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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殺妻取腦案開啟東北賽博宇宙(下) | 科幻小說

2020-04-29 23:43 作者:未來事務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本周為大家?guī)淼氖勤w壘以「東北賽博」中不同職業(yè)的角色為主角創(chuàng)作的故事?!笘|北賽博」是未來事務管理局策劃中的一個科幻主題系列,包括一系列以東北為背景、有強烈中國本土特色的科幻內(nèi)容。今天帶來的是「警察」這個故事的下半部分。

將妻子的大腦取出的醫(yī)生試圖用操縱輿論的方法來脫罪,「警察」則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之中,到底誰編出的故事更能說服大眾?

| 趙壘?|?科幻作家,職業(yè)經(jīng)歷豐富,全職寫作,創(chuàng)作小說字數(shù)已達數(shù)百萬字。擅長描寫心理與社會,作品多為科幻題材的現(xiàn)實主義敘事。代表作品為東北賽博朋克主題《傀儡城》系列。2018年5月出版長篇科幻小說《傀儡城之荊軻刺秦》。2019年被選為「微博十大科幻新秀作家」。


記憶碎片(下)

全文約16600字,預計閱讀時間33分鐘。


“徐璐有癌癥。乳腺癌,不過那是現(xiàn)在最好治的癌癥,比過敏還好治。真的?!?/p>

我面前的那位男醫(yī)生個子不高,講起來話來手舞足蹈,一點也不像個醫(yī)生。他對自己的幽默感很有自信,看起來更像是個喜劇演員。他的頭發(fā)最近才做過,發(fā)膠亮得像是上過層漆,中午的陽光照在上面能反射出讓人反胃的光。他名叫張鵬飛,是李弦的之前的助手兼好友。我到他的辦公室來查徐璐的病歷,希望一次能解決掉兩件事。

“除此之外呢?沒什么其它的毛病?”

“除此之外,嗯……”他想了想,“怎么說呢,徐璐有點抑郁。她是搞靜態(tài)影像設計的,算是半個藝術家。你也知道,現(xiàn)在搞藝術的都有點抑郁,畢竟競爭厲害,壓力大?!?/p>

“住著豪裝四室兩廳,壓力是挺大的?!?/p>

“不甘居于人下嘛?!?/p>

他說話像朗誦詩歌,話尾拉得很長,在我看來沒有比這更蠢的樣子了。

“徐璐的病例和體檢記錄你們都有吧,她的手術是誰做的?別告訴我是李弦?!?/p>

“這個,怎么說呢,病例是有。”他舔了下嘴唇說,“體檢記錄和手術記錄在合并數(shù)據(jù)庫的時候都遺失了?!?/p>

“合并數(shù)據(jù)庫?”

“嗯,四一年的時候市里整合資源,很多小醫(yī)院在提交完數(shù)據(jù)以后就關門了。徐璐的手術和體檢都是四零年在于洪新城的一家婦幼醫(yī)院做的,那家醫(yī)院在提交記錄之前就關門了,后來還是有人去找服務器才弄到一小部分數(shù)據(jù)?!?/p>

“為什么徐璐不在你們醫(yī)院做,你們沒有親屬價?”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們夫妻倆早就有矛盾,徐璐不放心李弦給她做手術?!?/p>

“你對他們的關系很了解嘛?!?/p>

“還行,畢竟我也是李弦的徒弟?!?/p>

“他們兩個平時誰下廚?”

“哈?”

他疑惑地眨著眼,想知道我為什么問這個問題,我沒回答他。

“他們兩個平時誰做飯,李弦還是徐璐?”

“李弦,他的業(yè)余愛好就是研究菜譜。說真的,我要有那么大的廚房還有全套的名貴廚具,也會愛上做飯的?!?/p>

“他們家挺不錯的是吧。”

“那可不。”

“他們第一次請你去家里吃飯是什么時候?”

他張著嘴,臉上的后悔之色一覽無余。

“三九年,呃,元旦的時候他請我去吃過一次火鍋?!?/p>

“之后還有嗎?”

“有過……幾次吧,你們還在查這個案子?不是已經(jīng)結案了嗎?”

“不是人抓住了案子就結了?!蔽艺f,“之后有過幾次?”

“幾次我也不太記得了,那時候我才剛畢業(yè),還在實習,主治醫(yī)師請我去吃飯我總不可能拒絕吧?!?/p>

是啊,局長讓我來整你我也不能拒絕。

“那就是說四零年以后你也去過。每次徐璐都不在,你不覺得異常么?”

“我也沒想那么多?!彼樕兊蒙钒祝靶扈吹穆殬I(yè)是得經(jīng)常采風,旅行什么的,不在也很正常吧。其實我有時候也會覺得,是徐璐不在,他覺得家里冷清,才請我去吃飯的。況且……”

他哆嗦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有時候他會打開全息投影假裝跟徐璐聊天。他們表現(xiàn)得很自然,根本看不出什么異常來。誰會想到那都是裝的呢?!?/p>

“從某方面來說可能不是裝的,徐璐的腦還有意識,影像可以用模擬軟件做出來,說話的人可能就是真人。”

“咱們能不能不說這個了?我現(xiàn)在晚上做噩夢都會夢到在他們家吃飯?!?/p>

他掩住眼睛看起來很痛苦,不過幾分是真的還有待斟酌。這時有個微胖的護士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張鵬飛見狀,像看到救星似的瞪大眼睛發(fā)出求救信號,可惜那護士看到我以后就把手中的快餐盒放下,飛快地走掉了。

我走過去把門關上,然后把熱騰騰的午餐放到他的辦公桌上,告訴他我們有整個中午的時間來聊天。

“你見過徐璐的真人嗎?”

“見過兩次?!庇幸环昼?,他眼望著騰起的熱氣出了神,“那時我還把李弦當作偶像,他事業(yè)有成,二十七歲就買了大房子,還娶了漂亮有氣質的文藝女青年。”

“你也想把老婆裝進小盒子里?”

“不,不是這個意思。再說我也沒結婚啊。”

他干笑了一聲,眼睛看向我又馬上逃開,十只手指不安地攪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媽的,這里的女人幾乎都想跟他搭上一腿。就算他被抓了,知道他做了什么,還整天念叨他,你能理解嗎?她們跟我們好像不在一個世界里?!?/p>

“所以呢?你要上直播間去告訴所有人你是他的好朋友,然后指望她們朝你也伸出腿來?”

我說完后他抬起頭來看著我,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他想說是。隔在我們之間的熱氣已經(jīng)消失殆盡,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第二重來意。

“我不能上直播嗎?”

“可以,但你不要把李弦說成一個好客好前輩的樣子,他請你去吃飯搞不好是為你也準備了一個小盒子。至于徐璐的抑郁和癌癥你不要提,最好都不要說癌這個字?!?/p>

“那我該怎么說?”

“說你早就知道他是那樣的人,他殺了自己的老婆?!?/p>

“從醫(yī)學角度來說徐璐她還活著吧?!?/p>

“你可以說這是你的心理角度?!?/p>

他沉默下來,瞳孔向右偏去。我猜他是在盤算著把我糊弄過去,李弦的那位導演朋友可能來找過他,讓他說相反的事情。我可給不了他錢。不過就算那導演不來,我也不信任他那張嘴,得找點事把那張大嘴巴拴住。

“徐璐的尸體我們一直都沒找到,所以有件事我得告訴你?!?/p>

我特意用了尸體這個詞來吸引他的注意。

“如果要花大力氣去找,我就得一個一個去排查他身邊所有的人。你剛才說她是什么?漂亮有氣質的文藝女青年?你喜歡那種類型的對吧。我記得你跟父母還住在一塊,我要是上門去說要在你屋里找一具女尸,他們會怎么想?”

或許是提到了父母的緣故,他的臉頰在一瞬間繃緊了。盡管他看起來像是要跳起來跟我拼命,但他還是什么都沒說,這讓我很滿意。我給他留了聯(lián)系方式,轉身走向門口。

“李弦說了為什么要這么做了嗎,他為什么要毀掉自己的生活?”張鵬飛在我身后問。

“他也許只是把生活全攥在自己手里?!?/p>

“他會被判多久?”

“十五年,二十年或者無期,都有可能?!?/p>

“他要是出來以后找我麻煩怎么辦?”

“要是他再請你吃飯,你別去就是了?!?/p>


下午我去辦了手上的一個重度傷害案。有個剛從技校畢業(yè)的維修工因為一點口角,打斷了財務主管的一支胳膊和一支腿,從案發(fā)到現(xiàn)在過去了二十二個小時,他丟掉了手機,電子腦自案發(fā)后也沒聯(lián)過網(wǎng)。

他從網(wǎng)上學到了全套的逃亡流程,不過出行權限已經(jīng)鎖死,所有正規(guī)的交通工具都坐不了。他手上應該沒有太多現(xiàn)金,黑車通常也不會帶人出城。我連上警用數(shù)據(jù)庫,通過攝像頭一點點合成他的逃亡軌跡,最后在快到腰堡鎮(zhèn)的一家小面館發(fā)現(xiàn)了他。

資料顯示他裝有大功率工程義體,所以我請求了武警支援。車載電腦顯示他們將會在十分鐘后到達,我估計出租準時到的概率都比他們要高。

如果他繼續(xù)往北跑到鐵嶺,我就沒法再用攝像頭追蹤他了,不是大案基本申請不到外縣警用系統(tǒng)的權限。我坐在車里思考了兩種可能,第一種是他逃出去找一家不等級身份的黑工廠打工,如果運氣夠好,碰上個好人,那接下來幾年他能平平安安過下去,直到他的義體被淘汰。第二種是他以后都要以偷竊和搶劫為生,直到某天他失手打死了人。在這個世道,碰上好人的幾率有多少呢?

我換上便衣,戴上墨鏡樣式的輔助鏡,再把電子腦抑制器放進右邊的兜里。店里的攝像頭已經(jīng)做過了面部掃描,確定是他本人。理想情況是,我悄悄走到那家伙背后,直接把抑制器插進他腦后的電子腦接口。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給接口做過防護,要是一擊不中,我就得跟他的兩只機械手肉搏了。即使我受過軍訓,上過戰(zhàn)場,勝算依舊不高。

我調(diào)整輔助鏡,將射擊程序跟我那把二九式匹配好。最安全的辦法是在十米內(nèi)開槍打他的身體,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會因此受到嘉獎。

整理好抑制器和槍,我下車走向面館。那小子正在收銀臺結賬。扎著馬尾的收銀員一邊用眼角看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操作電腦。他頭發(fā)不長,輔助鏡掃描到后頸沒有防護,我把右手揣進兜里。就在這時他回過了頭,我看到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沒等我開始思索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他就抬起鐵灰色的左手。我立刻往旁邊撲倒,然后沒等我的手碰到地面,玻璃的爆響便灌進了我的耳朵。

我拔出槍來,眼前出現(xiàn)準星和彈道,我反應過來是輔助鏡暴露了我的身份。這陰霾天只有傻子才帶著墨鏡到處跑。我推翻面前的餐桌,拿厚塑料的桌面做掩護。桌子剛倒,就有什么東西射了進去,發(fā)出兩聲悶響。我握緊槍調(diào)整身子,用腳讓自己橫著劃出去,然而此時店里已經(jīng)沒了那小子的蹤影。

“后面,他往后廚跑了?!笔浙y小妹蹲在地上低聲喊。

我站起來跑進后廚,白衣的胖大廚蹲在灶旁拿著口鍋護著自己的臉,通往垃圾道的門被撞開了。我跑到門口,剛一探出身就聽到有東西飛來的尖嘯,高速跳動的心臟和腎上腺讓我有足夠反應縮回去。兩根鋼釘射進了門里。

垃圾道是條直線,我俯下身瞄準那小子的小腿扣下扳機。槍聲被通道反射,聽起來好像是開了好多槍,這讓我的手指很難忍住開第二槍的沖動。那小子側身倒在地上,他的左手又朝向這邊,我第二次扣下扳機,.40子彈引發(fā)的震感很美妙,他手上的釘管爆開了。沒必要開第三槍。

確認他右邊的工具手沒有威脅以后,我緩緩靠過去。他開始疼了,嘴里叫罵起來。

“你他媽打斷了老子的腿。”

“那你正好可以去換條義腿?!?/p>

“狗日的警察,等老子出來別讓老子再逮到你?!?/p>

“哦,是嗎?”

我關掉眼鏡上的記錄儀,把槍口對準他的頭。

“那我干脆就別讓你進去算了?!?/p>

“你,你敢!”

他咬緊牙閉上眼,趁著這個機會,我把抑制器插進了他的后頸。抑制器自帶的小模擬程序會把他的五感都禁錮在虛擬出來的牢房中。按理說他的身體會像睡著了一樣軟下去,不過這會他卻抽搐了起來,我看看他腿上的洞,把抑制器調(diào)到了鎮(zhèn)靜模式。

我本想把他從垃圾道里拖出來,但蔓延開來的脫力感讓我放棄了這個想法。把他就地斃掉確實能省我很多事,反正已經(jīng)開了兩槍了,再多開一槍也沒什么大不了。

之后我獨自走到垃圾道的入口,點了支紅塔山。我抽得很慢,期望能用煙味能壓住身上的火藥味。

這時收銀小妹從碎掉的玻璃門探出了身子:“剛才真是危險,你是特警?”

“普通警察而已。對了,這玩意是不是戴著一看就像是警察?”我指指鼻子上的輔助鏡。

“有一點。”她露出一個精明的笑容說,“主要是你長得就像警察?!?/p>

“看來我該考慮去當演員。”

“我很佩服當警察的人,特別是現(xiàn)在?!?/p>

說完她小心地打開門走了出來。我發(fā)現(xiàn)她白色圍裙下的小腹高高隆起。

“真要說的話,現(xiàn)在生孩子可比當警察需要更多的勇氣?!?/p>

“日子總得過下去呀。”她低頭抿起嘴角,“我能適應?!?/p>

“一年前有個女招待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p>

“是嗎?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把她娶回了家?!?/p>

十五分鐘以后,一輛中型SUV帶著兩個裝著軍用義體的內(nèi)衛(wèi)武警到了??粗切∽酉裥‰u似的從垃圾道里被提出來,并沒有讓我有多少成就感。

“怎么不等支援?”

坐在駕駛位上的武警義體不太合身,他腦袋很小,而身體卻是大個子體型。

“這不是怕人跑了嘛?!?/p>

我遞上去根煙,轉身看了一眼滿地的玻璃碎片,然后在提交報告的時候加上了一條襲警。

辦完這件案子時間已經(jīng)到了晚上,我把車子登記上遠郊調(diào)查,然后開到新城子的公交總站。有個穿著厚衛(wèi)衣的女孩正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她在等去法庫縣的無人公交,我曾告訴她無數(shù)次天氣冷就打車回去,她就是不聽。

我把車靠過去,緩緩降下車窗。

“上車,你被逮捕了?!?/p>

她被兜帽裹住的臉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哎呀,警察大人,就不能放小女子一馬嗎?!?/p>

“不能,你被判了終身監(jiān)禁?!?/p>

我從后視鏡里看著她從車尾一路小跑向副駕駛,突然后悔用了監(jiān)禁這個詞。


我的妻子彭惠玲現(xiàn)在在新城子火車站旁邊的快餐中心當配菜師。當然,她不用自己切墩,周圍幾個區(qū)的訂單一來,她自己也切不過來。她負責操縱機械調(diào)配菜量,用她自己的話說也算是個中層管理。再過個兩三年她可以升職廚房主管,不過前提是主管那個職位還沒被程序取代掉。

“沈局長真的給了你一輛車啊?!?/p>

“確切地說,是分給了我一輛車,所有權不歸我?!?/p>

我要是殉職了,車子就會傳給下一個倒霉鬼。

她在不足兩平米的廚房里炒著菜,叮叮咣咣的響聲頗有些交響曲的意思。我在客廳里幫她切土豆和胡蘿卜,等這個月工資發(fā)了我就要去買一臺食材處理機。我不喜歡碰刀子,見過了那么多室內(nèi)的犯罪現(xiàn)場以后,光是進廚房就讓我渾身不舒服。

“不管怎么說,你以后都不用風吹雨淋啦,送點東西表示下吧。”

她帶著一股醬油味出來,放下一盤包菜,然后轉身又回了廚房。我忍不住去看她被牛仔褲緊緊裹住的臀部,結果差點切到手。

“一條芙蓉王應該不錯?!?/p>

外加一部他媽的電影。

晚飯過后,我在放雜物的小屋里打開投影器繼續(xù)思考案件。李弦家的客廳3D投影在我面前發(fā)著微弱的光,我試圖想象自己在那里作為一家之主的想法,結果腦子卻像是塞滿了石頭似的無法運作。我煩躁地靠在椅子上,伸手去摸后頸的電子腦接口,冰涼的手指似乎把溫度傳進了腦子里。我打了個冷戰(zhàn),腦中的景象突然活動起來。

我想象自己回到家,脫下便鞋換上舒服的絨制拖鞋。我把沾著消毒水味的外套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不讓味道進到屋里,然后我走過客廳到陽臺瞭望一眼紅葉,風搖曳著紅色帶進來樹葉的香氣。接著我轉到旁邊的工作室,一個長發(fā)的女人正拿著筆在屏幕畫板上滑動,她的動作很慢,仿佛屏幕中的世界會因為一點點失誤而毀滅。我站在她旁邊,看著她給屏幕中的陽臺畫上紅色。

徐璐的全息影像我見過,所以她的面容很清晰。她的嘴唇很薄,臉頰上有一點點肉,我伸手撥開她的頭發(fā),露出耳邊一顆褐色的小痣。她轉過臉來朝我微笑,我低下頭去吻她的嘴唇。最后,我能想到的是一股清淡的薰衣草味。

他是什么時候毀掉這種生活的?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抓到答案了。但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有一瞬間我很憤怒,可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緩緩而上,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抓到了答案,只是它并不讓人喜歡。

她在進這里時會記得敲門,要是突然進來,可能會看到一些讓她做噩夢的畫面。我打開門,一股溫暖的水氣帶著洗發(fā)香波的味道涌了進來。

“看什么呢?還在看案子?”

她裹了條浴巾一邊擦頭發(fā)一邊走到我身后。我伸手一擋,讓她坐到我的腿上。

“看我們未來的家。”

“真的假的啊?!彼ㄉ窨戳搜勰强蛷d,“嗯,不錯。待會等頭發(fā)干了,能讓我連進模擬軟件提前享受下不?”

“我還沒有這房子的全景模擬權限?!?/p>

“哎?!?/p>

她失望地嘆了口氣。其實全景模擬權限我有,只不過我不太想讓她進到那房子里去,就算是模擬出來的也不想。

“這是案發(fā)現(xiàn)場對吧?”

“是受害者的房子?!?/p>

我想案發(fā)現(xiàn)場應該是醫(yī)院,他的屋里沒有做腦移植的必須設備。

“真可惜。沒福享受那么好的房子了?!闭f完她捏了一下我的手,“幸虧沈局長把你從于洪區(qū)調(diào)出來了,還給你升了官,你在那邊當巡警的時候我整天都提心吊膽的?!?/p>

“是啊,不過他給我的工作可不少?!?/p>

“看你不像是很累的樣子啊?!?/p>

“心累,我這一天不是去嚇唬別人,就是坐在車里動動手指讓武警去抓人?!?/p>

“這么說你還剩下不少體力嘍?”

她轉過頭來望向我,眼里閃爍著皎潔的光芒。

“你留著明天去加班嗎?”

“嗯,算了,今晚就加班?!?/p>

我關掉投影器,然后把她抱進臥室放到床上。她雙手捧起我的臉,從她的手上我聞到了淡淡的蔥花味。


第二天上午,我準備去找徐璐在設計公司的好朋友,不過等我剛剛開進四環(huán),車子的警用系統(tǒng)就收到了條支援請求。那條信息是直接發(fā)到車子上的,并不能算是給我的。我考慮了兩分鐘,還是決定去看看是什么事。

需要支援的地點是皇姑區(qū)的一個高檔小區(qū),那小區(qū)外圍立著兩米的圍墻,攝像頭無死角,墻頭還有動作傳感器,大門口的保安甚至把警車都攔下來做了登記。我把車開到信息上所顯示的三單元402房,那是獨棟的電梯洋房,所以不難找。上樓之前,我把剛申請下來的電擊槍插進腋下的槍套,部隊帶出來的二九式手槍放到了腰后。

402房的全鋼防盜門上貼著封條,但鎖是開著的。我敞開衣服,露出電擊槍的黃色塑料手柄,右手握住腰后的手槍,然后輕聲推門進去。有件警察制式的黑色大衣掛在門口的掛鉤上。我松開手走出玄關,看到一個壯碩的男人正蹲在沙發(fā)旁邊剝橘子。

“來了?”

“呃,嗯,您是?”

“沒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沈老大把老劉的車分給誰了?!?/p>

那男人轉過頭來,他是標準的圓臉,厚重的黑眼圈和布滿血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頭快要發(fā)狂的熊貓。他的頭發(fā)油乎乎地趴在頭上,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洗過了,臉干巴巴的,皺紋像是被刀刻出來的。標準的老刑警樣子。

“你是部隊下來的?”

“是。”

“嗯,看著很聰明。不過我建議你把電擊槍換成鎮(zhèn)暴噴霧,你伸手去拿那個小罐,別人會本能去捂鼻子和眼睛,那時候你再掏你后面的玩意去打膝蓋。你要用電擊槍,那些裝工程義體的家伙會橫起胳膊朝你撞過來,要是被頂?shù)綁ι夏憔筒缓锰秃竺娴臉屃??!?/p>

我笑了笑,垂下兩臂,把手槍拿出來插進腰側的槍套。

“老劉就這么死的?!彼灶欁缘卣f,“以為自己有槍別人就會怕他,結果被個裝工程鉗的小子搗碎了胸腔骨。老家伙撐了半個小時,結果還是死在了急救車上。他老婆在懷孕前總是吵著要跟他離婚,這下可算是還愿了?,F(xiàn)在她挺著個大肚子在家里,等著心理醫(yī)生每周五定期上門。”

我以為他會一直說下去,不過等到最后一片橘子皮落下來,他就換了話題。

“你上過前線?”

“去過?!?/p>

“開槍打過人沒?”

“沒,我是偵察兵,只是離很遠去看?!?/p>

“可以了,上過前線就比那一大幫吃閑飯的預備隊強了?!?/p>

剝完橘皮他又開始剝橘絡,那橘子干得發(fā)白,讓人看著沒有半點食欲。我們沉默下來。我打量了一下房間,這個客廳比李弦的客廳還豪華,吊燈上的水晶珠我一時半會都數(shù)不清,四面是暗紅色的歐式家具,不過這會家具上都罩著透明的塑料薄膜。中央的手工羊毛地毯上有一大塊干掉發(fā)黑的血跡,我大概猜到房子的主人發(fā)生了什么。

“情殺?”

“不確定。反正不是丈夫干的?!?/p>

那大漢一口吃掉半邊橘子,然后打開了天花板上的全景投影。塑料薄膜消失后,屋子的氛圍變暖了不少,我看到有個中長發(fā)的女人面朝下趴在地毯上。她沒穿衣服,連后背上的皮也給剝掉了好大一塊。從肩膀平行線往下到臀部上方只有血淋林的肉。我邁過血跡,蹲下來看她的兩腿之間,那里很干凈,沒有侵犯的痕跡。

“正面呢?”

大漢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然后死者的正面半透明影像在半空中突然出現(xiàn)。死者年齡顯示的是三十七,可以看出來她做過昂貴的皮膚修復手術,因為從外貌根本判斷不出她的年齡。她還有一些皮膚健在,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比起明顯保養(yǎng)最好的臉、脖子、胸前和手部的皮膚,兇手反倒剝?nèi)チ藥讉€不常露出來的地方。

我仔細看了下皮膚切口說:“是個熟練工,要么……”

“要么是個裝了義體的家伙,媽的現(xiàn)在是個案子都這么說?!?/p>

“沒辦法,用義手的人只要加載特定軟件,就能做外科手術一樣的精密切割?!?/p>

“哼,這是今年的第二個剝皮案,去年還有一個。你知道我想說什么嗎,這他媽是個熟練的義體人。”

說著那大漢又開始剝第二個橘子。

“你猜猜為什么要剝這幾個部位的皮?!彼f。

“因為這幾個地方?jīng)]做過二次皮膚修復?”

“可以呀?!彼羝饾鉂獾拿济?,有些高興,“大多數(shù)人都說是做人皮襖差這幾塊,還沒人想到過這一點。是不是要做人皮襖還難說,一般的剝皮案都會剝最好的那一塊。這家伙對皮膚的愛好很怪,專挑沒修復過的,有傷痕或者有胎記的?!?/p>

連環(huán)殺人的幾個案子我?guī)缀醵贾?,這個要么是還沒串聯(lián)成案,要么就是還在保密階段。

“保安和攝像頭什么線索都沒有?有被黑的記錄嗎?”我問。

“太多了。這些富人小區(qū)的系統(tǒng)總是在受攻擊。保安也是看誰都覺得可疑?!?/p>

“兩年出手三次,頻率不高。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話,就肯定得會電子戰(zhàn)的技術。”

我在虛擬景象里轉了一會,現(xiàn)場有很多疑點,沒有腳印,門沒有壞,驗尸報告顯示死者腦內(nèi)有異常的胺元素。羥色胺和多巴胺都有過量的痕跡,而鎮(zhèn)靜素卻未檢測出來。

“有電子毒品的接入記錄么?”

“電子毒品?”他像是聽到什么很滑稽的事似的笑起來,“暫時沒發(fā)現(xiàn)有設備接入記錄。你還真管那些違規(guī)電子腦軟件叫電子毒品?”

“效果差不多,這么叫也沒問題吧?!?/p>

“那成癮是不是要叫網(wǎng)癮?”

我理解他的意思,從上個世紀過來的人都會覺得電子毒品這個詞有點詼諧的意思。但現(xiàn)在這玩意確實成了一個真正的問題。

她沒有感覺到疼痛就死了,尸體被以一個舒適的姿勢擺放,像在睡覺,報告里說她的背上還披著被單。

“眼睛被拿走了?”

我轉到尸體正面蹲下來,她的眼睛是閉著的,但眼皮內(nèi)塌,血痕從眼角順著鼻翼一直流到嘴上。

“在茶幾上?!?/p>

大漢打了兩聲響指,我抬起頭看向木制的茶幾,一個高腳杯孤零零地立在上面,兩顆眼球浸在紅色的液體里,像是沒人要的橄欖。

“酒是誰喝的?”

“只查出了死者的痕跡?!?/p>

“所以她吃了晚飯,還在客廳里喝了點酒。兇手有沒有可能是女性?”

“義體化,會打電子戰(zhàn)的女性?有點意思?!?/p>

他捏著半塊橘子皮沉思片刻,然后拿起手機做了些記錄。

“陳海瑞對吧?哈,看來你想升官就難啦。”

他大笑著站起來伸出一支布滿老繭的手。

“洪慶山。結婚多久了?”

城總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該死的,我怎么就沒認出來呢。

“不到兩年?!?/p>

我看看無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用大拇指去婆娑那一小點金屬。

“我看過你的檔案,挺想把你調(diào)到刑警總隊來的,不過還是讓沈老大給你找點清閑活吧。你現(xiàn)在在辦什么案子?”

我告訴他我正在辦腦外科醫(yī)生的案子,以及我馬上要去找的人。他以另一種聲音再次大笑了起來,洪亮的嗓音開始在漂浮著尸體的客廳里回蕩。

“美差呀,把戒指收了,用你前面那桿槍辦她。”


“不行,我不會上直播間當著全世界的面去哭鼻子,這會毀了我的生活。我是認識她很久,但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她語氣毅然決然,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蘇沐今年三十一,是一家設計公司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她和徐璐在北京上大學時就認識,畢業(yè)后進了同一家設計公司,還被一起調(diào)到沈陽。我以為這會是一場很簡單的談話,結果她也確實簡簡單單地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們在她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了面,她的第三句話就明確表示自己不會上直播間,然后我們就相視無言,坐著互相打量對方。她的臉略長,高鼻梁和薄嘴唇有一種冷漠的美感。隔著透明的小圓桌我可以看到她翹著腿,黑色緊身打底褲勾勒出了緊致的曲線,高跟靴的鞋尖正對著我的小腿。等到咖啡上來,我們才重新開始對話。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懷念一下過去的友情生活就會被毀掉。我還以為你很擅長,說不定以后會有人找你出書呢?!?/p>

“陳先生,你今年多大?有三十歲嗎?”她冷笑著問。

“二十八。”我虛報了一歲。

“再過個一兩年,你就知道要毀掉一個人的生活有多容易了。自從夏天你們把案件曝光以后我就成了一塊爛肉,那些自媒體記者一個兩個都叮過來想留個種。知道現(xiàn)在公司里有什么傳言嗎?他們說我跟李弦有一腿。真是,讓他們干活的時候沒見他們這么有創(chuàng)意。”

說完她厭煩地從手提包里拿出盒利群,但看我身后的禁煙標準以后又把煙放了回去。我提議我們可以吸煙室,她點點頭,端起咖啡就走。允許吸煙的包間是全封閉的,墻壁貼著暗紅色的貼紙,大概想提醒煙民他們正在做的事會危及生命。我關上門,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我想起某些地方的包間也喜歡用暗紅色調(diào)。

蘇沐顯然看透了我的心思,她饒有興致地彎起嘴角,一支長嘴利群在她的兩指之間等待著。我掏出火機給她點著,然后給自己點了支白沙。

“也許你可以趁這個機會表明自己的立場,把矛頭都指向李弦?!?/p>

“你也太小看人的八卦心理了,信不信過不了兩天,就會有人說我是過河拆橋的賤人。那是娛樂產(chǎn)業(yè),小兄弟,立場和真相之類的玩意對別人來說都不過是個笑話罷了?!?/p>

或許是封閉環(huán)境讓她放開了,也或者煙的緣故,她臉上的表情多了起來。透過煙霧,我甚至感覺她的嘴唇比剛才要紅。

“看樣子你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蔽铱可先彳浀纳嘲l(fā)靠背說,“不過我不是自媒體記者,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點擊量和熱點。我來是為了把兇手送進他該去的地方?!?/p>

“哦,警察先生,我都快被你感動了?!?/p>

她笑著瞇起眼,而我發(fā)現(xiàn)她笑起來居然跟彭惠琳很像。那種跟徐璐面對面的感覺又回來了。

“如果你怕我去幫李弦的那個導演朋友,那大可放心,他也來找過我,我把他轟走了。你的正義之舉并不需要我?!?/p>

“他想讓你說什么,惹得你那么生氣?”

“他讓我說徐璐是自己想把腦子取出來的。”

“噢,怪不得?!?/p>

狗日的東西!我在心里罵道。這樣就算找到徐露的身體也沒用了。沉默再次蔓延開來,我們把煙抽完,各自把咖啡喝掉,對話似乎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在猶豫要不要恐嚇她,但想想對一個獨身在外的女人來說,除了安全,好像并沒有什么能嚇住她的事。再者說,嚇唬想出名的小男孩是一回事,嚇唬一個成熟的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

“你還沒有結婚對吧?!?/p>

“準確點說,連男朋友也沒有。”

她揚起細長的睫毛,眼睛里有了一絲玩味之色。

“為什么問這個?你也沒結婚?”

“我只是覺得沈陽現(xiàn)在對單身女性可不太友好?!?/p>

“那不是你們不夠努力的緣故嗎?”

“你要是知道沈陽一年要死多少警察,你就不會這么說了。不過我猜你也不在乎。你的好朋友被人挖出了腦子你都不在乎,還有什么事情你在乎呢?!?/p>

“誰說我不在乎?”

她手指一緊,煙蒂撒在了桌子上。

“我告訴她別嫁給那家伙,告訴她結了婚也得出來透透氣,告訴她多到公司來露露面,告訴她沒事的時候可以來找我。可她從來就不聽。我想女人的友情就是這樣,只要結了婚,大家就各過各的?!?/p>

我以為她會哭,結果她只是紅著眼圈又給自己點了支煙。

“看樣子你不喜歡李弦?!?/p>

“他的控制欲太強了,徐璐以前是個很聰明的人,但自從他們結婚以后她就變得畏手畏腳的,什么事都拿不定主意。她說這是為對方考慮,是愛情。去他媽的愛情,如果這是愛情我寧愿不要?!?/p>

“徐璐結婚以后你們見得就少了吧,你還記得你們最后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四零年初的時候吧,她買了些東西郵到公司來,搞得神神秘秘的。”說到這她閉上眼想了想,“我覺得那時她好像想跟我說些什么,但她沒說,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要是當初我能跟她好好談談,也許結果就不會這樣了。”

“案件曝光以后,你去看過她嗎?”

“她被轉到研究院之前去過兩次。她就剩一個腦子了,精神還不正常。我還能做什么呢?”

她狠狠吸了兩口煙。我能聽出來她后面還有話,所以我一語不發(fā)地等著,等她把一根煙全部吸完。我可以想象她們在大學和公司里是什么樣子,蘇沐唱白臉,徐璐唱紅臉,眾多的追求者必須通過雙重考核。徐璐溫和的笑容里是封閉的自我,而蘇沐的冷漠下有顆熱忱的心,這種互惠互利的聯(lián)盟,終有一天會因為一方的離去而分崩離析。

“其實徐璐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彼f,“那個爛導演搞不好是對的。”

終于,最后一絲防線被壓垮,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我取了張紙巾給她,但她推開我的手,從自己的包里拿了自己的。

“我不會上直播間的。不要逼我好嗎?”

我給她點了一杯摩卡,還有一塊芝士蛋糕,桌上電子屏顯示出來的價格讓我肉疼,我感覺食品處理機離我越來越遠了。

“好吧,但剛才那話可不要跟別人說?!?/p>

她點點頭。服務員把蛋糕和摩卡端進來時她開始偷偷擦眼睛。淚水弄花了她的眼線,不過紅著眼睛吃蛋糕的樣子倒是一下讓她年輕了十歲。

我靜靜地等她吃完,然后起身告別。

“今天我也早退一下吧?!?/p>

她跟我一起來到了門口,自動門打開時一股冷風吹得她抱緊了身子。

“天氣越來越冷了啊。”

“嗯?!?/p>

“陳先生你去過南方過冬嗎?”

“沒有,我最遠也只到過河北?!?/p>

“南方家里和外面是一樣冷的,北方家里和外面就是兩個世界。特別是沈陽,有時候我都覺得外面的世界是投影出來的。特別是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感覺所有事情都不真實。你說,家里有兩個人的時候,感覺是不是會好一些?!?/p>

“會吧?!?/p>

她越過我走向路邊,她本可以在里面等無人出租,但現(xiàn)在她抱著雙臂站在我的面前。我覺得自己讀懂了她的意思,我應該開車送她回去,我們可以在她家里好好聊一聊,興許她會改變主意,興許我們還可以釋放一下多余的感情。我的拇指又開始摩挲無名指的指節(jié),戒指已經(jīng)收起來了,但我什么都沒有做。


沒有蘇沫的幫忙,我還可以去天津找徐璐的父母,但那太費時間,我也不想去打擾兩位老人,免得到時有人攻擊他們說教女無方。李弦的那位導演朋友已經(jīng)領先了我很多。他有錢,搞不好有一整個公司在幫他到處找人上直播。

從蘇沐的話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如果李弦的電影是打算告訴人們,是徐璐自己想把腦子取出來的,那他為何要把身體藏起來?按理說一具保存完好的身體正好可以成為愛的證明。

我有很多問題要問那位導演朋友,而他正好發(fā)來了信息想跟我談談。

他發(fā)來了一個鏈接,邀請我進一個加密過的模擬空間。我想他一個成功人士,還不至于要來黑一個警察的電子腦。不過出于習慣,我還是先逆向破解了加密,拿到調(diào)整空間的權限以后才連進去。

全知覺模擬空間面世已經(jīng)有三年,但現(xiàn)在我還沒習慣突然連進去的那種恍惚感。我簡直沒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習慣了從車里突然跳到豪宅的露臺上,那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還在做夢。

“陳警官,看來你不怎么喜歡現(xiàn)在的娛樂啊。”

“沒錯,我不喜歡玩虛的?!?/p>

我揉了揉眉心,順便讓后背和屁股感受身下的藤椅??諝庵杏信L和鳥叫,這在十月的沈陽是不可能有的。坐在我對面的是個西裝革履、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他的手已經(jīng)在茶幾上方等半天了。

“王子元?!?/p>

“你要不說的話我還真認不出你來?!?/p>

王子元的照片我見過,他三十二歲,鼻子塌下去了,有點謝頂,植的發(fā)不是太長就是太短,肚子大到可以撐船。當然,在他自己的模擬空間里他沒有這些問題。

“我給李弦拍那部電影也只是商業(yè)需要,希望你別抱有那么強的敵意。”

“對人抱有敵意是我的職業(yè)需要,希望你也別見怪。”

他笑了一下,好讓僵硬的嘴角顯得更自然,不過并沒有成功,。

“我聽說你還在找給李弦定罪的證據(jù)?!?/p>

“聽誰說的,你的那位法醫(yī)朋友?”

“不,不是,我不認識什么法醫(yī)。”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是張鵬飛先生告訴我的,他決定不上直播了。”

“他可能是怕李弦被釋放以后把他也裝進小盒子里。你不害怕嗎?我要是有個殺了自己老婆的朋友,我都不好意思說我認識他,更別說給他拍電影了?!?/p>

王子元并沒有說李弦并沒有殺徐璐之類的話,他只是笑著,好像在聽一個老朋友抱怨家庭瑣事。

“我只是個拍電影的,他有沒有罪其實我不在乎,如果你覺得我的電影會影響審判,那我可以拍兩部,一部他是兇手,一部他是情圣。不過他是情圣的那一部得先公布。你看,整個案件在網(wǎng)上的曝光度已經(jīng)很高了,人們需要一個新的切入點來觀察整件事,我只不過是滿足他們的需求罷了。等到人們習慣了他是無辜的,再拋出另外一個觀點,讓人們決定他有罪。最終還是會到達你想要的結果,只不過繞了點彎路而已?!?/p>

是啊,這點彎路就讓你賺到了兩份或者三份的錢。

“真是有意思,咱們小的時候拍電影要寫劇本,要請演員,要拿攝像機去拍,道具還得真的去做?,F(xiàn)在倒好,拍個電影只要用一個模擬軟件就好了。有時候我真給你們捏把汗,要是人人都去拍電影了,誰還去看別人的電影?!?/p>

“這時候就得看誰手上的版權多了不是?說到底還是一個資本的問題。畢竟現(xiàn)在這個時代人只要自己想要的,人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你認定李弦一定有罪一樣。”

“你的電影哲學我不感興趣,有話還是直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好,那我就坦誠說了。我希望我們能合作,你不用到處找人麻煩,我希望知道一些案情的內(nèi)幕,為此我會給你五萬塊作為報酬。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很好笑。

“內(nèi)幕?為什么不干脆去問李弦本人?他可是業(yè)內(nèi)人士。”

“他告訴我的并不多,再說我得準備兩部電影,所以兩手我都得抓。也得換換從你們的角度看這個事情?!?/p>

“我還以為你們是好朋友?!?/p>

“只是那種畢了業(yè)每年就發(fā)條拜年信息的高中同學罷了?!?/p>

“徐璐的身體在哪,他有告訴你嗎?”

他搖了搖頭說道:

“實際上我希望你找到身體以后能告訴我一聲,如果你能把消息控制住,在電影發(fā)布的時候曝光,我會再多付五萬塊。十萬現(xiàn)在不是個小數(shù)目了,你可以換更好的地方住,或者存著,以備不測?!?/p>

最后一句話他故意說得很慢。我如果要做義體改造,十萬塊加上補助金選擇余地確實會更大。但那又如何?

“錢是小問題,我比較好奇你要把這個案子拍成愛情片是要怎么個拍法。”

“這個就是商業(yè)機密了。我猜你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你看,現(xiàn)在警察的日子不好過,高風險,低回報。你也不能指望當一輩子警察,不如給自己找條后路。我們可以長期合作,我去開一個犯罪電影專區(qū),而你只需要透露一點點案件的信息,就可以拿到分紅?!?/p>

說完他靠向藤椅的后背,露出游刃有余的微笑。我猜在他的印象里我已經(jīng)接受了條件,他這種人總是按自己的想象來。

“條件是不錯,不過既然你想坦誠,那不如再坦誠一點說話?!?/p>

我拿出手機取消模擬空間的外觀模擬功能,他露出穿著棉袍的真身,從他的真實臉色來看,他應該很久都沒出門也沒睡好覺了。他自己的頭發(fā)已經(jīng)所剩不多,禿頂是從中間開始的,剩下外面一圈,像抹了油的草裙似的圍在他的大腦袋周圍,而中間又粗又黑的植發(fā)卻是立著的。要是我能早看到這副尊容,搞不好我對他印象還會好些。

之后我把環(huán)境模擬也做了些調(diào)整,把別墅露臺換成了李弦家的客廳。

“我們認為李弦還有其他的受害者,他搞不好要造一個相親相愛的桃花源,我想你這個好朋友應該有一席之地?!?/p>

在王子元慌張地想把環(huán)境換回來時,我調(diào)整光線,然后又合成了一個李弦穿著囚服的影像放到了他身后。他注意到影子的那一刻大概就知道了自己會看到什么,不過當他回過頭看到微笑的李弦時還是渾身一抖。我不擔心他會因為心肌梗塞而猝死,電子腦的保護程序自會刺激腦子腦分泌微量的鎮(zhèn)靜素。

“你是怎么……”

“你不是要看內(nèi)幕么,那就給你看看內(nèi)幕?!?/p>

我把徐璐抓住心理醫(yī)生的那段影像在我旁邊重現(xiàn),不過心理醫(yī)生換成了穿著白大褂的李弦。他們在爭吵,李弦把她推倒在地,然后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接著又到了手術室,我們像直播間的座上嘉賓一樣看著被綁在手術臺上的徐璐,還有拿著電動骨鋸的李弦。

這幾段是任江流已經(jīng)做好的片段,我沒有給他看血腥場景,用不著。

兩分鐘后我們又回到了別墅的露臺上,溫度下降了幾分,王子元又變回了那個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不過他臉上的從容已經(jīng)消失殆盡。他的愛情片拍不成了。

“我連進來的時候你開著記錄,我猜你可能還想拍一部關于警察貪污受賄的電影吧,不好意思,我可不當你的男主角?!?/p>

我等著他緩過勁來,想看看他還有什么牌可打。這時李廣寒發(fā)來短信,告訴我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壞消息是徐璐的意識一時半會沒法恢復。好消息是他在醫(yī)學院找到了徐璐的身體,并且發(fā)現(xiàn)她有四個月的身孕。


李廣寒判斷,徐璐本人的大腦其實已經(jīng)進入了無意識的假死狀態(tài),電子腦輸出的信號,不過是內(nèi)存里三九年到四零年期間的一些記憶殘片。

“我咨詢過一位搞技術的朋友,他認為在徐璐被囚禁兩年以后,那些記憶殘片只能被特定的模擬場景所激活,所以徐璐只有在身處家里時才有認知能力?!?/p>

李廣寒在電話里興致盎然地說著。

“所以,沒有救回來的可能性了?”

“理論上講,如果持續(xù)給予義體級別的高精度知覺模擬信號,可以重新激活腦子,而且我們必須把四零年到現(xiàn)在這兩年的空白給她補上。我們得用合成影像告訴她發(fā)生了什么,好讓記憶殘片重組起來。我聽說有人拿了李弦的形象版權去拍電影,用那個應該不錯?!?/p>

“那個就算了吧,跟事實不符。”

“記憶本身也不是事實,不過你覺得告訴她事實好嗎?”

我在看守所門口停下來想了想,一時卻也沒想出怎么回答他。如果到頭來徐璐認為是自己讓李弦把她的腦子取出來的,那李弦還是可能會被輕判。李廣寒知道我的擔憂后,告訴我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徐璐的大腦已經(jīng)被批準轉到一家大義體公司的研發(fā)部門,未來幾年她的所有消息都會是絕密。

“哦,這倒是不錯,不過徐璐懷有身孕的消息我希望你能再保密一陣,過幾天會有另外一部電影上映,到時候你會多一個選擇?!?/p>

“讓我猜猜看,一部驚悚片,一部愛情片,對嗎?你覺得應該給徐璐看哪一部?”

“我的想法很重要嗎?”

“你負責的這個案子,我想應該是很重要?!?/p>

“如果你一定要我選的話,不如把兩部都給她看。她想相信哪個,就由她自己選了。人不能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是不喜歡的東西也總得知道。”

我掛掉電話朝睡眼惺忪的守衛(wèi)打招呼,他打開門,我走入牢房的走廊,門口那位要輪椅的家伙已經(jīng)換成了個獨臂的男人,哀嚎聲依舊此起彼伏。我一路走到最后,躺在硬板床上的李弦感覺到有人,便坐直身子。大概是沒想到我還會來,他看著我,眼睛里有些許驚訝。

“又要問問題嗎,警察先生?”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打算毀掉你的生活的?”

他站到鐵窗前與我面對面,然后用低沉又有教養(yǎng)的聲音說:“我并沒有毀掉自己的生活。只是遇到了一點小挫折而已,人生總是有很多意外不是嗎?一個黑客竊聽了我的通訊,然后你們相信了他的瘋言瘋語,就把我關在了這里。如果我的生活真的被毀掉了,那想毀掉我的可能是運氣之類的玩意?!?/p>

說完他彎起嘴角笑了。要不是屋里的攝像頭亮著,我實在想進去打掉他幾顆牙。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自己猜了。”我靠在旁邊的墻上說,“是從四零年初開始的對吧,那時候義體補助政策剛剛開始,做了義體的人越來越多,當你走在大街上發(fā)現(xiàn)別人動動手指就能把你打殘廢,你就嚇破了膽對嗎?”

他依舊笑著,沒有說話。

“不過我猜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你自己也可以去做義體化,你又不缺錢?!蔽尹c著一支煙繼續(xù)說,“一月份開始,你妻子的脾氣就變得很奇怪了對嗎,她開始情緒不穩(wěn),渾身疼,還經(jīng)常嘔吐。作為醫(yī)生你肯定知道這些反應代表什么。不過我猜這也不是主要原因?!?/p>

他臉頰開始繃緊,笑容逐漸消失了。

“你努力維持自己的身份,自認高人一等,你想讓所有人都按你認為的文明的樣子生活,但別人卻用最先進的科技行使最原始的暴力。你受不了這個社會,不敢想象在這個時代養(yǎng)小孩。你控制不了,所以你讓她去墮胎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怎么會有這種猜測的?!?/p>

“徐璐在于洪新城做的乳腺癌手術,我猜她在體檢的時候查到自己懷了孕,也或者她是知道自己懷孕才去做了手術,這個不重要。她沒有去你的醫(yī)院做手術,是知道你肯定會反對,她還偷偷摸摸買了母嬰用品寄到公司。她想等到瞞不下去的時候再告訴你。她覺得你會妥協(xié),但你把她的腦子弄出來放進小盒子里,讓她永遠呆在家里。你就是這樣控制自己的生活的?!?/p>

“不過是些推論罷了,你說的這些是你自己的想法吧?!?/p>

他嘴角抽動著,想拿回話題的主動權,但這恰巧暴露了他自己。

“上一次你問我害不害怕,老實說,我害怕。前幾天我有兩次差點被打死。但那又如何呢,這是我的工作,我能讓自己去適應。而你,你控制不了你自己。你跟關在這里的其他人沒有什么區(qū)別?!?/p>

“你胡說!”他猛地抓住鐵窗,“我是醫(yī)生,我治病救人,我跟他們不一樣!”

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鐵窗卻紋絲不動。我用輔助鏡完整地拍下來了眼前的這一幕,當然,這段視頻沒法作為任何證據(jù)使用,但作為電影的素材我覺得還行。任江流說很難想象李弦氣急敗壞的樣子,現(xiàn)在看來其實跟普通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我轉身走向門口,關門時那些哀嚎全部變成了嘲笑。


一周后,網(wǎng)絡上一部叫做《危情五月》的電影悄然走紅,電影講的是一個看似和睦的兩口之家,妻子日復一日做著無聊的工作和家務,突然有一天有人闖進她的家里,但他不僅沒有傷害那位妻子,反而告訴她,其實她的意識已經(jīng)被她的丈夫所控制,而在那時丈夫突然回家,將闖入者打暈交給了警察。據(jù)丈夫所說,那位闖入者不過是個瘋子,但受到警告的妻子卻逐漸懷疑起來,隨后她經(jīng)過多次實驗,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處于模擬軟件之中,而且不僅如此,她的腦還被自己的醫(yī)生丈夫從身體里取了出來。

后來妻子與丈夫斗智斗勇,最終在那位闖入者的幫助下,將丈夫的意識也囚禁在了自家的客廳里。影片結尾揭示,妻子反抗的動力是知道自己原來懷有身孕,所以一心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這一點廣受大眾好評。

任江流真的挺會編的,既懂懸念,也懂怎么戳觀眾的情緒,還挺清楚怎么打版權的擦邊球。電影影射的案件大伙心知肚明,但王子元的公司想打官司都不知該如何下手。

王子元的那部《盒中戀人》晚了五天才發(fā)布,講的是妻子使用模擬軟件出現(xiàn)事故,身為醫(yī)生的丈夫不得不把腦取出來。電影發(fā)布當晚就受到了各界人士特別是女權人士的口誅筆伐,因為在當天下午,警方對外公布找到了徐璐的身體,且發(fā)現(xiàn)其懷有身孕。王子元的影視公司迫于壓力,在第二天就把盒中戀人下架,并宣布王子元從此再不制作電影。之后有小道消息稱王子元得了抑郁癥,而且那部電影他只拍了前半段,后面都是找人替拍的,對此我一點也不驚訝。

至于李弦,他的審判在十一月底開庭,定罪毫無懸念,不過他沒有進監(jiān)獄,而是進了戒備森嚴的精神病犯罪醫(yī)院。他想用電影脫罪,我想用電影讓他進監(jiān)獄,結果到頭誰也沒有如愿。

知道李弦被認定是精神失常的時候我在家里,家電配送員在廚房安裝新的電磁灶和烹飪機。他兩支貼著安全標識的工具手游刃有余地搬動著幾十公斤的機械,我看得出來他里面還穿有搬運用的輕型外骨骼。他不到三十,看起來很和善,工作服上滿是黃色和綠色的卡通圖案。盡管如此,我的腰后依然插著電擊槍。

客廳的餐桌上放著我朝思暮想的食材處理機,是贈品,買那倆大件送的。任江流用那部電影狠賺了一筆,我也拿到了數(shù)目不菲的分紅。然而彭惠玲并沒有對新家具感到高興,她已經(jīng)連進模擬空間玩了兩個小時的明星互動秀,但斷開連接從沙發(fā)上醒來時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不知道是我最近加班太晚,還是她聽到了太多警察殉職的消息。

晚上我們吃了火鍋,喝掉半打啤酒以后她的心情才稍微好點。之后我們靠在沙發(fā)上,看完了《危情五月》,又開始看《盒中戀人》。她把頭放在我的肩上,溫熱的發(fā)香慢慢爬進我的鼻子里。她的手緊緊握著我的手,因為我們兩個的手都很糙,所以握起來倒有些相互較勁的感覺。

李弦的客廳又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而我的腦子里卻在想蘇沐,找到身體的消息公布以后,她聯(lián)系我說想請我吃頓飯道個謝,我以工作忙為由拒絕了她。從那以后我就時不時會想起她那張冷漠的臉,還有她抽煙的樣子。這讓我很煩躁。

“你說我是不是該去做義體化,把兩支手換掉或者換掉兩只腿?!?/p>

“我不知道?!彼聊?,大拇指輕輕摩挲我的手背,“你想去嗎?”

“我也不知道?!?/p>

“如果以后情況變得越來越不好,你會考慮辭職嗎?”

“你是說,我也罷個官?”

她笑了,溫暖的氣息擦過我的臉頰。

“你都沒當官,罷個鬼的官。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辭職。除非你被開除?!?/p>

“我這么好的警察,他們舍得開嗎?”我捏了捏她的臉頰說,“如果以后情況真的越來越差,我可以去做技術,還可以去搞政治。沈建鄴可是玩政治的一把好手,跟著他肯定不會吃虧。”

她慵懶地嗯了一聲,似乎只是勉勉強強同意。

“我有點懷念上學的日子,沒有模擬軟件,沒有義體。好像自從電子腦發(fā)明以后所有事情都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大概是我老了吧?!?/p>

她微微嘆息。我感覺到她好像失去了力氣,身體軟軟地倒在我的肩旁。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不會變,就好了。”

我握住她的臉,拿我的嘴唇去碰她的,她身體一僵,隨后放松下來回應我的吻。

我們都沉浸在溫存中,沒人注意到眼前的屏幕上,李弦與徐璐也在一片陽光中擁吻在了一起。


(完)


編者按:一個龐大的世界總是需要有一個序幕,就好像阿納金離開了塔圖因行星,甘道夫來到了夏爾村……這些年里,趙壘一直在打造他的東北賽博朋克世界,透過這個叫做陳海瑞的男人的眼睛,告訴我們東北的未來可能發(fā)生的一切。在這個故事里,剛剛從軍隊專業(yè)的陳海瑞來到了沈陽警察局。這座遍布著義體人和虛擬世界的城市已經(jīng)在作者的筆下初見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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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宇鐳

題圖 | 電視劇《西部世界》(2020)截圖


殘酷殺妻取腦案開啟東北賽博宇宙(下) | 科幻小說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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