做善事的人嗎？”

“……你若真狠心不管義父，我們也活不到現(xiàn)在，對不對？”

“……”

懷德這話都已經(jīng)是在賭了，賭楊若清僅剩的一點點感情。無論話說得多么絕情，他們也確實是在楊若清的幫助下逃過一劫的，否則今天他也不可能站在這里說這種話。他實在是不明白，楊若清并非狠心決絕之人，為何不肯割舍一點親情給他的義父。哪怕是騙他也好，至少能讓他安心離世。

兩人僵持了許久，久到懷德都覺得楊若清在戲耍自己，楊若清終于有所反應(yīng)了。他回屋開始穿戴衣服，有條不紊，似乎一點都不著急。柳霜眠努努嘴，雖然不樂意見到懷家的人，但楊若清沒有說什么，他也不好為難對方。

“霜眠，你留在這兒好好養(yǎng)傷，等我回來?！?/span>

“若清，你還真跟他去??？”

“不然這位石像肯走嗎？”

“……”

“那你路上當心啊，早點回來?！?/span>

“嗯?！?/span>

被陰陽怪氣了一波的懷德有火發(fā)不出，誰讓他是來求人的。楊若清面色不善，他肯跟自己前去是因為什么他弄不清楚，要是有大哥懷通的口才，也不至于讓楊若清懟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是要去往刀谷，懷通和懷遠正陪著懷遠舟在那里等著他們呢。以義父目前的身體狀況，實在是撐不了多久?？墒撬膊缓脧娖葪钊羟遄呖煨?，只能在心里暗自著急。

再怎么慢還是到了，只是懷德瞧見自己的義父已經(jīng)蒼老到必須由人攙扶才能站著的地步，干枯的十指緊緊地抱著懷中的物事，似乎對他而言非常重要。因此他不由得更加怨懟楊若清，故意走得慢讓義父枯等。

“不知懷老遣人尋我過來有何要事？”

“若清，你來了，來了就好。咳咳，我有、有樣?xùn)|西想給你?！?/span>

即便他始終用這種淡漠又恭敬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懷遠舟也并沒有怨言。今天哪怕楊若清不來，他也會一直苦等下去。他現(xiàn)在能做的也不過是死后給楊若清留些念想，就算他自始至終都當自己是陌生人。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揭開蓋著的紅布，露出自己剛剛制成沒多久的一套琴劍，是根據(jù)長歌門武器特制的。要知道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人值得他動手鍛造兵器，而這件兵器是他用上了經(jīng)年收集來的各種珍稀材料，由三位義子輔佐，經(jīng)過千錘百煉，耗時近一月悉心打造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