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網(wǎng)三/雪羊】重山雪(后續(xù)+徒弟番外)
江聽瀾淡淡道:“楊御史為國之心拳拳,臣自生欽佩;如今反倒是陛下,放任宦者近在帝側(cè)而事權(quán)極重,不聞諸事不關(guān)是非,似乎是過于安逸了……真要等到蠻夷之地的私軍打到太極宮正門才知大事不妙么?”
那位已經(jīng)氣得臉色發(fā)白,卻還撫掌而笑,直呼過“有點意思”后便不再理會江聽瀾,極不自在地俯望向了楊曉笙,似是強忍著憤恨:“楊愛卿也是這樣以為的?”他非是不諳世事的幼兒,自然聽出二人意有所指——宦亂朝綱,當(dāng)清君側(cè)!
楊曉笙并未答話,微微抬起眼來,眸中似燃著堅定火焰。
那位似乎是鄙夷地笑了幾聲,微微趔趄著往后一倒,將要失態(tài)摔下高位時被內(nèi)監(jiān)官攙?。骸氨V佚報w啊陛下!”依舊是這個叫人聽著只覺刺耳的尖利聲音,“你們都在干什么呢!沒眼力見的狗奴才們!還不速速將這兩個奸臣拿下!”
“朕還在這呢,何時輪到你來施令發(fā)號……”
那人恐慌跪下磕頭:“陛下恕罪!饒了奴婢心系陛下安危一時情急口無遮攔之罪!”
“滾開!”“諾……諾!”
說到底,這江山輪誰坐都是氣運跟命途使然,他斷不會狂到要把持朝政萬萬年,不然也不會早早的立了儲君清享太平——反倒是這些個閹豎,幫著上下打點了幾次關(guān)系就尾巴揚到天上去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要知這天下如今還是姓李的呢!
那位很快平定心情站定身子,沉聲道:“那不知兩位愛卿想要朕如何呢?是即刻傳位于太子,還是盡早退位讓賢?”
而江聽瀾鼓起掌來,似是一副尤為感動的模樣,依舊不失恭敬:“微臣本無意放肆,只是陛下師心自用,派人對國師出手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舉哦?”
這番話越聽越往細想就越不是滋味,像是有一塊石頭壓在胸口,更莫說某些難分立場清濁而認(rèn)真起來容易令人害怕的人了——饒是自始至終沉默以對的李鈺,都險些以為江聽瀾要當(dāng)面發(fā)作。
什么叫“對國師出手”?
對了,難怪先前自己見到蕭勉時候那人面色陰沉……莫非是派了死士前去暗殺?
那位已經(jīng)剛愎自用到此等境地了嗎?竟聽不進半分逆耳忠言反倒欲滅其口!
江聽瀾笑了起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一生所愿不過是盡其所能地報效朝廷,國之利器自是愧不敢當(dāng),可只希冀‘能者善用,善者能用’后各司其職,應(yīng)當(dāng)用不著那些內(nèi)侍官大人來指手畫腳的……陛下以為呢?”
其實那位心里清楚得很,這些內(nèi)廷官仗著自己侍候在皇室成員身側(cè)就假借名目肆意監(jiān)視、籠絡(luò)朝中官員,美曰為他“分憂”,實則在暗中發(fā)展自己的勢力,不由嗟嘆:“閹黨之禍非是因朕而起,卻也有朕放任姑息之過,可如今境況亦非是一朝一夕能得以解決的唉……今日不妨就請李相做個見證,朕定當(dāng)全力徹查關(guān)系,勢必根除此等亂象——”
楊曉笙似乎對于這番慷慨陳詞毫不上心,本是欲言又止,也默默看向了李鈺:“國相大人繼承國姓,又為純陽掌教,自是知道輕重?!?/p>
很快這場聽來荒謬的宮變也就落下了帷幕,那位旋即下詔傳位太子,口頭上是說無心權(quán)位便尋了座溫泉別院頤養(yǎng)天年,真正意圖……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該說那位大度嗎?都未曾太過追究什么——江聽瀾倒是沒有被套上謀逆的罪名,離開時仍是大搖大擺的,之后就不見了其蹤跡;而那位御史大人像是將這作為一個契機,順?biāo)浦鄣剞o了官,說是回老家辦學(xué)去了。
次日,李鈺帶上李濛出玄武門的時候,按說已是早春時節(jié),天空卻略顯反常地下起了一場雪,不大,未起風(fēng)也不冷,薄薄的茫茫一片,如飄絮一般。
李濛換下了平日里的華冠錦服,身著鶴衣長袍,就是一個氣質(zhì)卓然的小道童。
“六殿下,走吧。”李鈺見這人悠悠然轉(zhuǎn)身回望,還當(dāng)他是不舍。
李濛卻釋懷一笑:“我信大哥會是個好君王的,無有意外,我應(yīng)當(dāng)也再不會回來這里了,也不再會是什么‘殿下’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呢?李相……不,師父?!?/p>
“李道長?你這便要離開長安了么?”
李鈺在聽到這聲音時分明是意外的,當(dāng)即轉(zhuǎn)身確認(rèn):“周言?你怎會……”他不知該喜該悲,整個人是實實在在的不知所措。
李濛知道分寸,看出二人間氛圍微妙,當(dāng)即退開幾步說自己會在城門外等候。
“秦嶺一別,應(yīng)有一月有余了,周言你……你似乎狀態(tài)還不錯?你怎么會進宮來?”
周言則是走到李鈺跟前,聲音略帶喑?。骸拔?guī)煾干霸菍m中御用畫師,遺愿便是希望我這個做弟子的替他完成一幅未曾畫繪制完的畫……”見人精神緊繃,他又解釋,“哦,我的嗓子已經(jīng)被治好得差不多了,再說多些話也不妨事?!?/p>
李鈺這才如釋重負(fù),由衷道:“看得出來,你的那位吳師兄將你照顧得很好……”
“哪能啊……他一聽說我要進宮來可險些要用針把我扎成篩子!”周言歪了歪腦袋,開始唉聲嘆氣,“哦對了,方才我無意間聽到兩個小宮女談?wù)撻e聊……那位‘小江大人’莫非就是李道長在尋的師弟?聽你們相交甚歡,唉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
“他……他如何了?”李鈺的目光落在別處,顯得有些不以為意。
周言低頭作思考狀:“似乎是犯了什么事……李道長離宮前不去再見他一面嗎?”
“我……”其實李鈺心中有過那么一瞬的不安,但他很快就暗自說服了自己不去再想,卻又聽周言喃喃自語:“應(yīng)該是要被刺配流放了吧?那該多遭罪??!李道長,你的臉色似乎有點難看,要找太醫(yī)看看么?”
“無礙。”李鈺只是緩緩搖頭。
周言莞爾一笑,朝他拱手:“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李道長今后若是得了空閑,可愿帶上小殿下來萬花谷坐坐?”
“……自然?!?/p>
對方還在笑著,李鈺的劍卻是極快,眼看簌簌幾下就要將人劃拉個稀碎。
“李道長這是干嘛呀?怎么好好的就動起手來了?”所謂的“周言”快不過劍,眼看被打得疼了,變了腔調(diào)的聲音就大了起來,“玩玩都不行嗎!差點害我破相了!”
李鈺陰下一張臉:“假扮作他,意欲何為?”
叫人后怕的是,這人將顰笑言談間模仿得如出一轍,仿若寸步不離地學(xué)著,被識破了也沒有繼續(xù)偽裝的打算,或更像是——
故意賣了個破綻給他……
“李道長可愿隨我走一趟?嗯……當(dāng)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畢竟我可是冒著日后被我?guī)煾杆先思彝袎羲骰甑娘L(fēng)險過來的。”
「你面前這座雕像名叫非天,其水身納于百形,兼濟天下,其火身似天非天,無畏承負(fù)。其水火之間,非神非鬼非人且忠于皇權(quán)者,便是凌雪閣」
……
「凌雪閣是皇家機密組織,以一切非凡手段維護大唐江山社稷。一旦加入便會隱去真實姓名,自此廟堂江湖再無此人。此生便只能是一把利器,一把于黑暗中守護江山百姓的利器」
……
「凌雪閣只有任務(wù),任務(wù)高于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即便立下不世功勛也不能名留青史。即便如此,你若仍想加入凌雪閣,便在這非天前起誓吧」
……
“吾今日在此起誓,愿加入凌雪閣,秉堅忍之心,行國士之事,不問青史,不計沉浮,除盡外道,誓守皇天。”
……
眼前一片霜白 ,頭頂依稀有飛鳥來來回回,熹微的陽光像枝條一樣延伸到了了地面,記憶里說話的聲音漸漸散去了,耳邊只剩風(fēng)雪呼嘯,和一個明顯的腳步聲。
“你怎么過來了……能再給我講講小時候的事嗎?真怕到時候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啊……那我豈不成了可憐的野鬼孤魂?”江聽瀾表現(xiàn)得異常平靜,明明血已經(jīng)像是止不住了,他卻還在顧自說著些不著調(diào)的話,像是在刻意激怒對方。
那人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低聲道:“我忘了?!崩钼曔@人極為擅長掩飾情緒,轉(zhuǎn)瞬間就恢復(fù)了冷淡,哪里還有剛剛看見對方深受重傷時候六神無主的樣子?
江聽瀾先是愣了愣,索性扯下了偽裝用的皮囊,然后略顯無力地?fù)u著頭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師兄變得好難說話了啊……”
“誰是你師兄?”約莫是被過去種種寒了心,如今親見赤裸裸的真相被擺在眼前,殷紅的赤色和血的腥味更令他心生煩躁,這時候的李鈺倒真像個吵架時不愿主動求和的擰巴孩子,而看向江聽瀾的目光里似乎只剩鄙夷與憎惡,“呵,你們凌雪閣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興許是為了留存體力安詳?shù)氐却劳?,江聽瀾不再貧嘴,任他“斥?zé)”,卻是一副強忍笑意的模樣,倒像是李鈺一個人在小驚大怪。
“各事其主罷了……你不準(zhǔn)我喊你‘師兄’,是因為發(fā)覺自己受了蒙騙么?”
“閉嘴……”
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般欺誑與他?
原來都是早有預(yù)謀的么?
那些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李鈺并沒有搭話,摩挲著自己的劍鞘,轉(zhuǎn)身欲走,有那么一瞬覺得去哪都行,一向從容的他此刻只想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別走……師兄你別走!剛剛我說的都是氣話!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身后的江聽瀾一改語氣,急切的聲音中隱隱帶著哭腔,捱著的一長口氣混著血嘔了出來,整個人狼狽至極。
喜怒不形于色,是凌雪閣成員都該具有的基本能力……可他就連這都做不到,終究是配不上這個身份!
“凌雪閣的確有通過安插弟子來控制純陽的想法,畢竟純陽被奉為國教,地位自然不同其他江湖門派……你可能忘了,我跟幾個同門偽裝成山下遇難百姓被送上山的時候你正在練劍,當(dāng)時因為好奇多瞧了一眼而被掌門師伯罵了不是?”
李鈺一時不語: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來著?自己因為根骨極佳而破格容許同時修習(xí)劍氣兩道,由謝兼和教他紫霞功,謝言蹊則是授他太虛劍意;吃的苦是別人的兩倍不止,也不止一次偷偷流淚,也說融會貫通方可無往而不利。
見李鈺似乎被勾起了記憶,江聽瀾接著又說:“掌門一眼就瞧出了我們的來歷,下了逐客令,我那時候是被拽去湊數(shù)的,走得慢被落下了,挺巧的,就被師……謝道長‘撿’回去了?!?/p>
“師父她……她是何時發(fā)現(xiàn)你的身份的?”
江聽瀾心里緊繃繃的:“我們下山遇了流民暴亂,被江湖義士相救送去萬花谷治療,谷里……有閣中專門負(fù)責(zé)接應(yīng)的人?!彼€是選擇實話實說,“我向謝道長坦白了身份后,她說想去吳鉤臺看看,學(xué)一學(xué)那‘隱龍訣’,之后在一次任務(wù)中……身殞了,那歸元盒還由我保管著?!?/p>
凌雪閣成員都有自己獨有的身份盒,名為歸元。歸元只會打開兩次:一次是加入凌雪閣,其內(nèi)放有凌雪閣成員的身份;一次是死亡,歸元便是靈柩
李鈺似乎想了很久才緩緩呼出一口氣:“你大可繼續(xù)喚她為‘師父’?!?/p>
江聽瀾像個小孩子似的無助:“你帶我走吧,最好能把我埋在一個有花的地方……我不想死在這里?!?/p>
死亡的氛圍是可怕的,光是想想就容易將人推向深淵然后吞噬,所以能閉口不談最好。
李鈺漠然道:“江聽瀾,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他收斂了悲意,思緒仿惚飄遠:“如若大唐傾覆,吾輩自當(dāng)殉國明志……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待到來年春好處,猶似相逢花盛開,再見他,一派云淡風(fēng)輕。
“我親登純陽山門下聘,可好?”
參考BGM:《驚鵲》
“千里外不曾相見/明朗眉眼 是誰正負(fù)劍/鞍馬前夕陽斜 遙遙牽著線?!?/strong>

番外? ??徒弟就是用來賣的~燈雪(蕭勉×江曉意)
“……”正在卜算的蕭勉被砸門聲擾得皺眉,若非受制于人,他興許早就回到宗門去了。
來人似乎并未想為自己擅闖國師宅邸還踹壞了一扇門的莽撞行為道歉,只是將扛在肩上的“東西”隨手這么一丟,大有幾分任君處置的意思。
那“東西”被捆得結(jié)實,粗略可以看出是個人形……還活著。
蕭勉垂下了眼:“貴閣處理不聽話的人,都是這么直接打包好了送到仇家跟前的么?”
“在下不過是想叫右執(zhí)法看到我們的誠意罷了……自己人出手顧忌太多?!苯牉懰坪趼犚娨宦暡荒蜔┑膼灪?,抬起就是一腳給到了地上的人,“安分點,自己惹上的事沒人給你擦屁股?!?/p>
蕭勉回答說:“不需要?!笨赡侨嗽鐩]了蹤影,他就隨手把江曉意給放了,卻反被一把那人銜在嘴里的短刀抵住了下巴。
這人便是昨日動手準(zhǔn)備暗殺自己的蠢材吧,怎么都被送來抵罪了還不學(xué)乖?偷襲得手了又如何?難道他還以為能全身而退么?
江曉意自然不會滿足于一時的有利形勢,他身上的利器已經(jīng)被師父收走了,左手跟右腿上的骨頭也被卸了,這枚短刀還是藏在自己頭發(fā)里才沒被收走,而眼前這人似乎并不打算還手,昨天還是他那幻狐護主震飛了自己的刀呢,這種情況下要如何……江蓁的眼睛紅紅的,目光須臾間就投向了角落里躺著那架形狀巨丑的獨輪車——乘上這個玩意兒能跑嗎?
“看上了,想要?”蕭勉語氣平淡,“送你了,撥一下右邊的木楔子就啟動了……騎著玩吧?!?/p>
江曉意似乎沒聽清最后一小句,神情微訝:“你確信不殺我?讓我離開還搭個木車?”
“嗯?!逼鋵嵤捗愀睒I(yè)是偃師,想事情,尤其是占卜到奇怪卦象的時候就會隨手搗鼓幾個這樣類似的機關(guān)——平日里挺愁沒地方擺的,有人愿意要最好不過。
確定這人對自己構(gòu)不成威脅,江曉意才放心地自行把骨頭接了回去,大致活動了一番才開始研究這個鐵木疙瘩,豈料還沒坐穩(wěn)就被木手牢牢捁在了上面,機關(guān)咔噠咔噠響,裝在上面的羽毛就要伸上來撓他癢癢,腿被扒開扣在兩邊,鞋都蹬掉了一只。
江曉意滿是羞恥同憤恨:“你騙我!你說了會放我走的!”
“好好的,亂弄什么,你是不是左右不分?”蕭勉敲了敲機關(guān),斷定故障了后似乎有些不悅:“都被你搞壞了……屁股往邊上挪挪,掙扎的幅度小一點,不然零件越絞越緊受苦的是你自己?!?/p>
“艸!你手在摸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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