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傳三離戰(zhàn)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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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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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迷的夜色籠罩著整片山峰，東升之月的光芒，若隱若現(xiàn)，遠天閃耀著幾顆繁星，清輝垂照，在海棠之上蕩漾。

執(zhí)明收集了一些腐朽垂落的海棠花枝，堆成一座小山，大概覺得足夠燃出火炭烤熟食物，便靜靜的坐在那方石凳上，他的面前，是那尊局面縱橫各十七道的石質(zhì)棋盤，棋盤歷經(jīng)風霜經(jīng)磨留下了深深的印記，亙古不朽，隱約感覺蒼茫大地的浩蕩。

棋盤之上飄零三五朵海棠花瓣，執(zhí)明伸手撫摸這尊棋盤，無半點灰塵，它似乎被人動過，才如此干凈整潔。

一股奇異的情緒襲上心頭。

腳步聲傳來，執(zhí)明起身，迎了上去，目光中流露出無限溫柔：“阿離，你回來了，讓本王看看尋了什么好東西？”他手不由分說往慕容黎手中摸去，滑溜溜的觸手冰涼，一觸及到這股冰涼，這蠕動之物便順著執(zhí)明手腕纏繞而來，執(zhí)明內(nèi)心生出恐懼，頭皮一陣發(fā)麻，手觸電般彈回。

慕容黎笑了笑，并未管他，走到那堆干柴前，笑容凝滯，眉頭微皺：“王上，你確定這種柴火能烤熟食物？”

這些海棠花的腐朽枯枝，像一座小山堆砌開來，雖然看似不少，卻都是些還沒指頭般粗細的細碎樹枝丫，點火驅(qū)蚊還行，就如煙火般璀璨瞬息便會燃盡，無法生出火炭，又如何能聚火烤物。

執(zhí)明看著慕容黎手中獵物，雙腳實在無法再往前挪動分毫，內(nèi)心一陣膽寒，眉頭皺得比慕容黎還深：“阿離，你確定它能吃嗎？不怕被毒死？”

慕容黎手里挽著的赫然是一條蛇，約摸兩指般粗細，蛇身上交織著黃褐黑各種顏色，極其變態(tài)丑陋，盤踞在慕容黎手中，緩緩蠕動，它的眼睛漆黑如墨，中間閃耀出兩點白斑轉(zhuǎn)悠著在對危險之物保持著謹惕，時不時的吐出信子仿若時刻準備奮起搏殺。

這畫面看起來無比驚悚。

執(zhí)明骨頭酥化，頭皮一陣發(fā)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可謂極度不舒服。

他看著慕容黎。

慕容黎是如何做到鎮(zhèn)定自若，面不改色還饒有興致的把玩著這丑陋怪物的？

慕容黎看著那堆小柴。

這柴能烤熟這蛇嗎？

兩人面面相覷，似乎都對對方的成果不是太滿意，這野外獵戶的生存好像有那么一點……點難……

不是不太適合，而是不適合。

執(zhí)明雖然很想上前去挨著慕容黎，然而那個蠕動的生物如幽魂般瘆人的雙目緊緊盯著他，吐著信子，極為憤怒，視他為天敵般，隨時可能從慕容黎手中掙脫撲向自己咬上一口。

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這東西看起來就丑陋至極，讓人泛起一陣巨寒，一想到一會還要將它烤來吃，解決飽腹。

吃這個蠕動的東西……執(zhí)明臉上變色，怎么看怎么恐怖，怎么想怎么惡心。

眉頭緊皺，苦苦思索，遲疑著詢問慕容黎：“不如我去找食物，阿離找柴火？”

慕容黎提起手中之物，思索片刻，漫不經(jīng)心道：“應該沒毒吧，它剛咬了我一口，我這不是也沒事嗎？”

“什么，你被它咬了？這該死的軟體動物。”

聽到慕容黎說被蛇咬，執(zhí)明慌了神，哪里還顧得上怕不怕這毒物，一個勁步便到了慕容黎身前，拉起慕容黎手腕，焦急的探查他全身：“傷在哪里，它咬了你哪里？”

慕容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沒有，這小東西還傷不了我。”

他笑得像個孩子，這讓執(zhí)明稍稍放了點心。

然而慕容黎向來不說謊，究竟是傷了還是沒傷，執(zhí)明無法確定，還是一臉擔憂。

慕容黎說著，便將這條蛇遞到執(zhí)明面前：“不過它有沒有毒，要不烤出來吃吃，總不至于被毒死吧?！?/p>

看著慕容黎一本正經(jīng)真有吃這毒蛇的打算，并且將這極其難看的東西甩到自己眼前，執(zhí)明瞬間有一種被戲弄的錯覺，昂起頭來一臉傲嬌：“若是阿離吃得，本王也吃得，阿離給的，是毒物也吃，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p>

慕容黎展顏：“嗯，瑤光天權兩國王上昱照山頂峰餓其體膚貪一時飽腹誤食毒物，雙雙中毒身亡，這說書評寫時不知當如何論?！?/p>

他這淺淺一笑，讓執(zhí)明心里頓寬，笑道：“寫中毒身亡，太蠢。應當寫兩國國主高山流水遇知音，雙雙歸隱。”

慕容黎微笑道：“若是真能歸隱，舞劍吹簫，想來也是一番趣事。”

執(zhí)明兩只目光盯著慕容黎，眉目挑了挑：“若是阿離歸隱，那本王就陪阿離歸隱，阿離吹簫，本王舞劍。阿離這輩子都別想甩開本王。”

慕容黎眼珠一轉(zhuǎn)：“別忘了你可是一國之君?！?/p>

“阿離也是一國之君?！眻?zhí)明悠然道：“那本王便尋一能人禪位，陪阿離過阿離想要的日子?！?/p>

見他如此認真的模樣，慕容黎微笑：“一起混吃等死嗎？”

“有何不可?！眻?zhí)明嘿嘿笑了笑，想到三年前慕容黎說他混吃等死，如今想來，這混吃等死也不完全是貶義。

“王上莫要說笑，且先度過今夜，不被餓死凍死再想明日之行?！蹦饺堇枘笾巧哳^下七寸，“王上借劍一用?！?/p>

“給?！眻?zhí)明將星銘遞了過去。

一聲輕響，慕容黎拔出長劍，劍氣森寒，也不見他有何動作，那蛇頭便飛了出去，蛇尾在他手中劇烈掙扎幾下，最終軟了下去，暗紅的汁液滴答滴答落入青草中，慕容黎將劍遞給執(zhí)明：“所謂蛇毒，都是從它齒中分泌出的唾液，只要將它的頭去掉，就是無毒的?！?/p>

執(zhí)明將劍入鞘，看著慕容黎，呆了呆，五味中泛起一陣惡寒：“確定要吃它？”

不是它毒不毒的問題，而是這東西，真的很討厭。執(zhí)明吃過無數(shù)海宴珍饈，卻唯獨對這蛇有些恐懼，從未吃過。

“其實這蛇肉也是美味的，若不是它有些小，不夠飽腹，我確實有烤了它的打算。”慕容黎一本正經(jīng)，淡淡道。

“那不烤它阿離捉它做什么？”執(zhí)明有些納悶——不會是要取蛇膽給本王治傷吧，那還是算了，這點疼痛本王還能忍。執(zhí)明想想就膽寒，忍不住退了兩步。

“釣魚?！蹦饺堇杩粗鴪?zhí)明那懼怕的樣子，實在無法再一本正經(jīng)戲弄他，就覺得有些好笑，終于忍不住，拉起執(zhí)明往山澗走去。

山中景色秀美，借著暗淡的月光，兩人相攜而去。

慕容黎：“我曾經(jīng)讀過一本《四方記》，里有記載在這山溪中，生長一種名為鯢的魚類，鯢，刺魚也。鯢大者謂之鰕，長七八尺。身體長而扁，肉嫩鮮美可食，常隱于灘口的亂石間，喜食魚，蟹，蝦，蛇等生物。想來這水中之物不可尋，這蛇的血腥足以引它上鉤了?！?/p>

執(zhí)明：“本王從前只知蛇能吃魚，從未聽說還有魚會吃蛇，阿離如何確定這山溪中定有這種吃蛇的鯢?！?/p>

慕容黎淡淡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日前我看這山中有一脈清泉從山頂垂掛而下，積成一方澄潭，沿著這山間流下，經(jīng)年累月，這溪澗之中當有鯢，以蛇為餌，必能引其出現(xiàn)?！?/p>

執(zhí)明點點頭，又有絲疑惑：“如阿離所說，它長七八尺，即便引出來，又如何捉得住？”

慕容黎微笑：“我自然有辦法?！?/p>

不多時，兩人行至山林深處，一脈清泉垂瀉而下，在一塊巨大的山石上濺開，再徐徐流下，形成一方彎月潭水，潭水滿溢，又流向山林之間。

山泉細密潺緩，只在石上發(fā)出微微的水聲，將這片山林襯托得越發(fā)靜謐。

慕容黎示意執(zhí)明噤聲，輕輕的將手中那截血腥味濃重的蛇放入水中，拉著執(zhí)明退到一丈之外，隱于暗夜中。

青翠欲滴的山谷裹襲著輕風，拂在執(zhí)明臉上，一股淡淡的冷香縈繞鼻尖，他猝然低頭，就見慕容黎輪廓分明的五官在淡淡的月光下呈現(xiàn)一種驚為天人的美，美到令人窒息。素日慕容黎謫仙之姿的清冷之容已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此淡月之下一臉認真的看著水中動靜，宛若進入另一種空鏡，來自天空的曙光，是造物的杰作，如此純凈，比以往更要俊上三分，足以讓人色令智昏。

執(zhí)明有些恍惚，心神馳騁。

子煜曾經(jīng)問過他，王上，你就這般喜歡慕容郡主嗎？

他回答，那是自然，阿離什么都好，本王當然喜歡。

子煜又問，那王上你喜歡他哪一點呢？

他愣住了，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喜歡慕容黎哪點，只能含糊其辭回答子煜，不告訴你。

后來他想了很久，他喜歡慕容黎最重要一個原因是喜歡慕容黎的謫仙之容，絕塵之姿，至少第一眼，是他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

果然是最喜歡他的容顏，看一眼便沉淪，膚淺至極。

容顏終會枯朽，再美的東西都有垂落的一天。

到那個時候，他的這份喜歡還能殘留幾分？

大約過了一刻鐘，水中靜靜有些響動，就有一個淡淡的，灰褐的影子在水底深處游動，小心翼翼游向那條充滿著血腥之氣的毒蛇，

它游動得極其緩慢，隱藏在水底深處，似乎對周圍環(huán)境保持著極高的警惕，直到嗅到那蛇的位置，猛一抬頭，張嘴，就將斷蛇囫圇吞下，又迅速沉下去。

與此同時，慕容黎手中的吟畔似乎動了動，又似乎沒有，月光之下似乎有一道光芒閃過，又似乎沒有。

那鯢巨大的頭沉下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過。

見大功告成，慕容黎跳到水中將鯢撈了出來，這鯢沒有七八尺，卻也不小，足有三尺長，慕容黎撈出來執(zhí)明伸手接過，兩人便往那方平原中返回。

“阿離，它為何吃了蛇就不動了？難道蛇毒未清，鯢被毒死了？”

“大概是吧?！?/p>

“那我兩吃了它，會不會也被毒？”

“可能會吧?！?/p>

“那阿離有沒有帶著解藥，比如我之前給你的天權秘藥什么的？”

“沒有?！?/p>

“那……”

“王上寧愿被毒死還是餓死？”

“反正都是死，還是做個飽死鬼吧?！眻?zhí)明抱著這條巨大的鯢，抬眼望時，慕容黎已走去很遠，不由大喊，“阿離，等等我，這東西很重的?！?/p>

“我先去捆些柴火?！?/p>

“可阿離身上還濕著，先把衣衫烘干，一會本王去?！?/p>

“不先找柴如何生火?！蹦饺堇杪曇暨h遠飄了過來。

執(zhí)明欣然一笑，咦？為啥感覺自己一無是處，這山野之上，沒有慕容黎怎么能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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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夜色中悄然綻放。夜風拂過，月色也蕩漾起來。

兩儀鎮(zhèn)，那間院落。

巽澤倚著桂樹側身斜靠，一支白玉簪斜斜插入發(fā)絲中，挽了個鬏，其余長發(fā)垂散，飄散于肩頭，被夜風撩起，又落下將他那身天藍不染纖塵的衣物裝點得風華無盡。

如山中隱士，閑來無聊落于凡塵。

巽澤手中握著一尊琥珀盞，盞中是凝血一般的酒液，慕容黎留給他的那半瓶羽瓊花釀，明明羽瓊多見于白色粉色，這酒漿偏生紅得如血，倒叫人匪夷所思。

琥珀盞輕輕滑過巽澤的唇，映著酒漿如血，眼眸微啟，攝人心魄中有萬種邪魅。

恍兮惚兮，他便如魅惑人間的妖物。

一只鴿子越過院落，朝瑤光北境飛去。

巽澤抬起眼眸，嘴角勾起一個清輝微笑，身形倏然動了。

仿佛一道藍色閃電在院落之上突現(xiàn)，身形之快超出世人想象，電光火石之間，巽澤又悠然落在桂樹下，舉起手中琥珀盞，將杯中之物一口飲盡，輕輕擲出，琥珀盞平穩(wěn)的落在那方石桌上，分毫未動。

“噓……”

巽澤伸出五指，輕輕撫摸另外那只手中鴿子的雙翅，試圖安撫它被嚇到的幼小心靈。

他的聲音輕而溫柔：“你這個小東西，真是調(diào)皮，這么晚了還忙碌著給你主人送信，你看，我也會飛，你這么小只，怎么能飛得過我呢?！?/p>

他輕柔的捋著鴿子羽毛，手漸漸滑落到小鴿子腿上，取下紙條，目光無比和煦：“讓我看看是什么好消息需要如此急迫的送去?！?/p>

“仲君，天權慘敗，駱師兄下落不明，恐有巨變，速撤?！?/p>

巽澤看完這小張紙條，眼中沒有一絲驚訝，又將小紙條卷起重新放回鴿子腿上那個小竹筒中。

做完這一切，他終于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將鴿子舉到面前，認真且有耐心的與鴿子道：“小東西呀小東西，如此路途遙遠，不飽餐一頓如何能將信送到，萬物有靈，累壞了本仙君可是會心疼的，不如就在我這里將養(yǎng)幾日，等我擒了你家主人讓他來見你可好？”

他笑呵呵的抱著小鴿子，走進一間屋子中，將鴿子關進一個黑色的籠子里，扣緊銷子，然后慢條斯理的在籠子上蓋了一塊黑布。

這間黑色的小屋子中，還有很多同樣蓋了黑布的籠子。

如此這般，甚是滿意，拂了拂袖拂去俗塵與鴿子的晦氣又返回院子中，坐在那方石桌前，自顧自的斟酒飲酒，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南風從院外走了進來，有些風塵仆仆，走到巽澤身前，遞給他一張圖紙，道：“郡主，查到了，在西北一處山坳中?！?/p>

巽澤展開圖紙，這是一張比較古老的地圖，還是鈞天啟昆統(tǒng)治之時的地形圖，圖紙上詳細標注著天璣天樞天璇天權四個大國，和開陽玉衡瑤光這些更小的郡縣，清晰明了，在天樞的西北部，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被圈了出來，南風指的就是這個地方。

巽澤眸子中露出一絲彩光，停止了飲酒，道：“能進去嗎？”

南風微微苦笑：“高山環(huán)繞，飛鳥難越，唯一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都是隱于林木之下，及難發(fā)現(xiàn)，谷中遍布機關陷阱，想要圍攻，幾乎不可能。”

巽澤點頭：“可探到谷中還留有多少人？”

南風：“萬余人，仲堃儀雖然帶出來了大部分兵力，但還是留了萬余人在里面。”

巽澤悠然道：“看來他只是想把天權瑤光的這潭水攪渾，自己又不想趟這淌渾水，如此分散兵力頗不似著急要攻破瑤光的做派，他帶兵出來也有點打秋風之意，發(fā)覺不對定會立刻撤兵，這里絕對是他最后的庇護之地?！?/p>

南風：“郡主有何打算？”

巽澤沁出一抹得意的笑：“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打算踹了他的老巢。”

他玉衡郡主巽澤，從來都不是善類，要么同歸于盡，要么不得好死，仲堃儀派人潛入他的地盤，這筆賬可是要算的，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斬草除根。

他修仙，可不代表不殺戮。

他靜靜的嘴角含著一絲微笑，有那么一瞬間，這笑容看起來無比和煦。

南風跳了起來，駭然變色：“郡主英明，郡主神武，郡主可別帶上我。”

巽澤一把將南風拽到桌邊按在椅子上坐下，嘴角還含著那絲微笑：“我的小可愛，這可是你大展拳腳放飛自我表現(xiàn)你超凡能力的關鍵時刻，你不去誰去呢？”

南風被巽澤按著，不能動彈，幾乎要哭出來：“郡主，放過我吧，谷中全是機關陷阱，玉衡頂多湊足五千兵馬，如何與那些訓練有素的萬余人對抗，這不是送死嗎？”

巽澤看著他。

南風眉頭蹙起：“郡主查仲堃儀老巢，難道不是讓王上派兵圍剿？”

“阿黎的兵力要阻擊仲堃儀大部隊，可分不出其余兵力。”巽澤放開南風，臉色很平靜，這使他看起來有些認真，“何須五千人，五百人足以，這老巢高山環(huán)繞，普通士兵雖圍攻不了，可是武林高手就不一樣，他們可都是會飛檐走壁的?！?/p>

南風一愕：“郡主要派他們?nèi)ィ赡遣皇恰?/p>

巽澤淡淡道：“我重出江湖，唯一的心愿就是讓阿黎快樂，誰敢阻了他的路，我便殺誰，如此而已。這盤棋局之上的棋子，仲堃儀掙扎得太久了。我花數(shù)年時間訓練他們，原本就是為了阿黎，如今之局勢再不動用以后還有表現(xiàn)的機會嗎？”

那年云蔚澤上的一凝眸，哀沉幽遠的簫聲，便注定了他的命運是那位紅衣公子，他看著他的傳奇，看著花開花落，無怨無悔。

命運是個很神奇的存在，他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前世今生，仿佛過去未來都與他有著絲絲縷縷斬不斷的情緣，他不想看他悲傷沉痛，只想他一世安樂，這種感覺陌生卻又寧靜。

日間山峰之上，慕容黎內(nèi)心深處的痛楚深深刺痛了他，即便是做了王，慕容黎眉宇間透出的憂愁都難以化開。

他便決定，今生來世，他都要為他披荊斬棘。

南風還是皺著眉頭：“就算是武林高手，五百人也太少了。”

巽澤：“所以他們損壞機關陷阱殺了首將造成一片混亂之后，便是你帶領五千兵馬進攻的時刻。”

南風臉色變了變：“郡主三思，若是折損了這些人，我玉衡往后就會成為待宰的羔羊，倘若有人犯我玉衡，郡主，這是死劫呀。”

玉衡郡占地面積不大，物薄財淺，從鈞天動蕩至今，一直靠依附臨國得以偏安一隅，成功避過無數(shù)次戰(zhàn)爭，未受戰(zhàn)亂波及，雖一派太平盛世之景，卻是人口稀少，兵力薄弱，根本不能與其他郡一戰(zhàn)，若是折損這五千玉衡命脈，玉衡就真的成板上魚肉，任人宰割。

郡主為了慕容國主，當真要舍了玉衡命脈嗎？

南風看著他的主子，眼中都是哀懇。

巽澤胸有成竹，微笑：“有阿黎在，誰敢動玉衡？”

南風：“若是不能自保，王上也保不了玉衡一世平安呀?！?/p>

巽澤看了南風一眼，又開始斟酒飲酒，淡淡道：“你可知玉衡為何能在數(shù)次戰(zhàn)亂中不受任何波及，當真是玉衡太小他們看不上嗎？小不是應該更容易遭人欺負？”

南風疑惑：“難不成還有什么內(nèi)幕？有人護著玉衡？”他瞪大了眼睛，恍然一悟，“難道這些年，是慕容國主一直護著玉衡？”

“還不算太蠢?！辟銤晌⑿Γ壑虚W過一絲波光，“阿黎說云蔚澤是他對他的唯一念想，絕不容許遭受破壞，更不能被血污沾染。等天下太平的那天，他要帶他的亡魂到云蔚澤上一覽云霞蒸蔚，萬頃碧波?！?/p>

南風心下寬慰，若玉衡一直是慕容黎護著，那么只要慕容黎永遠是瑤光國主，玉衡便能保一世太平，現(xiàn)下鏟除仲堃儀殘留勢力，名義上是幫慕容黎，實則也是為玉衡鏟除后患，于情于理玉衡都不吃虧。

他終于露出一副諂媚的笑：“那本屬下就勉為其難為玉衡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巽澤斜瞟著南風，嘴角浮起一絲鄙?。骸安皇菫槲遥俊?/p>

“屬下自然是為了郡主，可郡主為的是慕容國主?！蹦巷L持起玉瓶，給巽澤又斟了一盞酒液，道，“郡主怎的沒有和王上在一起？”

巽澤嘆息，將酒盞移到唇邊，鮮紅的酒漿點染輕唇，一瞬間，他看起來無比妖異，宛如幽冥勾人魂魄。

這酒，不錯。

“阿黎，留在了山上?！?/p>

南風抬頭看了看天邊那輪明月，明月似乎就浮在昱照山頂峰，錯愕：“如此深夜，你把王上留在山上，郡主什么時候這么心大，就不怕山野之上有野獸，襲擊了王上?！?/p>

巽澤：“野獸倒是沒有，禽獸可能會有?！?/p>

“禽獸？”南風咀嚼著巽澤這話，愣了半晌，才似乎有些明白，然而他更加迷惑了，“郡主，其實屬下一直以為你對慕容國主有……”

巽澤低頭一笑：“非分之想嗎？”

南風點了點頭，這話他實在有點難以啟齒，下了很大決心才問出來，不想他家郡主都不用考慮一下就脫口而出，當真是……欠妥。

巽澤笑了笑：“你總該知道，阿黎是謫仙，沒有人可以去褻瀆?！?/p>

南風：“那執(zhí)明國主豈不是……”

褻瀆，或是遭殃？

巽澤奪了他手中的玉瓶，起身走到桂樹下，斜倚著，有一口沒一口的飲著酒，桂樹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陰霾。

在這樣的陰影中殺人，誰都不會發(fā)現(xiàn)，甚至連手上的血，都會被黑暗洗去。

褻瀆嗎？褻瀆仙人，那便去死。

他淡淡的，一字一字道：“屋里的鴿子，放一些出去，有的消息，他該收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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