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顛簸中悠悠轉醒，略顯刺眼的陽光讓空下意識的抬手去遮。

　　昨晚充滿彈性的壓迫和幽幽的清香已經不見了，空扭過頭，另一邊未完全拉好的窗簾后露出幾縷藍發(fā)。

　　看來是又回去睡了一會兒啊···空搖搖頭，從床上做起來。

　　結婚前空每天早上是有下樓鍛煉的習慣的，結婚后雖然沒能堅持下來。但只要是周末休息，他還是習慣性的會下樓溜達溜達。

　　在火車上自然不可能想在家里一樣，但空也有他的辦法。

　　這個時候走廊里還沒有人，空簡單活動了一下肩膀。經過一夜的飛馳，火車已經進入了絕云間。絕云間到處都是崇山峻嶺，山體的阻隔使得水汽只能聚攏在一起形成薄薄的霧靄。初升的太陽灑下一抹金黃，刺破一點薄霧，將沿途的壯美渲染到了極致。

　　“估計再有兩三個小時就到了吧···”看著窗外的景色，空喃喃自語。

　　“嘿！”低喝一聲，空猛地彎下腰，手指伸直，鉤住自己的腳尖。酸痛的感覺從韌帶傳來，但空并沒有理會，還是堅持著原來的樣子，過了幾十秒后才緩緩起身。

　　“哈——啊~”就在空作完幾組體前屈以后，甘雨從身后的包間里走出來。

　　“醒了，怎么不再睡一會兒？”看著妻子依然有些睡眼朦朧的樣子，空有些心疼。

　　“看你不在床上，就起來了?！睂⒁槐嶙舆f給空，甘雨又打了個呵欠，“既然都已經起來了，也就不想回去睡覺了?！?br>

　　“小琳呢，她醒了嗎？”接過梳子，空問道。

　　“還沒，她要是醒了估計這整個車廂的人就都知道了?！痹谧呃壤锏男∫巫由献?，甘雨用手撐著腦袋。挽起甘雨的長發(fā)，空溫柔的將那些不太安分的發(fā)絲歸順。陽光閃過，在明凈的車窗上烙下兩人的堅硬。

　　雖說甘雨自己也會梳頭，但只要是空在家而且并不忙的時候，她的頭發(fā)一般都是交給空打理的。有一種說法，女孩子的頭發(fā)一輩子只能交給一個男人打理。每當她透過鏡子注視著空認真幫她梳頭的模樣時，那顆被她藏得很好的少女情懷便會又一次涌上心頭。

　　空并不知道這些，他只是單純的喜歡她的一切。她要他幫他梳頭，他就幫疏；她要他幫她穿衣服，他就幫她穿；哪怕有的時候她會提出一些嬌蠻的要求，他也會毫無怨言的接下來。

　　“好了?！睂⑺{色的長發(fā)扎成馬尾，空將梳子塞回甘雨的手里。

　　藍色的高馬尾干凈利落，襯托著甘雨也顯得精明強干。借著玻璃的反光打量了一番，甘雨滿意的點點頭。

　　“mua！”轉過頭，甘雨在空的唇上親了一口。

　　“你來了也好?！笨諏⒏视陱囊巫由侠饋?，“來幫我拉拉背?！?br>
　　“好啊?！备视暌膊痪芙^，而是站到了空的背后。兩條胳膊從空的胳膊只見穿過，兩人背靠背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我開始了?！贝_定空準備好了，甘雨深吸一口氣，腰背部猛地一用力?？罩挥X得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后仰。背部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空也悶哼一聲。

　　“好了，接下來換我?！备视戤吘故亲约豪掀?，空沒舍得讓她長時間背著自己。

　　甘雨沒有說話，只是勾了勾空的胳膊。

　　“起！”低喝一聲，空也將甘雨背了起來。

　　“爸爸媽媽，你們這是在干什么？”當空把甘雨放下來的時候，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小琳也起床了？”甘雨松開空，笑道。

　　“嗯···”小丫頭顯然還沒睡醒，肉嘟嘟的小手揉著惺忪的睡眼。

　　“爸爸媽媽在干什么？”不過小孩子的適應力都比較強，過了一會兒便回到了平常的模樣。

　　“我們在拉背?！笨招Φ?，“小琳也要來嗎？”

　　“要來要來！”一聽有好玩的，小丫頭一下就不困了。

　　“來，媽媽陪你做?！睋目障率譀]個輕重，甘雨拉過女兒的手。

　　看著母女兩人玩的正歡，空啞然失笑。

　　現(xiàn)在餐車應該已經開了，先去買點早餐好了。

　　和神里綾人說好的時間是早上9點半，一家人收拾好行李以后又在車廂里呆了一會兒。沒過多久，提醒下車的廣播就在整輛列車里響起。

　　“空，這里這里！”剛出火車站，空遠遠的就看見了神里綾人和神里綾華兄妹倆在朝他們招手。

　　“好久不見，綾人院長?！笨觳缴锨?，空伸出手和神里綾人握了握。

　　“是好久不見了?！鄙窭锞c人哈哈一笑，“上次見面的時候好像還是兩年前在稻妻的會議上?！?br>
　　“空老板，好久不見?！币慌缘纳窭锞c華也微笑的打招呼。

　　“綾華也好久不見?！睕]有像和神里綾人一樣，空只是禮貌的與神里綾華握了握就松開了。畢竟他已經是有家世的人了，和其他女性接觸也要注意注意分寸。

　　“院長好。”甘雨也笑著走過來。

　　“甘雨啊···”上下打量了一下甘雨，神里綾人揶揄道，“你個小妮子，結婚了也不告訴我，還是你們鐘離院長發(fā)了朋友圈我才知道有這回事?！?br>
　　“啊哈哈···”甘雨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這不是看您離得遠來回跑不方便嘛···”

　　“這是你女兒？”神里綾人也不在意，轉而低下頭看向那個一直躲在甘雨身后的小家伙。

　　“啊，是?！备视陮⑿×諒纳砗罄鰜恚八锌沼炅?。小琳，叫叔叔?！?br>
　　畢竟是小孩子，遇到陌生人多少會有些害怕。小琳一只手抓住甘雨的袖子，支支吾吾半天才笑聲道：“叔叔好···”

　　“小琳，媽媽怎么教你的？”甘雨看上去有些不高興，“叫人的時候要看著對方。再叫一次！”

　　“算了算了···”還是神里綾人打了圓場，“小孩子怕生很正常，咱們還是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一下吧。綾華，去把車開過來?！?br>
　　“好的，兄長大人?！鄙窭锞c華微微躬身，隨后轉身去開車去了。

　　“這下你可是大紅人了。”車里，神里綾人調侃道，“蓋爾德納國際醫(yī)學獎（世界上含金量極高的醫(yī)學獎項，僅次于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你老師也沒拿過吧？”

　　“您過譽了?！笨盏故侵t虛，“和您拿過的獎項比起來，我這一個獎根本不值一提。”

　　“可不能這么說啊?！鄙窭锞c人笑道，“你現(xiàn)在還年輕，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狂氣。而且從事實來看，你現(xiàn)在還不到40歲，我當年可沒有你這么優(yōu)秀啊?！?br>
　　“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一直坐在甘雨腿上老老實實的小丫頭突然來了一句。

　　“小琳！”甘雨有些責怪的輕拍了一下女兒的小手，反倒是神里綾人笑個不停。

　　“你爸爸可厲害了！”轉過頭，神里綾人看著小丫頭，“你以后到小學里可以向同學吹牛說，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厲害的醫(yī)生。其他小朋友一定會你很佩服你的?！?br>
　　“不行！”小琳倒是一臉認真的搖了搖頭，“媽媽告訴我，不謙虛的小朋友會被媽媽討厭的?！?br>
　　“哈哈哈···”被小家伙的話逗樂了，神里綾人哈哈大笑，連帶著空和神里綾華都忍俊不禁。

　　“媽媽，我說錯了嗎？”看到大家都如此反應，小琳有些緊張的看著甘雨。

　　“沒有，小琳可棒了。”低下頭，甘雨再女兒臉上用力親了一口。

　　“空老板打算以后讓小琳也學醫(yī)嗎？”見氛圍熱烈，開車的神里綾華也加入進來。

　　“她？”空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學醫(yī)還是算了吧，這條路太幸苦了。只要她能活得開心，具體干什么我其實都不太在意。”

　　“也是···”聽了這話，車里的幾位醫(yī)生都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我以后要當醫(yī)生！”就在幾人都覺得空說的沒什么問題時，他的親女兒卻狠狠的打了他老爸的臉。

　　“哈哈哈···”笑容剛有所收斂的神里綾人有大笑起來。

　　“額···不過她要是喜歡當醫(yī)生的話，我個人也不反對就是了?！笨沼行擂蔚膿蠐项^。

　　和空預想的一樣，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一行人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2點了。

　　因為不放心小琳一個人呆在酒店里，空和甘雨向神里綾人詢問一番后將小琳呆在身邊。

　　其實空要來醫(yī)院做手術的事情，整個附院上下基本上都知道了。但除了一些高層知道具體細節(jié)意外，其他人只知道有一個特別厲害的、在國際上拿過獎的醫(yī)生要來跑飛刀。

　　于是乎傳著傳著，就變成了“一個資歷特別老的、拿了諾貝爾獎的梅奧診所（世界頂級醫(yī)療機構）璃月裔首席醫(yī)生要來附院開刀”。

　　“我拿了諾貝爾獎？我怎么不知道？”聽了這些傳言，空也是哭笑不得。

　　“其實我覺得你大可以去挑戰(zhàn)一下?！鄙窭锞c人卻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諾獎這件事還是交給布耶爾老師吧?！笨照砹艘幌伦约旱陌追?，“讓我們先著手于眼下的工作。”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護士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自然就是穿著病服，正躺在床上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的小女孩。和照片里的一樣，只不過相對于照片里的模樣，現(xiàn)在的她明顯瘦削很多。

　　“大夫！”看樣子病人的家屬已經和神里綾人很熟了，剛看見神里綾人進門便立馬起身。

　　“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鄙窭锞c人清了清嗓，“這位是群玉閣的空老板，他這次專門從璃月港趕過來的?！?br>
　　“你們就是施致欣的家屬吧?！笨丈斐鍪趾秃⒆拥母赣H握了握。

　　“是是?！睂Ψ郊覍亠@然有些緊張，男人像女人使了一個眼色，女人心領神會，趕忙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

　　“您舟車勞頓，要不晚上···”將水遞給空，男人咽了口唾沫。

　　“不了不了。”空趕忙擺擺手，“我這次來就是為了你們女兒的病來的，不必如此?！?br>
　　“這···”患者家屬一下就慌了。

　　這大夫什么意思？是不給我們機會還是···

　　“空老板就是這樣?！鄙窭锞c華看穿了患者家屬的顧慮，安慰道，“他不太喜歡應酬，但他是一位好醫(yī)生，說幫你們做手術那一定會盡心盡責?！?br>
　　聽了這話，原本有些焦躁的二人也漸漸平靜下來。

　　“施致欣，對嗎？”俯下身，空盡可能讓自己的笑容溫和一點。

　　小女孩看上去有些緊張，點了點頭。

　　“別緊張，我是你的醫(yī)生?！笨杖崧暤?，“最近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說頭暈想吐之類的?！?br>
　　小女孩搖搖頭。

　　“這樣啊···”空點了點頭，“我現(xiàn)在要幫你檢查身體，別緊張，放輕松，好嗎？”

　　小女孩先是看了一眼爸爸媽媽，見兩人點點頭，于是便解開了自己病服的扣子。

　　小女孩的皮膚很光滑，但腹部卻略微往上凸起。肚臍周圍，凸起的血管像小蛇一樣蜿蜒扭曲。

　　眉頭皺起，空伸出手按了按小女孩右邊胸廓向下一點的位置。

　　如果是健康人的話，這個地方應該摸不到任何東西。而空的入手處卻堅硬如鐵。

　　“昨天晚上我們才給她抽了一次腹水?！币娍照诓轶w，神里綾人解釋道，“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棘手，腫瘤嚴重壓迫門靜脈造成門脈高壓。肝硬化累及脾臟，導致血小板一直上不來?！?br>
　　“現(xiàn)在我們已經通過藥物將血小板暫時提上來了?！鄙窭锞c人遞給空一張化驗報告，“目前的情況是，病人的整體情況已經基本上穩(wěn)定下來了，如果要手術的話，最好盡快?！?br>
　　“還是說，你覺得還需要做其他一些檢查？”

　　空皺著眉頭，半晌才緩緩開口：“我還需要親自做一張CT，然后開會討論一下吧。”

　　神里綾人知道空做CT是有一手的，當下便立刻和家屬溝通了一下。家屬也表示同意，表示只要能治好女兒他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CT檢查的速度很快，神里綾人還專門把出片的時間提前了。

　　拿到CT報告的時候，神里綾人和空便立刻帶著一群專家大佬去開會了。

　　以甘雨的資歷，顯然還不夠格參加這種級別的會議。但她沒想到的是，這場會議從下午1點一直開到了晚上7點。

　　“抱歉，讓你久等了?！睆臅h室出來，空一眼就看見了在外面等待的甘雨。

　　“沒關系?！备视陞s搖搖頭，“你開會的時候我和綾華帶著小琳出去轉了轉?！?br>
　　“綾華姐姐可好了！”小家伙跳出來，“姐姐還給我買了棉花糖！”

　　“是嗎，那你有沒有謝謝姐姐？”空蹲下來，摸了摸女兒的頭。

　　“有！”小家伙高舉雙手，很自豪的樣子。

　　“小琳真可愛?！鄙窭锞c華也笑了，“我以后要生，也要生個女兒?！?br>
　　“綾華還沒談男朋友？”空有些驚訝。不論是學歷顏值還是出身，像神里綾華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應該不缺人追才對。

　　“我？”神里綾華小臉一紅，“我暫時還不想談男朋友，想先多幫哥哥幾年?！?br>
　　“這樣啊···”空的表情變得稍微有些古怪。

　　“走吧。”剛好，神里綾人也走出來，“我定了一家不錯的館子，離這里不遠?！?br>
　　空剛想拒絕，卻見神里綾人擺擺手：“你不想應酬我理解，但你和甘雨來一次琥牢山不容易，怎么說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吧?！?br>
　　人家都這么說了，盛情難卻，空也只好答應下來。

　　雖然神里綾人打算請空一家三口吃一頓好的，卻被空多次推辭。無奈之下也就點了幾個家常菜，大魚大肉什么的基本上沒有。

　　小琳倒是吃的不亦樂乎，一張小嘴都沒停下過。估計是繼承了她媽媽，她也不喜歡吃肉，但在甘雨的壓迫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吃了兩塊排骨。

　　朋友只見的飯局，比起那些應酬，多了許多的輕松和真情實感?？蘸蜕窭锞c人交流著彼此最近的情況，而甘雨和神里綾華則是在“結婚后的家庭瑣事”這類話題上聊的不亦樂乎。神里綾人現(xiàn)在有些明白為什么鐘離一再告訴他不要請空吃飯，作為一個手術狗，空總能在不經意間將話題扯到各種各樣的學術問題上，這讓神里綾人有些頭疼。

　　我吃飯是來放松的，不是加班的啊···聽著空分享手術心得，神里綾人在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

　　“其實吧，空?！鄙窭锞c人給空到了一杯飲料。在這種場合來說，喝酒明顯才是更符合當下的場景，但考慮到明天的手術，兩人很默契的只點了兩瓶椰子汁。

　　“我一開始和鐘離的想法一樣，都不希望你接下這次手術。”神里綾人嘆了口氣，“你的未來已經是一片光明，哪怕不接下這場手術對你的未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就算不接，也沒人會責怪你什么，畢竟手術的難度擺在哪里?！鄙窭锞c人看著空的眼睛，“手術即便成功，也不過是給你的履歷上錦上添花，可如果失敗了，你考慮過對你的名聲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嗎？”

　　如果是放在前一天晚上，空的心里恐怕會有所動搖。但現(xiàn)在的空，內心早就有了答案。

　　看了一眼一旁的甘雨和女兒，空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

　　“我能來，就意味著我已經決定背負一切的風險了。”空的神色平靜，嘴角甚至微微帶笑。

　　也許是吊燈的樣式，點點燈光落入空的眼眸，似有星河無盡。

　?? “我有什么名聲？”空灑然一笑，“我不就是一個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