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國魂——密茨凱維奇(引子)第一稿
她叫格拉齊娜,意即“美麗小姐”
在涅曼河的流域,誰也沒有她美麗。
盡管她的芳華已從清晨走向日中,
卻依然保持著無比嬌嫩的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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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 立陶宛
? ? ? ??自古以來,流血犧牲之事,國之基本,自乃家常便飯?;蜿憫?zhàn),或海戰(zhàn),或戰(zhàn)爭和平,或和平戰(zhàn)爭,波瀾壯闊,時局動蕩,再平常不過如暑往秋來,日升月落,在所難免。而其中不乏時勢造英雄者,小生可畏也。便話說數(shù)百年前,于立陶宛,有一場大戰(zhàn)。其時兩軍對陣;旌旗蔽天,介胄連云;月星隱曜,夜露成珠;松林沉蛇,丘岑伏獸,細聽可見一二鴻鳴;黑云翻滾,雷霆騰躍;罡風欲來,殺氣瑟瑟;山野布陣,兵甲流動,發(fā)出聲響窸窣?;鸸忾W電,歃血鏖戰(zhàn),短兵相接,一時人聲鼎沸,惟賴上天垂青。余勇皆疲,角聲不起;尸橫遍野,紅開滿山,不知千萬命喪。信使仆仆,馬馳流星,只把那喜訊來報;僧侶騎士,市民客居,直探聽得真假虛實。當此勝利凱旋之際——嗚呼!格拉齊娜為國殉矣!命運誠也如此多舛欺人,實是天理難容,也無怪乎世間仁者少而小人多矣。
? ? ? ? 這便是密茨凱維奇長詩《格拉齊娜》中的場景。創(chuàng)作此詩時,歐陸才將經(jīng)歷數(shù)十年戰(zhàn)爭的洗禮,步入工業(yè)化的歷程,此間形勢一片大好,天下無事、臣民樂道,可謂大同可期了,而此時全國上下也正處于百年未有的異常大安寧之中,但是常言道:風平浪靜之下也藏暗流涌動。一件事情太平得過了頭,也往往適得其反。當時,全國大小城鎮(zhèn),寬街窄巷,街坊鄰里,卻都隱隱作怪,四下只嗅得奇怪氣息彌漫,恍如懸崖勒馬,行在火山口,山雨欲來風滿樓。尤其對于青年人群,一股子無法言說的情緒如病毒般蔓延開來,這似乎即將臨界,可又永遠漫無邊際——若單論這一兩點,確實頗有今世之色彩。果不其然,不到一年,即次年五月三日、《五三憲法》誕生二十二周年,各地各行各業(yè)游行運動不斷,如雨后春筍般風起云涌。在密茨凱維奇求學過的維爾諾,學生當眾板書、公然支持《五三憲法》者也不為個例。在某多明我會教堂的墻上也有人明目張膽地大書標語:“《五三憲法》萬歲!處死專制暴君!?!边@部憲法原是出自于愛國黨人之手;頒布于內憂外患之時。雖僅實施一年,卻對其后的民主運動影響深刻,誠不愧為“祖國滅亡的最后遺囑與證詞”。恩格斯評價道:
? ? ? ? 當法國革命星火燎原之時,波蘭正處于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已被列強的瓜分豆剖搞得支離破碎……盡管如此,她仍然勇敢地以一七九一年五月三日的憲法在維斯瓦河兩岸豎起了法國革命的旗幟——她以這一舉動使自己大大高出任何鄰國。波蘭的舊秩序由此土崩瓦解;經(jīng)過幾十年平穩(wěn)、沒有外來破壞的發(fā)展,波蘭就會成為萊茵河東岸最先進最強大的國家。然而,瓜分波蘭的列強時不愿看見一個羽翼豐滿的波蘭站起來的,尤其是由于把革命之火引到東北歐的結果而站起來。

? ? ? ? 再說那維爾諾總督里姆維特·科爾薩科夫得知消息,急忙責令維爾諾大學校長特瓦爾多夫斯基徹查,并向華沙總督康斯坦丁大公呈遞報告,文字洋洋灑灑,粗細兼述,甚是憂心。不出數(shù)日,肇事學生便遭逮捕。大公義憤填膺,責罵維爾諾大學學生“不守本分,十分可恨”,而學校當局“明顯放縱無度”。隨后其人被押往華沙,由諾西爾佐夫設立的委員會審訊。六月廿八日,諾沃西爾佐夫一來維爾諾,便施展出他的看家本領:稽查搜捕、嚴刑拷問,軟硬并施,無所不用其極,一時鋃鐺入獄者無數(shù)。不久,揚科夫斯基被捕,托馬斯·贊、揚·索博列夫斯基、亞歷山大·霍奇科等一百余名愛德社成員也相繼入獄。一八二三年?十月廿二日,密茨凱維奇身陷囹圄。
? ? ? 獄中人士,說直白點,都也如喪家犬一般;連虎落平陽,也難免被犬欺,更何況手無寸鐵的學生。而面對劊子手的嚴刑逼供,堅貞不屈者往往鳳毛麟角。但我要說這一套,也并非人人處處適用,就好像今之普世價值觀并不作用于個別乖僻邪謬之人身上一樣。在獄中,托馬斯·贊承擔了一切責任;獄中愛國者做了看守的工作,使得伙伴們不僅互相之間并且與外部之間保持聯(lián)系,互通有無。伊格納奇·多梅伊科后來回憶道:
?不論是過去在小組活動中,還是在監(jiān)獄里,愛德社成員都緊密團結一致。盡管監(jiān)獄里看守很嚴,每個人都被單獨地關在一間小牢房里,但我們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團結......晚上,我們買通看守后,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度過一段愉快難忘的時光。監(jiān)獄外是正處嚴冬,大雪紛飛,是威脅我們的西伯利亞,監(jiān)獄里的聚會卻充滿春光和信念,讓我們走向波蘭的未來......半夜里我們看到,已經(jīng)升起了太陽。我們都聚集在亞當那間小牢房里,輕聲交談著,毫無憂慮......如果有人白天被審訊,他就會向大家講述他在法庭或路上了解到的新情況。
? ?? ?就是這樣,人所能及之道也若此。一詞以概之者,日月精忠也;密氏一生所篤信者——人若信仰,上帝在也。一八二三年十二月卅一日,密茨凱維奇在獄中寫下并朗讀了以下這首小詩:
舊年去了,
在它的廢墟上,
又飛起了新的鳳凰,
在空中展翅,
全世界都看到了希望之星,
迎接它以祝福,
在這新的一年里,
我將為誰祈禱?
? ? ? ? 三年后,正值他流亡莫斯科之時,在致當年戰(zhàn)友托馬斯·贊和揚·切喬特的信中,他說:
? ? ? ? “我在巴西爾的神甫那里的時候,感到很高興?!?/span>
? ? ? ?獄中難友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齊力保護密茨凱維奇。當局先是審問他是否參加了當時已被發(fā)現(xiàn)的愛德社與愛光社兩組織。后來,愛學社成員弗蘭奇謝克·馬列夫斯基在國外被捕,當局立馬將他引渡到華沙,進行單獨審訊。他不知托馬斯·贊已表示對所有革命活動負全責,便向審訊者承認自己是愛學社領導。該組織被發(fā)現(xiàn)后,當局又繼續(xù)追問密茨凱維奇與它的關系。密茨凱維奇承認自己是愛學社成員,但他堅持該組織并無政治目的。獄中其他難友也做了同樣口供。密茨凱維奇承認《愛光社之歌》作者為他本人。但他聲明此歌并不涉及政治內容。這也是難友們統(tǒng)一的口徑,因為有人在招供此歌時,已經(jīng)把涉及政治的內容修改了。
? ? ? 看來審訊委員會一時也找不出密茨凱維奇參加反沙俄當局政治活動的真憑實據(jù),而他此時又得到了列列維爾的保釋,無計可施,當局只得于一八二四年四月廿日將他釋放。但他被釋放后,仍然受到嚴密監(jiān)視,沒有當局的許可,他絕不能私自離開維爾諾,如果當局再次下達通知,他也必須接受審訊??梢姰斁纸^不愿就此罷休,事情更不會如此平平結束。
? ? ? ? 一八二四年六月底,密茨凱維奇提出去科甫沃一趟,處理私事并將以前管理過的一座圖書館交付,此外還要向維爾諾醫(yī)生的夫人卡羅琳娜·科瓦爾斯卡道別。當代密茨凱維奇研究家奧納爾德·波德戈爾斯基在《密茨凱維奇的兩封信》一文中提出,密茨凱維奇或許深知他雖被沙俄當局釋放,但早晚會成為西伯利亞的異客。因此,他曾打算回到科甫沃后再前往帕文加,走海路逃往國外。多年以來,密茨凱維奇身處沙俄治下的社會環(huán)境,加上個人遭遇到的種種不幸,已是身心俱疲,出國或是他最終的解脫,唯一的灰身滅智之法。回到科甫沃,他匆匆與瓦斯卡夫人告了別,在帕文加親見海天遼闊。瓜熟蒂落,而我們唯一可知的是,正當此窮途末路之際,密茨凱維奇卻意外的張弓不放,整個計劃被永久擱置了。
? ? ? ? 八月初,他不得不又回到維爾諾。而就在八月十四日,審訊委員會得沙皇批準,對愛德社十名主要成員和愛學社十名成員下了判決:托馬斯·贊被判一年徒刑,揚·切喬特和蘇金被判半年徒刑。密茨凱維奇作為愛學社“最積極的活動分子”,被判永遠離開沙俄帝國的立陶宛省。判決書十月廿二日下達后,只許密茨凱維奇準備兩天就要往彼得堡去。
? ? ? ?出發(fā)前夕,在給莎羅美亞·貝居,即斯沃瓦茨基之母的詩中,他寫道:
幸福的時光已經(jīng)逝去了,真可惜!
那時,草原上百花怒放爭芳斗艷。
我也采集到成把成束的各種鮮花,
可是現(xiàn)在,連一朵草花也難覓見。
受到狂風暴雨的不斷襲擊,
在當年輝煌燦爛的祖國山河,
在當年開滿金色花朵的草原,
可是我依然將我所找到的送給你,
請接受它吧!像過去一樣快樂。
因為這花是由你的朋友之手采來,
你也擁有了他的最后的禮物。
? ? ? ? 如此基調,在他后來的詩作中我們還將屢屢遇見。來日方長,或許密茨凱維奇和諸位讀者也不曾想到,他已錯過了最佳的躲避命運的時機,此前此后數(shù)十年,命運主宰了他的一生,并從此開始了漫無盡頭的流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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