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來，吃個新鮮的小籠包，很好吃的哦？”

“好啦我會夾的，還有海圻，吃的小心一點，你看看，來，姐姐擦擦?！?/p>

“嘿嘿，因為這次的水晶蝦餃挺好吃的，湯汁好多~~”

“再好吃也要注意一點儀容儀態(tài)。唉，我再擦擦，吃要小小咬個口，一點一點吸出湯汁才行。肉餡很燙，不要一口吃。記得了嗎？”

海天正和海圻品嘗著美食，一旁有些怯生生的驅(qū)逐艦艦?zāi)飩儶q豫再三，還是主動推出了一位代表走上前來。

“海天大人，我們...我們想和你們拼桌，你們看...”

海天認識來人，或者說認識所有來這家店吃飯的眾人，雖說這兒是包廂，究竟是一個艦隊的艦?zāi)铮龥]多猶豫就叫店小二多搬些椅子和碗筷，又自掏腰包叫了幾個菜。

“海龍、海青、海華、海犀（注1），你們姐妹四個找我姐姐有什么事呢？”

姐妹四人猶豫再三，最后還是由性格沉穩(wěn)的老大海龍發(fā)言。

“我們其實猶豫了很久，朝廷現(xiàn)在對意大利確實是下了很大決心，很多列強也都不支持意大利......可是啊，萬一出了岔子，又失敗了怎么辦呢？很多前輩不看好這次的事態(tài)，不同于朝廷的堅決.......”

海龍這番話反映了很多艦?zāi)锏兔缘那榫w。

自甲午戰(zhàn)爭以后，列強瓜分勢力范圍的舉動如入無人之境，艦?zāi)锪鲇绕鋵擂危瑢ν獠荒茏柚沽袕娷娕灆M沖直撞，對內(nèi)常常成為黨爭的靶子與棋子，甚至于海外的革命黨人直接批評她們是“守土官長”的幫兇，對外無能對內(nèi)助虐。

清朝官場遠非歐美模式效率為主，關(guān)系戶、甩鍋、老鼠倉等比比皆是令人眼花繚亂，當(dāng)初北洋水師老前輩領(lǐng)到沙土炮彈的鬧劇至今只能說少了些。

這樣的她們，真的有能力去跟一個列強的艦?zāi)飩儗﹃噯幔?/p>

海天沒有著急說話，而是等姐妹四個人一個個發(fā)言。如果這個時候不能說實話，后面到了臨戰(zhàn)狀態(tài)必將是上下不能齊心。

果然性格更直率、平時與海圻關(guān)系好的海青忍不住直言些“大逆不道”的話。

“看看這些年對洋人的征戰(zhàn)吧，只要登陸，陸上經(jīng)常是不戰(zhàn)而逃，從鴉片戰(zhàn)爭守寧波的總兵余步云，到甲午戰(zhàn)爭守平壤的葉志超，哪個不是連仗都沒打就聞風(fēng)而逃的？我說個實話，也不怕各位心底里記下，要還按著這個法子，我們也別去跟意大利艦?zāi)飳χ闪耍瑳]勁?！?/p>

海華更加內(nèi)向，到了這會兒才把自己的深思熟慮說出口。

“我們身為艦?zāi)?，朝廷叫我們做什么都是無所謂的，但是怕只怕做出了無謂的犧牲?！度A俄密約》你們該聽說了吧，李中堂跟俄國外相維特簽了字，這白山黑水就多出個俄毛子的‘護路駐屯軍’（中東鐵路守備隊）?？偛荒苷f朝廷跟俄國打了仗簽了城下之盟吧？”

最后是膽小怕事的海犀見三個姐姐都說了話，自己什么不說實在過不去，于是扭扭捏捏拿出了一張報紙。

上海公共租界刊印的這份報紙固然鄙視了意大利在列強吊車尾的實際，卻也毫不留情把清朝方面的各種不利條件一陣見血總結(jié)出來。

“我覺得我們不行。”

她的話比之三個姐姐更加簡單，卻最不留什么面子。

“大膽！”“你怎么這么說！”“快點認個錯！”

“好了好了，讓她把話說完吧。今天這里沒有外人，我們六個一起吃一桌飯。如果有什么說得過了，大家權(quán)當(dāng)戲言，吃多了腦子迷糊，說胡話著呢?！?/p>

海天漫不經(jīng)心拿起一杯女兒紅，慢慢品茗著撲鼻而來的酒香，原本打算吃頓便飯的她遇到了這個意外，又或者并不是什么“意外”，畢竟這次吃飯沒有事前通知什么人，看她們的模樣許是不知太多細節(jié)卻能找到這家飯莊。

可能某些人正在等著她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吧？

艦?zāi)餆o論地位高低都必須在艦隊服役，所以海龍級四位再怎么犯錯也不會被外放；已經(jīng)拜領(lǐng)旗艦與官銜的海天如果犯了錯，那么這兩個職銜都得交出去。

大清國的官場與古代歷朝的官場無異，只要沒有深厚根基的敵手犯錯夠多，正好再給抓住“小辮子”便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幾位，你們的擔(dān)憂我已經(jīng)了解很多了。身為旗艦，身為二品官（掛職銜），我只能說朝廷要我執(zhí)行什么便是什么。如果朝廷主戰(zhàn)，我們要矢志不渝的貫徹；如果朝廷主和，我們要堅定不移的擁護?！?/p>

如此談話肯定不能讓心事重重的四人滿意。

不僅如此，海圻看起來也像是疑惑不解，反問自己的親姐姐，“姐姐，她們說的話難道不是事實嗎？為什么你身為旗艦不能發(fā)揮一點作用呢？最少也該上奏吧？爭取一下處理此事的全權(quán)吧？”

海天卻依然不溫不火吃菜喝酒，對海龍級的四姐妹說著不咸不淡的話，等了好久在四姐妹均有些不耐煩時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我們身為艦?zāi)?，保家衛(wèi)國乃是使命，這點大家肯定是沒有意見的。到時候只要是能上對得起朝廷，中對得起同僚，下對得起百姓，我們死而無憾?！?/p>

四位訪客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因為此時的她一身青花瓷色宛如翩翩仙子，更應(yīng)該符合古代水墨畫才子佳人力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標(biāo)準(zhǔn)，說出這么一番斬釘截鐵的話反而有些意外。

“我姐姐把話都這么說了，你們幾個就不要多懷疑了?！?/p>

海圻從海天的眼神得到了明確的信號：【等會兒有事談。】

海龍一眾人吃個酒足飯飽以后滿意離去，臨走前各種寒暄問候自不必言，等了一會兒，這酒還有余，這菜還有剩，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老前輩，等到現(xiàn)在才出來，太為難你了吧？”

來人先是一愣，卻很快收斂住臉色的驚慌，比海天姐妹更早到這塊土地的她有著更豐富的官場經(jīng)驗，所謂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簡直是信手拈來。

“瞧你們兩個說的，這家飯莊生意挺好，我今天碰巧到這兒來吃頓飯，正路過呢就碰見海龍她們，一聽說喲呵，你們也在這兒，特意到這里來看看兩位上官，雖然是老前輩，不該說的話肯定不能說，你們說是不是??？”

“哈哈，果然是快人快語，要不老前輩，你坐下來咱們慢慢聊？喲，我這邊都是些剩飯剩菜呢，小二，小二！”

“不了，我剛吃過，現(xiàn)在是沒福氣消受了?？茨銈円舱灾?，不耽擱了，我就請個好，回見?！?/p>

棕色長發(fā)的少女閑庭信步，滴滴答答踩著木臺階遠去。

“姐姐，我算是明白剛才那會兒你的意思了。”

海天看了看恍然大悟的妹妹，一邊感嘆妹妹還是太單純，缺少復(fù)雜的心機容易被人帶偏，一邊帶著微微酒氣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姐姐，怎么啦？今天的你好奇怪哦?！?/p>

“傻妹妹，你知道嗎？姐姐我很擔(dān)心你的，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該怎么辦......”

“怎么辦？涼拌唄。還有姐姐，別說這種喪氣話啦，咱們這么年輕，什么在不在的?！?/p>

也是，她們應(yīng)該還有漫長的壽命等待消受吧？

“對了，妹妹，本來我還打算問你呢，你跟那個貝子爺什么關(guān)系??？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跟他認識還挺長時間的呢？”

一聽這話，性格活潑的海圻卻是腮紅不抹即上臉，弱弱地推開了姐姐低頭扭捏。

“瞎說什么呢......他就是個破落貝子，算不得數(shù)的......”

注1：此即海龍級驅(qū)逐艦全部四艘的艦名。晚清時期，清政府還在德國碩效船廠訂購“海龍”、“海青”、“海華”、“海犀”四艦，1898年完工，1899年到華。1900年庚子事變（八國聯(lián)軍戰(zhàn)爭）期間全部四艦均在大沽船廠修理，遂被攻占大沽口之八國聯(lián)軍所瓜分。

老大“海龍”歸英軍，易名Taku（即“大沽”號），駐扎在英屬香港，1916年10月25日被出售；

老二“海青”歸德軍，易名Taku（即“大沽”號），駐扎在德占青島，后因鍋爐無法使用，于1914年6月13日除役，同年日軍進攻青島，該艦9月28日在膠州灣自沉；

老三“海華”歸俄軍，初易名Taku（即“大沽”號），后改名“博羅多夫上尉”號，駐扎在俄占旅順口，1904年11月24日在日俄戰(zhàn)爭中被日本魚雷艇擊沉；

老四“海犀”歸法軍，易名Tak-ou（即“大沽”號），駐扎在法屬越南西貢，1911年9月30日退役。

（引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