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不祥之兆

? ?燭臺，磚塊，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磚。

? ?雨聲，風(fēng)聲，鳥類或蝙蝠拍打翅膀的聲音。

? ? 蛛網(wǎng)，灰塵，蒼白的塑料骷髏頭飾。

? ? 燭光只能照亮房間的四分之一，伊麗莎白發(fā)現(xiàn)一張床板，樣式與中世紀(jì)監(jiān)獄中的鏈條板相似。

在她坐上去的一瞬間，她就后悔這么做了。

? 木板是冷濕的，還散發(fā)著一種霉?fàn)€的氣息?？僧?dāng)伊麗莎白想要離開時，她發(fā)現(xiàn)這幾乎不可能了：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無法動彈。

? 其余四分之三的黑暗開始無聲逼近，黑暗中的另一位，應(yīng)該是四位，它們緩緩襲來，靜得連蜘蛛織網(wǎng)的聲音都能隱約聽悉。

? 黑暗中的另外四位開始化形，由于缺少形體，它們的魂靈可通過意念隨意變形。

?扭曲他人的認(rèn)知，這本就不是什么難事。更何況，裝有扭曲金屬的血液，還曾流過伊麗莎白的動脈…

? 四具身材巨大的骨架，出現(xiàn)于伊麗莎白眼前。伊麗莎白靠住墻壁，那濕滑的石磚墻壁卻比深淵更加寒冷。

? ?骷髏們胸腔中的皮肉所剩無幾，其中冒出一種詭秘的藍(lán)紫色火焰。

? ?骷髏們的下巴一張一合，僅剩骸骨的四肢在空中上下浮動，像是被無形的木偶絲線牽引舞動。

? ? 扭曲玩偶幻化而成的骷髏，包圍伊麗莎白后，便試著繼續(xù)散發(fā)恐懼與絕望。

? ? "很有意思，看這個！"

? ? 一具骷髏抓住伊麗莎白的雙肩，伊麗莎白試著尖叫，但口中卻如被冷蠟油封住一般無法發(fā)聲。骷髏的那對胸腔骨快速張開，并開始像甲蟲的節(jié)肢一樣，進(jìn)行不規(guī)則的蠕動。

? ? 伊麗莎白看過些弗洛伊德的夢境理論，在噩夢中：人腦的大部分細(xì)胞仍處于休眠狀態(tài)，因此，想靠美夢中的心想事成來擊敗噩夢中的虛構(gòu)怪物，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 ?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快速醒過來了。

? ? ?伊麗莎白掙脫骷髏的雙臂，將自己的頭部撞向石墻。石墻卻在被她撞擊的一剎那化為軟狀，在經(jīng)過撞擊后，伊麗莎白的肩部再次靠近時，石墻恢復(fù)了冰冷堅硬的原質(zhì)感。

? ? ? "這里是無法逃脫的，伊麗莎白。"

? ? ?一具鬼火骷髏托起伊麗莎白的下巴，口中冒出火焰、蛆蟲與滴漏著積液的眼球。

? ? 伊麗莎白依然無法尖叫，骷髏則自顧自地繼續(xù)這場夢境演出。

? ?

? ? ?一具鬼火骷髏化為穆迪的樣貌，是的，伊麗莎白記得：那名惡魔般的男人，曾將她綁在十字架上，裝入共振芯片…還差點控制自己傷害克里斯…

? ? ?"什么？裝入芯片？伊麗莎白，我還以為你會和醒著時一樣聰明呢！你以為我們的前任主人，他對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么？"

? ? ?骷髏說完，向伊麗莎白伸出左臂，骷髏的左臂燃起與胸腔中相似的藍(lán)紫色死火。

? ? "再好好想想吧！"

? ? 骷髏的死火之手穿過伊麗莎白的粉色襯衫，徑直刺穿她的胸膛。伊麗莎白低下頭，她看見胸前出現(xiàn)的大洞、燒傷，以及鮮紅跳動的心臟…

? ? 可是，那些正在增多的銀白色物質(zhì)是什么？為什么它們會出現(xiàn)在傷口中？

? ? "這可不僅是夢，伊麗莎白！"

? ?骷髏們又開始瘋狂起舞，頭部也開始逆時針旋轉(zhuǎn)，發(fā)出劊子手磨刀般的嚓嚓聲與轟鳴。

? ?它們將頭部扭曲到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伊麗莎白又看向胸前，傷口愈合了！居然連一絲疼痛感、一點傷疤也沒有留下！

? ?"這不僅僅是夢，伊麗莎白！在現(xiàn)實中也同樣適用！ "? ? 骷髏們搖頭晃腦地瘋狂吟唱著，"你的身體里有我們的細(xì)胞，流過我們的血！只要你也去汲取其他生命體的靈魂，你就可以和我們一樣永恒不朽！"

? ? 伊麗莎白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可以說話了。

? ? 雙腿的控制權(quán)也得以恢復(fù)。

? ? 她緩緩起身，剛想要張口卻又失去聲音。

? ?"啊，伊麗莎白小姐，你是想說【這太荒謬了】 不是么？我還以為您會很有禮貌呢！"

? ? 骷髏們拍了拍手，伊麗莎白的雙腿再次失去控制。她腳下的大理石地磚，也瞬間變?yōu)槟局频亟验T。

? ?地窖門敞開了，像是即將進(jìn)食的巨獸。

? ?墜入地窖后，伊麗莎白開始放聲尖叫、搏命掙扎?？赡菦]有效果。

?

? ?她只能看著遙遠(yuǎn)的高處，那四具骷髏仍在地窖門上方漂浮、獰笑。而自己則朝著地窖底部，越墜越深…

? ? ?四具鬼火骷髏的吟唱，比真實更加真實，仿佛這一切并非夢境，而是伊麗莎白即將經(jīng)歷的真實：

? ? ?"我們也許無法像主人那樣控制你，

? ? ? 但我們可以折磨你，

? ? ? 我們有的是時間，

? ? ? 你的身體里被注射了我們的血！

? ? ? 我們的詛咒將永與你相伴左右！

? ? ? 無需逃避，因為你無處可逃！

? ? ? 醒來后也不要忘記！"

? ? ??

? ? ? ?

? ? 墜落至底部后，伊麗莎白的腿部、膝蓋、雙臂與腰部都被鎖住，當(dāng)那些困住她的東西點燃火炬后，伊麗莎白才看清它們的面貌…

? ? 骷髏，無數(shù)的骷髏，身體表層的皮膚肉層早已腐敗，只有破爛的布衣與銹甲，以及它們彼此相伴彼此！

? ? 現(xiàn)在它們可以有個新的女伴了。

? ? 無數(shù)的骸骨手臂伸向伊麗莎白，伊麗莎白試著尖叫，可就連她的口中，竟也伸出一只干枯瘦削的骷髏手臂：

? ? "最后通牒：服從我們！來找我們，否則，我們對你的折磨將永不停息！"

? ? ?伊麗莎白從床前醒來，她坐起身來，揉壓著有些酸痛的胸部與雙肩。

? ? 噩夢后的正常生理反應(yīng)，伊麗莎白試著搬出弗洛伊德那一套來安慰自己，可這都沒用。

? ? ?就好比說，你讀過再多辯證唯物論學(xué)說著作，也不可能百分百不怕鬼故事，就是? 這樣。

? ? ?恐懼是人的本性，沒什么好逃避的，也沒什么好掩飾的。

? ? 伊麗莎白望向克里斯的床鋪，為沉浸在夢想中的克里斯蓋好被子。她撫摸了一下克里斯的額頭，之后撕開一張紙巾擦去額頭的汗珠。

? ?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在經(jīng)歷過上次綁架事件后就一直沒有受過傷。穆迪入獄似乎為這些動亂畫上了句號。

? ? ?伊麗莎白來到客廳，打開冰箱后拿出些牛奶，以及一個空玻璃杯。來一杯熱牛奶，然后繼續(xù)去睡吧，沒什么可怕的。

? ? ?哎呀，真是不小心！玻璃杯在被放進(jìn)微波爐時，從伊麗莎白的手中滑落了。

? ? ?半杯冷牛奶潑到伊麗莎白的胸部，她的睡衣瞬間與自己的胸部緊貼，還發(fā)出一種冷牛奶的味道。

? ? ? ?真是太不小心了！

? ? ?伊麗莎白差點尖叫出來，自己的手指被桌上的玻璃碎片劃破，可流出來的卻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與噩夢中的銀白色物質(zhì)如出一轍！

? ? ?

? ? ? 銀白色的半透明粘液，氣味像是生銹金屬與血液的混合。它們快速包裹傷口，像是《終結(jié)者》電影中的T型金屬那樣，將裂隙修復(fù)。

? ? 不要說感到疼痛，就連流血的時間也不留給傷口。伊麗莎白檢查那根被劃破的手指，不，沒有傷疤，觸碰后也毫無痛感。

? ? 伊麗莎白決定進(jìn)行第二次測試。

? ? ?清理好其余玻璃碎片后，借助冰箱中散發(fā)出的照明燈光，伊麗莎白手握一小片碎玻璃，快速將之橫劃過掌心。

? ? ?血液流出，疼痛感隨之到來。

? ? ?果然，那個小傷口只是錯覺罷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快愈合的傷口？現(xiàn)在去找冰袋和紗布包扎一下吧！

? ? "??！"伊麗莎白又看了一眼傷口，起因則是那股疼痛感的瞬間消失。

? ? 銀白色物質(zhì)，同樣的流體開始覆蓋那些傷口。伊麗莎白揉了揉眼睛，夢境中的骷髏們沒有說錯，穆迪向她注射了扭曲玩偶的血液，以此來操控她！

? ? ?現(xiàn)在，伊麗莎白也成為了它們的一員…

? ? ?無力的絕望感讓伊麗莎白接近崩潰。

? ? ?她跪倒在敞開的冰箱門邊，瞳部震顫，口鼻不停地大口呼吸著，腹部上下起伏。

? ? 伊麗莎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一種絕望到令人窒息的聲音。

? ? 骷髏們的聲音再次回響于耳邊。

? ? ?伊麗莎白的身體中，劃過一陣似曾相識的電流。伊麗莎白抱住頭部試圖反抗，甚至使用玻璃碎片輕刺自己來保持清醒…

? ? ? "啊…不…不要！"

? ? ?伊麗莎白松開玻璃碎片，身體蜷縮于墻角。身體的每一處關(guān)節(jié)、每一顆細(xì)胞都在顫抖，都在疼痛，都在強忍那些金屬血脈的控制。

? ? "我不要…再做傀儡！啊——！"

? ? ?強烈的觸電感干擾著伊麗莎白的心智，伊麗莎白拿出冰袋蓋住額頭。她不想再次失去意識，不想成為扭曲玩偶的傀儡！

? ?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傷害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克里斯…

??

? ? 那陣勸她放棄自己的思維、服從扭曲的心聲再次出現(xiàn)，與被穆迪裝入芯片后的聲音如出一轍，它在誘導(dǎo)自己歸順…

? ? "不，這一次…我不會屈服…"

? ? ?

? ? ?"??！啊——！"

? ? ?伊麗莎白緊握冰袋，使勁按壓額頭，利用這種冰冷維持自己的神志。她現(xiàn)在的唯一敵人，便是那個渴望屈服的自己。

? ? 她希望自己能夠勝利。

? ? 盡管這一夜將很漫長，但她相信長夜終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