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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壞3/艦長/符華】太虛憶劍記 楔子:有朋自遠(yuǎn)方來

2023-04-11 17:24 作者:免得閭閻話短長  | 我要投稿

此系列文章實(shí)為作者突()發(fā)()奇()想()而撰寫的《神州折劍錄》前傳劇情,以及早()有()計(jì)(續(xù))劃()的《神州折劍錄》后續(xù)劇情,因?yàn)橛信為L的角色所以劇情突出一個魔改+胡編亂造,因?yàn)樽髡弑救宋墓P質(zhì)量原因,覺得本系列與原作者所撰寫的《神州折劍錄》相差甚遠(yuǎn),影響觀感的讀者敬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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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97年,大明弘治十年? ?農(nóng)歷三月初三? ? 天穹峰頂,太虛門


“ 哈啊......咳......咳咳咳......”

在神州武林威名遠(yuǎn)揚(yáng)已有近二十年的“無雙門” 門主,神州武林中廣為流傳的那句“ 寧可招惹活閻王,不愿招惹無雙娘 ” 的俗語中的那位比閻王還要難纏幾分的“ 無雙仙子 ” 蘇湄,此時正捂著自己的胸口,拄著自己隨身多年的那對名為“無雙 ”的雙劍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已然變的甚是蒼白的唇口則不時伴隨著幾聲咳嗽從中噴出幾塊暗紅色的凝血,滴滴答答地在她面前的地磚上積成一大灘。

盡管此時她已經(jīng)四十歲了,卻也依舊是一位風(fēng)姿綽約的美人,即使她在神州武林威名赫赫令人聞之色變,可垂涎與她的美貌的人也并非一個兩個,只不過懾于她的威名,也只能僅限于垂涎而已。而如今,她總盤在腦后的發(fā)髻被打散,紅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披在背后。而身上那件端莊得體的青白色衣袍也已因之前的戰(zhàn)斗被連劃帶燒弄的破爛,女兒家那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白皙肌膚從衣服的裂口中無可避免地暴露在空氣中,甚至連貼身小衣的一角也隨著她的動作不時地從衣服裂口中閃現(xiàn)一下,令看到這副場景的男人多少都能在腦中生出些許想入非非的想法來,若是尋常女子在大街上如此狼狽,沒準(zhǔn)此時已經(jīng)會因?yàn)樽杂X失了名節(jié),而真的會找塊壓街石一頭碰死。

但此時她的身后早就空無一人了,只有早就因之前的戰(zhàn)斗化為一堆燃燒的廢墟的太虛門,可從這一堆破爛零散的磚石和熊熊燃燒的雕梁畫柱中,又有幾人還能將其與僅僅在兩個時辰之前在這里所舉辦的那場三年一屆,熱鬧隆重到哪怕是天穹峰的腳下的村莊都因此而張燈結(jié)彩人聲鼎沸的,象征著如今神州武林最高層次與位階的武林大會 “ 天穹問劍 ”聯(lián)系到一塊兒?

而在兩個時辰前,他們還是這場武林大會上萬人景仰的東道主:無雙門的掌門蘇湄本人;太虛門的掌門,太虛七劍的大師姐林朝雨、副掌門馬彥卿;公認(rèn)太虛七劍最強(qiáng),人稱上仙之下第一人的程凌霜;乃至多年不見的師妹江婉如、江婉兮和憶劍山莊的女主人秦素衣,神州武林中提起名號早已如雷貫耳的太虛七劍,在傳說中的赤鳶仙人也就是她們的師父霞舉飛升二十年后,終于在這一次“ 天穹問劍 ”上再次齊聚,此消息一出,休說神州武林各大派,甚至連地方官乃至朝廷都為之震動了,還專門派人來這天穹峰送禮道賀這太虛七劍再次聚首的盛況。

因?yàn)檫@一次的? “ 天穹問劍 ”,將不僅僅是神州武林各大派切磋武藝、探討武學(xué)、爭奪“天下第一派”的名頭的盛會,也不只是因?yàn)檫@是二十年來太虛七劍的首次聚首,而是因?yàn)樘撈邉υ诖酥耙粋€月的天穹峰下的元宵燈會上居然公開聯(lián)名張榜刊文,宣稱此次 “ 天穹問劍 ” 的比武環(huán)節(jié),無論是誰最終能夠擊敗太虛七劍,獎勵便不再是以前的他們從赤鳶仙人手中繼承的修煉真氣的秘籍《太虛劍訣》,而是他們從赤鳶仙人手里繼承的那七把神劍。并且放出的榜文上還稱凡是武林中人皆為兄弟,因而此次不拘大小門派一視同仁皆可參會。只要擊敗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位,就可以拿走那位手中相應(yīng)的那柄神劍,不拘老幼、無論男女、中外亦不論。太虛七劍愿以自身在武林多年中的信譽(yù)作保,愿賭服輸,絕無怨言,如若違誓,甘愿自此永退江湖。

一時間,太虛山下看榜的好事者人頭攢動,比一個月前過年的集市都要熱鬧幾倍。而武林各大派則議論紛紛,不知道這七劍今年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因?yàn)橥甑?“ 天穹問劍 ” ,各大派沒有任何一人能勝過當(dāng)時在這里舉辦比武大會的太虛門掌門林朝雨或者副掌門馬彥卿,自然他們給出的獎品《太虛劍訣》也從沒人有緣染指。這么多年下來,大家都早已公認(rèn)這師承赤鳶仙人的太虛門或者這太虛七劍是如今神州武林的至尊,即使參加他們舉辦的“ 天穹問劍 ”,最大的好處無非也就是和太虛七劍以及同行道友拉拉關(guān)系,這《太虛劍訣》就算七劍真的愿意在比武輸了之后拿出來,自己也根本沒那個能耐打贏他們,當(dāng)一樂得了。

畢竟誰不知道太虛門的副掌門馬非馬那家伙就一個打架不要命的主兒,這么多年手下尋仇者的亡魂排起來都夠湊場大集了。他本來不怎么理太虛門的事情,但是一旦到了“ 天穹問劍 ”大會開始的時候,他絕對會提前數(shù)日出現(xiàn)在這里,就是為了等“ 天穹問劍 ”大會開始,等著那些年輕氣盛沒領(lǐng)教過他的厲害的年輕翹楚上門,然后用拳頭給他們上上“ 天外有天 ” 這門行走江湖的必修課——因?yàn)樗踔炼疾恍加谟米约旱呐鍎Α?/p>

可這回,七劍居然真的敢將視為劍俠的第二生命的佩劍拿出來當(dāng)獎品。即使大伙都知道這次的結(jié)果極大可能還是與往年的 “ 天穹問劍 ” 一樣根本沒人能拿到這最終的獎勵,很可能還是太虛七劍炫耀自身冠絕神州武林的武力的一場戲而已,而且他們也絕對有相應(yīng)的實(shí)力支撐自己的佩劍不被人拿了去的自信。但是本著哪怕看看熱鬧也好,萬一能冒出來什么隱世不出多年的絕頂高手殺殺太虛門這多年的武林霸主的傲氣就更好了的想法,這次受邀參加的神州武林各大門派也無一不準(zhǔn)備了厚禮欣然前往。

事實(shí)上也的確如此,這次盛況空前到甚至驚動了大明朝廷的 “ 天穹問劍 ” 的確是七劍合力唱的一出大戲,而天穹峰這個大戲臺的幕后,則隱藏著一道他們那苦心孤詣地布置的不為人知的天羅地網(wǎng),但如此巨大的計(jì)劃,目標(biāo)卻只有一個:

那只本該在二十年前就下了地府,如今卻又不知為何回來向他們索命的不死之鳥。

可是他們盡管對這場大戲能否好好唱下去的難度有思想準(zhǔn)備,而自己自作聰明設(shè)下的這張自覺天衣無縫的大網(wǎng)。常言道,欲釣大魚,需用香餌,雖說這的確讓他們?nèi)缭敢詢數(shù)鼐W(wǎng)住了被這軒轅劍的誘餌引來的那個獵物,可令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這張網(wǎng)撒下去,他們想要的獵物的確自投羅網(wǎng)了,然而,這網(wǎng)住的可不只是她們設(shè)想中的那只才蘇醒不久的虛弱的精衛(wèi)——

后面竟然還有一個親自把她從陰曹地府里送出來,還要來親自向他們勾魂索命的閻羅王。


“ 本來只要你們肯乖乖聽師伯的勸,交還當(dāng)初華授予你們的軒轅劍,然后她這里發(fā)個話,逐你們出太虛劍派。自此大家之間的師徒之情正式恩斷義絕,事情就可以到此為止了。那么好好一個太虛門現(xiàn)在不至于被夷為平地,你們也不必受這么多皮肉之苦??赡銈儏s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師伯我親自動手從你們手里奪劍才開心是嗎......”?

面前那個全身上下被黑色的鎧甲覆蓋,鎧甲之上黑霧氤氳,頭角崢嶸狀如厲鬼的男人,此時正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邊不緊不慢地從她身前“飄”過,邁著幾乎無聲的步子來到她旁邊不遠(yuǎn)處早已不省人事、躺在之前被他的身軀落地時的沖擊力砸的粉碎的一大片碎地磚上的馬彥卿身邊,只輕輕地一提,便將他的那柄釘在地里一尺來深,名為“赤絕影”的佩劍薅了出來。

而他那如鬼爪一樣猙獰的黑色手掌里,已然握著兩柄金色的軒轅劍。而在赤絕影被他拔出后的剎,這柄原本五尺來長的巨劍瞬間便又回到了原本師傅將其交給他們時那長三尺三,寬三寸三,厚三分三的金色闊劍模樣。

只是稍一接觸,他們留在軒轅劍上的氣息便被如同撣去上面的塵土一般輕松地抹去了,自然也就從原先應(yīng)他們自身的心境與習(xí)慣變化的獨(dú)有模樣,回到了它作為第十神之鍵時最初的樣子。

“喏,小湄,現(xiàn)在你看啊,軒轅劍沒保住,太虛門也被毀了,自己還落得個經(jīng)脈寸斷功力盡廢的下場,今夜過后你們太虛七劍在江湖上怕是也會名聲掃地。師伯就不明白了,之前你們哪怕不惜毀了整個天穹峰、不顧天穹峰下如此之多的百姓的安危,也要發(fā)動七劍合璧和我血拼,至于嗎?我和你師傅與你們之間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還是我們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事?嗯?”

在收繳了他們七個人持有的第三把軒轅劍后,他來到了蘇湄的面前,蹲下,黑霧遮掩下僅有的那只左眼泛著瘆人的血色光芒盯著她,向她伸出了那只空著的,此時已經(jīng)化為利爪的手掌。

借著周圍的火光端詳,他此時的手掌上同樣長滿了黑色的甲片,上面依舊是黑霧氤氳。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一股從靈魂深處泛起的對死亡的恐懼,讓她本能地渾身發(fā)抖,只想往后退,離開,逃跑。

“ 拿來吧?怎么?嚇傻了?早干什么去了?不過師伯還是得承認(rèn),你們打的的確不錯,“ 七劍合璧 ” 這招的威力也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是我之前低估你們了,不過想殺我,還差點(diǎn)意思。再給你們稍微上上課,現(xiàn)在師伯的這個樣子瘆人吧?它叫崩落形態(tài),也可以叫魔人態(tài),是我和你們師父都有的殺招與底牌,不過這也只是之一罷了。不過你們師父的這個形態(tài)比我要好看的多,因?yàn)閹煵毜墓Ψū容^邪門。說實(shí)在的,這個形態(tài)我自己都討厭,已經(jīng)好幾百年沒用過了,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你們七個的七劍合璧給逼了出來,看來也的確用心學(xué)了你們師父教你們的那些本事,這方面而言,倒也是個‘好學(xué)生’啊?!?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依舊和日常聊天一樣平和輕松,單聽聲音絕對無法將這個聽起來挺和氣的青年男子的聲音與面前這個渾身上下升騰著肉體凡胎觸之轉(zhuǎn)瞬間便會化為灰燼的黑色霧氣的惡鬼一樣的家伙聯(lián)系起來。然而此時此景,他的語氣越和善平常,在蘇湄這兒聽起來就越是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某種程度上像極了曾經(jīng)的馬彥卿——根本不怕你來挑事兒,更何況不來挑事兒我更懶得管你,可要是不服的話你也大可以站起來繼續(xù)打,我也會和之前一樣,把你揍到站不起來為止。

只不過這回打人的變成了挨打的。

將你畢生的努力當(dāng)作眼前的塵土輕羽一般地輕描淡寫的對待,對那些為了變強(qiáng)而甘愿付出任何代價的習(xí)武者而言,世間最大的羞辱莫過如此。

恍惚間,鐺啷一聲,跟隨了蘇湄二十余年的雙劍?“ 無雙 ” 在她的雙手不經(jīng)意的一哆嗦間掉在了地上,而在被他撿起來的瞬間,這兩柄一模一樣的雙劍瞬間合二為一,變回了他另一只手里所握著的第十神之鍵原本的金色闊劍模樣。

“ 喏,四把軒轅劍到手,幫我拿一下,我去拿朝雨的那把?!?/p>

他一手握著兩柄軒轅劍,起身將這四柄劍一把把遞到身后不遠(yuǎn)處的那個一直戴著帶罩布的斗笠,渾身上下被黑色斗篷幾乎從頭裹到腳,只露出一雙黑色白底靴子的人手里。

那人也不答話,只是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從斗篷下伸出手,陸續(xù)接過他遞來的四柄軒轅劍,然后繼續(xù)無言地佇立在離蘇湄跪倒的山門附近不遠(yuǎn)處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去取躺在她身后的大師姐林朝雨的那柄“ 輕塵柳 ”的他,以及此時正目光呆滯地看著她,如同被抽了魂一般跪倒在地上久久不動的蘇湄。

她的手上,則依舊戴著當(dāng)年那副蘇湄?zé)o比熟悉的腕甲。

只有曾經(jīng)的師父,才能讓軒轅劍在她的手里變成他們這些徒兒無論如何也搞不出來的獨(dú)特的腕甲的形態(tài)。

軒轅劍作為上古神器,有一個甚是神奇的特別之處,就是每一柄軒轅劍認(rèn)主之后,都會因此變化為與主人的氣息、習(xí)慣或特質(zhì)相符合的獨(dú)特形態(tài),并且也不一定絕對是劍的形態(tài)。比如在蘇湄的手里,那柄屬于自己的軒轅劍變化成了陰陽雙劍。在大師姐林朝雨手里,她的那柄軒轅劍是一柄輕小的軟劍。在她的六師弟馬非馬手里,他的那柄軒轅劍則變成了一柄連柄通長五尺的大劍。七師妹秦素衣就更有意思了,軒轅劍在她手里竟然變成了一支筆。

而師伯真不愧是連師父都要叫一聲哥的高手,同一柄軒轅劍在他手里居然會出現(xiàn)兩種形態(tài)——在他還是通常的人形時,軒轅劍在他手里是一把兩尺來長一寸多寬,毫無鋒刃,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白玉尺子。而在他為了抵御七劍合璧而變成這副模樣后,那柄玉尺竟也隨之而變,成了此時他腰間的那柄三尺來長,黑色刀身上滿溢邪異的暗紅色紋路,亦和此時的他一樣黑氣縈繞的長刀。

那副失蹤多年的腕甲此時依舊完好無損地戴在不遠(yuǎn)處那位安靜地佇立著,手里捧著四把軒轅劍的身材不甚高的黑袍人手上,甚至蘇湄自己也能感覺到,蓋住斗笠的黑紗之下,她的眼睛此時就在這么盯著狼狽不堪,喪魂落魄的自己,但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果然,若不是徹底心如死灰,恐怕她也未必會讓此時渾身上下都縈繞著肉體凡胎沾上一點(diǎn)就會瞬間化為灰燼的恐怖黑霧的師伯去取自己這些曾經(jīng)視若己出的徒兒們的軒轅劍了,那大概是因?yàn)槿缃瘢瑤煾概率且呀?jīng)連碰都不愿意再碰他們一下了......

一只手掩著因?yàn)橹暗膽?zhàn)斗被撕破的衣襟,一只手捂著小腹位置之前被留下的傷口和衣服的裂口,蘇湄?zé)o神地看著近在咫尺卻又感覺恍若隔世的師父,一絲苦笑不禁從她曾經(jīng)無比精致如今卻滿是煙塵的臉上浮現(xiàn)。

即使師伯和師父不會取自己的性命,然而現(xiàn)在,除了一條命,她蘇湄卻也什么都沒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個甲子的時光,自己算計(jì)來算計(jì)去,最后卻還是把自己算計(jì)成了這副模樣。

而且不僅自己,身邊的人也同樣沒有因此撈到哪怕一絲好處,無論自己愛的還是恨的,又或者是又愛又恨的。

師父去閻羅殿走了一圈,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又被自己這位就在地府里當(dāng)閻王的師伯給送了回來。雖說不知道這到底靠的是借尸還魂還是詐尸還陽,但哪怕她不露臉,單靠那副如假包換的腕甲,也完全可以確信這就是來向自己和大伙討債的師父。只不過現(xiàn)在再看她的身影,除了一種寒徹骨髓的冷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感覺。

在這世上,師父是唯一一個認(rèn)識真正的師伯而非他的各種假身份的人。而按照師伯動手之前的說法,正因?yàn)榱杷?dāng)年照著師父印堂刺去的那一劍,師父的神識嚴(yán)重受損,哪怕現(xiàn)在傷勢已經(jīng)基本恢復(fù),很多東西她也都已經(jīng)記不得了。不僅基本包括曾經(jīng)身為她的徒弟的太虛七劍的那些事情,甚至也包括這好幾千年里師伯和她之間的絕大部分事情。

而剛剛以一敵七,正面打崩了太虛七劍最后傾注畢生功力的全力一擊的合擊招式“七劍合璧”的師伯,別看他之前和自己說話輕松的像是聊天,但實(shí)際上他此時估計(jì)也不會很舒服。畢竟在七劍合璧被師伯硬生生打散了之后,盡管蘇湄自己已經(jīng)動不了了,卻也是親眼看到師伯也倒在地上吐了好一陣血后才爬起來,雖說無論怎么樣,師伯的狀態(tài)都比自己現(xiàn)在強(qiáng)太多就是了。

而后果,就是此時的他們師姐弟七個,現(xiàn)在除了跪倒在地上還有喘息之力的蘇湄本人外,也就大師姐林朝雨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可以勉強(qiáng)睜開眼睛而已。而其余的人,甚至包括修為最接近師父的,被視為大家的最后保險的五師妹程凌霜在內(nèi),此時都早已雙目緊閉衣衫破爛渾身是血地躺倒在地上,若不是仔細(xì)看能看到他們的胸口有輕微的起伏,這副模樣和死人已經(jīng)沒啥區(qū)別了。

人和仙,總歸是有區(qū)別的啊。

幾千年乃至上萬年的修為,又怎么可能是吃點(diǎn)什么丹藥就能彌補(bǔ)的。還不到一個甲子的修為,就想正面打贏已經(jīng)在世間行走了不知道是幾千年還是上萬年的師父和師伯......可笑......

自己已經(jīng)記不清彥卿說過多少次送誰誰誰去見閻王了,然后好笑的是,今天江湖傳言里形容自己的無雙門時的那句? “ 寧可招惹活閻王,不須招惹無雙娘 ” 中的活閻王真的親自跳出來把他打了一頓。而且大約是因?yàn)樗翘撈邉镂ㄒ坏囊晃荒械茏?,再加上還總想著為自己擋招試圖掩護(hù)自己逃走,所以先前師伯對他的出招更是狠辣無比,每一拳每一爪都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招呼在他的身上,不知硬生生砸斷了他多少骨頭。看他渾身是血的樣子,恐怕此時已是骨骼盡碎經(jīng)脈寸斷。

然而師伯看起來并不打算取他的性命,竟然還給他留了口氣兒。可如果他還能醒來,面對已是廢人一個的自己,這怕是比直接殺了他還難受吧。

自己和朝雨師姐斗了二十多年,結(jié)果到頭來,朝雨師姐的太虛門毀了、劍心碎了、她的小馬兒廢了,有了自己的“前車之鑒”,師父應(yīng)該也不會再收徒了,太虛劍派估計(jì)就要走到頭了。自己體內(nèi)的劍心亦徹底破碎,無雙門的門人還沒太虛派多,等到明早太陽升起后,太虛七劍被廢了武功的消息一出,無雙門估計(jì)也就分崩離析了。

到頭來,還得是師伯這個怪物中的怪物才最有資格陪著師父啊。

或者說,能陪著數(shù)千年不老不死的師父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怪物......



天旋地轉(zhuǎn)般的暈眩感和小腹中愈發(fā)強(qiáng)烈的絞痛感開始如同潮水般一陣陣地朝她襲來,讓蘇湄渾身上下都在發(fā)抖。明明現(xiàn)在還是清明時節(jié),山間的夜風(fēng)還滿是涼意,然而此時她渾身上下卻滿是冷汗,汗水又浸在傷口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之前為提升功力而服下的那三師妹與四師妹帶來的?“ 無歸散 ” 的反噬越來越厲害了,作為江湖上最為死士與復(fù)仇者所追捧的毒藥,此物服下后數(shù)個時辰內(nèi)能令真氣修煉者功力暴漲數(shù)倍,具體時長取決于身體狀況和修為水平。

因?yàn)檫@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換得的。藥效一過,服食者的下場便應(yīng)了那句江湖俗語:

“ 無歸散,絕塵寰,神仙吃了也玩完 ” 。

這東西的威名自己還是有所耳聞的,但如今這東西切切實(shí)實(shí)地開始在自己的五臟六腑里搞事情的時候,自己才算是意識到這玩意兒為啥被叫做 “ 無歸散 ”?了。她突然很想罵一罵此時應(yīng)該早已不省人事的老三老四,這東西藥效反噬的時候肚腸如千刀萬剮價疼也就算了,問題是還賊不好吃,自己平生最愛甜食,偏偏這藥卻苦的要死,到現(xiàn)在嘴里還有股苦了吧唧的味兒。

想當(dāng)年自己初來月事時的那段日子,自己小腹酸疼的和被人狠狠踩過似的,整日蜷成蝦米一樣在床上來回打滾,天天想著要是能和小馬兒一樣是個男娃多好的時候,那痛苦也不及此時的百分之一。不過現(xiàn)在蘇湄已經(jīng)疼的快沒力氣了,甚至都沒力氣再去思考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有什么話,到了閻羅殿再和她們倆抱怨吧。

嘴里好苦啊,要是有塊糖吃也許會舒服一點(diǎn)......

說起來,自己和朝雨師姐,是太虛七劍里僅有的兩位吃過師伯給的東西的人。

那時候的師伯和曾經(jīng)的彥卿意外地有點(diǎn)像,除了不留胡子與臉上沒那道劍傷外。也是棕黃色的頭發(fā),棕黃色的眼睛,臉上總有些笑意,說話比師父也親切多了,時不時還會講個笑話給大家聽。再加上他穿衣不似師父一般仙風(fēng)道骨,又總能從他的衣服口袋里掏出各種稀奇古怪的糖來,讓人感覺他怎么可能是和師父一個時代,論輩分師父還得管他叫聲哥的強(qiáng)者,反倒更像是個走街串巷賣糖的小販。

他曾經(jīng)用隨身攜帶的材料給自己做過一種很特別的糖。它不像平時吃的黃黃的糖球或者白白的冰糖塊一樣,反而是方方正正的黑色塊,里面摻了些許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白色碎杏仁,看起來和干了的藥膏似的,咬下去卻是脆脆的,入口即化。而味道卻格外地醇香,完全沒有意料中和藥湯一樣的苦味兒,反而還甜甜的。甚至連一向寡言少語的師父在吃到這東西的時候都罕見地露出了些許滿足的笑容。因此哪怕那時候自己才三歲,到現(xiàn)在也依舊沒有忘記這東西,聽師伯說,這看起來挺其貌不揚(yáng)聞著還有股淡淡的苦香味兒的玩意兒好像叫什么......

朱古力?

反正聽不懂,據(jù)師父和朝雨師姐說師伯常年住在西邊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比西洋還要更往西的那種,所以幾十年可能才來一次神州,也許是那邊的西洋名字。

不過盡管名字很怪看著也很怪,但它的確很好吃就是了。

反正按照師伯的說法,做這東西必須要用的那種長的很奇怪的豆子,居然是在一種特別的樹的樹干上結(jié)的。而長這種樹的地方離神州有將近三萬里之遙,是一片方圓好幾千里一年到頭都熱的和三伏天一樣并且還天天都下雨的大森林,所以很難找。因此世上現(xiàn)在只有他能做這種特別的糖。所以這東西哪怕是全世界的皇上,當(dāng)然也包括當(dāng)今大明的圣上都吃不著。而自己被師父帶回來時還能在太虛山碰到當(dāng)時正受師父所托作為朝雨師姐的臨時師父帶著她修行,還沒來得及走的他,算是有口福了。

因?yàn)楫?dāng)時他帶來的整整一大袋那種奇怪的豆子當(dāng)時已經(jīng)快用完了,只剩下兩大捧而已。

至于其余的都去哪兒了?自然是在過去的一年里都被他做成了那種叫做朱古力的糖,進(jìn)了當(dāng)時才十七八歲,正是格外貪嘴的年紀(jì)的朝雨師姐嘴里。

而剩下的這一點(diǎn)豆子本來是師伯給回來的師父留著的。但最后師伯用它們給師父做的大約豆腐那么大的一塊那什么......朱古力,師父只吃了一點(diǎn)點(diǎn),又分了朝雨師姐一小半,其余的都給了自己。

當(dāng)時他這說法自己還不信,覺得三萬里路和幾千里的大森林什么的完全就是他看自己是個三歲小孩逗自己玩罷了。自己從漠北被師父帶回來,一路上才走了一千多里,就已經(jīng)讓自己累的這輩子再也不想走路了。誰會為了做點(diǎn)糖就一個人敢走這么遠(yuǎn)的路,就不怕路上被狼吃么?

然而隨著自己逐漸長大,閱歷也漸漸豐富后,現(xiàn)在再想想,恐怕師伯當(dāng)時根本就沒和自己與朝雨師姐開玩笑。

一個能為了搞點(diǎn)做糖用的東西就能來回跑上六萬里路的,在縱橫幾千里的大森林里孤身一人晃蕩幾個月就為找到幾棵樹摘點(diǎn)上面長的豆子的人,這種級別的膽識和氣魄,他要是還沒點(diǎn)本事與之相稱就見了鬼了。

如果自己當(dāng)初沒有選擇朝師父刺出那一劍,也許今天上山的師伯依舊會帶著一大包那種奇特的豆子和各種各樣的香料,給大家做那種名叫朱古力的糖,讓錯過了三十年前的第一次機(jī)會的大家也都嘗嘗這來自三萬里之外的味道。

然而木早已成舟,即使后悔了也沒用,更何況她也根本不后悔,哪怕到了閻王殿前也一樣。

畢竟她是蘇湄,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蘇湄。

但大師姐不同,哪怕再過幾年就要給她過六十大壽了,那個曾經(jīng)在師父遠(yuǎn)走大漠接自己回來的那一年里,被師父留在太虛山讓師伯教導(dǎo)與照顧了一年的,當(dāng)時才年方二八的林朝雨始終都是她的一部分。


“ 朝雨,手不要了?放手?!?

“ 我已是個廢人了,留此手何用......求你,殺了我吧,師伯......”

正恍惚間,她身后,師伯那沒什么感情波動的平和聲音突然再度響起。

而等到她回頭,映入眼簾的就是趴在地上朝雨師姐正用她的最后一絲力氣,抓著她的那柄“輕塵柳”的劍刃不放,而劍柄自然捏在師伯的手里。

劍是殺人的兵刃,她抓的如此之用力,劍刃自然也劃破了她手掌的肌膚,縷縷血滴正順著她的手背和手腕一點(diǎn)點(diǎn)地流向她的手臂,但她此時就和沒了痛覺一樣,即使劍刃深深地陷進(jìn)了肉里她也不撒手。

“?不過武功廢了而已,又不是人廢了,就那么不想活嗎?除去你們中的老五凌霜以外,你們所有人的手腳還都是全的。乖乖聽話,一會兒我會給你們一人一瓶療傷丹藥,服下后安心將養(yǎng)個三五月,除去不能再修煉真氣外你們將與常人無......不對這就是常人了。你們又沒七老八十,完全不影響你們自食其力設(shè)法過活,又哪來廢人一說?。俊?/p>

“師伯,朝雨自知身為大師姐卻帶頭對師父行兇,罪該萬死不假,但更不愿武功被廢之后為那些必會因?yàn)殛惸昱f怨而來報復(fù)的武林中人,乃至朝廷的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所凌辱......朝雨自知欺師滅祖天人共憤,但求師伯您看在當(dāng)初那一年師徒的情面,就讓這耗了我半生的天穹峰作為朝雨的埋骨之地吧。即使死后要下十八層地獄受碎磔油烹、抽腸剝皮之刑,朝雨亦再無一句怨言,一絲怨氣......”?

林朝雨依舊用自己最后的力氣,完全不顧手指是否可能會因?yàn)樗绱说赜昧κ欠駮桓顢嗟娘L(fēng)險,死死地抓著那柄跟隨自己近四十年的 “ 輕塵柳 ” 的柔軟的劍刃。那張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的臉上,此時看向與她咫尺之遙的師伯的眼神里滿是歉疚之意。她的淚水與血滴一起打在地磚上,發(fā)出陣陣細(xì)不可聞的輕響。

“ 哦?可我看僅僅半天之前,這來上山慶賀的各派掌門以及官府官員一個個不都挺客氣的嘛?林掌門長林掌門短的。我說朝雨,你們這幾年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怎么這么多人都想讓你死?不至于吧?”

“ 師伯,我太虛門在神州武林開宗立派已經(jīng)二十余年了,您不會真的以為......以為這武林至尊的地位,是其他宗派看在我們曾是赤鳶仙人之徒的面,主動讓出來的吧?這么多年,折在小馬兒手上的人命何止百十條,無論江湖還是官府,到處都有我們的仇家,暗地里早就恨不得食我等之肉寢我等之皮了。不過武林以武為尊,所以他們也只是因?yàn)槎嗄陙砦业韧T之外天下無敵的武功懼我敬我太虛門,故不敢輕舉妄動罷了......然而今夜一過,武林中人若得知如今我等武功盡廢,甚至無力自戕,怎么可能會不來報舊日之仇......到時候恐怕我等想死都難......師伯,不肖徒朝雨求您......給朝雨個痛快吧......”

說完,林朝雨似乎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強(qiáng)行支起來一半的身體終于無力地又倒在了地上,然而手即使因?yàn)槊摿β杂兴尚?,卻依舊還在勉強(qiáng)維持著抓著輕塵柳的劍刃的動作不放手。

“ 朝雨,華之前就和我說過,此次上山,目的只為收回你們的軒轅劍,如無必要,她不想取你們的性命。她不想動手,我更沒有殺你們的理由。更何況我在數(shù)千年前曾發(fā)過一個血誓,除非徹底走火入魔無藥可救,否則絕不取任何一人的性命。今日你們非要在如此之多的人面前搞出這么大的動靜,鬧的往日威名赫赫的太虛劍派在神州武林顏面掃地,那也是你們自己作出來的選擇,師伯沒義務(wù)替你收拾后面的這堆爛攤子。人總要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對自己做的事情負(fù)責(zé),你可曾記得那年隨我修行時,我就是這么教你的么?”

“ 師伯......教訓(xùn)的是,不肖弟子朝雨......謹(jǐn)記在心......所以,為什么不殺了朝雨......哪怕按照大明律,殺師父亦是死罪,甚至是與殺父母一樣要千刀萬剮的。朝雨如今已經(jīng)五十有六,癡長一甲子也夠數(shù)了......朝雨不愿在手無縛雞之力后,為曾經(jīng)所開罪過的人所辱,師伯您若還可憐朝雨,就請速速送朝雨下地獄去吧......求您了......”

“ 唉......朝雨啊,四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眼睛里看不出一點(diǎn)邪祟,是多么的天真爛漫的一個孩子......可惜四十年后,我依舊是我,你卻不再是曾經(jīng)的那個你了。也許這就是我們這些老不死和你們之間的區(qū)別吧......” 說到這里他突然輕笑一聲,但再聽他之后的話,那平靜無波的聲音卻讓人不由得感覺毛骨悚然,“ 朝雨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修煉的功法與你師父實(shí)際上大相徑庭,既可令斷肢復(fù)生、乃至活死人肉白骨,同樣亦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們應(yīng)該感到慶幸,至少在這些年里你們太虛七劍還在繼續(xù)斬妖除魔,姑且還沒忘了太虛劍派的天職是什么。而若是你們真的用你們師父教予你們的本事為非作歹魚肉百姓的話,雖然你們不滿足讓我殺你們的條件,我卻也不介意讓你們體驗(yàn)一下看著自己腐肉蝕骨卻不得死究竟是什么感覺......”

“ 師伯!”

身后的林朝雨那虛弱無比的懇求聲里帶著撕心裂肺的凄慘,她是這太虛七劍里唯一一個和師伯有過交情的人,也沒人知道在師父遠(yuǎn)走大漠帶自己回來的那一年多時間里,大師姐到底和被師父托付教導(dǎo)和照顧她的師伯在太虛山上發(fā)生過什么。只不過在蘇湄那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記憶里,師伯剛下山后的那段時間,朝雨師姐經(jīng)常站在太虛山的山崖旁望著西方飄渺的云霧發(fā)呆,有時候一站就是半天不動,和一尊石像似的。

當(dāng)時自己少不更事,也不明白到底為什么朝雨師姐那幾個月看起來總是眉眼不展,就和三魂七魄被人偷著勾走了幾道似的,問她她也不愿意多講,還以為是因?yàn)槌圆恢鴰资暌参幢貋硪淮蔚膸煵畮淼奶橇?。一直到自己十幾歲了開始懂了些人情世故,才算是隱約察覺出當(dāng)年朝雨師姐眼睛里那令她整日魂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情緒究竟是什么。

但現(xiàn)在她又是什么情緒?后悔?不甘?愧疚?難過?不清楚。

“ 拿來吧朝雨,別死撐了。這軒轅劍本就是華她借予你們的東西,不是你們的。畢竟哪怕你們幾十年里一直都安分守己地除魔衛(wèi)道,人生也不過百年而已,你等終老之后,這軒轅劍依舊是她的。”?

“ 師伯......”

林朝雨大約是被他這句話最終說服了,伴隨著陣陣幾十年不曾在她那無論是飄逸出塵還是風(fēng)韻猶存的面容上出現(xiàn)過的低聲啜泣,她最終還是松開了手。而伴隨著她支撐起來的半邊身體再次倒在地上發(fā)出的沉悶響聲,太虛七劍今日所持有的五把神之鍵的最后一把 “ 輕塵柳 ”也化為了原本那柄寬刃金劍的模樣。


FZ里狂蘭的形象比較符合這里面的描述,用他的形象當(dāng)個平替

“ 唉......凌霜真是個好苗子,論天賦還要超過我和華,哪怕是我沙尼亞特也有近千年沒有出過這種級別的天才了,結(jié)果今天卻是為我所廢,可惜啊......” 他站起身,扭頭又看向此時在之前七劍圍攻他時被他最后全力一拳轟到旁邊的墻上,此時衣衫飄零,被半埋在稍遠(yuǎn)處的一大堆碎磚爛瓦中不省人事的程凌霜,分外惋惜地連連搖頭嘆息道?!?嘖......看看你現(xiàn)在這德行,聽說之前除了練劍,你最拿手的手藝就是織緞子。結(jié)果現(xiàn)在右手沒了,別說織緞子了,之后生活怕是也要成問題嘍......你們這幾個小崽子,想堂堂正正敗于你們師父之手,也不是不行,卻非要逼我們下殺手。結(jié)果便是這神州又少了幾個對抗崩壞的高手,腦殘吧......”

程凌霜作為太虛七劍里修為和境界最接近師父赤鳶真人的那個,論悟性甚至還要強(qiáng)她幾分,公認(rèn)的赤鳶之下第一人,武林中私下稱其為“小上仙”者甚多。也正是她在戰(zhàn)斗一開始竟然讓他吃了一些小虧,甚至還隱隱有壓制他的苗頭,這才令他不得不一改最開始和華一起上山時那種教訓(xùn)不聽話的小孩的心態(tài),拿出認(rèn)真的態(tài)度對付她。

而上一次他如此凝重地對待對手,已經(jīng)是一千年前在英格蘭對付凱文的時候了。

因此她受的傷也是所有人里最重的——畢竟他的目的是把所有人打廢,既然她最難對付,自然也就在對波結(jié)束后的近身肉搏戰(zhàn)里受了除馬彥卿以外最多的 “關(guān)照”,除了沒怎么打臉之外她幾乎渾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被他招呼過,甚至右手連同右小臂都在格斗中因?yàn)榕龅搅怂幱诒缆鋺B(tài)時身上長出的那肉體凡胎沾上一點(diǎn)就會灰飛煙滅的黑甲,被徹底腐蝕成了一把黑色的灰渣。

如果說哪怕馬彥卿的傷勢安心將養(yǎng)段時間,姑且都還有繼續(xù)做個普通人的可能的話,現(xiàn)在程凌霜卻是無可辯駁地成了廢人。即使之后傷勢可以療愈,可缺了右手,生活能否自理都難說了。

“最后就是你了,小素衣。唉......說你啥好呢......本來救你是為了讓你帶個口信,去勸說你的師兄師姐們,乖乖交出軒轅劍,今天這事兒就算了了。你可倒好,反而通風(fēng)報信不算,還非要再挨一頓打,到頭來這對你們又有什么好處么?既然現(xiàn)在凌霜那把軒轅劍丟了,她也就算了,但你的那把呢?再給你個機(jī)會,告訴我你家小素裳被你和凌霜藏在哪兒了?否則如果她被我和華自己找到了的話,要是不乖乖交出軒轅劍,可是要被這把量天尺狠狠地打屁股的哦......喂?倒是給個動靜???喂?才給了你一刀背你就睡死過去啦?這么不禁打?”

他提著那把恢復(fù)原形的軒轅劍,緩步走到此時靠在一堵殘壁上,略顯急促地閉眼喘息著的秦素衣身旁,像之前一樣蹲下來,又取出自己斜插在腰間的那柄黑色長直刀。

他雖不是神州人,可這刀在神州卻是有些名頭,號為鳴鴻刀。相傳當(dāng)年軒轅黃帝采首山之銅開爐鍛造軒轅劍之時,鼎爐內(nèi)剩余的未凝固的原料流至鼎爐底部,慢慢冷卻后,竟是自成刀形。而后黃帝發(fā)覺此刀形制凌厲、蘊(yùn)含煞氣,恐有朝一日為人偶得,自發(fā)的兇戾刀意會反噬持有者,從而為禍一方,故欲用剛出爐的軒轅劍毀之。然而不曾想剛舉起劍,此刀便化為一只赤色云鵲飛離,其鳴聲震九霄,故曰【鳴鴻】。

當(dāng)然以上只是傳說,四千余年光陰荏苒,在神州民間連軒轅黃帝究竟是否確有其人如今也成了難解之謎。這上古神器究竟是如何到他手中的,此時大約也只剩他自己明白個中緣由——此刀原本也只是一柄軒轅劍而已,只不過感應(yīng)其體內(nèi)同時代表著創(chuàng)生與湮滅的概念的那股力量中的“湮滅”的力量而化成如今這柄長刀的形態(tài)。

不過也許是一種緣分,兩千年前同樣是這神州的一名少女,在體內(nèi)真氣暴走,幾近走火入魔之時,卻也有將軒轅劍化成這副形象的能力。

而她的名字,好像是叫蕭云。

在手里掂了掂后,它瞬間又化成了之前那副二尺余長、一寸來寬、無刃無尖、潔白無暇的玉尺的模樣。然后他握著這柄玉尺的一端,像個好奇的小孩子似的用另一端輕輕地戳了戳她的臉和肚子,搭配他此時那副惡鬼一樣的身軀和紅燈一般的血色獨(dú)眼,以及那周身繚繞的如同幽靈鬼魅般氤氳的黑霧形象,反差之下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竟意外地有些滑稽。

秦素衣和程凌霜是七劍里僅有的兩個沒有用軒轅劍就參與七劍合璧和對他的圍攻的,一個用的凡劍,而另一個根本就沒用劍。當(dāng)然原因也各不相同,一個是沒的用,另一個則是根本不需要。大約也正因?yàn)槿绱?,他對兩個人下手時的戰(zhàn)斗風(fēng)格完全是兩個樣子。在對付程凌霜時他基本沒有任何考慮到她是女性而因此有所留手的情況,除了如無必要絕不打臉這一他對付女性敵人時一向秉持的最基本的規(guī)矩外,和對付馬彥卿時差不多一個待遇。而對秦素衣,卻反而有種招招式式都想躲著她的意思,離的遠(yuǎn)了根本不管,只有她攻來得太近了才會不輕不重地給她兩下把她擊退。但秦素衣作為最末一位的太虛七劍,加上劍心早已破碎,還沒有軒轅劍加持,戰(zhàn)力自然也是七劍里最弱的一位。所以盡管只挨了他幾招,最后卻也是因?yàn)闅饬Σ恢Ф凰坏侗吃绎w出去,昏倒在角落里了。

“ 師伯......放過素裳......咳咳咳......求您了,弒師之罪,罪在我等七人,與素裳無關(guān),她只是個還沒出閣的女娃娃,求您......咳咳......放過她......求您......”

他本以為秦素衣被打暈過去了,在對她說完之后拿量天尺又在她臉上戳了戳,看還是沒動靜,就想轉(zhuǎn)頭去之前被他一拳砸進(jìn)了墻里的程凌霜哪兒問問,雖說看她現(xiàn)在那副模樣,哪怕馬彥卿突然醒來她都不一定能醒。

但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剛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尺子的一端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拉力。再低頭一看,秦素衣此時正半睜著眼睛,用最后的一點(diǎn)力氣抓著他的量天尺的另一端,一臉懇求地望著他,極為吃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 哪怕是你們,如果之前乖乖交出軒轅劍,我和華現(xiàn)在也沒興趣把你們怎么樣,更何況什么都沒做的小素裳。聽說小素裳天分不錯,不然你也不會把她交給凌霜教導(dǎo)吧?如果她能聽話把軒轅劍交出來,沒準(zhǔn)華還會看在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才的份兒上,對她指點(diǎn)一二。只不過這軒轅劍不是她的也不是你的,她還是別拿著這東西到處晃蕩為好?!?他看著此時虛弱到連吐出一句連續(xù)的話語都難的秦素衣,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好了,為了免得小素裳可能會因?yàn)檎`會被我拿量天尺打屁股,你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我她被你們藏在哪兒了?”

“ 我不......知道,但求您......即使遇到她,也別廢她武功......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秦素衣每說一句話都要喘好幾口氣,眉頭緊皺,顯然是很不舒服。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強(qiáng)撐著握著量天尺的另一端坐了起來,然后直接順勢跪下,又一頭磕在地上。

“ 求您,放了她吧......您若怪罪大可拿素衣出氣解恨,可素裳她......真的什么都沒做啊......”

“ 素衣,今天就算是真的把這里的所有人都?xì)⒘?,我也不想殺你。更何況我剛才已經(jīng)講過一遍了,我早發(fā)過血誓,除非是走火入魔無藥可救,否則無論如何都絕不取人性命,我不想壞了規(guī)矩。而且就算你想讓我對你女兒手下留情些,那你至少也應(yīng)該告訴我她現(xiàn)在在哪兒吧?或者,你更應(yīng)該帶我去親自找她?她不認(rèn)識我,也沒見過華長什么樣,凌霜被我廢了,她爹瘋瘋癲癲去向不明,大概也只有她的親娘你的話她才肯聽吧?”

“ 咳咳......素衣真的不知道......三日前凌霜來時,也只說她在臨行之前,便將素裳逐出師門,令其帶著軒轅劍和她在大漠里救下的一個羅剎人遠(yuǎn)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來......如今這天穹問劍已經(jīng)結(jié)束,素裳即使不聽她之言偷偷跟來,也不會現(xiàn)在才到,想必已經(jīng)是和那羅剎人遠(yuǎn)走高飛了......咳咳......可如今我已命不久矣,大概是不能隨您和師父去尋她了。師伯,我曾聽大師姐說,你世居西洋,一甲子才來神州探望我?guī)煾敢淮?.....所以......所以素衣求您......將來若在西域或什么化外之地尋到素裳,只奪了軒轅劍就行,還請您......還請您放過她......不要廢她的武功......咳咳咳......噗!”

吃力地一邊抓著他手里的量天尺一邊斷斷續(xù)續(xù)連咳帶喘地說完這段話后,伴隨著噗哧一聲,秦素衣竟是突然朝他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旋即便松開量天尺,眼睛一翻,渾身柔軟如綿地倒了下去。黑色粘稠的凝血落在潔白無暇的尺身與他提著的那柄軒轅劍上,看著格外的扎眼。

而就在黑血落在尺身上的瞬間,伴隨著如同將熱水倒進(jìn)燒熱的鐵板上似的嗞啦一聲響,黑血竟然也嗞拉嗞拉地如同遇水的熱油般迸開,甚至還冒出一縷一縷的淡淡黑煙來。

“ 嗯?這血怎么有毒?素衣?你到底對自己干什么了?告訴我!”

看著此時手上正冒著煙的量天尺,他的聲音在今晚第一次帶上了些許驚愕和慌張。量天尺是軒轅劍接觸到他體內(nèi)同時代表著創(chuàng)生與湮滅的那股力量中 “創(chuàng)生” 的概念時化成的獨(dú)有形態(tài),不僅看起來是一柄無刃無尖毫無殺傷力的白玉尺,而且還有驗(yàn)毒的能力,毒物的毒性越強(qiáng)反應(yīng)越大。毒性不太強(qiáng)吃了最多讓人連拉帶吐的普通植物毒素在接觸量天尺時,量天尺的反應(yīng)一般是會變色。而對諸如蟲毒、蛇毒以及箭毒木等植物之類的劇毒,混有它們的液體在接觸量天尺時,就會冒泡翻騰,甚至?xí)苯酉耖_了鍋一樣沸騰冒煙。

他現(xiàn)在的這個形態(tài),腮部的那兩顆突出的如同獠牙一般的毒顎里的確自帶一種奇毒,普通人觸之即中、中之必死,說是此時代的天下第一烈毒也不為過。但是對付除融合戰(zhàn)士之外的普通人類,他自身的戰(zhàn)斗力完全足夠,而值得他用這種毒的律者到現(xiàn)在也沒出現(xiàn),所以很雞肋。更何況他有除非走火入魔無藥可治否則絕不取人性命的血誓,因此數(shù)千年來他幾乎從未拿這種毒對付過自己的對手。

既然肯定這不是自己下的毒,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 素衣!你老實(shí)跟師伯說,之前是不是就已經(jīng)服毒了?”

“ 師伯......弒師之罪,死有余辜,我本就該死......早在您之前帶著師父來到憶劍山莊索劍之時,素衣就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于您和師父之手的打算。然而您和師父......有好生之德,不愿殺我,又令素衣得以茍活一陣,素衣才有了去向師兄師姐們通風(fēng)報信,一同在此等候師父和師伯上山索劍的機(jī)會,沒想到您和師父依舊不愿取我等性命......”

“ 別說這些廢話了。素衣,我與你師父都不想取你性命,你又為什么要服毒!你服的是何種毒藥?什么時候服的!哪里有解藥!告訴我!”?

“ 師伯,早在在對您出手前,我們其實(shí)都已經(jīng)服了三師姐和四師姐從苗疆帶來的一種秘藥。此藥喚作‘ 無歸散 ’,可使服者短時間內(nèi)數(shù)倍乃至十倍提升內(nèi)力,但藥效一過,便會毒發(fā)侵蝕五臟而亡,且無藥可解。因此江湖之上除非是有去無回的死士,無人會服此藥......而真氣在體內(nèi)越是流轉(zhuǎn)的快,這藥便越發(fā)作的緊。我等和師伯你纏斗近一個時辰,這毒早已隨著真氣流轉(zhuǎn),擴(kuò)散到我等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已是無藥可救了......” 秦素衣的面龐早已變的毫無血色,不斷有黑色的血液在她說話時她嘴角流出,將身上的白衣染了一大片,卻還在努力喘息著頂上氣來說話,“ 您和師父......武功蓋世,我等自知絕對贏不了,若能被您和師父親手清理門戶,便是強(qiáng)了......素衣在同門里修為最差,自然毒也發(fā)的最快......卻不曾想來的這么快,怕是要先師姐師兄們走一步了......可......可只求您將來放過素裳,只取了她的劍便罷,莫要傷她性命、廢她武功......而您與師父教養(yǎng)的大恩大德,素衣只能來世當(dāng)牛做馬......再來.....報了......”?

言罷,秦素衣握著他那把量天尺的手突然一松,頭也隨之無力地朝旁邊一歪耷拉下去,整個人頓時如一個口袋一般倒在地上沒了聲息。在用量天尺戳了戳她還是沒反應(yīng)后,他頓時蹦了起來,對著遠(yuǎn)處抱著那四柄軒轅劍佇立在山門旁靜靜看著這一切的那個人影招手喊道。

“ 什么?難怪你們七個今天這么能難對付,原來你們......喂!素衣?素衣!別睡過去快醒醒!我什么時候說要害你女兒......喂!快過來幫忙看看!你家老七好像嗑了藥了!”?

聞聽此言,那人也不答話,一手按著頭上的斗笠,一手抱著四把軒轅劍。靴子在地磚上猛蹬一下,便是直接踏風(fēng)而來,十?dāng)?shù)丈距離一躍即至。

而在她躍起的剎那,斗笠上的罩布被風(fēng)掀開半邊。頓時,一頭三尺有余的灰藍(lán)色發(fā)絲,在火光的映照下,和她身上的那套黑色斗篷一道,如一面旗子般在她腦后肆意地飛舞。

在跪坐到她后面,放下四把軒轅劍,將秦素衣的半邊身體從后面抱入懷中后,她將三根纖細(xì)白嫩的手指搭在秦素衣的手腕上,低下頭沉心靜氣默默替她把著脈。而當(dāng)約莫一分鐘的時間過去,她伸手捋了捋被風(fēng)刮的略顯凌亂的發(fā)絲,慢慢抬起頭來,將頭上斗笠被風(fēng)吹開半邊的罩布又掩回去之后,卻只是保持著沉默,安靜地跪坐在原地,懷里則繼續(xù)抱著秦素衣那已經(jīng)開始逐漸冷卻的軀體。

“ 情況如何?可還有救?”

“ ...... ”?

她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又輕輕搖了搖頭。

“ 是......是師父嗎?素衣......好開心啊......又見到師父了......” 秦素衣的眼睛依舊半睜著,但從她此時的手顫顫巍巍的四處摸索的樣子來看,顯然她已經(jīng)看不見了,“?可這天......好生黑呀,素衣看......看不見您和師伯了......”

“ 是的?!?抱著秦素衣的她依舊沒有聲響,這是他替她做的回答。

秦素衣已經(jīng)抬不起多高的手胡亂而遲緩地摸索了半天,卻始終沒有摸到之前壓在自己的手腕上為自己把脈的那只溫潤如玉的手,于是便只能用最后一絲力氣死死地抓住身后那人所穿的斗篷的一角不放。

身后那人低下了頭,看著懷里越來越冷的秦素衣,似乎是糾結(jié)了一下。最后,還是將之前刻意縮回去的手伸了出來,覆蓋在了她那已經(jīng)冰冷卻依舊死死地攥著她的斗篷的手上。

“ 好冷啊......但在師父的懷里,好......好......暖......”?

隨著那只溫潤的手覆蓋在她的拳頭上,秦素衣原本緊繃著的身體突然放松了下來,軟綿綿地躺在身后那人的懷里,拳頭也終于松開了,翻轉(zhuǎn)過來,試圖握住那只熟悉的手。但她最后一絲力氣至此已經(jīng)徹底告罄,只能松松垮垮地將其圍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的唇口突然又張開,但這次只微微蠕動了幾下,并未發(fā)出聲音,最后則停留在微微上揚(yáng)的角度。而這,已經(jīng)是她能做出的最后一個動作了。

不過即使動作微弱如蠕動,但那唇語他也看得真切,分明是:

“ 素裳......娘好想你......”

伴隨著那一滴眼淚從她眼角緩緩滑下,滴在身后那人的斗篷的一角上時那細(xì)不可聞的“啪嗒”聲,她的手徹底放松了下來。

“ 媽的......” 他那只僅剩的左眼里的血色光芒伴隨著他的這句低聲的粗口似乎跳動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卻才素衣說他們?nèi)挤四欠N毒藥,而她是發(fā)作最快的那個。”?

然而望了一眼此時也早已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的林朝雨和蘇湄,以及自剛才就一直躺在地上沒動靜的江婉兮、江婉如、程凌霜、馬彥卿,她只是將懷里的秦素衣半睜著的雙眼慢慢合上后,又將尚有余溫的軀體輕輕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卻不曾再向他們的方向踏出一步。反而盯著另一個完全沒人的方向,望著那里影影疊疊的樹叢出神。

“ 好吧,你的意見優(yōu)先,那便隨你怎......”

“......”

“ 躲開?。 ?/p>


“ 鏘?。?!”

正當(dāng)他以為她不想管的時候,突然,伴隨著一陣破風(fēng)之聲陡然從她所看的方向襲來,他瞬間便明白了她為什么盯著哪里不放了。

電光火石間,幾乎是本能一樣的動作,伴隨著他同時出口的爆喝,左手那柄還沾著秦素衣的血的軒轅劍便被他猛地抬起劈向那道朝他們極速飛來的寒光,緊接著伴隨金鐵交織之際的那聲帶著顫抖的尾音的脆響以及點(diǎn)點(diǎn)迸出的火花,飛來的那物狠狠地撞在他手中的那柄軒轅劍上,然后便改變了方向,轉(zhuǎn)著圈地往他們頭頂上飛去。

直到它因?yàn)樽矒舯桓淖兎较蝻w上了天,他才算是看清適才這疾電一般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的那物究竟是什么,原來竟是一柄長約三尺有余,通體水藍(lán)色的長劍!

等等......這氣息......

怎么感覺像是軒轅劍?

第六柄軒轅劍!

可還沒等劍落地,他尚在抬頭盯著這柄來源不明的軒轅劍,思考這是誰扔出來的時候,那樹叢的方向便是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孩無比凄厲,聽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哭嚎:

“ 娘——?。?!”

再定睛一看,一個栗發(fā)栗瞳,身著杏黃色小衣與白裙,滿臉淚痕,看上去歲數(shù)也就年方二八的小姑娘正站在樹叢里,嗔目裂眥地盯著他。

而她身后則是一個金發(fā)碧眼,顯然不可能是大明人士的俊美男子,約莫二十余歲模樣。此時正雙手環(huán)著她的腰,咬牙切齒地試圖把她往樹叢里面拖,嘴里還說著什么,而仔細(xì)一聽,竟然也是神州話:

“ 素裳!快跑啊!趕緊跑!你打不過那個家伙的!”

“?死羅剎鬼你給我滾開!放開我!我要給我娘報仇!劍出·瞬塵!”

早已紅了眼的少女哭喊掙扎著,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喧嚷間望虛空只一抓,半空中那柄通體水藍(lán)色的軒轅劍便是直接飛回她的手中,隨后,她一把甩開身后抱著她的腰的羅剎人,怒喝一聲,一招 “ 劍出·瞬塵 ”,便是直接不要命一般地朝著十幾丈外的他搏殺而去。

“ 連你師父都輸了!你怎么可能贏得了他們兩個!別讓你母親白死了!” 那個金發(fā)的羅剎人見此情景,也顧不上著急了。一邊說著,一邊手上寒光一閃,一柄巨劍旋即夾著隔著數(shù)丈遠(yuǎn)都撲面而來的熱浪于他手上顯形,腳下一發(fā)力,也隨著那姑娘一起沖了上去。

兩柄劍不由分說地同時朝著黑氣氤氳的他與旁邊那渾身上下都裹在斗篷里的女子以一去不返的架勢刺了過去,只不過出劍者的想法各有不同——一個是親眼目睹自己的娘斷了氣,師父生死未卜,哪怕是舍了這條命也要讓面前這倆,尤其是其中那個看起來不人不鬼的家伙血債血償。另一個則是只打算一劍劈下去,哪怕?lián)敉瞬涣耍材苤圃禳c(diǎn)煙霧和混亂,然后趕緊趁機(jī)帶著這個發(fā)起瘋來連他都害怕的冒失鬼遠(yuǎn)遠(yuǎn)地跑。這倆家伙不知是何來路,但從這種依舊撲面而來的壓迫力看,至少目前自己和素裳絕非他們的對手,哪怕其中某位就是當(dāng)初的那位仙人,今日也絕不是來拜山的時候。

總之,先帶著這個瘋丫頭跑路,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說!

“ 乓鐺!”

伴隨著金鐵交織的鏗鏘之聲,那戴斗笠者瞬間接過那個冒著黑霧的家伙手中的那柄軒轅劍,和這個已經(jīng)幾乎失去了理智的女孩戰(zhàn)作一團(tuán)。既然如此,那自己的對手,自然也就是這個看起來的確不人不鬼的家伙了。氤氳的黑霧之下看得出那是一層黑色鎧甲,臉上只有一只冒著血光的左眼,兩顆巨大的獠牙即使在黑霧包裹之下也閃著凜凜寒光,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p>

早知道就帶著真正的 “ 猶大的誓約 ”來好了,這號東西光看就知道絕非普通女武神能過招的玩意兒,從他散發(fā)出的崩壞能波動強(qiáng)度來估計(jì),此時甚至就算是卡蓮拎著 “ 猶大的誓約 ” 來了怕是也拿不下他。這神州還真他媽的藏龍臥虎啊,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上仙?

怎么可能,這體型這模樣,說他是撒旦可能都抬舉了撒旦,怎么可能是護(hù)佑神州千年,為人頂禮膜拜敬若神明的赤鳶仙人,她不是個不老不死的青發(fā)女子嗎?

然而......這個不人不鬼,威壓卻高的嚇人,要是在維也納的街頭絕對會被專門請出神之鍵來對付他的家伙,為什么在自己一看見他的時候卻莫名的有些熟悉呢?

金發(fā)的羅剎人腦子里突然閃過這么個念頭,而也正巧,就在他剛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他便和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樣突然呆住了。

一柄大約兩英尺半長,一英寸寬的白玉尺子,此時正被那人握在手里指向他。與他手里的那柄四英尺長且不斷迸發(fā)著驚人的熱量的大劍相對照,他那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撒旦似的外表,卻拿著這柄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白玉尺子對抗他手里的巨劍,這場景竟頗有些滑稽。

然而,看見那柄尺子的一瞬間,羅剎人就目瞪口呆地猛然停住了,甚至任憑那巨劍上繚繞的火焰灼燒著他的雙臂,燒出吱吱的響動和一股焦臭味兒,他竟也沒有動的意思。

“ 你......你怎么會有......這......這把尺子是......”

“ 看來素衣之前說的那什么羅剎人就是你吧?真沒想到居然是你小子,還真是個不大不小的‘驚喜’啊......呵呵,十九年不見,你居然還記得這東西,我是不是該表揚(yáng)一下你的記性不錯呢?!?/p>

“ 等等......你......你怎么會......你是......不......這些年,你怎么在......”

鐺啷一聲,那柄剛剛還以排山倒海的氣勢砍向面前這家伙的腦袋的大劍隨著羅剎人的手一抖便掉到了地上,而他此時的表情竟然也和見了鬼似的,瞪著眼睛指著他,卻是語無倫次地連連后退。

“?哦?擬態(tài)天火圣裁?阿波卡利斯家族的小崽子,看來這些年你混得挺有出息啊,居然連虛空萬藏都搞到手了,希望你不是偷來的?!?他則緩步走到那柄依舊發(fā)出著恐怖的灼熱的大劍前,笑著將其撿起,熾熱的高溫在接觸到他的手掌的一瞬間便發(fā)出一股蛋白質(zhì)烤焦了的氣味,但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居然還依舊一邊低頭端詳著一邊朗聲用高地德語對他問道,“ 給我解釋一下吧,和你一起的那位便是李素裳姑娘吧?你怎么和她勾搭到一塊兒的?還有,你帶著虛空萬藏一個人跑到神州來干嘛?可別告訴我你是來旅游的!還有,那個盒子到底讓卡蓮拿到哪里去了!”

言罷,那柄大劍竟突然隨著白光一閃,在他手上變成了一個周身暗金色的,蘋果大小的方塊。

“?告訴我!奧托·阿波卡利斯!”

他猛地抬起頭,血紅色的左眼盯著面前已經(jīng)癱坐在了地上的奧托,幾乎要將他刺穿。

“ 是您嗎,您怎么變成這樣了......”

“ 羅剎人!你沒事吧!”

一邊正與那個戴著蒙著黑布的斗笠與黑色披風(fēng)的人酣戰(zhàn)的李素裳幾乎使出了全部學(xué)過的招式,卻依舊被對方只用一把沒有化形的軒轅劍輕松格擋開來。對方用的同樣是太虛劍法,并且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架攔遮擋招招滴水不漏,比師父甚至還要嫻熟。結(jié)果就是李素裳急切贏她不得不說,竟然還逐漸有了被她壓制的趨勢。而這時總算稍微冷靜下來一點(diǎn)的李素裳才算是注意到旁邊似乎太過安靜了些,急退數(shù)步拉開距離后一扭頭,這才發(fā)現(xiàn)那羅剎人的大劍竟然不知什么時候落到了那個不人不鬼的家伙的手里,而他此時竟坐在了地上,還一臉見了鬼似的驚恐之狀。

羅剎人畢竟和自己一起吃了幾個月的漠北的沙子,再加上這一路和他東拉西扯甚至還一起蹲過大牢,怎么也算個好哥們,看到他有麻煩了自然不會不救。于是賣個破綻抽身閃開后,她幾下便閃到他身前,一邊用手里的劍對著面前這個妖精見了怕是也得跪下叫大王的怪物,一邊抓著他的胳膊就往后拖。

“ 你這惡心的妖物,我遲早要宰了你為我娘報仇!但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與這外邦來的羅剎人無關(guān),法寶還他,讓他走!”

“ 哦,這位就是李素裳小姐吧?不錯不錯......即使你太師父有意讓你五分,但是能和她過這么多招太虛劍法卻不至于落明顯下風(fēng),倒也不負(fù)你師父教你的那些本事?!?即使被罵作妖物,他倒也不氣不惱,話里話外竟然還有些欣賞的意思,“ 今天怎么看了這么多戲啊,太虛七劍組隊(duì)歡迎不算,竟然還在這相隔萬里的神州撞見這小子了,嘖嘖......不虧啊。” 他一邊把玩著手上那個金色的方塊,一邊語氣輕松地說道。

“ 太師父?你說她......她竟然就是......赤赤赤......” 聞聽此言李素裳回頭望去,那個戴著斗笠和兜帽的人并未追趕,只是站在原地一邊擦拭著劍身的血漬一邊觀察著這邊的動靜,她本能地身體顫了一下,但在又回頭看了看他只后,又頓時杏眼圓瞪,咬牙切齒地用她平生覺得最下流的話罵道,“不對!你放屁!赤鳶仙人千年來以除魔衛(wèi)道為己任,怎會和你這腌臜妖物在一起殘害良善殺人放火!把法寶還給他!不然我現(xiàn)在就砍了你的腦袋!”

“ 現(xiàn)在還要砍腦袋,不還還是要砍我腦袋,那你說我是還還是不還呢?” 他把玩著此時依舊變成了金色方塊的虛空萬藏,語氣卻變得有些陰陽怪氣起來,氣的李素裳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我不還又怎么地!別說這虛空萬藏,你手里的軒轅劍也得拿來,不然的話,當(dāng)心我拿這量天尺打你屁股!”

“ 你這妖物,找死!看劍!” 本就沒多少耐心的李素裳被他這左一句右一句地挑釁撩撥,早已怒不可遏,但就在她起手準(zhǔn)備向他一劍刺去,而他打算抬起量天尺格擋,遠(yuǎn)處那個著黑袍戴斗笠者也正欲拔劍過來時,坐在地上的奧托卻突然站了起來,伸出此時被嚴(yán)重?zé)齻?,表面甚至盡皆焦黑如碳的手臂擋下了李素裳的劍。

“?素裳!快住手!不可對他無禮!”

“ 你干嘛羅剎人!我在幫你拿回你的法寶,還不可對他無禮?他殺了我娘,你告訴我到底誰無禮!” 李素裳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中也滿是淚花,帶著些許的哭腔和委屈質(zhì)問道。

“ 他拿了便拿了罷,不管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你絕不可以再對他出手了!” 奧托見狀,也只是輕嘆一聲,柔聲勸阻道?!?你打不過他的,更何況如果一邊那人如他所言正是赤鳶仙人的話,別說是我兩人,今日就是天命派全體高手到齊,怕是也只有全軍覆沒的下場!”

“ 羅剎人!你沒有爹娘是嗎!孔圣人說過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在大街上空手遇到仇人,哪怕來不及去找刀也要宰了他!還不可對他無禮?他是你親戚嗎!虧你還是個七尺男兒,你若是怕了就自己逃,別攔著我!”李素裳此時越說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朝他吼道。

“ 啊啦啊啦,看來的確有必要用戒尺先把你打清醒再跟你解釋了......”

看著暴怒的李素裳,又看看手里的量天尺,他發(fā)出了有些無奈的笑聲。

“ 其實(shí),他的確可以算是我的親戚......或者更確切地講,他是我的祖宗......之一......”

“ 啊......啊?你說啥?”

聽完奧托這句話李素裳頓時傻了,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

“ 你可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大漠時,我曾與你說的,我們歐羅巴武林那僅有的天命派?”

“ 嗯,記得,怎么了?”

“ 那天命派,是數(shù)千年前由三位開山祖師合力開創(chuàng),這三人武功蓋世,寰宇無敵,皆有焚天煮海、搬山卸嶺之大威能。斗轉(zhuǎn)星移,數(shù)千年時光過去,這三位開山祖師的實(shí)際姓名已不可考,但此三人的姓氏卻由其后人傳承下來,而這三個大姓,后來就演變之前所言的,我天命派如今的三大宗門。分別喚作卡斯蘭娜、沙尼亞特、以及我出身的那一支,阿波卡利斯。而這位,正是沙尼亞特家......”?

“ 等等等等,羅剎人,那你不是姓什么阿......阿波卡利斯嗎?” 感覺有些發(fā)懵的李素裳打斷了奧托的話,指著面前的他問道,“ 和這個妖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不會姓阿波卡利斯吧?天啊......你們天命派到底是什么邪魔外道?居然還有這種人潛入我們神州殺人放火?等等?你們......原本就認(rèn)識?我明白了!你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說完,刷的一下,李素裳就咬著嘴唇滿眼冒火,將那柄劍架在了奧托的脖子上。

“ 素裳,你聽我說完,再考慮是否要取我性命不遲?!?/p>

“ 好,那你就說!”

“ 我雖姓阿波卡利斯,但天命三大宗門這三大姓同氣連枝,早已相互通婚多年,而我的母親的姓氏,正是三大姓中的沙尼亞特!而您面前的這位妖人,正是現(xiàn)在天命派三大宗門中沙尼亞特一族的祖先,也就是當(dāng)初天命派開山三祖師里,姓氏是沙尼亞特的那位。而他如今的名字,喚作亞瑪·沙尼亞特......當(dāng)然,如今歐羅巴的武林中人,還是更熟悉他曾經(jīng)的那個尊號......”

在李素裳的驚愕,面前的他的從容,以及不遠(yuǎn)處黑袍人的無動于衷中,奧托盯著他那只僅有的血紅色左眼,幾乎是將這幾個字從牙縫里狠狠地擠了出來:

“ 神王,奧??!”


























































【崩壞3/艦長/符華】太虛憶劍記 楔子:有朋自遠(yuǎn)方來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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