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只有我們知道的地方》傷感 短篇小說

Somewhere Only We Know
只有我們知道的地方

原文鏈接: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65/somewhere-only-we-know
作者:PatchworkPoltergeist
譯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25379
譯者:Wimple

簡介:每天晚上,在小鎮(zhèn)邊上的一個小馬廄里,一匹年邁的雌駒躺下來睡覺。每晚她都會夢到彩虹和開闊的天空……

今天陽光普照,天空湛藍(lán)。我有時會忘記這些。會忘記天可以這么清澈,呈現(xiàn)一種完美的藍(lán)。
沒有一絲灰暗。
現(xiàn)在有蔚藍(lán),天藍(lán),寶藍(lán),青藍(lán),被一縷一縷的卷層云和積雨云點(diǎn)綴。到了晚上,靛藍(lán)色和藍(lán)紫色,黑色和鈷藍(lán)色則占據(jù)了天穹,小片小片的星星閃著光耀。(我認(rèn)識一個能說出各種星星的名字以及它們組成的形狀的家伙。她很聰明,是我的一個朋友。)黎明降臨時,我的世界充滿了鳥鳴和粉紅色以及薰衣草紫。黃昏時,它變成了紅橘黃的一片,就像是天空著了火(但并沒有,這里沒有火)。這個地方的顏色滿得要溢出來,我好像能用舌頭品嘗到。它們又是那么生動,好像深入了我的骨髓。
我時常會忘記,云并非總是灰色的。云彩可以是棉球的白,或者打著棒極了的旋,或者是灰蒙蒙的紫紅色,地毯般柔軟。云都任我使喚。如果我想下雨,它們就下雨,如果我想要一整天都放晴,我也可以做到。
我能這么做是因?yàn)樵谶@里,我有翅膀。(我不知道我沒有翅膀會怎么樣。我不知道沒有翅膀的小馬是怎么過活下去的。)我最近真的不在狀態(tài),因?yàn)橛袝r我會忘記我有翅膀,這真是再荒唐不過了。我是說,它們可是長在我身上;我生下來就有翅膀。(云寶黛茜,你得再多睡一會,你已經(jīng)要瘋了。)
我的生命就在于飛行。速度是我的中間名。(見鬼,它就是我名。不然我干嘛叫沖刺(Dash)。)風(fēng)吹刮著我的皮毛,我的鬃毛朝無數(shù)不同的方向飄舞著,但我根本不注意也不關(guān)心。我穿過濕軟的積雨云,沖開潮乎乎的雨層云,陽光透過縫隙灑滿我全身,我則在身后留下一條彩虹色的尾跡。
這一次,我掉了下去。好久好久以前,我掉了下去。
我很確信我只剩下一堆混雜著羽毛和骨頭的皮毛。草地上一團(tuán)無法辨識的血色污點(diǎn)。照邏輯講,以我墜落的速度,墜落的高度,結(jié)果本應(yīng)是這樣。
但不是。
這種壞事在這里是不會發(fā)生的。
我只是收起了我的翅膀。我把身體收成流線型,然后朝一個方向沖去。我向上,向上,向上,直到重力發(fā)揮作用。我沒有墜落。我只是翱翔??欤?,更快,更快更快更快。一聲震天撼地的響雷之后,彩虹在我身后灑滿了整個天穹,整個鎮(zhèn)子,整個國家,整個世界,甚至更遠(yuǎn)。四周劃過一波又一波的顏色,到處都是。既蕩漾在我身邊,又充盈在我體內(nèi)。
這就是我此時此刻,在這天空的感受。遠(yuǎn)離灰暗的天空和討厭的震顫。有這對翅膀,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小馬鎮(zhèn)的天空就是我的家。但可以不必如此。如果我沖動起來,我可以直接離開小馬鎮(zhèn)。
我可以展開翅膀徑直沖向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我可以往上飛啊飛啊飛,直到我和天際線握握蹄。如果我想的話,我可以去喙靈頓(Hoofington)或者坎特洛特(Canterlot),或者駒格拉德(Stalliongrad)或者吠城(Fillydelphia)或者可以找一個沒馬到過的新地方。
我可以這么做。
我可以。
但我不會的。
我不會是因?yàn)槲也幌?,因?yàn)槲业呐笥讯荚谶@,如果她們不跟著走的話,我離開就沒有意義。事情就是這樣。不能是其他情況。
我咚的一聲落在一片云上,感覺海綿般柔軟,好像我輕若無物。我把頭伸出綹綹白云,低頭看見五匹像我一樣身著獨(dú)特彩色的小馬,躺在一棵大樹的樹蔭下。
樹里面有窗戶(不知道為什么我不記得原因了)。
小馬們都在睡覺。除了一個。
粉色小馬醒著;她抬頭微笑地看著我。她的名字是萍琪派,她總是在微笑。我想她也和我一樣喜歡彩虹。
“嗨,小黛茜!”萍琪派說,“你飛得怎么樣?”
“嗨呀萍琪,”我回應(yīng),“你咋樣?”
“噢,我沒啥事,但你呢?”她微微皺眉,“你感覺好些了嗎?今天你膝蓋怎么樣?”
不知為什么,這個問題讓我很不舒服?!澳阍谡f些什么萍琪派?我的腿很好。”
萍琪眨巴眨巴眼,然后搖搖頭,像是在甩掉鬃毛里纏結(jié)的東西?!班蓿瑳]事,云寶黛茜。老萍琪派又傻里傻氣的了。別擔(dān)心?!?/p>
所以我就沒擔(dān)心。
我滑下去,降落在我最好的朋友正上方的一根樹枝上,然后在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陽光下伸————了個懶腰。這,就是這樣。這才是生活。
雖然……我現(xiàn)在又想了想,我的膝蓋的確有點(diǎn)酸痛……
但是……
不。
不。
我沒有擔(dān)心。
我沒有。
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這兒放松。既美好又平和。對的先生,云寶黛茜愛慘了和她的伙伴一起美美地小睡一會。
我喜歡這樣。
我希望能永遠(yuǎn)這樣。
但是。
不久之后
一匹
小馬
必須
要……
“起來!”
老母馬驚醒過來,笨拙地站起身。她差點(diǎn)沒躲過那只瞄準(zhǔn)她腰部的腳。
“終于。你已經(jīng)睡了十二小時了,懶畜牲?!?/p>
黛茜扒著地面,沖那個攪了她好夢的干瘦無毛家伙打了她怒火最盛的一個響鼻。一條后腿虛弱地蹬出,盡管他們倆都知道她肯定踢不中他。很快,他躲過踢腿和她扯平了,輕笑起來。
黛茜又噴了個響鼻。她只要再年輕幾季他就笑不出來了。黛茜永遠(yuǎn)不會被動接受這樣的對待。
她只需恢復(fù)一兩年的青春,就能讓他在十秒鐘以內(nèi)大頭朝下扎進(jìn)肥料堆里。她會勇猛地戰(zhàn)斗,給這個家伙的胸口一點(diǎn)馬蹄三明治嘗嘗。胸口還是她特別開恩的情況下。然后她就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跑到牧場美美地吃上一頓,有人接近就再跑。最后她會任憑他們捉住她,但她必須肚子吃飽準(zhǔn)備好。
如果他們還是要追她,至少得五個人外加一條結(jié)實(shí)的繩子才能逮住她,還得一直躲著黛茜的蹄子和牙齒。多少年來黛茜始終是馬廄里速度最快的小馬,如果在方圓五英里內(nèi)無法獲得這個殊榮的話。
而現(xiàn)在她還是馬廄里最快的小馬。(當(dāng)然了,更多是因?yàn)轳R廄里現(xiàn)在就只剩她自個了。)
沒有一個主人騎黛茜。他們說她騎起來太不穩(wěn)當(dāng)了,很不適合出租。只要騎她就要忍受以下這些:手把得穩(wěn)穩(wěn)的還被掙脫、被踢胸、從柵欄的一頭追著跑到另一頭,在經(jīng)歷了四年的這種折磨后,他們終于放棄了騎她,而決定用她來拉車。
毫無疑義,馬車比騎師還要難熬。有個騎師她起碼還能看見周圍是怎么回事兒,而且不用戴萬惡的眼罩。馬車總是沉得要死,而馬具又箍得太緊。更糟糕的是,黛茜永遠(yuǎn)無法拉著馬車狂奔。
一是因?yàn)?,主人會使勁拉韁繩把她嘴刮傷。二是因?yàn)?,她旁邊的小馬會跟不上;可憐的同伴要么被拖著走,要么就絆一跤讓人、馬、車全摔地上。沒馬能跟上她的速度(呃,也許有一個能跟上但她總是拉二輪而不是四輪馬車)所以她不得不保持令馬喪氣的緩慢步伐,以便暮暮或者無論叫什么名字的伙伴能跟上趟。
起碼她在他們把她套住之前還可以在圍場里美滋滋地跑幾圈。這還是不錯的。諷刺的是,恰好是跑步葬送了黛茜的沖刺。她看到地鼠洞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很快四蹄攤開躺在草地上,放聲尖叫。
黛茜抬起受傷的前蹄。仍然有點(diǎn)在向奇怪的方向彎曲,膝蓋部位傷得嚇人。她內(nèi)心一陣劇烈顫抖,放下腿決心不再看它。幸好她還能小步跑;好日子里,她甚至還能拖著這把老骨頭跑一小段。但絕對比不上她曾有過的經(jīng)歷。
一陣拖拽把她拉回現(xiàn)實(shí)?!翱禳c(diǎn),黛茜。你今天不配合一下嗎?”
她剛才沉思時籠頭套在了她頭上。反抗實(shí)在沒有什么意義。黛茜任由自己被帶進(jìn)院子里,那有輛馬車等著把她主人送到鎮(zhèn)子去。
黛茜不用再拉運(yùn)貨馬車了。租售生意已經(jīng)在不久前了結(jié),現(xiàn)在一匹小馬真正能有點(diǎn)用的是偶爾去一次鎮(zhèn)上。好長時間以前黛茜會很高興擺脫二輪車,但最近她卻又渴望它們。那樣的話她至少能有馬陪。
就像那匹曾經(jīng)住她隔壁的雌駒一樣。她有時會和她一起拉車,但更經(jīng)常被主人租出去或自己騎。這匹雌駒總是精神很好,所以更容易打交道。這大概也是她第一個賣出去的原因;她非常有趣和討人喜歡。如今黛茜已記不起她多少信息了,甚至包括她的名字。她離開馬廄已經(jīng)不知有多久了。
但是,她還記得那凌亂的鬃毛。這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每次她一跑動,她的鬃毛總是爆炸成一大團(tuán)毛茸茸的卷跟著一起彈跳。她的尾巴也不遑多讓,黛茜發(fā)誓甚至比鬃毛更毛更卷。馬倌總能從里面挑出刺果和其他東西。那匹雌駒有時鬃毛會纏上頂奇怪的玩意。不只有小樹枝或者枯草,也有金屬墊片或舊眼鏡,有一次他們甚至在她尾巴尖里發(fā)現(xiàn)了半塊巧克力。不管怎么刷洗梳理,鬃毛永遠(yuǎn)不會直。無論他們做什么,都沒法馴服她的卷毛。太怪異了。但她也正是這么特別,就像黛茜的速度或者暮暮喜歡古板地木然呆立,研究樹上的葉子。
黛茜彈了一下耳朵,對老朋友的回憶讓她不由悶笑了兩聲。她很好奇這個雌駒現(xiàn)在在做什么。似乎新主人是把她買給他孩子的。黛茜盼望是這樣;她朋友會很樂意的。她非常喜歡能有新的騎手做玩伴,雖然說老實(shí)話,那匹雌駒幾乎啥都喜歡。連拉車都能讓她變得有趣,只要用她獨(dú)有的奇怪小方法。
黛茜一邊沿路下行,一邊斜睨蒼穹。今天的天空沒有什么異樣。一如往常的單調(diào)石板灰,不時點(diǎn)染上升騰的黑色煙柱。這煙讓黛茜想起了什么……什么也可以在天上的東西,和鳥兒以及其他東西在一起。這樣想來,今天下午的天空感覺不對勁。就好像本應(yīng)該不一樣,雖然她說不出來是怎么不一樣,為什么不一樣。天一直是這樣灰;根本沒什么不一樣。
黛茜聳聳肩打消這個念頭。應(yīng)該只是上了年紀(jì)的馬沒事瞎想罷了,干嘛要為無謂的事操心。她決定打起精神。他們今天要去市里,這可很有盼頭。最近很少有機(jī)會能去城市的繁華地段,當(dāng)泥巴路變作鵝卵石時,黛茜加快蹄步快活地小跑(canter)起來。
城市里一片灰暗。建筑和墻以及貨攤擠在一起,散發(fā)出壓抑的氣息。周圍慢慢變作了磚塊、石頭、鋼鐵、煙霧、灰泥的世界。成千上萬活物的呼吸讓空氣過于燥熱,持續(xù)的嗡嗡噪音偶爾讓人難以集中注意力。路太窄了,車禍風(fēng)險很大。黛茜年輕的時候是不會被許可來這兒的。如果一匹小馬不能仔細(xì)聽從指令,就隨時可能發(fā)生危險。
盡管如此,黛茜也超愛在城市待著。她在這能看點(diǎn)新的東西,而潛在的危險更讓她激動。不過進(jìn)城最棒的一點(diǎn)是,黛茜終于能看見除自己之外的小馬了。也許她能看到一匹認(rèn)識的。也許他們會記得她,也許他們甚至可以敘談敘談。這是個蠢念頭,黛茜明白,因?yàn)槌鞘欣锏男●R太忙了。但,希望總是有的。
主人命令停下來時,黛茜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今天鎮(zhèn)里很繁忙,按她主人的習(xí)慣,他會在里面呆上很長時間。足夠看小馬了。在那兒!那有一匹,正馱著一個拿著一籃花的小姑娘。還有一對大雄駒拖著一輛四輪運(yùn)貨馬車,那里還有三個蠢蠢的小雌駒在一塊傻玩。
而那邊,那一堆交通工具中,有一輛與眾不同的四輪馬車。
它比其他的二輪和四輪馬車都要大,周圍雕刻著螺旋形的精致小玩意,黃銅色的裝飾物閃閃發(fā)光。這車看起來價值不菲。拉車的五匹小馬都很靚麗,但黛茜只對打頭的那個感興趣。她的白色皮毛閃著耀眼的光澤,跟后面四匹棕灰色的小馬以及周遭城市的鉛灰和灰蒙蒙的棕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鬃毛和尾巴綁著亮紫色和亮粉色的絲帶,馬具上掛著小銀鈴,所以她每走一步都叮鈴叮鈴的。她看起來比離開馬廄時要老一些,但絕對沒有錯。那皮毛,那樣奢華的打扮,那樣高級的商標(biāo),頭還仰得那么高。
一定是瑞瑞;不會是別馬。
黛茜原地騰躍起來,朝她喊了一聲,但美麗的雌駒好像沒注意到。黛茜一次又一次地嘗試。但都沒用。年邁的雌駒沮喪地跺著蹄子。這是怎么回事?她聽不見嗎?她是在裝耳聾嗎?
然后瑞瑞回應(yīng)了,跟一聲輕微的鳥叫差不多。然后她又輕輕甩了一下尾巴,但沒有轉(zhuǎn)過頭看她。這不符合她的性格。瑞瑞總是直視別的小馬……也許她只是更擔(dān)心來往的車輛,或者馬夫會用鞭子抽她,或者……
這時馬車往前走了一些,黛茜看見了瑞瑞沒有轉(zhuǎn)頭的原因。不是因?yàn)樗幌?,而是因?yàn)樗荒堋K龓缀鮿硬涣俗约旱念^。
瑞瑞不是因?yàn)轵湴敛叛鲱^,而是被迫。韁繩將她脖子向后扯,把她腦袋朝上方拔得很高很高很高,使她的脖子幾乎成一條完美的直線。瑞瑞看著是高檔了,但她也已精疲力盡。湊近些看,她呼吸很困難,經(jīng)常只能短促地喘氣,逼得她不斷地咳嗽。黛茜不明白這樣疲憊的小馬怎么還能拉車,尤其對瑞瑞這種嬌小優(yōu)雅的雌駒來說。她天生不是干這個的料。她到底怎么忍下來的,黛茜不知道。
車流又開始挪動,馬車朝它們的目的地前行。他們走過一個轉(zhuǎn)角時,一位女士從瑞瑞的馬車?yán)锾匠鲱^,皺起眉頭然后又縮回去,很明顯在抱怨什么。黛茜看見瑞瑞彈了下尾巴,然后她就消失在了拐角。
再見,瑞瑞。
?
?
?
黛茜左側(cè)突然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雌駒嚇得一跳,本能地踢出后腿。
襲擊!但是誰呢?在這光天化日下什么都有可能——一條惡狗或者狼或者龍或者拿彈弓的小屁孩!不,他們可休想打敗黛茜!她抬起后腿又踢了一下,響起一陣水潑灑開來的聲音,還有一聲吼叫。
“嗷!嘿!”
神秘人走進(jìn)了視線里,右胳膊滴著水。黛茜的主人從他的寬檐大帽子下面怒視著她。哎喲。他低聲咕噥了些什么,似乎是在說忘恩負(fù)義的小馬,然后放下一桶水便返回磚砌的大樓。
雖然自己差點(diǎn)踢到他脛部(他這么偷偷摸摸過來又不是她的錯)她還是很高興喝點(diǎn)水。時節(jié)已是盛夏,城市里熱得跟烤爐似的,云彩還把一切都變得濕乎乎的。這種情況下水能讓她很快恢復(fù)精力。現(xiàn)在再有點(diǎn)小吃就更好了。比如上等的燕麥,或者蘋果。蘋果讓她腦子里亂起來;她發(fā)誓她聞到了蘋果的香味。好多蘋果。幾乎就像在她……旁邊。
黛茜朝左扭頭看見旁邊正有一輛裝著蘋果的運(yùn)貨馬車,翻了個白眼。愚蠢的眼罩。她怎么能沒注意到一整輛馬車還有兩匹就坐在旁邊的小馬呢?他們肯定是在黛茜忙著觀察車輛的時候停下來的。
黛茜更仔細(xì)地看著那兩匹小馬,逐漸明白為什么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響。那匹騸馬已經(jīng)站著睡著了,而他的雌駒同伴看樣子也想小睡一會。他們汗津津的皮毛散發(fā)的蒸汽在他們周圍像霧一樣慢騰騰地漂浮著。他們的體形差異很可笑:騸馬的塊頭要龐大壯實(shí)好幾倍(或許他其實(shí)不是小馬而是一匹大馬?)而被他影子遮蓋的雌駒不僅身高相形見絀,而且似乎就要倒下了。
黛茜歪過腦袋,同情地向他們眨眨眼。他們的主人肯定很不憐惜他們。
雌駒大概和黛茜差不多大,但模樣至少老了一倍。她色澤暗淡的毛發(fā)臟兮兮的,垂掛在瘦骨嶙峋的身上,就像誰往一具骨架上披了一層塑料布。她后背和腿上凈是互相交錯的丑陋傷疤,柔軟的肚皮上也差不多,上面還有一塊沒有徹底痊愈的暗紅。疲累的雌駒晃蕩著換了下蹄步,差點(diǎn)摔倒在地。她的腿開始劇烈抖動,幸虧,最后停了下來。她肯定有過好幾任主人了;黛茜看見她腰上有好幾個烙印重疊在一起。最底下的那個看起來……有點(diǎn)像……黛茜的。
黛茜焦躁地用三條好腿踏來踏去。不。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這匹小馬。黛茜認(rèn)識的那匹充滿勇氣和活力,是方圓幾英里內(nèi)唯一能跟上全速沖刺的黛茜的小馬。這不可能是她的老對頭;她從她眼中看不出來頑強(qiáng)的決心或者好勝心。
但這時那雌駒的耳朵豎了起來,她轉(zhuǎn)頭看過來。黛茜再也無法否認(rèn)了。毫無疑問,就是她。
噢,蘋果杰克。
黛茜傷心地沖她嘶鳴了兩聲。有那么一小會,蘋果杰克眼里暗淡的光澤消失了,她輕輕甩了一下頭,小聲嘶鳴回應(yīng)。她指向黛茜受傷的前腿,這回輪到蘋果杰克流露出同情了。某種程度上,這樣一切都感覺更好,也更糟糕。
此時此刻,黛茜內(nèi)心從未如此渴望過奔跑。一次真正的奔跑。沒有韁繩籠頭騎師馬車鞭打柵欄馬鞍。不受討厭的傷殘膝蓋或裂口的蹄子阻礙,就像真正的飛馳該有的樣子。黛茜和蘋果杰克和瑞瑞還有暮暮以及其他所有的雌駒仍然一塊在圍場里,一起暢快地奔跑,就像不知多少季以前她們還是小雌駒時那樣。
黛茜多么盼望能這么做,但她不能。所以她只是把口鼻抵在蘋果杰克的脖子上。
?
?
?
回家的路上開始下雨。最終,空氣失掉了那種幽閉的沉重感,周圍的東西聞起來也都新鮮了一點(diǎn)。涼雨讓黛茜皮毛感覺很舒服,淅淅瀝瀝的聲音令老母馬很放松。她甚至忘記了暴風(fēng)雨會讓她的關(guān)節(jié)炎復(fù)發(fā)。
馬廄里,主人拍拍她的脖子表揚(yáng)她今天的表現(xiàn),獎勵她一桶新鮮燕麥。
黛茜現(xiàn)在并不很餓。她想待會再吃,現(xiàn)在她更愿意蹲坐下來
好好放松地
躺下
在這兒
很棒
很軟
在
云上……
我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懶洋洋地抱住胸前一團(tuán)軟和的積云。下面有小馬在叫我。我沒管他。睡覺感覺真棒……再睡五分鐘,媽。
但接著我想起來:今天我有事要做。
我把一只眼睛睜開一條細(xì)縫,首先發(fā)現(xiàn)天空是灰的。這可不行,這匹天馬今天不喜歡陰天。今天我可是計(jì)劃著陽光明媚的好日子。我和蘋果杰克的馬蹄鐵游戲會用上這好天氣的。
我如離弦的箭一般躥上了天,慵懶地一邊滑翔一邊迅速檢查了一下工作。不是太難,十秒就能搞定。我愛我的工作。塞拉斯蒂婭在上,我真的很愛。云朵的柔軟親吻著我的羽毛,隨著一下下的“噗”的聲音,云一個接一個爆炸成小滴小滴的水霧。
我上飛,下飛,斜著飛,向前飛,朝后飛。我做了個桶式翻滾,然后一連串沖進(jìn)沖出棉球般潔白的卷云。我穿過濕軟的積雨云,沖開潮乎乎的卷層云,陽光透過縫隙灑滿我全身。我拖著一條彩虹色的尾跡劃過天穹。
我花了一段時間不斷爬上,上,上,上到云層之上。我能看見遠(yuǎn)處的坎特洛特——今年我就要去那兒了。我會見到閃電天馬隊(duì)。我嫻熟的技能一定會讓他們大吃一驚。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現(xiàn)在,我折起翅膀向下沖去。風(fēng)在我耳內(nèi)狂吼,血液在我的血管里奔流。我趕在地面進(jìn)入視野前的最后一刻緩沖了一下,接著全速沖刺過小馬鎮(zhèn)。
我這個速度根本停不下來也看不見別的小馬,但我飛過時聽到了他們說話。而我這么酷炫的朋友是一定要應(yīng)答的。
“早上好云寶黛茜!”
“早啊小蝶!早,暮暮!”
“哦我的老天??纯凑l早起了,真是少見啊?!?/p>
“哈—哈,真好笑,瑞瑞?!?/p>
“云寶黛茜!你還參加這周邦邦的紀(jì)念日派對嗎?你今早感覺好些了嗎?你看起來真的好多了!”
“絕對不會錯過的,萍琪!你知道我從來不缺席任何一場派對。而且我感覺棒極了————!”
這也是千真萬確。我總是感覺很棒(因?yàn)槲?strong>本來就很棒)但今天……我不造,今天只是有點(diǎn)棒上加棒。
我感覺太棒了都沒注意到前方糾纏的樹枝。已經(jīng)來不及轉(zhuǎn)彎或減速,于是我一頭撞上一團(tuán)橘色紅色棕色再是橘色紅色最后終于撞進(jìn)一個谷倉里。
“哈,哈。絕對是故意的?!?/p>
“那可不?!碧O果杰克大頭朝下的臉沖我眨了眨眼,嘴里還叼著半個蘋果?!疤鹦模阌袥]有考慮過像個正常小馬一樣走進(jìn)來?”
“哼。那個,喂?”我站起身,重重地拍打了一下翅膀。幾片樹葉從附近的蘋果樹上落下來?!斑@可是匹天馬!我才不走路?!?/p>
“好,那咱希望你扔?xùn)|西能比飛行瞄得更準(zhǔn)一些?!彼龎男Φ?,“咱可不想讓你丟臉?!?/p>
啊,也對。我甚至懶得回嘴。我打算讓我的馬蹄鐵代我回答。幾秒鐘的瞄準(zhǔn)后,我向后一躍甩了一下腦袋,讓馬蹄鐵向前飛去——然后后后后后后后完美一擊!
“蕪———湖!”
蘋果杰克玩味地沖我一笑,“對一個總是把頭埋云里干活的家伙來說還不賴?!?/p>
我和蘋果杰克有段時間沒有像這樣單挑了。我們的時間表總是撞上。蘋果杰克,她幾乎總是在田里干活,或者忙著收獲,或者埋種子,或者修剪蘋果樹的枝杈。我覺得蘋果杰克工作太累了。她應(yīng)該多休息休息。她的確說過自己喜歡好好工作的一天,但有時我敢發(fā)誓,那匹小馬看起來幾乎就要倒下了。
但今早不一樣。
今天早上蘋果杰克只需要找樂子,玩游戲,還有微笑。我們該經(jīng)常這么做。雖然我不想承認(rèn),但這個小馬真的能在運(yùn)動方面和我一比高下。(還是不能讓她打敗我?。┖芰铖R驚嘆,可我從來沒跟她說過。也許我應(yīng)該說出來,某一天。
今天我和我的好伙伴蘋果杰克一起玩。也許之后可以見見萍琪派瑞瑞小蝶還有大家。我們可以盡情享受這一天,就一塊閑逛傻玩。
我今天天空清理得很贊。
沒有一絲灰暗。
今天陽光普照,我的天空是完美的藍(lá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