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忘)浮生,第二十二章
靜室內(nèi),藍湛仍然躺在床上,雙眼闔著,他的記憶已經(jīng)回到了上輩子的盡頭。
君拂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瓶子內(nèi)裝的是魏無羨的血液,她把瓶子內(nèi)的血讓藍湛服下,血液牽引藍湛的體內(nèi)生氣聚集,化作跳動的音符,那是魏無羨的華胥調(diào)。有些事情,藍湛總要知道。
藍湛從音符中看到了魏無羨的上輩子。
那是初春的一天,十五歲的魏無羨和好友來到潭州游玩,當時潭州一帶有個傳說,有一種優(yōu)雅的花妖,名為蒔花女,喜歡文人墨客,喜歡風雅有才情公子。
“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詩,詩佳,贈以蒔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長存。若詩不佳,或吟有錯,女忽出,持花擲人臉,后而隱?!?/p>
魏無羨為了一睹蒔花女的芳容,與好友進入蒔花花圃,并且故意念錯詩句,結(jié)果蒔花女真的出現(xiàn),漫天的花瓣灑了下來,在色彩斑斕的花瓣雨中,魏無羨的目光最終被前方一名藍衣公子吸引。
那公子身姿頎長,曲線姣好,墨發(fā)直達臀際,氣質(zhì)干凈出塵。魏無羨趁著眾人歡呼之際悄然轉(zhuǎn)到公子前方,看清了公子的面容,此人竟是一名哥兒,長得極為清秀,冷白的肌膚,一雙清澈明亮的鳳眼,挺直的鼻梁,淡粉的薄唇……
魏無羨一時出了神,直至好友帶著一張丑陋的面具從背后將他嚇一跳,等他再回過頭來,那名公子已不見身影。
“聶懷桑!你壞我的事!”
“我壞你什么事了?你壓根就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蒔花女是不會看上你的。”
“我沒說蒔花女,我剛剛在這看到了一個美人兒,是個哥兒,不知道他是哪家的?!?/p>
“嘖嘖!魏無羨,就你這吊兒郎當?shù)臉幼?,哪家的哥兒都不會看上你。別皮了,跟你說正事,圍獵會馬上要開始了,你箭術(shù)練得怎樣?這次怎么都要給金子軒一個下馬威?!甭檻焉W羁床粦T那只人帥多金,經(jīng)常開屏的花孔雀。
“放心好了,我現(xiàn)在的箭術(shù)可好了,百發(fā)百中。”
“真的?”
“你不信?那我們打賭,要是你輸了,你藏起來的那些寶物都歸我?!?/p>
“……”
華胥引的音符繼續(xù)響起。
藍湛的眼前晃過了圍獵會的場景,魏無羨連發(fā)五箭,均中靶心,在場所有人為之驚呼,魏無羨在驚嘆聲中摘下蒙眼的黑布,自信且謙遜地離場。
看到這里,藍湛的唇角有隱隱笑意,眼睛里只有魏無羨一個人。
場景轉(zhuǎn)到了魏無羨殺玄武的那日,昏暗的山洞內(nèi),魏無羨從昏迷中稍微清醒了一下,他緩慢地挪到那個救了他性命的人身邊,抵著那人的臉,想要看清那人的樣子,可光線實在太暗,他看不清,只是聞到了那人身上的氣味,他靜靜地聞了一會,想要記住這個味道,但沒過多久又昏迷了過去。
接下來是醫(yī)館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溫情給魏無羨下了蠱。藍湛終于明白了魏無羨為什么一直認不出在山洞內(nèi)救他的人是他,不僅認不出來他,魏無羨還把之前在潭州遇到他的事情也一并忘記。
藍湛驀地抿了唇,褐色眼瞳微微顫動縮攏,因為魏無羨對他所做的事情,他曾恨透了魏無羨,但同時他又深深自責,他以為這都是因為他插足了魏無羨與溫情的感情,是他不愿放手,是他不甘心,是他固執(zhí),才會導致那樣的悲劇。原來他和魏無羨終不能走到一起,并非天意為之,只是一場誤會。他和魏無羨都被這場誤會深深束縛著。
華胥引仍在繼續(xù),音符跳到了靜室起火,藍湛結(jié)束生命的那一刻。
大火直至燒無可燒才漸漸熄滅,廢墟前跪倒大片的仆從。魏無羨看著那片灰燼,沒說話,急步走過去,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跪著的仆從們慌忙讓開一條路,給他通過。魏無羨走進去,身子狠狠一晃,跪在廢墟之中。藍湛竟這么地恨他,連尸骨,不!甚至連一杯灰都不曾留下!
藍湛走后一年,一位很年輕的白衣道士造訪了夷陵谷,正是曉星塵。
“你是說,我身上有藍湛的靈核?”
“沒錯,這是含光君的遺愿,我要把它帶回云深?!?/p>
魏無羨震驚且沉默,良久,他暗啞的嗓音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的靈核為什么會在我的身上?”
“他沒有說?!?/p>
“我不會交給你!”
“尊主,你這是何必……”
“藍湛的靈核,我不會交給你!”魏無羨重復了一遍,“曉星塵,以你的實力,還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非要與我對抗,要奪走我的東西,我會直接殺了你!”
“來人,送客!”
魏無羨說完,拂袖離去。
就這樣,魏無羨霸著藍湛的靈核,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幾十年,最終藍湛的靈核被他的外甥江澄聯(lián)合曉星塵取走后,他徹底重病不起。
彌留之際,一團黑氣漂浮在靜室內(nèi),魏無羨的執(zhí)念招來了魔魂。
這是上古大魔的一魂,魔性極強,縱然只剩一魂,同樣不可小覷,當年神魔大戰(zhàn),神族傾盡全力,也還是留下一魂,再無力斬殺,只能用上古陣法輔以神器將其封印于神址之中。
陣法是不可破的,但封印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松動,魔魂逃了出來,可它畢竟只是魂體,需要軀殼休養(yǎng)生息,附身他人身軀之上,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兩魂共存共依。
魔魂的聲音在魏無羨的耳邊響起,蠱惑著:“你想要再見到藍湛嗎?”
“可以嗎?我可以再見到他嗎?”
“當然,我能幫你,讓時間回溯,你可以重新見到他,彌補你這輩子的遺憾……但這是有條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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