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大家正要發(fā)呆，珍珠卡拉的話把大家?guī)Щ氐礁P(guān)鍵的問題上來：“盛先生，您說的那股力量到底是誰呢？這對我們也許很重要吧？”

? ? ? ?這下輪到盛懷赤發(fā)呆了，作為一名武士，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還真是沒有把握。猶豫了一會兒，他才努力用很確定的口吻說：“是個叫姬野的武士，還有他的部下?！?br>

? ? ? ?除了界明城以外，大廳里就沒有聽說過姬野的人。珍珠卡拉小心地問：“那……是哪個諸侯？”

? ? ? ?盛懷赤說：“不是諸侯，是個雇傭兵?！彼麖膩聿粦岩擅氐兰覀兊倪h見，但即使在辰月教內(nèi)部，對于姬野是不是“那一個”也還有不少猜測，畢竟，他實在太弱了，弱得根本不在辰月教原來的計算之中。

? ? ? ?卡拉接著問：“他有很大的雇傭軍隊嗎？”

? ? ? ?盛懷赤更加難堪了：“好像……有幾百名武士跟隨他?！?br>

? ? ? ?過了一陣子，人群里才發(fā)出混亂的聲音，是無可奈何的苦笑夾雜著嘆息。辰月教的隊伍一直顯得神秘甚至恐怖，看見他們?yōu)橹约旱哪繕?biāo)毫不猶豫地犧牲別人和自己的生命，每個人都會感受到心底冒上來的寒氣。而現(xiàn)在，這種神秘感忽然就象陽光下的冰雪那樣悄悄融化了。想到這些黑衣的武士和秘道家們，還有他們背后不知道多么巨大的一個集團，竟然是為著一個如此渺小而脆弱的武裝團體而不遠萬里地來到莽莽北邙山，并且要求河洛們?yōu)榇饲袛嗯c人類間已經(jīng)僅剩一線的聯(lián)系，所有的人都被一種荒謬的感覺所吞噬。

? ? ? ?盛懷赤聽見這些暗暗的笑聲反倒平靜了下來。這些沒有智慧的人所能看見的，當(dāng)然不會是主宰世界轉(zhuǎn)動的手臂，這恰好說明了教主的洞察力。他幾乎是帶著一種憐憫的心情在觀察大廳里的人類與河洛，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曾對這個結(jié)論抱有的強烈懷疑。

? ? ? ?大廳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著的畢竟是河洛的長老們，他們很快就從最初的懷疑里恢復(fù)過來，開始用更嚴(yán)肅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件事情。執(zhí)事長老本來想向珍珠卡拉囑咐些什么，但是卡拉臉上認(rèn)真而從容的神色讓他贊許地微笑了起來。卡拉將繼續(xù)提問。

? ? ? ? “我們聽見了您所說的，盛先生?！笨ɡY貌地提高了一點聲調(diào)，把盛懷赤的目光從人群里抓了回來。“我們和外界隔離了太久，也許我們的占星術(shù)已經(jīng)和人類的有了巨大差距。要是您可以賜教的話，我想知道現(xiàn)在人類的占星術(shù)是不是已經(jīng)可以算到牽動星辰運行的那每一個人？”

? ? ? ? 盛懷赤躊躇了一下，占星的學(xué)問他了解實在有限，他做了一個手勢，背后的一個秘道家站了出來?！白鹁吹目ɡL老，”秘道家的聲音平板得象是廣場上的黑髓晶巖塊，“我們一直都知道世界上所有的變化都在滿天的繁星中，每一個人的命運都逃不脫諸神的掌握……”

? ? ? ?“偉大的創(chuàng)造神，原諒這無知的人！”蘇在一旁喃喃自語，“只有我們這樣幸運的河洛，才能夠認(rèn)識您是主宰和創(chuàng)造的唯一真神?！?br>

? ? ? ?秘道家的話頭被蘇窒了一下，不由有點狼狽，他定了定神，接著說：“這個……這個……能夠算到每個人命運的星相家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沒有人能看透世界的全部奧秘。但是要知道那些影響天下的人，是很多星相家都能夠做到的。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見夜空中最明亮的那些星星?！?br>

? ? ? ?“而且能夠準(zhǔn)確的找到那星星代表的人？即使他只是人海里一個小小的傭兵頭目？”麻木祖克帶著一絲譏笑的口吻問，他瞥見卡拉投來的責(zé)備目光，這才把下面的話咽回肚子里去。

? ? ? ?“他們可以做到的，”卡拉溫和地為秘道家辯解，“祖母說我們也可以做到，如果我們真的想那么做的話。我們河洛的星相學(xué)沒有在這里投入太多的關(guān)心，只是因為我們相信，不該用我們有限的智慧去揣摩偉大創(chuàng)造神的意志。星象可以非常精確，但沒有人會知道哪一點會突然出現(xiàn)錯誤，被造者永遠都不會知道一切?！?br>

? ? ? ?“卡拉長老是說我們的計算仍然可能有錯誤，是吧？”盛懷赤敏感地跳了起來，“但我想，現(xiàn)在這一點并不是最重要的。即使那個叫姬野的家伙并不是將要改變東陸的人，總是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希望協(xié)助你們徹底封鎖河洛的邊境，斷絕那些人把河洛引入亂世的可能。不要怪我們?yōu)E殺，雁返湖畔的埋骨可有百萬之眾呢！”

? ? ? ?長老們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這幾個辰月教徒想封閉河洛與人類的最后交通，他們說的情況固然嚴(yán)重，但要河洛做出的決定也是重大的。尤其是，當(dāng)辰月教徒所有的努力僅僅局限于殺戮和言語的時候。根據(jù)卡拉的解釋，這個決定將涉及所有的河洛，北邙山的評議會會做出一個決定，可是他們雷眼山的同胞是不是會接受同樣的決定呢？河洛們知道雷眼山的河洛和極少數(shù)其他種族的學(xué)者和商人有著堪稱密切的關(guān)系。更不用說還有一個傳說中失落在南部的的河洛部落。要斷絕聯(lián)系，談何容易？！

? ? ? ?真正被震撼的人是界明城，他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加入的這一小伙在刀尖上生存的武士們竟然會是改變東陸命運的一群。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挺槍立馬在數(shù)萬大軍面前的一個身影，那是姬野。說實在的，界明城從來沒有懷疑過姬野的武勇，但是對他指揮軍隊的能力卻有些保留。歷史上的多少戰(zhàn)爭是由強悍的將領(lǐng)獨自贏得的？“也許辰月教弄錯了吧？”界明城回想著狼狽撤出沁陽城的伙伴們，不無悲哀地想。但在內(nèi)心深處，他強烈感覺到自己相信了這個預(yù)言。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好像被說不出的恐懼凍結(jié)住了。

? ? ? ?評議會的長老們還在躊躇不決，界明城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么，否則他將空手回到隱藏在山中的野塵軍營里去。他手按胸口，向長老們行了一個軍禮，開口說話。界明城的的作為早已被麻木祖克和珍珠卡拉通報給了長老們，盡管在大廳里他盡量保持沉默，開口的時候還是立刻引起了長老們的注意。界明城決定先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大家，免得到后面被動。

? ? ? ?“既然盛先生提到了姬野將軍，很巧，我正是他的一個追隨者?！苯缑鞒潜傅剞D(zhuǎn)向馬幫漢子們，“在那之前，我倒真的是一個在東陸旅行的吟游者。我之所以隱瞞自己的身份，不是因為像盛先生所講的那樣，打算悄悄地把河洛拉進戰(zhàn)火中來。我到北邙山來只是為了購買一些裝備，從這點上說，和馬幫的弟兄們也沒有什么不同吧？”

? ? ? ?盡管界明城盡量用輕描淡寫的口吻來表述自己的身份，騷動還是在大廳里彌漫開來。如果沒有盛懷赤的介紹，人們可能對野塵軍根本不會注意，但辰月教使者的實力和犧牲都說明他們對這支武裝的高度重視。對界明城的猜度與好奇忽然就帶上了敵視的色彩，雖然卡拉和盛懷赤的談話都強調(diào)了姬野的崛起只是一個預(yù)言。盛懷赤和他的下屬們更是后悔莫及，早知如此，把刺殺卡拉的努力用在界明城身上該多好，羊角安也不至于送上性命。界明城環(huán)視大廳，知道自己應(yīng)該把話題引到別的方面去。他的視線落在馬幫頭領(lǐng)身上。

? ? ? ?“涼大哥，你為什么要不顧艱險地每年在北邙山中跋涉呢？”界明城問道。

? ? ? ?馬幫頭領(lǐng)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這個不算什么問題吧？人人都知道……因為做生意啊？雖然道路很艱險，可是河洛的制作在宛州是非常受歡迎的。河洛的大部分工藝都是人類所不能做到的，任何一件小東西都可以賣出很高的價格，利潤很不錯??！”

? ? ? ?“哦，明白了。”界明城轉(zhuǎn)向卡拉，“卡拉長老，您是不是知道為什么河洛允許馬幫進入自己的領(lǐng)地進行交易呢？兩百年前，河洛是被人類逼進群山的呀！”

? ? ? ?卡拉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激動的紅暈：“河洛是被那些貪婪的人逼進群山的。即使在那個時候的戰(zhàn)爭中，我們還是得到了不少人類的幫助，河洛也并沒有因此對所有的人類都報以仇視。我知道我自己就是一個人類的后裔，當(dāng)然我是一名河洛，這與血統(tǒng)無關(guān)。”她平靜了一點，接著說，“馬幫的交通是我們需要的，他們帶來了火浣布和龍延香，珍珠和豆蔻脂，他們帶來北方出產(chǎn)的青陽魂和東方的寶石。”她微笑著捻動胸前的石榴石墜子，那是麻木祖克在她七歲時給她的生日禮物。麻木祖克和蒙塔卻都有點臉紅，他們是那種花半年時間打造小玩意換取青陽魂的河洛，河洛自己不會釀造烈酒，但是地下的生活卻讓許多河洛對這種來自蠻族的烈酒上癮。卡拉把思緒收了回來：“我想即使在許多河洛生活在森林和草原上的時代，我們也一直需要人類的商品，有很多東西是我們最巧的河洛都不能制造的。”

? ? ? ?盛懷赤覺得有點不安，界明城正把談話引到他不喜歡的方向去。

? ? ? ?“馬幫所能帶給河洛的東西有多少？！”他質(zhì)疑道，“不要告訴我沒有馬幫的貨物河洛就無法生存！而他們帶來的危險又有多少？看看你為什么會站在這個大廳里的！”

? ? ? ?界明城詫異地?fù)P了揚眉毛：“我以為我是幫河洛們阻止你們那些叛亂的同伴傷害卡拉長老的那個人呢！”

? ? ? ?盛懷赤頓時被堵的說不出話了，盡管付出了羊角安的代價，在襲擊卡拉這個事情上辰月教總是理虧的。

? ? ? ?卡拉沉思著點頭，美麗的面容因為思考顯得肅穆莊嚴(yán)?！笆⑾壬f得是對的，河洛不需要依賴人類就可以生存，我們在宛州大地上生活了幾千年也沒有接觸過人類。認(rèn)識人類在我們的歷史中只是短短的一頁。可是……”她扶著祖克的肩膀，扭頭望著背后的長老們，麻木祖克也把頭扭過去，讓她看清河洛們的神色?！翱墒恰驗槲已y(tǒng)的關(guān)系，我可能無法作出公正的判斷。長老們，你們覺得馬幫帶來了什么呢？”

? ? ? ?這個問題大概很少有人認(rèn)真想過，對于總是發(fā)生在眼前的事情，人們習(xí)慣于接受而不是思考。長老們的竊竊私語繼續(xù)著。一個穿著鯊魚皮水靠的水河洛長老站起來，他揪著自己的水靠說：“沒有這身魚皮的衣服，我們也一樣在地下長河里捕魚游泳。不過穿著它，在水里可以多呆很長時間。至于多呆很長時間可以做什么……”他忽然語塞了。

? ? ? ?“我想是額外的歡愉吧！”麻木祖克說，“感謝創(chuàng)造神，他給予我們的比我們所應(yīng)該得到的多！憑借我們自己的力量，我們也許可以滿足，卻不能充分了解歡樂的全部含義。這都是創(chuàng)造神賜予的?！?br>

? ? ? ??“好?！苯缑鞒强偨Y(jié)說，“河洛和人類或者其他種族，都有某種程度的互相需要對嗎？沒有一個種族是全面優(yōu)越的。人類傾慕河洛的原因，我想涼大哥的說法是很有代表性的，因為我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來到北邙山，而且我猜測那些被盛先生們阻止了的淳國騎兵大概也一樣。不知道盛先生擔(dān)心的是不是這點？”

? ? ? ?盛懷赤不置可否。

? ? ? ?界明城管自繼續(xù)：“對于人類來說，河洛的技藝從來都比你們的土地更值得追求。我所知道的那場戰(zhàn)爭，不是為了把河洛從故土上驅(qū)離而進行的，胤佳明帝想做的事情是征服河洛！甚至接收了你們土地的宛州商會，也一直試圖恢復(fù)你們自己毀滅的城池，希望你們回來?！彼恼Z氣中突然帶上了迷惑：“我不明白的事情是：東陸這許多的人類的大城，經(jīng)常可以見到羽人和夸父，我甚至還在和鎮(zhèn)遇見過一個寂寞的鱗族，當(dāng)然人類也同樣旅行在那些種族的土地上。但即使在那場戰(zhàn)爭之前，河洛也沒有離開過自己的領(lǐng)土。這是為什么呢？河洛的封閉僅僅是因為你們不信任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