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的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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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澤楷站在顧魏的辦公桌前邊，故作閑聊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他，“昨天，你給小狐貍發(fā)生日祝福了吧？”

他是真怕顧魏就在墓地陪著個死人杵了一天，連句“生日快樂”都沒跟人家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太傷人了，連面子都敷衍不過去。

“發(fā)了?！?/p>

丁澤楷大大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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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禮物？”

其實丁澤楷和顧魏之間，從來不送生日禮物，甚至生日祝福都是想起來發(fā)，想不起來就拉倒了。倆糙老爺們兒，大大咧咧慣了，不太注重這些東西，也不會因為缺少這些對友情產(chǎn)生什么影響。

可季如風(fēng)不一樣。

季如風(fēng)比顧魏小四歲，比他小七歲，一眼望去又不像季向空那么穩(wěn)重，性子比較跳脫。老丁內(nèi)心里總是忍不住地默認這是個孩子。孩子嘛，該寵得寵，最起碼的，表面功夫得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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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著你提醒，”顧魏說，“在做了，做好了第一時間送給他?！?/p>

“哦，那還好，，”丁澤楷沒忍住白了顧魏一眼，“顧海燕，你可長點兒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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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墓地回來的路上，顧魏就把生日禮物這個事兒提上日程了。

之前把“如風(fēng)也是這一天生日”這茬兒給忘了，直到人走進了墓園，才想起來，顧某人深感愧疚，所以準備禮物也大大花了一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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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師兄，”顧魏不禁有點兒好奇，“季如風(fēng)是給你喂了迷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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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過了幾天??？

十天前，就在同樣的地方，丁澤楷指著顧魏聲色俱厲地罵他不爭氣，提到季如風(fēng)柳眉倒豎，一口一個“小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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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丁澤楷不好意思了，“我之前，那不是誤會了么。。。”

回頭想想還挺過分的呢！

只是因為如風(fēng)缺席了季向空的葬禮，他就先入為主地認為這臭弟弟是個小沒良心的壞胚。。

老丁羞愧呀！

—— 一大把年紀了，欺負個孩子欺負得勁兒勁兒的，，你和顧魏這對兒狐朋狗友可真給人民醫(yī)生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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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丁澤楷面色沉重，一副“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表情。

“有話說?！?/p>

“你知道你前天晚上干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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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魏眼角猛地抖了一下，把手里的資料緩緩合上了。

他當然知道，，，

前天晚上，他在老宅抱著季向空的枕頭，毫無形象地哭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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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怎么想的？”丁澤楷沉聲問他，“季如風(fēng)，，你打算怎么辦？”

顧魏垂下了頭，十指交叉在一起，嘆了口氣，半晌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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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風(fēng)和季向空，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們倆年紀一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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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在他眼里，更像是個小孩子。顧魏不否認自己對季如風(fēng)有好感，下意識地想要寵著他，護著他，也特別喜歡逗他。

不想看他受傷。任何人只要傷害到他，恨不得跟個護雛兒的家長式的，劍拔弩張的，逮誰削誰。但偏偏他本人“欺負”他欺負得賊來勁，看著他被自己逗得氣急敗壞，或者害羞地紅著一張臉的時候，顧某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特別酸爽。

可，，，這些，就是愛么？

顧魏自己也不知道該回答YES還是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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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顧魏和季如風(fēng)是同一類人——

有概率做不到或者連自己都無法確定的事情，從不會輕易許諾。

這類人不會輕易給別人真實能落地的希望，可這反而是他們最底線的善意。

至少，讓他對著季如風(fēng)說“我愛你”，他大概率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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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向空不同。

小空，是他的愛人。

在顧魏的潛意識里，他們是同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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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向空”這個名字，填滿了顧魏全部的青春——

那個愣頭青時代的顧魏，曾為一個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曾傻傻地追求一個人，很“瀟傻”地對他說“520”；曾為一個人一點一點啃菜譜學(xué)會了做飯；曾為一個人連軸兒兩天抱著吉他邊彈邊改地寫一首歌；曾難以自控地和一個人瘋狂做愛直到精疲力盡；曾把象征著終生伴侶的戒指戴在一個人的無名指上，，，

曾為一個人流干了一生的眼淚，

曾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默默地對自己說：顧魏，你就此孤獨終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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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是季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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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向空是顧魏青澀時代的見證者，卻也是終結(jié)者。

沒有了季向空的顧魏，冷靜，銳利，成熟，青春不復(fù)，甚至失去了人類最基本的，為誰而“沖動”的能力。

“我說過，他是我的人，”顧魏望著丁澤楷，目光堅定，“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他?！?/p>

丁澤楷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么，，停頓了片刻，最終什么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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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風(fēng)想要的是你好好對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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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說這些沒有意義。

季如風(fēng)想要的是什么，顧魏心里清楚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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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如風(fēng)準時下了飛機。

謝嫣然站在接機口，遠遠地朝著他微笑揮手，手里舉著一塊寫著“WIND”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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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有點兒受寵若驚，快步朝她走了過去，“姐，你這也太隆重了！”

“還搞這么個玩意兒，”如風(fēng)走近了，指著她手里的牌子，撇撇嘴，“你一個一米七幾的大美女站這兒，我還能看不見么？”

謝嫣然被他無形中夸了一下，還挺不好意思，“就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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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要是火了，成群的一米七幾的大美女過來接你，”嫣然笑著說，“到時候我都被人海淹沒了，你還能看得見我？”

“那不能，”如風(fēng)嬉皮笑臉的說，“弟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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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了么？”

“飛機上吃了?！?/p>

“困不困？”

“睡了一路?！?/p>

“行，你倒是不虧待自己，”嫣然說，“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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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嫣然開著車，一路上跟他交代著今天的行程，如風(fēng)坐在副駕認認真真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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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項目是一款碳酸飲料的新品，大場，老牌子。

廣告企劃的主題是——熱愛你的熱愛！

模特一共選了四個，一位獨立音樂人，一位年輕的漫畫家，一位街舞冠軍，還有壓軸兒選手—— 一位當紅的流量小鮮肉。

在各個領(lǐng)域?qū)ふ摇盁釔邸弊钯N合的代言人。

街舞冠軍肯定是WIND了，至于那位當紅小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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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宵羽，聽說過么？”嫣然轉(zhuǎn)過頭問他。

“嗯，”如風(fēng)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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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季如風(fēng)，對于天朝的大小明星知之甚少，除非像周昀、任政那種的，在國際影壇都有一定知名度的，他才有可能聽說過。

簽了月華之后，如風(fēng)在這方面沒少做功課。尤其是那些和他年齡相仿，30歲以下的男藝人，爆紅的，小紅的，半紅不黑的，他在腦子里全過了一遍，畢竟這些是最有可能在日后成為他競爭對手的人。戰(zhàn)神從不打無準備之仗，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嘛~

岑宵羽出身于一個唱跳組合。之前一直半紅不黑，去年因為出演了一部爆款都市劇的男二為大眾所熟識。主要是角色過于討喜——年下小狼狗男友，這人設(shè)濾鏡太厚，讓各路姐姐妹妹阿姨大媽們“狼血沸騰”。岑宵羽也至此躋身一線流量，屬于典型的被天上的餡兒餅砸中了的選手。兩年之內(nèi)，身影活躍在各大綜藝節(jié)目，熱度居高不下。

“他，，你覺得怎么樣？”嫣然姐故意問他。

“實話實說？”

嫣然白了他一眼，“廢話！”

“有點兒可惜，”如風(fēng)斟酌了一下，說，“不太懂得愛惜自己的羽毛，吃相太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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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藝是熱度保質(zhì)期最短的一種形式，換一波常駐，觀眾就把你遺忘了。想常年站在頂峰，像任政這種的，有硬作品傍身，才是正途。不趁著正當紅，好好挑本子挑組，積累作品積攢口碑，反而一口氣吃下那么多綜藝，實在是有點兒本末倒置饑不擇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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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沉思片刻，又接了一句，“小概率人是個傻的，大概率是被公司給耽誤了?！?/p>

嫣然笑了笑，目光中不自覺帶出幾分認同和贊許，“小公司，格局就這么大，吃相都不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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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宵羽所在的天宇傳媒，其實算不上小公司了。只不過和月華娛樂這種一枝獨秀的大殿相比，那確實是小廟。。。

天宇的高層，也比不得BOSS YANG高端大氣，資本家的貪婪嘴臉太過明顯。

BOSS YANG的玩法是放長線，布大棋，她看中的藝人，每一位她都會給出極為長遠的規(guī)劃。而這種長線策略養(yǎng)出來的人，短期可能會被其他同級別的藝人蓋住風(fēng)頭，但未來的收益不可限量。比如任政，就是這種長線策略的成功個案。20+的年齡階段大浪淘沙，步入30+的年齡階段，任政那些昔日的競爭對手，早就不知道被淘到哪兒去了，任影帝依然穩(wěn)居頂層。

這種策略也更符合藝人個人的人生規(guī)劃，讓人更有認同感和歸屬感。任政二十四歲跟了BOSS YANG，十年約已過，現(xiàn)在還在約談成立個人工作室的事兒，掛靠在月華旗下。他對月華娛樂的認同程度可見一斑。

而天宇高層的玩法和BOSS YANG幾乎完全相反。藝人對他們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搖錢樹。誰紅榨誰，榨干了再去換更新鮮的面孔繼續(xù)榨。

比如岑宵羽吧，他今年已經(jīng)25歲，比如風(fēng)還要大一歲，還在不停地接綜藝節(jié)目，拍偶像劇。如風(fēng)幾乎可以預(yù)見到，如果還不變線，30歲的時候，會是他命運的一個轉(zhuǎn)折點——無法繼續(xù)現(xiàn)狀又沒有能力轉(zhuǎn)型，捉襟見肘，甚至一步一步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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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姐，”如風(fēng)問，“咱們今天會碰上岑宵羽？”

“不一定，”嫣然答到，“看情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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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廣告，若簡單按時長劃分，主咖岑宵羽占五分之二，三位小副咖分掉剩下五分之三，岑宵羽還會另外拍一版單人版。畢竟商家主賣的是岑宵羽的臉，帶上如風(fēng)他們?nèi)齻€，單純只為營造個“熱愛”的氛圍而已。

按照預(yù)定的拍攝計劃，如果不出意外，民謠音樂人的拍攝時間是八點到十點半，場景布置是校園小清新風(fēng)；如風(fēng)和漫畫家并場，十點半開始，到下午四點，場景布置是二次元嘻哈風(fēng)；岑宵羽的部分是單獨拍攝，并不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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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謝嫣然所說的“看情況”——

四個人有一些簡短的合影鏡頭，大概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搞定，只需要幾鏡。導(dǎo)演組的意思是趁今天另外三位都在，如果岑宵羽中午轉(zhuǎn)場時能趕過來，那就順手拍完，過不來，就另擇他日，只不過再重新攢人要麻煩一些。

可這個圈子就是如此，誰紅誰有面兒。如風(fēng)他們?nèi)齻€，其實無所謂檔期不檔期的，算三個閑人，岑宵羽就不同了，畢竟是當紅流量，人家的時間金貴的很，不會隨隨便便浪費在路途之中。來與不來，說白了看人家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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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姐，”如風(fēng)問出了他這么半天一直想問的事兒，“這次這個，又是你和DAVID哥誰賣的面子??？”

謝嫣然愣了一下，莞爾一笑，“子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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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項目團隊的導(dǎo)演是專門做硬廣這一塊兒的，雜志企劃和電視廣告都有所涉及，和羅子皓是老熟識。倆人吃飯聊天無意中提到“熱愛”這個話題了，羅子皓順手就把“戰(zhàn)神WIND”給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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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如風(fēng)故作驚訝地歪了下頭，“那我真得好好謝謝姐了。為了我的事兒，來來回回地出賣色相~”

“說什么呢？沒個正經(jīng)！”嫣然嗔怒著打了他一下兒，“都一家人，出賣什么色相！”

一家人？？？

這個措辭，信息量可有點兒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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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皓，”謝嫣然猶豫著，說出了下半句，“現(xiàn)在是你準姐夫?！?/p>

如風(fēng)兩眼一亮，“你們倆，，，？”

“嗯，”謝嫣然含羞帶怯地說，“前兩天，他向我求婚了~”

“哎喲恭喜恭喜，什么時候辦事兒？”

“沒定呢，”謝嫣然說，“我倆都忙，現(xiàn)在還定不下來?！?/p>

“不過，，，”謝嫣然別有深意地看了如風(fēng)一眼，“你最該感謝的，其實不是你姐夫，是另外一個人?！?/p>

“？？？”幾個意思？

“岑宵羽。”

“。。?！比顼L(fēng)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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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其他幾位的人選，項目組定了好幾個方向。岑宵羽看了之后，當場拍板要街舞這條線，還點名要跟WIND合作?！?/p>

所以咯，季小風(fēng)，這位才是你最大的人情債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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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fēng)拿出手機百度了一下“岑宵羽”的圖片，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多張。

他可以100%確定，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從來沒見過這么一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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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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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姐，”如風(fēng)嘴角抽了下，聲音有點兒不自然，“我剛才，，是不是還說他壞話來著？”

額，，，

“也不算吧，”謝嫣然尷尬地打了個圓場，“你說的是天宇，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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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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