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睡不著，楊九郎拿起手機打開相冊，點開那張照片。

照片上，張云雷蒼白消瘦，躺坐在病床上，扎著朝天辮兒，戴著戒指，笑得很好看。

那不是因歡悅而生的笑容，那是從小為了上臺練出來的笑容。

那天，南京的師兄弟們?nèi)メt(yī)院看張云雷，拍了這張照片。

那天，楊九郎在北京領(lǐng)了結(jié)婚證。

平時還能一起吃頓飯的兩個人，那天領(lǐng)完證出來，客氣地告別。她問張云雷還好嗎？楊九郎看看遠處等著她的那個人，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明明知道婚姻締結(jié)的只是經(jīng)濟關(guān)系而非感情，可是鋼印一下，楊九郎還是覺得心底的某一塊在那個瞬間離他遠去了。

以后，他的人生就和另外一個人聯(lián)系在一起，以后是別人優(yōu)先對他有權(quán)力。不僅是財產(chǎn)，必要時，這個人甚至有權(quán)定他的生死。

這個人不是張云雷。

人生真殘忍。

人生真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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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開著車，在他和張云雷常去的地段反復(fù)盤繞。

打開微信想跟張云雷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至手機黑屏。

再打開，在朋友圈里，楊九郎看到了張云雷。張云雷戴著戒指，扎著小辮兒，坐在病床上笑。

楊九郎知道，那是給他看的。

小辮兒……

小辮兒，楊九郎以前一直那么叫張云雷。

小辮兒，你唱得真好。小辮兒，你愛吃這個么？小辮兒，下禮拜我還來找你玩。

后來，在網(wǎng)上看到自稱是張云雷的人發(fā)的帖子，他驚奇地說“小辮兒額”。

進到張云雷的QQ空間，一張一張翻看那些奇形怪狀的照片，他很開心：是真的，就是那個小辮兒呀！小辮兒長大了。

再后來，他一眼就認出了張云雷，很肯定地叫：“小辮兒。”

小辮兒，有事記得來找我。

小辮兒，進來呀！這兒就我一個人住，我爸媽不住這兒。

小辮兒，你可以回來了。

不管還有沒有小辮兒，你都是我的小辮兒啊，小辮兒張云雷。

放下手機，楊九郎側(cè)躺在張云雷身邊，握住張云雷的手。

小辮兒啊。

?

楊九郎笨手笨腳忙一身汗，好不容易才給張云雷束出個歪歪扭扭的朝天辮。

“弄好啦？”張云雷蹦蹦跳跳地跑去照鏡子，楊九郎緊跟著他護著。

左照右照，張云雷笑得像個人參娃娃，楊九郎情不自禁地去摸張云雷的臉，張云雷在楊九郎手心里“啾”了一口。

楊九郎撥了撥他的小辮兒：“小辮兒?！?/p>

張云雷答應(yīng)得清甜又干脆：“哎！”

楊九郎笑著碰了碰張云雷的額頭。

好在他們還在一起，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日，可以用很多很多的快樂覆蓋悲傷和遺憾，用很甜很甜的共處沖走苦澀和痛悔，用我的余生救贖我曾經(jīng)對你所有的殘忍。

早就說好的，哪怕是到了八十歲，我們還要互相攙扶著上臺說相聲。我說我只想和你搭檔，只想給你捧哏，不是騙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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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玩得興起，在張云雷頭上扎滿小女孩才用的各種珠珠彈彈。張云雷照鏡子：什么粉絲，送這種玩意兒給他干嘛？

楊九郎滿意地欣賞自己的作品：“說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的文藝工作者內(nèi)心是要跨性別、跨年齡甚至跨物種的，觀眾送你這些，說明你的人物塑造得到了觀眾的認可，觀眾甚至分不清哪個是真正的你，哪個是你塑造出的角色。

這很好。

他們是演員，舞臺需要他們呈現(xiàn)什么，他們就要呈現(xiàn)出什么。這種呈現(xiàn)絕不是上臺前定個調(diào)子，上了臺就能演繹。張云雷和楊九郎一向習(xí)慣用生活帶舞臺，用勤奮補天分。老師說表演要有信念感，那他們就把生活活成表演。

?

頂著一腦袋寶寶頭飾，張云雷拿著扇子嘗試著做各種動作：海草海草、我是希瑞、如意如意隨我心意……

楊九郎制止：行了別扭了，蛇妖不帶這么、咳。

張云雷追打楊九郎：不帶什么？不許說我胖！再說我不吃飯了！

一疊聲地道歉認錯，楊九郎把張云雷抱起來往回搬。張云雷在楊九郎腦袋上敲扇子：嗆嗆起嗆起、嗆咚嗆起嗆起，吹起小螺號，答滴答滴答——

好像也不太對，這個六一的時候演還差不多。

扭是要扭的，但也不一定蛇才能扭啊，張云雷歡樂扭動：大棉襖二棉褲，里面是羊皮外面裹著布，哎嗨哎嗨哎嗨喲~~~哎，這個好！

“翔子，搭著我點兒！”

倆人試半天，最終拍板：“就小拜年，可以！”

又有身體接觸，又沒有賣腐嫌疑，挑不出毛?。?/p>

“腿抬這么高行么？”

“行，你扶住我腰，我盡量往后倒?！边@樣相當(dāng)于是腰部用力，腿其實沒抬很高。有楊九郎在他腰后面扶住，他腰也不需要太用力。

倆人扭了半個多小時，汗嘩嘩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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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一身清爽，楊九郎進獻水果。張云雷含住一顆葡萄往楊九郎跟前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楊九郎：“吃東西的時候別唱！再噎著！”

吃到還剩最后一個葡萄，張云雷不吃了，伸手指趕得這顆葡萄在盤子里亂滾，楊九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顆葡萄捉起來吃了。

沒葡萄玩，張云雷轉(zhuǎn)移目標(biāo)去玩楊九郎，楊九郎像被戲弄的魚一樣追著張云雷的指尖唼喋。

張云雷捏住楊九郎的鼻子，楊九郎像被抓住身體拎到半空的螃蟹亂刨亂舞，夸張地做著怪相。

張云雷被逗得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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