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證預(yù)言

如果你看過21年6月上海中考在中考結(jié)束的言情小說的第一篇推送中那篇超級長（10300字）的第三人稱非虛構(gòu)故事，你可能會對這篇文章中提到的部分事件感到熟悉。沒錯，那個孩子又回來了，在離高考88天的時間點，他在喘息之余寫下了這篇文章的開頭。當然，這篇文章就不再是言情小說了，（看標題估計也能猜出來了）而是忠實的記錄了一個高中生的掙扎和探索，讓我們開始吧。

證明的開端

故事拉回到2020年9月，高中開學，被那個男生拖入宿舍的三折床墊并不會知道，自己將在1個月后就被自己的主人扔掉，并且同時見證了主人在高中熟悉起來的第一個人的退宿。

在陌生、惶恐和不安之中，他被班主任抓去談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他此時并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會是怎么樣的高中三年，但在他被拉出去談話的同時，作為一個不是班長卻被拉出去的人，似乎一些議論已經(jīng)在同學中發(fā)酵開來。

搞砸了。

這樣形容他的自我介紹毫不為過。重點不明尚且不談，還總給人一種偏科嚴重的形象（大霧）（雖然是自我評價啦）

然后緊接著就是第一天中午自習遲到，在校園里迷路，在一片茫然和混亂中，他的高中三年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2號線的車廂燈光昏暗，在人群中，他拘謹?shù)乜刂浦约旱男欣钕?，手中的iPad air第一代散發(fā)出幽幽的白光打亮著他的臉，往復的振動中，陰晴不定的臉上倒映著剛剛過去暑假的物理筆記，他盯著那道電磁感應(yīng)，那是利用安培力的沖量計算通過導體的電量的題目，此時，他并不知道這個思路會在第二天37屆物理競賽預(yù)賽的考場上，代替微積分，為他打開通往復賽的入場券。

考場上他努力回想著在暑假中被他向吸水一樣吸入腦中的知識，在一通合理的胡編亂造、生搬硬套下，他填滿了那張預(yù)賽試卷，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應(yīng)該盡了全力，于是懷揣著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蹦蹦跳跳出了考場，卻不知高中三年間，他還會反復體會到這種拼盡全力的感覺。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他得知自己通過了初賽。

欣喜固然是有的，以至于他跑向教室的速度都快了20%，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繼承了暑假和初三遺志的決心——他要卷出一條生路。

于是他開始了一種主動的自我封閉，這種封閉主要由自卑構(gòu)成，當一個生長于近似“鄉(xiāng)土社會”的熟悉環(huán)境的學生被拋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時，這種封閉往往是他們的鎧甲。他腦海中對高中生活完全沒有預(yù)期和幻想，他安慰自己，這種封閉，他早已在初中補課的時候體驗過無數(shù)次。盡管他也知道，他補課期間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正是和兩位初中好友一起學高中化學的那個學期。在羅森瑞幸、新晨鳳凰（兩個補課的地點）之間，盡管他連離子反應(yīng)都寫不明白，但是當兩個男孩子一起沖過鳳凰廣場地下通道去趕一號線回家時，當他風卷殘云炫干凈兩碗面然后把飯搭子驚得一愣一愣的時候，那是初三最寶貴的回憶之一。這些回憶中，明明他永遠不是一個人。

但是他確實不善言辭，并不鉆研社交，也因此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只能先帶上鎧甲。但是正如在補課時那樣，這層保護，總會有消失的一天，而這個觸發(fā)條件，往往是自信的確立。而對于評價體系來說，這樣的確立，往往是靠成績，他這樣做了斷言。

高一上，除了學校的環(huán)境之外，他也一樣被拋入了另一個陌生環(huán)境——寄居。并不存在的個人隱私空間讓他不得不在親戚面前也戴上偽裝，扮演著“好孩子”的角色，他在家時向來不這么干，但是鬼魅的自尊心讓他不得不維持住某些奇妙的“reputation”，周末他除了完成作業(yè)就是復習，連看番都只能見縫插針躲著人看，除此之外，他還加上了不少自己強壓的工作，在暗記筆和遮擋板的幫助下，他強迫自己記住歷史、政治、生物、地理的知識點，將初三背誦點擊的精神發(fā)揚光大。他此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SLC緩存總會有耗盡的一天（注：這里是一個類比，因為固態(tài)硬盤為了讀寫速度會將部分TLC模擬成SLC通過損失容量的方式來提高讀取/寫入速度，這里將人的大腦存儲機制做了類比，認為人的大腦在一定容量內(nèi)可以達到記憶速度極快的效果，但當這塊容量被填滿，記憶速度就會下降，不同人的這一容量會有所差異，總體應(yīng)該符合中心極限定理（正態(tài)分布）。這一結(jié)論來自作者親身體驗，并沒有科學依據(jù)。）

在稀里糊涂中第一次月考來臨，總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到了被打破的那一天。他沒有能夠在任何一門學科有良好的發(fā)揮，也自然沒能在任何一門學科中擠進年級前列。失落夾雜著孤獨向他襲來，但是稀奇的是，排名卻莫名其妙的高，不論是班排還是年排。隨著這樣一束光將他鎧甲表面的金屬激發(fā)出閃亮，他似乎仍然有動力繼續(xù)前進。

證明的確立

很難想象一個初中就沒踢過足球的人會在高中莫名其妙開始踢足球，這件事情至今仍讓他感到費解，盡管他在證明確立后就放棄了這種離譜的嘗試，回歸到他喜歡的羽毛球和籃球去了。

他去了一個叫模聯(lián)的奇怪的社團，還學習起老舊的3ds max 2000，他并沒有去他擅長的運動社團，因為自卑，因為“舉目無親”，他去模聯(lián)只是因為人多好混日子，剛上高中的他并不具備長遠的思考，也并不知道未來的方向，他只知道盯著黑板記下工整的筆記，然后下課把他們?nèi)M仍有空余的SLC緩存，遇到跑不通的邏輯就趕緊找老師打通。高一需要學習的10門科目并沒有給他造成太多的困擾，在重復中這樣的日子就一天天繼續(xù)下去，他仍然保持著開學的生活狀態(tài)。

他從開學開始，基本上走到何處都會背上書包，無論遠近。他的書包逐漸發(fā)展為有一切必需品的百寶箱，基礎(chǔ)的水杯餐巾紙自然不必說，作業(yè)和casio永遠是必須，甚至連剪刀、膠水、創(chuàng)可貼一類的東西都被他不知疲倦地背在身上，這種“不必求人不必擔心東西忘帶”的安全感，是他能抓住的存在。

在37屆莫名其妙蒙了個20分的復賽之后，他覺得自己在競賽方面還可以放手一博，但是因為他已經(jīng)不能跟著暑假在老家的輔導班繼續(xù)上課，他只能另覓它處，質(zhì)心教育自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從4節(jié)課的短期微積分速成開始，他終于邁出了學習復賽內(nèi)容的第一步。

同時，在學校推薦下，他也如愿進入業(yè)化就讀，開啟了物理化學的雙線征程。對于業(yè)化他遠不如對待物理上心，一開始的課他一直沒記過筆記，直到元素化學開始他才真正記業(yè)化的筆記。

不論如何，這些小事都或多或少帶給了他生活穩(wěn)定下來的感覺，逐漸步入正軌的學習，也同樣意味著這位生活中只有學習的高中生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但是，一切都因為一件事情而改變了。雖然這件事情并不是轉(zhuǎn)折的開端，但是它卻是之后一切掙扎的原點。

期中考試，如約而至。

（雖然鋪墊了這么多最后卻只是一場考試難免會有虎頭蛇尾之感，但作者要說整個事件本身也就很“小”，畢竟只是一個高中生的日常，能有什么重大事件，但是說這件事徹底改變了這個高中生的心態(tài)也不為過。）

禮堂的燈光此刻刺痛著他的眼睛，他顫抖著聽這年級主任的描述，并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帶給他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會有多么徹底，也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在之后會如何反噬他。

以近乎統(tǒng)治的成績，那個他之后再難想象的成績，在禮堂作經(jīng)驗分享。之后，類似的分享再也沒有如此直白。盡管如此，被稱為“干貨”的方法也不過是后來他自己都拋棄了的暗記筆的安利。全身顫抖著他讀完了稿子，不過有些東西，早已經(jīng)悄然改變了。

回家與MacBook

在壓榨自身的半個學期內(nèi)，他一直寄居在親戚家里，這樣的環(huán)境從某種意義上也給他的壓榨創(chuàng)造了空間，給了他之后再難擁有的環(huán)境。但他依然逐漸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在上海小家中的味道逐漸散去之后，他終于可以又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家了。父母也終于可以每周過來陪伴他，在溫馨的小家庭里，似乎一切又逐漸和以前一樣了。

當他繞了一個大圈第一次磕磕絆絆地找到新家的位置，熟悉的飯菜和溫暖似乎讓他忘卻了壓力和孤單，在3號線上，他凝望著遠處的廚房三件套，當看到側(cè)式站臺背后的逸仙高架的時候，他就明白，快到家了。

似乎是懲罰似的，他現(xiàn)在每天都要從當初他沒能考上的學校面前穿著別的學校的校服穿過清一色的藍黑校服，“沒準還能遇見曾經(jīng)的初中同學”他這樣想著。

此時，他感到這似乎應(yīng)該將會是自己高中過渡期的結(jié)尾了，住所已經(jīng)穩(wěn)定，每周父親或母親都會過來陪伴他，自己也終于能回家看了。但是自然也意味著，他在老家的時間，在那張陪伴了他10年的小床上睡覺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留下了什么呢？他心想。中考結(jié)束后，所有的記憶，也僅僅凝結(jié)在了一個小盒子和一個筆記本罷了，并沒有他物能夠確認他的存在了。大舉斷舍離的他，終于在讓自己輕裝上陣的同時拋棄了鄉(xiāng)愁的實體，他一面獲得了自由，一面卻被這種虛無束縛。隨著期中考試的風波過去，他感到一個flag被立了起來，成為他之后一直無法掙脫的囚籠。但是他依然樂觀，他重復著之前的做法，證明自己的存在。

回家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之前的生活的奇怪之處，他從前每逢周末父母必一起帶他出去玩，至少也是出去吃飯、運動，然而來到上海兩個月來，他除了考試，連家門都沒出過。親戚一家不喜出門，因此盡管離五角場很近，2個月來他們一家從未出過門玩耍，補習成為那個小學生生活的全部。當他第一次和母親逛五角場時候，他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陌生。

父母和他談起買電腦的事情，當時身為高一的他并沒有深入調(diào)查，出于一部分的虛榮和一部分的實用，一家人最終決定買MacBook。本來就打算直接買了（intel 9代i5 8+256 macbook pro 2019 官網(wǎng)售價9999），但是出于某種神奇的敏感，他搜索了一下近期的發(fā)布會，驚人的消息映入眼簾——蘋果預(yù)計在2020年11月11日召開MacBook新品發(fā)布會，或采用自研芯片。他決定等待新品。于是，他等到了Apple一個時代的開山之作，Apple M1 chip以及搭載M1芯片的2020款MacBook pro。

對科技圈不了解的人可能很難理解這顆芯片的意義，但是M1芯片為MacBook pro賦予了20小時的超長續(xù)航以及數(shù)倍于9代i5的性能，甚至由于硬件編解碼器的存在在H.265視頻的轉(zhuǎn)碼上追平了9代i9。在當時，被稱為智商稅的mac居然第一次擁有了越級的性能和性價比。除此之外，高亮絢麗的屏幕，一體成型的全金屬機身，以及無可比擬的屏幕總成強度賦予的單手開合手感，對于當時一個高一的學生來說還是太過超前了。（畢竟他上一臺筆記本是6代i5的大塑料thinkbook）如果要用一個實例來類比的話，這種沖擊無異于香雪見到磁吸塑料鉛筆盒。在當時，這樣的一臺電腦無異于一個高一學生的“造夢引擎”。

在徹底混亂的心緒中，第二次月考來臨。

經(jīng)歷了期中的統(tǒng)治，以至于連比第一次月考還更好的成績尚且不能讓他滿意，此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霧）他在自己的新電腦上沉痛地敲下反思的話語，痛批這一負面影響，簡直和被應(yīng)試教育異化的人別無二至。

掙扎的開端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切其他言論似乎都成為干擾他心緒的洪水猛獸，他如饑似渴地以壓榨自身為樂，然而，隨著知識的堆積，SLC緩存逐漸耗盡，記憶和遺忘又找上門來，他不得不打上更多的補丁和修正，花費更多的時間復習和鞏固。在這樣看似正向的反饋中他反而被拖進了無限的惡性循環(huán)。正如韓炳哲在《倦怠社會》中所形容的那樣，他“這種新型的人類毫無防備地陷入過度的積極性中，沒有任何獨立自主性可言。抑郁的人是一種勞作動物，他在沒有外力脅迫的情況下，完全自愿地剝削自我。他同時是施暴者和受害者?！?/p>

當然那時候的他對這樣一種剝削毫無感覺，他只是覺得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應(yīng)該做的事”。但是事實上這個過程逐漸讓他喪失了意義和價值，他很快就將無法再繼續(xù)了。

12月份的jc活動頻繁，但那和他都無關(guān)。被拋入現(xiàn)代社會的他無法在學校的權(quán)利體系中獲得地位，也因此無法參與校級的大規(guī)模活動的策劃，即使他在ppt和后臺的工作經(jīng)驗十分豐富。但是沒有機會能力也無法展示，當這件事沒有一個開端，自洽的官僚體系和社交圈便會自然形成排外的趨勢，于是再難進入，也沒有門路進入。于是三年間他除了獎狀和升旗沒有給學校干過其他事，就在這樣一種平靜中，他拿到了jc所有能拿到的獎學金，在第一學期就完成了本應(yīng)該需要幾個學期的“工作”。

然而他并不知道，出于某些神奇的潛規(guī)則，在之后的學期中，除了獎學金，他將和所有的評優(yōu)無緣。盡管三年間他從未停止進步，但在制度的鐵籠中，他無所適從。

在比月考有所進步的期末成績和逃離上海疫情和隔離的慌忙之中，高一第一學期結(jié)束。

重燃希望

寒假回到南京，他繼續(xù)跟著那些暑假一起上競賽課的同學上課，盡管經(jīng)歷了一個學期的闊別，但作為一批學生中為數(shù)不多進入復賽的學生，大家依然熟悉并認可他。經(jīng)歷了七八節(jié)質(zhì)心網(wǎng)課輔導的他不僅沒有落下進度，甚至依然能維持領(lǐng)先優(yōu)勢。

同時他接續(xù)刷從上學期末開始擠壓進時間表里的程力（物理競賽書籍），在兩節(jié)課的間隙中孤軍奮戰(zhàn)，然而即使有問題他也往往得不到解答，得不到任何反饋的他只能求助于之前帶他的老師，但是由于競賽題本身的復雜度，最終依然沒能有什么進展。

但是在教學中，他終于開始了正式的復賽內(nèi)容吸收，從角動量和剛體開始，他逐漸重拾久違的激情和新鮮，回到了熟悉的空間的他，似乎感覺未來有無限可能。

然后就到了年關(guān)，喪失在網(wǎng)課和自責中的年關(guān)注定不好過，他一邊補著上學期被爆殺的數(shù)學，一邊期冀著放松和娛樂。他無法和自己和解，以至于在年三十無味地翻著高綱和史鐵生。用著新電腦他看完了學而思數(shù)列的網(wǎng)課，那是他母親從初中同學那要過來的，難度很大，在23屆高考數(shù)列降級的情況下更顯得格格不入。但是那時候他并不知道這些。此時，經(jīng)過半年的高中生活的他，回想起初三自招慘烈的失敗，以及那些看起來高端實則用處不大的“自招”課程，盡管超前學習和超綱學習，似乎在考試面前都是徒勞。他很難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學校的考試卷，也只能無望的看著丟掉分數(sh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會，但是考試依然丟掉分數(shù)，這種狀態(tài)已經(jīng)初現(xiàn)端倪。他隱約感受到類似的情景會反復出現(xiàn)，但是他仍然沒有放棄希望，他渴望著攻克數(shù)學這一難關(guān)的一天。

與希望同時到來的還有內(nèi)耗和自我傷害，高一才剛剛開始大規(guī)模看番的他此時正在同時追著工作細胞（黑和白）還有堀與宮村，一邊還補著relife和春物（其實記不太清了），但是這些“娛樂”對于一個自我壓榨的人來說是致命的內(nèi)耗。他無可控制地滑向娛樂，然后又反復自責，后來他才明白原來自我壓榨才是變態(tài)和不平常，在娛樂和學習中維系平衡補充動力堅持下去才是常態(tài)。

回歸與失落

高一下開學，他仍然背著包奔跑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同樣，總是孤身一人。他在隨筆中這樣寫道：“ ? 我有多久，沒有看過自然了？我問自己。自然界的輪轉(zhuǎn)更替，又在蕭索荒涼的冬季，大抵是比不上純滾動的小球或是質(zhì)心系中的正碰撞來的有實感。永遠行色匆匆地奔向一個又一個地方，試圖去沖破各種牽絆。特別在這樣一個寒假剛結(jié)束的時候，忙于吸收新知，而無暇顧及風景?！?/p>

如何去形容當時他的狀態(tài)呢？他一邊因為既有的成就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另一邊又因為不論是課內(nèi)還是競賽都已經(jīng)碰壁而找不到方向，同時還有看番帶來的罪惡感和精神內(nèi)耗反復撕扯。他誠然已經(jīng)在上海“卷”出了空間，“卷”出了自信，但他回首高一上，卻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課內(nèi)學習一事無成，球拍已經(jīng)丟下許久了，學生會他也沒能進入，更遑論一官半職，一個學期過去他連老師、辦公室環(huán)境都沒摸清楚，更別提像初中的熟人社會中會有人找他干學校的活了，活動是學生會操辦的，因此和學生會走的近的人參與活動的機會自然多，他曾經(jīng)的PPT技術(shù)完全發(fā)揮不出作用，來到上海，他顯然還沒有搞清楚游戲規(guī)則。于是，他的生活反而變得簡單了，沒有線下補課，只有線上管的寬松的網(wǎng)課，沒有學校活動，沒有競賽（因為他甚至拿不到信息，更別說參賽了），他第一次，陷入了徹徹底底的自我認同危機。本來，在初中的熟人社會里，特別是最后兩年，學校本年級的所有大型活動都有他在幕后參與，在“被需要”中構(gòu)建自我認同的他，當不被需要的時候，就陷入了意義危機。

（當然，當時他并沒有對這樣的情況有定性的認知，他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對，整個人完全是抑郁的邊緣，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活著，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他雖然沒有找到癥結(jié)，但是卻也踏出了改變的第一步。到現(xiàn)在他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依然不知道自己的這些定性是否準確，但反正結(jié)果是他沒有陷進去也沒有抑郁，（最多算是短時間的情緒低落）（不然也不可能寫下這些文字了）（抱歉整篇文章的基調(diào)都是平靜甚至是低沉的））

改變從何開始？

他隱隱感到自己的情況和新聞中的某些事例類似，他找到了“內(nèi)卷”、找到了“空心化”、但沒有找到“意義危機”和“被需要”。為了尋找“內(nèi)卷”這一問題的破局知道，他開始檢索和閱讀，從《低欲望社會》和加繆的散文開始，拉開了他高中的閱讀序章。

同時即將改變的還有他的一個從未有過的興趣，他不會想到這個興趣會在魔幻的一個月后因為代償而逐漸成長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從極客灣2020年12月29號發(fā)布的M1芯片的硬核評測開始，數(shù)碼愛好者的種子，就已經(jīng)種下了。原來破局之道從來都在那里，會陷入這種局面也似乎并不全是他的錯，多元的價值實現(xiàn)方式和自娛自樂的能力，才是顛撲不破的立身根本。之后開始瘋狂點能力點點他，也是因為有這樣的驅(qū)動在背后。當他清理掉自己所有初中的xes積分卡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在向一個舊時代告別，當然這是后話了。

（從下文開始，我們將一起回顧一場以不切實際的幻想為開端的戀情，以及工具理性和單一價值體系對于雙人時間關(guān)系計算的困難性，我會用盡可能不那么冷靜的語言講述這一段故事。）

傘

3月，細雨時節(jié)，校園濕漉漉黑乎乎的小路倒映著破碎的影子，水霧在半透明的傘面上凝結(jié)成水珠，無力地在現(xiàn)實的重力下滾落，在清爽的初春洗刷著他心中的塵埃，使命完成的玉蘭花瓣怦然墜地腐爛分解，獨自一人的傘面下，他若有所思。

12月份的時候，正好大學路animate開門，所以當時他自然要造訪一番。然而animate的周邊和他的追番列表并不重合，而且本身animate的周邊的價格和質(zhì)量也不盡人意。他滿懷希望地逛了又逛，最終只在b站周邊那里拿起了天氣之子的聯(lián)名傘和一個便宜的文件袋。盡管那把傘實在稱不上是制作精良，聯(lián)名也一點也不用心。

雨中的傘正如他的偽裝和鎧甲，為他留下了傘下的一片天地，但是當這個小地方也不再能夠維持，他就只能直面雨水的侵襲，而當時的他能想到的，卻是幼稚的戀愛。并沒能理清思緒的他，幻想著戀愛能夠解決問題，正因為他此時的精神危在旦夕，他才會無所顧忌。

一切的開端是偶然的，兩人的第一次交談甚至并不是獨處，而不過是3人考前互相抽背的復習。因為成績原因，晚上兩人始終會上同樣的“提高班”，自由的座位提供了在班級之外拉近關(guān)系的另一種可能，但是他之前始終不將這種可能放在心上。直到某一天有同學問起他的感情，問他對那位女生的看法，才有了后續(xù)奇妙的展開。

于是在一個周二，他被“推”進了那個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坐進去的座位，外側(cè)的過道仿佛是他唯一的倔強，事件的始作俑者坐在斜前方偷笑，而那位女生，則靜靜坐在他身旁。

從未，有過如此的躁動。

大概，和初中的時候不同，那時失敗和無果早就注定，一切不過是徒勞的自我感動和掙扎。此時，卻仿佛隱匿著希望，緊張、燥熱交織，牽扯著風中飄蕩的傘面，似乎預(yù)示著改變的可能。一束光似乎照了進來，無所憑依的生活，似乎有了意義和依據(jù)。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有的僅是流言、對視和調(diào)轉(zhuǎn)視線?？煲粏适У淖晕艺J同、娛樂自責的持續(xù)內(nèi)耗拖入自我否定的抑郁深淵的他，此時將未定型的曖昧凝結(jié)成細線，試圖拉起墜落的內(nèi)心。

于是在自我攻略的認知中，聯(lián)系變得刻意而緊密，他試圖讓出自己內(nèi)心的一部分，將第二個核心變量融入每日的計算。過往的速度和效率，或者說工具理性，被第二個變量徹底摧毀。在遷就之中，第一天他們沒有吃上說的過去的午飯，只要他還處在關(guān)系之中，他就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兵貴神速”。于是背著包速通午飯晚飯的他被他自己摧毀否定，飯后的自習時間也被壓縮甚至需要直接放棄，因為不是拉長的就餐時間就是餐后的壓馬路。

到現(xiàn)在為止，曖昧還依然是曖昧。

但是他的出入自如并不代表別人，然而此時在不同的話語圈中斡旋卻成為了必須，就算排除了這一影響，本身生活此時兩點一線除了學習就是看番的他并沒有別的知識儲備，更遑論開啟話題或者加入討論。

自己，首先得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顯然目前的他并不完整，甚至心靈中有巨大的空洞，于是這就構(gòu)成了一個注定的死局，至少短時間是不會改變的。（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寫的一點都不輕松好吧）（而且還是冷峻的語言）

孤獨搖滾？

與懸掛在成績的評價體系上的他不同的是，那位女生喜歡搖滾樂，又隸屬音樂劇的小圈子，于是在他沒有能力引導話題的時候，聊天的內(nèi)容不得不向這個方向偏斜。他能做的，也只有“側(cè)耳傾聽”。二次元以及相關(guān)的亞文化長久以來脫離主流語境而缺少普遍認可，出于逃避的動機和飲鴆止渴的明知故問，僅僅作為欣賞者和接收者的個體在這層體系中同樣處在不可避免的下位。在文化自信的加持下，西洋文化及其相關(guān)門類在普遍認知中上顯然比ACGN亞文化圈更加接近“陽春白雪”，這樣的錯位往往使得在ACGN亞文化圈中傾注的精力不能轉(zhuǎn)化為和完全圈外人的談資，尤其在兩人并不互相了解的情況下。雖然如果用阿德勒的觀點去看這件事無疑是荒謬的，但是就算這樣的差等不存在，恐怕也不會有人愿意和圈外人揭露內(nèi)心最隱秘的角落。

（即使現(xiàn)在作為還算資深的ACGN用戶，去回看當初的認知依然覺得那是合理的，并且深刻意識到了身為創(chuàng)作者的自由和自得。）

于是，交談變成了傾聽和獨白，在這一層面，難以為繼。

同時，正因為運動方面壓倒的能力，在這一層面上的交流也不可能。

但是這還不是最根本的分歧所在。

為什么要卷呢？無盡的卷下去，為了證明自己在某一單一維度上比別人更優(yōu)秀？特別是在這種差距不明顯的時候，內(nèi)卷才被推崇。我們像挖礦的礦機一樣做著無止境的SHA256運算，只為了多打包一個區(qū)塊，多算一位0（這里使用了比特幣挖礦的類比）然而芯片的performance-power曲線是有極限的，超冒煙了也可能趕不上一次架構(gòu)的換代升級?？墒沁z憾的是，架構(gòu)本身基本上很難改變，而不同人的架構(gòu)相異，制程可能也不同（一個三星工藝一個臺積電工藝），于是卷的唯一用處僅僅是一種“工作量證明”，然而證明同樣工作量需要的精力因人而異，上限也絕非相同，正如里志在折木的天分面前自卑，真白無法共情空太能力不足的痛苦，在這段關(guān)系中類似的沖突依然存在，至少，在他的心中存在。

而這才是最根本的分歧。

充斥著沖突和掙扎的關(guān)系被自我PUA的欣喜粉飾，因而決然駛向分道揚鑣的終點。然而，心靈出現(xiàn)巨大空洞的他卻仍陷在其中。盡管如此，但躁動和欣喜卻依然不是虛妄的，反而正是修復自身的可能。在這樣的掙扎中，他最終開始修復自己真正的創(chuàng)傷。但在這一切開始之前，還有最后的一擊。

母親節(jié) airpods Thussat

期中考試的結(jié)果平平無奇（沒啥波動），關(guān)系走向終點時也平靜地可怕。好像那空洞的內(nèi)心再難泛起漣漪。4月他報名了他高中第一次的thussat（清華大學標準學術(shù)能力測試）躊躇滿志的他踏上6點的3號線列車，一路長途奔襲抵達松江二中，宏偉的校門倒映出他的渺小，高飽和的調(diào)色風格和超廣角鏡頭的過度使用，無不反映出一個手機攝影新手的必經(jīng)之路，沒有長焦鏡頭也第一次成為了永恒的遺憾。

濕熱的機房高墻林立，低分辨率的TN屏無力地打亮同樣無力的他的臉，在暗淡的視網(wǎng)膜形成清晰的倒像，全國卷的陌生題目，未經(jīng)磨練的答題技巧，久疏戰(zhàn)陣的物理，無不昭示著他注定失敗的結(jié)局，正如他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戀愛。母親在校門前和某些上中家長的聊天，更是進一步侵蝕著他搖搖欲墜的自我。話語中還提到某位上屆的梅山學子，即使他中考分數(shù)比他高，但是這一切都毫無意義，他明白自己早已經(jīng)無法循規(guī)蹈矩地安于現(xiàn)狀，無法停下反抗和思考以彰顯自己的“獨特”，無法成為眾人眼中的“好學生”，也無需成為這樣的學生。況且，他甚至不相信這樣的存在，畢竟那位學長的生活離他太遠，所知甚少，因而徹底的不可理解。

他終于無法忍受這樣的打擊和比較，終于和母親說出了“沒出息”的話，他不想再聽到那位學長的名字。母親欣然接受，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程的九號線上，高架外面的隔音板的白柱子在眼前晃然而過，考了7個小時的他用微弱的聲音告訴了母親那段關(guān)系的結(jié)束，一起帶來的還有不存在的date，他只好讓母親把五一回程的火車票改了時間，但是依然留出了整整一個下午，一個大膽的計劃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

那時，病急亂投醫(yī)的他使用積累來證實自己的存在，極端的時候他可以一周在學校只花去100（如果正常吃大概在150～200左右），考慮到j(luò)c的物價，這聽起來對一個高大的男孩子來說不可思議，但是他就這樣做到了，最初省這點錢本身不算什么，但當飯錢和獎學金積累達到1300的時候，一些購買計劃便浮上心頭，那時他依然并不能以“數(shù)碼愛好者”自居，但是他也知道，AirPods 2代是蘋果生態(tài)里不錯的一個耳機。他特意沒有選擇AirPods pro，因為他明白降噪是他自己的核心需求，如果他購買了pro，那么想把好東西都給兒子用的母親必然會強行把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再讓他用，在自己有Bose NC 700頭戴式降噪耳機的時候，airpods顯得對他沒有那么剛需？（之后就被打臉了）

除了單獨的耳機，他還想干些更加特別的事情——鐫刻和禮品包裝，在Apple官網(wǎng)上，鐫刻是免費的，但是禮品包裝需要39元，他并沒有猶豫，反而寫起了附在禮品包裝上的藏頭詩。深夜的孤燈下，整個計劃終于成型。

當他終于揣著裝在jc獎學金紅包里1300元現(xiàn)金站在浦東Apple store旗艦店的玻璃圓柱下的時候，一身校服卻又孤身一人的他突然感到了一絲膽怯，ifc周圍的店他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深怕遇到尷尬的事情，他鬼鬼祟祟終于勇敢地出示了健康碼進入了Apple store，躲避著店員的視線闖過重重阻礙，終于發(fā)現(xiàn)了要找的商品，又終于鼓起勇氣去找店員詢問鐫刻的事情，得到的結(jié)果卻是，鐫刻和禮品包裝僅限于apple.com官網(wǎng)出售的商品，在Apple store零售店出售的商品并不享受此待遇。他灰溜溜地竄逃出門，計劃完全泡湯。

（PS 這里估計大家也看出來了那時候他還是極其社恐的，連和店員聊天都聊不利索，一個人去ifc都不敢進的（和上一章標題接上了？））

天無絕人之路，直接購買計劃受挫的他不得不再拉一個人參與他的計劃。（有人可能會問，直接用自己的手機下單不就完了，然而當時他使用的iPhone和他母親的iPhone是同屬一個apple ID，這意味著如果他這樣做他的購買行為會馬上同步到母親的手機上，這和“驚喜”背道而馳）于是班主任成為了“共犯”。他使用班主任的ID下了單，在預(yù)定時間送貨到上海的家中，由此完成了這樣的交易。（不明就里的班主任還以為他是在給那位女同學買禮物）

當母親拆開那個藏著超多故事的禮品包裝的時候，耳機充電盒上刻下的“母后大人”早已說明了一切。這大概是在她自從小學時收到過兒子送的發(fā)卡以來，第二次從兒子這里收到禮物，盡管從根源上來說這錢依然不少是她自己出的。沒有影像記錄下了她此時的心情，但是這似乎即使沒有留下痕跡，AirPods后來成為日常用品之一這件事本身，似乎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后來，thussat的成績出來，27%的綜合排位昭示著他的失敗??似乎此時，心靈的空洞變得越來越大，一直以來的立身之本，如果學習都搞不好，他想不出自己還能剩下什么。

于是他只能先回到學習上，另外一邊，他幾乎放棄了看番，也沒有追21年的4月7月新番，他的b站主頁被手機評測相關(guān)視頻占據(jù)著，換到iPhone11的他一邊用手機拍照，一邊深入研究著自己手頭的設(shè)備，也因此，他開始頻繁地出游，和家人的共處讓他逐漸找回了生活的實感。同時，作為手機攝影的新手，從飽和度戰(zhàn)士到克制的調(diào)色再到特殊的風格化，他也在不斷的嘗試之中開始填補心中的缺口。

高一的期末在不溫不火中結(jié)束了，仍然是10門課的時候并不會帶來巨大的排名變化，帶著888分的總成績進入了暑假。暑假中，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那個他1年前上物理課的教室。同學還是當初的那些同學，在這樣的熟悉中，他迎來了第二次物理復賽的備考。

瘋狂的暑假

當他意識到原來學習是自己的舒適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是很久以后了。但當他回到那個曾經(jīng)瘋狂汲取知識的地方，類似的感覺又繼續(xù)重演。暑假的物理課程在一段時間后步入熱光近的復賽內(nèi)容學習，跟隨著老師的腳步，他逐步探索了盧瑟福推導出核式結(jié)構(gòu)模型的數(shù)學真相（絕非高中課本上那么簡單），明白了所謂玻爾氫原子理論其實是源自一些合理的猜測和湊配，在積分的紫外災(zāi)難中發(fā)現(xiàn)引入角動量量子化的必然，甚至還簡略推導了波動方程（時間相關(guān)形式）?；铐摷堃砸惶?、6頁的速度消耗著，鋼筆幾乎每天都要吸墨，在知識的狂轟濫炸下，他不僅沒有掉隊，反而更加如魚得水。心中的空洞仿佛不存在似的，一切都被拋到腦后，而只剩下眼前的方程式。但總有意外，當講解光學部分的老師教的并不甚好的時候，他直到最后，都沒能理清幾何光學的笛卡爾表述，也最終沒能正確解答38屆初賽中那道光學題，至于波動光學，他也并不明白光程差計算的一般形式（因為小量計算這玩意他學的就很玄學），以至于在牛頓環(huán)的變形題上大量丟分，甚至直接無從下手。他感受到一種有心無力的困局，一邊是自己的求知欲，一邊卻是無從解答的現(xiàn)實，在備考的末期，憤怒、焦躁裹挾著他。因為疫情防控的原因，他早早回到了上海，卻陷落在家中無從運動釋放壓力，于是他重拾了跳繩的興趣，并試圖再次突破小時候的記錄（單搖217/60’’），然而進步很快到來，甚至遠遠超乎他的意料。當他將姿勢由雙腳起跳改為單腳的時候，隨著搖繩速度的加快，雙腿卻也仿佛馬達一般加速，很快就突破了一分鐘250次，接著又進一步突破了300次。但事情不會這樣簡單結(jié)束，一天跳繩結(jié)束后，他感到頭痛欲裂，無法消解，于是從此停了跳繩，并進一步約束了自己做題的量，開始好好休息，開學之后，他也沒有試圖卷到很晚，而是早早上床睡覺，不顧一切。

備考、與談話

開學后的一個月，他幾乎是完全投入到物理、化學兩門競賽的備考中，并因此放下了他心心念念的課內(nèi)學習，但是密集的備考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一個天大的玩笑，物理復賽中，他將大量的時間投入到一道復雜的剛體計算中，卻因為丟了一個力導致滿盤皆輸，最終以60/320分的成績慘淡收場，反而是沒怎么準備的化學，卻在胡編亂造中猜對了好幾個元素，因此居然獲得了二等獎，在這種玩笑之下，月考的成績慘淡遭到了年級主任的談話，如果是現(xiàn)在的他可能會不屑一顧，但是高二上的他顯然沒有這種自覺，于是慘遭又一次PUA，在這樣的打擊下他自暴自棄扔掉了所有競賽的內(nèi)容，又正逢此時業(yè)化在雙減之下不復存在，這一切都將他導向了對課內(nèi)的進一步求索。但是問題在于這種學習對于他來說其實是一種煎熬，因為沒有新知識的輸入，讓一切理科課程都變得前所未有的無趣，于是他只能去做數(shù)學題，然后投入了精編的懷抱。

但更為悲劇的是，反觀課內(nèi)也同時摧毀了他競賽的思路，在不斷向課內(nèi)的更高更快更強發(fā)起頭鐵的沖擊的時候，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物理直覺和建模能力卻逐漸喪失，乃至無法再次拾起，另外一邊化學零碎的知識點又逐漸忘記，理論體系的缺乏錘煉更是造就了脆弱的基礎(chǔ)，但是這時候報應(yīng)還未來，在一年后，這些當初的缺憾會大大分散他的精力，在最擅長的學科上給他重重一擊。

DJI 疫情 iPad pro 以及生物等級考

高二上學期最重要的活動內(nèi)容大概就是服裝秀了，這應(yīng)該是他第一次全程深度參與主創(chuàng)的班級活動（也同樣是最后一次），負責視頻制作的他第一次剪視頻，然后交出了還算可以的答卷，將各種隨便找來的視頻東拼西湊，最后湊成了一套還可以的服裝秀視頻。同時他還購入了大疆的手機穩(wěn)定器，試圖將創(chuàng)作的重心從照片轉(zhuǎn)向視頻，于是那臺iPhone 12在他手上進一步發(fā)揚光大，但實際上云臺后來最重要的用途就是當作手機支架錄課以及打視頻電話，在時間極其充裕的高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理想和現(xiàn)實的參差，但是很多東西他還沒有明白，比如視頻創(chuàng)作的真相，直到高考后他自己創(chuàng)作了第一期視頻之后。他更沒有明白所謂創(chuàng)作者在初期其實需要時間的沉淀去實現(xiàn)一種自如，當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撐起一期作品的時候，那些所謂的拍攝不過到最后是一些自娛自樂的玩笑罷了。他并沒有什么值得記錄的生活，而簡單的生活卻需要大量的后期呈現(xiàn)在熒幕上，這更加是一種負擔。當時他感受到一種無力，因為他無法把腦海中的想法落地，本來打算做的花絮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甚至連素材都沒有留下什么。因為自己確實是新人，確實不熟悉這個領(lǐng)域，也確實什么都不會做，那么別人也自然不會對你的鏡頭抱有期待，反而還可能遭致反感，當這種否定衍生到拍攝中，那么連基本的素材記錄都變得不可能，但是現(xiàn)實就是沒有素材，所有的想法最終都會化為塵煙。這些隱形的挫敗和失望實在是太多了，他需要一種從0到1的變化，他也需要作品來走出這第一步，但是那些事情真正實現(xiàn)，要到很久以后了。

另一邊，出于單選組寬松的學業(yè)，時間上自然無需過多擔心，但是成績的起色并不明顯（雖然也沒法怎么明顯），也就是回到了前5的正常水平，再難突破提升，付出努力的數(shù)學倒是有了回報，但是終于拿到一次年級第一的他，依然將自己的成績歸結(jié)為運氣，畢竟從小學以來先被奧數(shù)、在被自招，然后被高中數(shù)學暴擊的他，從來不相信自己的數(shù)學還不錯，盡管那成績始終還像是能看。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改變，盡管波折無限，但最終在面臨專業(yè)選擇的時候他甚至將數(shù)學系放在了第一志愿，有的時候生活就是這樣奇妙，充滿了戲劇性的轉(zhuǎn)折。

平平淡淡刷題干活擺爛的高二上學期就這樣迎來了落幕，他似乎用著一學期的努力，去證明自己還能回到高一的那個地方，殊不知，當他的心靈需要修復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無法在回到那種病態(tài)的狀態(tài)了。不僅僅是心理層面，就算是學習層面，隨著知識點的深入，即使是他在面臨多變的題型時也依然無所適從，但是刷題的手卻從未停下，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堅持，要在何時才能看到結(jié)果，不過本身每天也沒啥事情，因此刷題也成為一種消遣，然后倒頭便睡，也算是自我麻醉的無憂無慮。這不是一種清醒，而是另一種糊涂的瘋狂，因為生活看似有目的，其實缺乏目標，而只有知識點和排名。回歸課內(nèi)的他以這樣的方式自處，但孤軍奮戰(zhàn)的他總會迎來自己的極限，這在高三變得尤為明顯，但是在高二的輕松氛圍下，盡管有困擾，但其實都還不算什么重大的事情，畢竟此時，還處在襁褓之中的那個準高三生，還并不知道自己要面臨多少挫折、打擊、自我否定，以及籠罩的壓力。

這樣評價這種無憂無慮是不應(yīng)當?shù)?，畢竟那時候心靈的修復也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只是對過往的回首依然沒能完成，當初的那篇長文只能說是一種宣泄而稱不上一種反思，寬松的學習環(huán)境給了他修復的可能，他會自己中午抓著球出去自己打，也會在隨意的比賽中“大展身手”，更多的加入了和同學共度午餐的時間，也同時在周末拍攝的過程中享受著膚淺的創(chuàng)作樂趣，過去的高飽和度的調(diào)色風格消失了，取代的是性冷淡、高對比和高反差的調(diào)色，甚至是單純的黑白。同時，手機攝影的局限也開始逐步顯現(xiàn)，很多時候并不能獲得完美畫面的他，萌生了置換更好手機的念頭，但是在看過如此多數(shù)碼視頻之后，他其實也開始發(fā)現(xiàn)原來手機攝影是有硬件上限的，就算是當時頂級的影像旗艦（華為mate 40 pro+）也存在那個上限無法超越，于是后來通過影視颶風的幾期相機評測，他又開了新的坑（誒沒錯就是A7S3那期，誰又知道后來他也買了一塊同款傳感器的機子呢（笑）沒錯就是ZV-E1）

隨著這個人逐漸恢復了正常，來到寒假，在第二個春節(jié)，一切記憶似乎都模糊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那個春節(jié)的事情，只有新買的iPad pro在春節(jié)成功種草了他姐，沒錯，他終于還是擁有了一臺iPad，繼iPad Air1 退休之后，繼MacBook Pro 13（powered by Apple silicon）之后，他又一次擁有了一臺超強的創(chuàng)造力工具？只是，那個春節(jié)，似乎不是那么無聊。如果不能打游戲，只是畫畫，倒也不錯。他這樣想著。同時，iPad成為了他生物備考的重要工具，他拋棄了生物書轉(zhuǎn)而在iPad上批注，并利用iPad執(zhí)行自己生物的復習計劃，但是一切工具都需要磨合，iPad的無紙化學習本身，其實并沒有聽起來那么美好。不管是護眼、書寫手感還是筆記本大小，其實iPad（11寸）都被紙筆薄紗，他花了好多時間才適應(yīng)在玻璃上寫字，又花了好多時間才終于熟悉這個超級工具，當然這是后話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不得不在美好未來和殘酷現(xiàn)實的拉扯中負重前行，自己曾經(jīng)吹的牛，要一個個把他們實現(xiàn)。

誰知道高二下沒開學一個月，上海疫情襲來，他以風卷殘云之勢第一時間逃回了南京的家，誰知這一下就是半年的網(wǎng)課，網(wǎng)課和居家的雙重擺爛環(huán)境下，他也沒能幸免于難，在一邊深刻貫徹著無紙化學習的方針，另一邊又為輝夜第三季拍案叫絕，2022年的四月新番異常豐富，填充著單調(diào)不變的生活，但是對于即將迎來高考的生物，他感受到一種無趣。在一模和平時成績很少掉到A的情況下，放松警惕幾乎是必然的。直到好幾次生物周練屢創(chuàng)新低，他才意識到這玩意的難度，然后開始做二模卷狂補作業(yè)，然而生物并不像物理化學這些學科，對于那些學科，它們的學科思維似乎早就固化在了他的腦海中，再加上大量超綱知識的加持，并不存在理解的問題。他又感受到一種知識缺失的痛苦，因為在高中生物學中許多知識是不被提到的，很多做出題目需要的背景信息是不提供的，因此很多時候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完備的，充滿了不確定性，這讓他無比失望，畢竟本來語文和英語中就充斥著不確定性，然后現(xiàn)在還加上了生物，還馬上就要高考。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刷題陷入了盲目的無所事事，他通常只是做完題，然后扔到一邊不管不顧，對完答案就算過去，啥也不想，就是這樣盲目的用數(shù)量取勝。然后就回到了上海進行最后的備考。久違的在校期間其實環(huán)境極其寬松，自由的作業(yè)和極少的非等級課讓一天充斥了自習以及隨之而來的喧鬧，他以為那是正常情況，沒有做出改變，但他也沒法正常備考復習了，于是他只能拿出iPad一通亂畫消磨時間，日子一天天過去，最終到了生物等級考的日子，他甚至都沒能給自己空出完整的、不被打擾的、專注的復習時間。大量的日子消磨在了和同學的聊天上，不論是在班上或是在寢室。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學習很大程度上恰恰依賴于不被打擾的鉆研，正因此這樣的復習狀態(tài)是致命的，但很可惜，他還遠遠未意識到這一點。

考完生物出考場時他是沉默的，因為他的感覺和平時寫二模卷差不多，該不確定的題還是不確定，該糾結(jié)的地方還是在糾結(jié)，當天做高鐵回家的時候他還興致勃勃地給生物老師回憶試卷，但是正如前文所述，這樣的備考迎來的失敗幾乎是必然。當他輕松地提前進入系統(tǒng)查成績的時候，得到的只有沉默，還是沉默。A的成績完全宣告著他的失敗，就算一二模都是A+，那又何妨？對于這比理化A+更簡單的A+倘若都不能拿到手，其實是在宣誓這樣一種學習方式的失??？他參加的第一場高考中，就給了他當頭棒喝。

對于其他同學的成績，他其實略有耳聞，就平心而論，jc的整體成績只能說正常發(fā)揮，并沒有驚喜，也并沒有意外，但是他自己卻陷入了深深的懷疑當中，那時的不甘即使現(xiàn)在回想依然清晰。這種情感究竟會將他導向何方，他也并不清楚。

在這樣的悲痛中，高二的暑假正式拉開序章，作業(yè)相較于以往變得異常的多，但是這其實只是一個開始。他本想著好好學學化學競賽，甚至為此買了一堆很厚的大學化學教材，但一些突如其來的變化，包括生物的成績，也包括黨校和暑校，徹底擊碎了他原有的計劃。于是僅僅翻了幾頁的普通化學原理被擱置，聽了10節(jié)的mooc也被扔下，他本想著回到競賽放手一博，但是現(xiàn)實的引力卻又將他拉回高考的現(xiàn)實，他不得不先搞定學校的作業(yè)，然后去投身于那未定的高三。但是還未經(jīng)過現(xiàn)實毒打的孩子認識不到高三的殘酷，更無從預(yù)見至暗的未來，他并不知道，美夢，就要終結(jié)了。

在瘋狂的16天刷完數(shù)學作業(yè)和物理作業(yè)后，黨課開幕，無聊的網(wǎng)課，漏洞百出、班門弄斧的演講者，令人抓狂的ddl，以及趕鴨子上架的決絕，還有那繁瑣至極的日常聯(lián)絡(luò)和任務(wù)反饋，他見識到了體制和規(guī)章對心智的消磨，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黨校也在各種手忙腳亂的材料、照片上傳之后迎來了階段性的結(jié)束。

黨校結(jié)束后就是清華暑校，他當初根本沒想到自己能拿到這個名額，畢竟同時期他的成績已經(jīng)早就不是綜合排名第一了，網(wǎng)課期間更是在科技的力量下考出史上最離譜成績，高二提出的那個證明仿佛要被全盤擊碎的樣子，似乎早就被扔在了記憶的深處，但既來之則安之，他拿出了一些所剩不多的決心，打算在暑校大干一場???。暑校的活動以啥都不會啥都不順手的考試開始，然后他認識了兩位清華的輔導員（由本科高年級學生擔任），和全國各地的考生度過了線上不那么正式的暑校。在各種答題中，他利用iPad和Mac的雙屏快速查資料，又利用procreate一邊繪制一邊展示小組成果，在各種歡聲笑語中拿到了所謂的“紫荊學員”（雖然只是圖一樂），令人諷刺的是，持守著功利心的他卻往往能在此類活動中得到所謂的“好結(jié)果”。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鄭重其事”吧。

兩場活動結(jié)束已經(jīng)是暑假后期，他又被迫投入進無止境的作業(yè)中掙扎，看似“一事無成”的暑假，卻因為黨校和暑校的記憶而變得好玩和值得回味，原來，只有在自如的玩樂中，他才得以回歸自身，當在解決問題達成某一目標上試圖鄭重其事的時候；當他坦然面對自己的功利心的時候，對一件事的鉆研本身卻要求他忘卻功利心，而單純享受過程本身，也在這一過程中同步收獲了那些被拋諸腦后的“功利成就”。在這里，他似乎找到了對他高中前期行事的根本矛盾的解答——承認欲望，鄭重其事，然后拋下欲望，卻最終滿足欲望。這個悖論解釋了他高中前期為班級工作，提供大量學習資料的行為，也解釋了零售服務(wù)最好的Apple store“不以銷售額為目的”的宗旨，這種悖論在生活中始終存在，但是還剩下一個疑問沒有解答——“Just for fun”錯了嗎？是苦大仇深的內(nèi)卷者能在高考的內(nèi)卷中突出重圍，還是抱著玩樂的心態(tài)的樂觀者能更勝一籌？高中前期的他無疑是前者，盡管有前文所述的悖論闡明他的行為動機，但他并不快樂也是事實，當早早到達終點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就這？”這樣的拷問，但他很快便陷入了固守的自證預(yù)言中，然后一頭扎進去，甚至順便摧毀了自己的其中一條精神支柱，直至今日依然無法掙脫，難道，事實是，當初的那個預(yù)言本就是錯誤，到達終點并不是結(jié)束，試圖守住終點更不是結(jié)束，甚至排名本身并不能成為目的，追逐分數(shù)是一種合理的欲望，但苦大仇深地追逐分數(shù)并不總是會得償所愿，一邊苦大仇深一邊試圖消解這種苦痛更加不可取。他以為同學們不思進取，殊不知陷入“小鎮(zhèn)做題家”困境的他才是不思進取、固步自封。當所有人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的時候，到達終點，然后不是“踐華為城，因河為池，踞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淵”，而是應(yīng)當“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早就認識到內(nèi)卷本身不是答案，但并未向內(nèi)關(guān)照，而是將內(nèi)卷本身訴諸外界因素，無視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而以“社會環(huán)境如此，我們沒法抵抗”作為自己擁兵自重的座右銘，殊不知當他放棄改革，必將淹沒在千萬考生的鋼鐵洪流之中。這樣消極的抵抗是注定失敗的。但他離理解這種掙扎還有些距離，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中，高三的大幕緩緩拉開。

高三的序章

jc的高三首先加碼的就是周練，于是每天下午成為了固定的周練時間，而晚自習開始的時間則進一步被壓縮，講課到7:30成為常態(tài)，然后就是各種卷子不斷發(fā)下來，然而第二節(jié)晚自習總會成為茶話會一般的熙熙攘攘，于是想學習的人只能忍受，或者另覓出路。在這樣的高三生活中，一天的心情最開始一直由周練決定，因為學生的心靈還未經(jīng)受過捶打，無法泰然處之，只能如臨大敵。但是如臨大敵也是沒有用的。開學前幾次的周練難度都屢創(chuàng)新高，然而很多時候并不是不會做，而僅僅是給的題目相對考試時間來說太難太多，因此做不完。于是第一次的數(shù)學周練以100分慘淡收場，英語卡分屢創(chuàng)新低，在下午的困倦和晚自習的嬉笑當中，一切輕松都變質(zhì)成緊張，一切環(huán)境因素都可以成為發(fā)泄的借口，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每天無論怎么睡都睡不夠的時候，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周五無論如何都沒法以滿狀態(tài)應(yīng)付那非常難的理化周練的時候，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全是窟窿的時候，他之前的經(jīng)驗統(tǒng)統(tǒng)不適用了，似乎，在高三，一場重新洗牌正在到來。

在極度壓抑的氛圍中他度過了高三的第一個月，數(shù)學成績始終不見好轉(zhuǎn)，英語也始終低迷不振，繁重的作業(yè)壓的學生喘不過氣來，對于在各種作業(yè)和考試中筋疲力盡的他而言，想要做些自己的學習內(nèi)容是幾乎不可能的，他只能被動接受，然后想方設(shè)法在能做的范圍內(nèi)做到最好，但是就算是這樣也只不過是徒增壓力。當他還未從那個自證預(yù)言中掙脫出來的時候，將精力投入作業(yè)都是一種奢望，因為甚至作業(yè)本身的正確率都會影響他的心情和心理狀態(tài)，如果隨意亂做還有推脫的借口，如果認真做還是這樣那就只能吃下失敗的結(jié)局，不成熟的高三學生心理就是這樣脆弱，一句話，一道題，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為壓垮學生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擊。

用盡全力，然后，得到非常爛的結(jié)果。這，就是高三他首先學到的。他回想起類似經(jīng)歷的考試，從競賽到暑校，從生物等級考再到周練，他已經(jīng)體會過這種挫敗無數(shù)次，并不總是用盡全力就能獲得好結(jié)果，用盡全力也并不意味著總是發(fā)揮出自己的真實水平，在無可辯駁的現(xiàn)實之前他被迫承認了這一論斷。這也就意味著，發(fā)揮失常并不是什么遙不可及的危險，而是環(huán)繞在他身邊的瘟神。3年間他從未設(shè)想過自己會考不上復交，當赤裸裸的現(xiàn)實擺在面前，他拒絕接受，拒絕承認自己的失敗，拒絕承認自己的軟弱，當他發(fā)現(xiàn)好不容易修復完心靈的缺口又被從那個他認為永遠不會被攻破的地方撕開一道裂縫，大廈將傾，而只需再來一擊。

一個周日的下午，他時隔不知道多少年，抱住母親，在她的肩頭痛哭，但這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而只是單純的情緒的宣泄。他頹喪地吃完了晚飯，然后坐上18號線列車，沉沉睡去，然后就到了第一次月考。

令人震驚的是，預(yù)想中的大洗牌沒有出現(xiàn)，周練的混亂似乎和月考成績的秩序分屬兩個世界，月考成績排名幾乎和高一高二沒有什么變化，他也依然回到了那個證明的位置。這一切突然顯得如此滑稽，仿佛之前的混亂、掙扎都毫無意義似的，他的努力被這樣挑逗，但是他也只能接受。

（突然發(fā)現(xiàn)，全篇到現(xiàn)在情感基調(diào)一直是壓抑的，似乎美好的快樂的回憶就沒有似的，原因一是因為本文本就是高三生在絕望中的自我救贖，只是在高三期間沒能寫完，二還有作者本人偏愛這種冷峻的故事，其實現(xiàn)實中美好的事情還是有不少的，只是被作者“選擇性地”略寫或者??一種表述讓它們并不顯得歡樂罷了。接下來的內(nèi)容也并不會有好轉(zhuǎn)（性格惡劣的作者如是說））

暫時性地看到希望之后，一刻也停不下的他也只能繼續(xù)直面現(xiàn)實的荒蕪。并不清楚自己什么知識點不會不理解，但是考試依然丟掉分數(shù)，無數(shù)次他在緊迫的時間中做出各種離譜錯誤，計算錯誤、計算器敲錯，寫受力扔掉重力，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無數(shù)次他在試卷中發(fā)現(xiàn)各種基礎(chǔ)知識的疏漏，明明應(yīng)當是在高三給他省心的物理化學，現(xiàn)在卻始終牽動著他的心緒。因為卷子難，所以就算考的再爛也基本上有A/B+打底，但是每個分數(shù)段之間的距離卻是巨大的，A和A+之間能有10分的真實分差，A+的最底線和年級最高分之間能差十幾分甚至20分，他就算艱難地壓到A+線也只是壓到底線而已，只有極少數(shù)的情況下他能成為那個最高分，這也意味著就算是A+的等第依然意味著缺憾和不圓滿，離他心中的成績甚至是相差甚遠，畢竟，整張卷子上并不存在他做不出來的題，但是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也常常是“攻守之勢異也”，于是焦躁和憤怒往往席卷了他，但一直以來，那場所謂的“翻身仗”都不存在，一次次抱憾收尾消磨著他的耐心，逐漸磨平棱角，這便是成為成熟的高三學生的第一步，放下執(zhí)念，而任由出卷人擺布。

另一邊，面對著期末的英語春考，他幾乎是毫無頭緒。當他意識到原來有同學可以幾乎每篇完形都做全對的時候，當他意識到卡分滿分是可以有人實現(xiàn)的時候，他感受到另一種絕望，一種似乎叫天賦的絕望，是不是天賦決定了這件事暫且拋到一邊，就算不是天賦使然，這樣的距離也同樣讓人感到絕望。但現(xiàn)在，他似乎開始明白，原來那可能真的不是天賦使然，而是方法使然，態(tài)度使然。Just for fun在這里壓倒了純粹功利的分數(shù)追逐，結(jié)出了純粹功利無法實現(xiàn)的碩果累累，但那碩果其實也僅僅是相對于功利者而言的，純粹逐樂者并不十分在意結(jié)果如何，因為在過程中已經(jīng)獲得了足夠的歡樂?；氐缴衔牡恼擃}，想提分必須先承認自己的欲望，在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必須拋下對提分的執(zhí)念，然后在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本身的快樂，然后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分數(shù)自來，而無需刻意追逐。我當然可以用天賦解釋這一切，但是在這樣的舉重若輕背后，似乎總有別的緣由，如果天賦是決定這一切的唯一因素，那么似乎總有將這一切推給天命的嫌疑，當然我并不可能實際去調(diào)查而只能說是推測，我也并不否定天賦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但是我依然以為不止于此，天賦是原因之一，但不應(yīng)該是唯一的原因。邪乎到家必有鬼，除了天賦還一定有別的原因，如果能調(diào)查清楚，是不是就能認識得更加深入呢???當然這一切還未有定論和答案，而只能交由以后的時間和自己的行動給出答案了。回到學校，那時候，他總會感受到一種深刻的絕望，一邊是怎么也提不上去的成績，一邊是別人不斷取得望塵莫及的成就，這種始終的絕望會遲早摧毀他的心理防線，剩下的，就只有時間了。

在這種恍惚和絕望中秋天恍然過去，逐漸習慣了周練占據(jù)著每周的全部時間，他啟用marginnote進行碎片化的復習，同時病急亂投醫(yī)找到了王振宇的高三突圍，當然因為他自己的相對清醒和成果檢驗，書中的內(nèi)容并未給他帶來多大觸動，他最終還是意識到解決方案得靠自己來出，而不是假由某些“生活黑客”，但是不論怎么說這本書依然提供了一種確認，在這混亂而壓抑的高三生活中，提供了為數(shù)不多的確定性。但是所有的努力并沒有成果，無論是怎么都搞不定的解析幾何，還是怎么都提不上去的英語卡分，還有另一邊坐過山車的物理，以及始終停留在A的化學（某種意義上很穩(wěn)定不是嗎（??））在無數(shù)個睡不醒的周五他坐在食堂的角落奮筆疾書，然后帶著糟爛的成績拖著箱子回家，他想，高三的實感，大概無外乎食堂那油污混雜著洗潔精的不明味道，逐漸放飛自我的寢室衛(wèi)生，喧鬧的教室，還有周五晚高峰的18號線。在高三的夾縫中間，生活才得以出現(xiàn)，他周末依然定期去五角場拜訪剛發(fā)布的新手機、電腦、手表等一切電子設(shè)備，當年新iPhone發(fā)布的時候他也是第一個周末就到場拜訪，雖然都是window shopping，但是其實真機上手還是有很多地方官網(wǎng)渲染圖和廣告都沒有給出的，有意識地他開始試著測試一臺手機，測試各種電子設(shè)備，這也直接導致了他高三的社會調(diào)查完全和手機攝影相關(guān)，他此時已經(jīng)略微顯露出一個數(shù)碼愛好者的自覺，并且已經(jīng)成功給同學提供了多件物品的購買建議，這些每一步都會在將來深刻塑造他之后的走向，當然現(xiàn)在學習還是每日的主流。在絕望之外，他逐步學會了如何與絕望共舞，如何在這樣的絕望下依然維持自洽的生活狀態(tài)，此時洗腦是必須的，但是有了高一自己PUA自己經(jīng)驗的他輕車熟路，在自我洗腦和自我安慰中，高三的學習得以在看不到成果的基礎(chǔ)上繼續(xù)進行著。

他試圖早起，試圖在6小時的睡眠之外擴展出更多的學習時間，他其實之前也嘗試過此類行為，并且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在高三這樣的高壓生活中，這樣的方式從一開始就顯露出明顯的頹勢，精神不振的他一天需要3次小睡來維持精力，在中午的睡覺時間時常無法保證的情況下，在某些課上利用課間和眼保健操湊出25分鐘的睡眠成為了必修課，每次小睡他都貪婪地沉醉在自己交疊臂膀的溫柔鄉(xiāng)中，因為那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時光。

屬于自己的時間變得尤為珍貴，而學習的停滯不前又需要樂趣支持，在高壓的環(huán)境下，甚至連安穩(wěn)、不被打擾享受帶聲音的視頻都成為一種奢侈，更遑論那些需要一定網(wǎng)絡(luò)支持才能夠正常訪問的b站未上架的番劇，因為在緊湊的家里并不存在個人空間，為了通光而加裝的大玻璃成為了個人空間的巨大裂縫，在裂縫中一切個人時間都可以被窺探，于是生活在緊繃中，每周五的18號線地鐵上的25分鐘居然成為了為數(shù)不多的個人時間的重要組成部分，他感嘆起降噪耳機，因為倘若沒有它們，連這段時間的享受都變得不可能。12月在閑暇之余，他搞定了網(wǎng)絡(luò)環(huán)境，從而在處處受限的網(wǎng)絡(luò)中又開辟出了新的天地，廣闊的天地，在搗鼓各種內(nèi)核、系統(tǒng)指令的同時，這個編程小白也似乎找到了一點為人的自主性，畢竟更廣闊的空間只歸他所有，這種塑造出的繭房讓他感到欣慰。

早起很快摧毀了他，然后他只能放棄早起，認清了自己必須睡夠7個半小時才能夠保持良好精力的事實，然后，他只能繼續(xù)著早睡晚起的正常生活。

但命運多舛的23屆學生的厄運并未在此終結(jié)，隨著疫情席卷全中國，一個又一個班倒下了，然后又是熟悉的線上教學備考，正好父母也因為疫情無法來上海一起度過，于是被困在家中的他開始了自己買菜做飯的生活，在每日的視頻指導下，他得以逐步復刻家中的味道，他十分享受這段過程，因為不論是做菜本身還是附帶的家務(wù)，都為他在高三中期繁重的學習之外開辟了更多的可能，他終于不用面對卷子的內(nèi)耗，而可以在體力勞動中找到更多的掌控感。

那段時間的飯菜，是他記憶中最美妙的味道之一。

然后父母挺過了第一波疫情來到上海陪考，在18歲生日那天他迎來了春考的第一天，和生物幾乎一樣的是考前的喧鬧和嬉戲，以及那安定不下來的內(nèi)心，甚至連英語考試前都沒有生為高考生的自覺，盡管在班級輕松的氛圍中考前互相吹牛聊天是常態(tài)，但是對于他而言其實需要獨自的、安定的環(huán)境調(diào)整狀態(tài)整理思緒，甚至只是單純的放空自己，而不讓熱情早早地消耗干凈自己的精力。

在快樂祥和中春考結(jié)束了，但是他心里卻沒什么底氣，然后終于忍不住去對了答案（第二天下午），遂發(fā)現(xiàn)丟5分，然后心情大敗，昏昏睡去，第二天口試完，便拾起行囊，逃也似的回了南京。

事實證明，他確實沒啥底氣。

你說說，什么才叫高考生

春考的結(jié)果出來后他和等級考時一樣沉默不語，一種挫敗感又如排山倒海之勢撲面而來，他逐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沒有底氣可能真的是一種預(yù)言，自己的感覺是精準的。而之前的那些學習方式，是不是錯了呢？質(zhì)疑起路徑的他，只能去進一步沉淀。況且數(shù)學的分數(shù)也遠遠超出了“可以接受”的范圍，在填選全對的情況下出現(xiàn)這樣的成績，是十分難以接受的。

于是，他重拾了不背單詞，以每天60個的速度緩緩推進著復習，另外一邊仍然艱難地肯著解析幾何，寒假在憤慨中過去，幾乎是乏善可陳，沒有啥值得書寫的內(nèi)容，每天日復一日中，連憤慨都是奢侈的情感，在如磋如磨的時間當中，原來一切情感都是可以被磨滅的。

開學后，仍然是死一樣的沉寂。沒有任何學科展現(xiàn)出進步，全部都在原地踏步。周練的頻率繼續(xù)加碼，難度似乎也水漲船高，即使到了高三下，他也只能依然任由學校的節(jié)奏擺布。但半年過后，他已經(jīng)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幾乎和上學期一樣，一天天地麻木不仁地寫著眼前發(fā)下來幾乎永無止境的卷子，然后爬上床昏昏睡去，第二天壓線進班，隨手解決掉早飯，糊弄早操，然后繼續(xù)寫卷子，考試，講評，就這樣混過又一天。

在這種機械化的日常生活中，連行為模式也變得機械化了。周練結(jié)束，然后跑回寢室洗澡，洗完澡再去食堂享受為數(shù)不多的菜品，周四他甚至也不再有點瘋狂星期四的動力了，想著“就這樣算了”，然后熬到10點回寢室睡覺。他想把分數(shù)從內(nèi)心趕出去，這樣生活才能進來，但這種嘗試是徒勞了，僅僅能在分數(shù)的縫隙中打開一扇窗，然后在大環(huán)境的狂風之下，窗戶隨即又被狠狠地關(guān)上了。放不下、卷不動、于是心累成為常態(tài)，甚至成了正解。當從學習以外的東西獲取樂趣要面臨著的不只是父母的調(diào)侃，甚至還有ACG附帶的不認可不接受。誠然我們無需滿足他人的期待，也無需將外界的期待和曾經(jīng)的成功轉(zhuǎn)化為對自己未來的巨大期許，“自證預(yù)言”本身，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當成為一種束縛，盡管他對于學習以外的事情也不能說很擅長，天賦點依然還在學習上，但又怎能以此為借口，就認為如果一個人擅長學習他就應(yīng)該在這個領(lǐng)域做到最好呢？難道優(yōu)秀不能算努力后的結(jié)果，只有top1才是“努力過”了嗎？他不是被人質(zhì)疑“假努力”，而是被質(zhì)疑“不努力”，僅僅是因為那虛假的論證“努力他會做的更好”。這甚至比達到top1還要荒唐，更好？更好是永無止境的，所以無論他怎么做，獲得了什么成果，其實都會被認為“不夠努力”。到頭來，3年過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證明些什么，在滿足誰的期待，又是否滿足了這樣的期待。他等于自己編織了謊言，然后自我洗腦，剛意識到問題又總被繼續(xù)洗腦，思想鋼印打了一遍又一遍，看似獨立自主，其實不過也只是沿著既定的軌道前行罷了。原來，就算省下了巨額的補課費（高中三年他沒怎么補過課（總花費不超過1萬，不算競賽，算競賽可能多一點）），高考后購買相機依然有巨大的心理負擔，原來，就算規(guī)劃好了fdu微電子的路徑，也會屈服于“交大工科更好”的淫威。原來，他自己的洗腦已經(jīng)可以到達如此登峰造極的地步，以至于騙完所有人再騙自己。原來自主支配的錢財是不怎么存在的，畢竟什么購買都需要審核報備，原來獨自的出行是需要被質(zhì)問的，原來質(zhì)疑這種支配控制本身是需要被認為是“拋棄”。他漠視學校的規(guī)則，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親情的羈絆中糾纏不清。一方面需要脫鉤，一方面又需要支持，這到底算哪門子成長啊。啊，原來投資者希望收獲最豐厚的回報，原來被投資者可以被自己洗腦讓自己接受。事情到這一步早就說不清是自己控制自己還是被外人控制了，在近乎精神分裂的掙扎中，又有什么方法可以掙脫呢？但這先放到一邊，因為高三的故事，還未迎來終點。

3月17號，他上傳了一期57分鐘的概率統(tǒng)計講解視頻，這已經(jīng)是他一年多以來第一次更新了，但是超乎想象的是，視頻的數(shù)據(jù)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一個57分鐘的視頻不僅具有30%的完播率，而且還在一周之內(nèi)到達了7000的播放量，并帶來了400多粉絲，這對于之前粉絲數(shù)量勉強超過十個，單稿最多播放僅500的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在評論區(qū)的熱烈討論和感謝中，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種久違的“被需要”。盡管他很快意識到這種“被需要”往往是虛無縹緲的，但是對于在高三生活中苦苦掙扎的學生來說，這無疑是短暫的放晴。刺眼的陽光穿透陰霾撒向他灰暗的內(nèi)心，倒映出期盼和欣喜。這為數(shù)不多的慰藉，讓他在下周馬上更新了另一期制作并不那么精良（因為只講了一道題）的視頻，依然收獲3000播放。但當他在第三周上傳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法向量和行列式的視頻的時候，卻結(jié)果慘淡，20分鐘的視頻，播放量只有區(qū)區(qū)500（此時第一期視頻已經(jīng)破萬）。在一些釋然和灰心中，他暫且放下了更新，轉(zhuǎn)而投入即將到來的二模中。

理化二?？纪陮Υ鸢福皖A(yù)感到一種危機，因為就算浦東的物理這么簡單，他依然會在神奇的地方栽倒，不管是硬生生把一道簡單題想復雜，還是選擇題直接填錯選項，哪一個都是神奇的錯誤。更神奇的是化學，他又一次深刻地發(fā)現(xiàn)，自己會在一些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自己完全投入的情況下，在一些怎么都想不到的地方失誤，這種類型的失誤幾乎籠罩了他每一次物理化學周練，為數(shù)不多幾次沒有這種失誤的時候，就是他拿A+的時候。這種“不知情”構(gòu)成了另一種絕望，因為這種錯誤是查不出來的。巔瘋時刻他甚至會莫名其妙扔掉重力，或是認為氮元素和碳元素同主族。那些作為up主的欣喜在這種沉重的問題之下似乎什么也不是了，結(jié)果出來，雙A，加上已成定局的生物，直接送走了9分。出分后那節(jié)化學課是他情緒最為低落的一節(jié)化學課，他無聊著來回滑動iPad的主屏幕，老王的話似游絲環(huán)繞，卻留不下一點痕跡，書頁無聲翻動著，他幾乎是陰沉著臉，看著不堪入目滿江紅似的化學答題卡。這種低落的情緒，讓即將到來的語數(shù)英二模顯得更加灰暗，畢竟按照慣例，他應(yīng)該是到了翻身的時候了。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陌生的話語悄悄從耳邊傳來。他心中暗暗稱驚。這種話語，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從同齡人那里聽到了，或者說，他什么時候聽到過嗎？畢竟，往往都是他傾聽別人煩惱給出建議，他自己表現(xiàn)出低落情緒本就是少數(shù)時候，更不用說聽到類似的關(guān)切了。就算在高一那些日子里，最低沉的時候，他也從未收到過任何關(guān)心。因為，似乎，他對外展現(xiàn)出的，是不需要關(guān)心的那一面。

“是這樣的。”

“因為二模？”

“嗯”（點頭）

“這有什么，就6分嘛，你就當讓別人6分，然后大三門全部搶回來。”

“嗯……”（沒有底氣的回應(yīng)）“但愿如此吧。”（低下頭）

為什么會有人認為自己大三可以搶回來啊啊。他這樣想著，因為就算到了高三下，正如前文所述，各科成績都基本上是原地踏步毫無進展，別人居然比他自己對他更有信心，這是多么荒謬的事情啊。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別人其實說出了他心中隱秘的想法，雖然他自己從未說過類似的言論，但他也一直期待著自己能夠考好的那一天最終到來。這種“無厘頭”的支持，居然對這個扭曲的孩子頗有奇效，居然讓他振作起精神，上完了化學課。

二模成績出來的時候他有些傻眼，雖然不至于到第一，但依然是他高三考過最好的成績，英語在聽力-3.5的情況下，依然125/140，數(shù)學更是高中最高分，語文也發(fā)揮正常，荒謬的事情居然因為一些安慰而變成了現(xiàn)實。在一種深刻的造化弄人的感慨中，他回看那些試卷，語文試卷上充斥著套路化結(jié)構(gòu)化的言論，有的題他就算審題錯誤依然拿到接近滿分，作文就算他毫無思路依然靠著文字游戲拿到59分，他感受到一種疲憊，大概，是做卷子做累了吧，他這樣想著。數(shù)學考試的時候，浦東20那道同構(gòu)方程幾乎沒有造成任何麻煩，速戰(zhàn)速決，這是他幾乎從未體會過的，在考場上秒殺20的快感，秒殺20帶來的直接結(jié)果就是他擁有了大量的時間去做21，雖然最終與標答差之毫厘，但也足夠改變做卷子的被動狀態(tài)。

在那之后，化學課也多了一些歡樂，這也是他從未在化學課上體驗過的。高三前期他一直獨自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不太清黑板不說，如果忘帶了作業(yè)，那只能宣告失敗，因為沒有人可以合看，如果漏聽了幾道題的答案，也沒法馬上得到解決，往往在拖延之下，就逐漸拋棄了它們。在出于自己成績的考量要求移動座位到前面之后，這些問題得到了暫時的解決，而在安慰事件過后，和一向從未有過什么交集的同桌也能說上幾句話了。在前后4人的交談中，原來化學課也可以不那么枯燥。

似乎是心態(tài)有所轉(zhuǎn)變似的，在和解析幾何長期而艱苦的斗爭中一直被壓制的他在二模秒殺20后“攻守之勢異也”，各類卷子中的20均被一一攻克，無論是技巧性的題目還是爆算都不在話下，于是數(shù)學的天平開始向他傾斜，140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同時，等級考臨近，物理化學的卷子鋪滿了書桌，在白花花的試卷中，雙選人艱難地探出頭。麻木代替了一切熱情，睜眼閉眼都是物理卷子。累了，倦了，不想學了，負面情緒開始積壓蔓延，畢竟，那時他每天都寫不完作業(yè)，這時候的倦怠是從未有過的。五一將至，但他想的不是好好休息，是如何快速再刷完兩年的二模卷。

天不遂人愿，也是該休息的時候了。他錄完高考前最后一期視頻，費勁心思剪掉所有停頓讓節(jié)奏緊湊，然后發(fā)布，然后刷了幾套卷子，熬完晚上的網(wǎng)課，帶著劇烈的頭痛和困倦，昏昏睡去。第二天，抗原顯示，他最終還是沒能逃脫新冠。此時，離物理化學等級考，還有4天。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個時候倒下，甚至抱有一絲希冀自己可以躲過新冠的侵襲，但當他真正被感染發(fā)燒39度的時候，他只想做一件事情——睡覺。累了，又病了，那就睡吧。生病第一天他睡了17個小時，幾乎除了吃飯時間都在睡覺，第二天退燒之后也僅僅做了7張卷子（），第三天他回到上海準備備考，也只寫了5張卷子，然后，就來到了等級考。他也因此沒有參加學校的復習，沒有拿到最后一張物理卷子，而是在家自主休息復習。這卻也讓他成功避開干擾，當他獨處的時候，他才真正回到了自身。即使咳嗽還未完全消退，但是他并不覺得自己狀態(tài)不好，甚至因為只有物理化學可以好好休息的緣故，他備考的狀態(tài)遠勝以往。

于是就這樣到了等級考當天，他同樣以生病為借口，獨自找個地方度過了考前的復習時光，沒有和任何同學說話，在這種完全的冷靜中，他迎來了近幾年最難的化學試卷。做著做著他沒有什么感想，仍然是按照那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的節(jié)奏做著題，最后幾乎是壓著線寫完了試卷，到最后一刻他是恍惚的，因為他現(xiàn)在看著卷子上的條形碼，終于才有了高考的實感。然后響鈴，結(jié)束。

中午他逃也似的回家補覺，其實倒也不那么困，但是他確實也是沉沉睡去了一個小時。物理最后的感覺和化學類似，甚至因為9.8的緣故更加緊張，到最后他也沒改掉第一道計算題的9.8，收卷之后還在思考為啥兩種方法算出來的焦耳熱不一樣。當他終于確認自己的答案正確的時候，他松了一口氣。但是也沒有任何別的情感了。他也懶得去對答案，畢竟對出來的分數(shù)又不等于實際分數(shù)。況且他就算感覺到了卷子的麻煩，在心里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考出不那么理想的成績，無論如何，他覺得自己值得。

等級考告一段落之后馬上就進入了語數(shù)英的復習，在這種時候，砍瓜切菜做數(shù)學二模卷都成為一種消遣，一種物理卷子消失之后彌補空虛的嘗試，這時候雙選人反而是最輕松的，因為直接工作量少了一半，也能更全心全意投入復習之中去了。他中午日常吃完飯和同學去寢室買便宜的咖啡然后一飲而盡去圖書館吹空調(diào)看b站睡覺，為數(shù)不多的愜意之后投入各科二模卷的懷抱，耳機里的歌單換了一遍又一遍，有時編排時間不好就會被YOASOBI的idol突然吵醒，或者被K-ON SE2 OP2攪亂好夢，這時候，因為精力得到了恢復，睡覺與否本身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不用像之前那樣背著巨大的心里包袱入睡，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幻想起之后的生活，或者記錄下最后時光的碎片。但可惜的是，他有那個精力和想法，卻沒有對應(yīng)的設(shè)備，此時ZV-E1早已發(fā)布，各大up的評測更加讓他堅定了自己購買這臺相機的想法，屬于他自己的創(chuàng)作者之路，還并未真正開始。于是，高中最后的時期，那些回憶就只能隱沒在時間的長河之中，逐漸模糊，直到再也不見蹤影。

簡單而相對輕松的生活帶來了更多可能，他終于又可以毫無顧忌的打球，在初夏的陽光下?lián)]灑汗水，周五他終于不用擠上晚高峰的18號線，在時不時的高考講座期間，他又重新拿起Apple pencil，在那許久未打開的畫板上畫出有馬かな的倔強和椎名真晝的可愛，3年時間，就這樣，在平淡中走向最終的終點。

高考的時候他幾乎復制了等級考的備考方式，無論是孤身一人還是心理暗示都如出一轍，他最終沒有像春考一樣栽在20題上，而是用干凈利索的計算得到了最終結(jié)果，在平淡的不像高考的狀態(tài)下，每一場考試的時間似乎從響鈴那一刻起變得無比短暫，于是毫無實感地，他走出了聽說測試的考場。然后奔赴淮海中路，開始了新的生活。

那個自證預(yù)言，最終被證明為假，當他回顧這三年的經(jīng)歷，他不禁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和理想中的自我作戰(zhàn)，卻也一直沒能達成和解，證明到最后，只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凈。他大概還會一直這樣斗爭下去，但是他也逐漸明白，自己理想中的自我并非真實，無過錯無彎路的生活大概也是不值得一過的，追逐理想中的自我大概也無過錯，但是當差距過大的時候，不妨也扔掉那對他人期待的滿足，拋下理想的自我，而回歸到自己內(nèi)心的期許。反正就算寫了這么多，真正的答案也并沒有因此顯露，在這種混亂中，他也永遠不會放棄對規(guī)律的探索。這就是一個高中生的生活，只是不知道，這里的故事，有沒有能引起哪怕是一點共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